爱尔兰的紫色风铃

2013-04-29 00:44孙兆玲
名作欣赏·评论版 2013年5期
关键词:叶芝爱尔兰精灵

摘 要:《凯尔特的薄暮》是爱尔兰著名诗人、剧作家叶芝青年时期发表的一本散文集,描绘了诸多爱尔兰的神话故事和精灵传奇。全书文字朴实优美,叶芝以饱含爱尔兰民族激情的诗人笔触,将诗歌与散文交融的仙境和凯尔特的神话一一呈现,带给人们无限的遐思和冥想;浓郁的民族自豪感和爱尔兰情结流淌其中,带领人们领略独特的爱尔兰民间文化。

关键词:凯尔特 叶芝 爱尔兰 神话 精灵

《凯尔特的薄暮》(The Celtic Twilight)是爱尔兰著名诗人、剧作家、1923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威廉·巴特勒·叶芝(William Butler Yeats)(1865—1939)青年时期发表的一本散文集,也是他的代表作之一。

叶芝出生于距离爱尔兰首都都柏林不远的山迪蒙(Sandymount),但随后几次举家迁徙,还在远离爱尔兰的伦敦住过,他15岁那年,全家搬回爱尔兰,后来定居在郊区的皓斯(Howth)。皓斯周围丘陵绵延、树木掩映,相传有精灵出没。当时叶芝家雇了一个女仆,是一个渔夫的妻子,她熟谙各类乡间传奇和神话故事,时常向叶芝娓娓道来包罗万象的神幻传说,这些神鬼故事在叶芝年少萌动的心里播撒下了奇思妙想的种子,也是日后他撰写《凯尔特的薄暮》这本散文集丰富的创作源泉之一。此外,该散文集主要搜集了来自爱尔兰斯莱戈和戈尔韦两地的神话、传说,作者亦述亦思,“神奇的故事与叶芝优雅的叙事风格让读者如同站在朦胧而神奇的薄暮中,领略爱尔兰神秘的民间文化和其特有的精神气质。”{1}

叶芝一生著述甚丰, 《凯尔特的薄暮》是他艺术奇葩中的一朵。该书初版于1893年,文字淳朴优美、文笔轻松而富有独特的想象力,叶芝以饱含爱尔兰民族激情的诗人笔触,描绘出一幅幅遐想联翩、神秘浪漫的神话传说仙境,展现了操凯尔特语的爱尔兰当地人的乡野生活风貌和精灵故事的口耳相传之深远影响,宛如在清凉如许的夜风中缓缓飘动的淡紫色风铃,送来通灵般的序曲,引起人们对19世纪爱尔兰生活的遐思, 邀人们一同冥思凯尔特的魔幻世界,一起走进作者魂牵梦绕的爱尔兰故乡。

一、薄暮中的神秘故事

该散文集最突出的特色之一就是讲述那些神出鬼没,飘忽不定的精灵、仙女、巫师、魔鬼、仙猪和愚人、天使等魔幻般的力量以及诸多诡异莫测的爱尔兰神话传说。“叶芝充分‘吸收了民间信仰和民间故事中富于想象的神秘主义,那正是他的人民的最显著的特征,‘在高山和大海的原始自然环境中,他致力于捕捉它的精神实质,由于凯尔特意识的作用而淋漓尽致地焕发出爱尔兰文明独有的精神气质。”{2}

1. 诗歌与散文交融的仙境

扉页是一首短小精悍的诗:“时光滴滴消逝,/似蜡烛燃尽,/群山与林木,/终有时,终有时;/而拥有浴火而生之情怀的/善良的古老族群,/你们将万古常存。”{3}它的寓意是精神力量的常青和凯尔特民族的亘古不息。紧接着,开篇即是一首气势激昂的诗歌:“仙军出征”,“手臂挥舞,摇唇呼喊;队伍飞奔前行,日夜兼程,”{4}神话中健步如飞的爱尔兰勇士形象跃然纸上。随后,一位善于讲神话故事的老者出场了,叶芝在此坦言该书中的大部分故事是这位老人所讲,而该篇是以质朴无华的散文体记叙的。孤独忧郁的老人阅历丰富,钟情于向人们讲述天堂地狱、精灵王国和人间的故事,丝毫不逊于荷马。“讲故事者”篇最后一句话成为经典名言:“万物皆存,所言皆实,人间不过是我们脚下的些许微尘。”{5}寥寥数字,真理永恒。

该书行散神聚,在诗歌与散文的交融中依依展开,诗歌般的语言跳跃在故事中,抑或不时呈现纯粹的诗歌。如在“灰尘蒙上海伦的眼睛”篇中,作者直接将采风过程中听来的歌词以爱尔兰歌谣的形式记录下来,四句为一小节,深情歌唱在爱尔兰家喻户晓、魅力无穷、与神话故事紧紧相连的玛丽·海因斯,增强了故事的深动性和戏剧性。并且,该篇结尾作者从和别人促膝长谈中得来的话:“美貌是让人既骄傲又害怕的东西”,富含朴素的辩正思维哲理。这种特色贯穿全书,在此不一一赘述。

同时,叶芝边叙边议,将自己的思索和感受穿插其间。如在 “视幻者”篇中,有大段的评论,“那些诗歌都竭力通过种种朦胧的幻象来捕捉某种强烈而飘忽的情绪;他们都是如此典型的凯尔特人,都奋力追逐着某些言语或行为无法彻底表述的某种东西”,“都拥有凯尔特人心底那无边且朦胧的张狂”。{6}同样,在“乡村幽魂”篇中,叶芝说那些农夫和劳工能感受到幽灵行为中的艺术和幽默气息。这些出自内心真挚的话语,像汩汩山涧溪流,无声地沁入读者的心怀,让人相信,古老且朦胧的神话并不是爱尔兰人无聊打发时光的稀奇古怪的八卦谈资,而是一股向上的希望和力量,激发贫苦中的乡村野夫寻求精神的慰藉,去拥抱哪怕是暂时幻象般的幸福。

在讲述一个又一个引人入胜、荒诞不经的故事之后,叶芝以一首清新的诗歌“走进薄暮”结束全书,首尾呼应,画龙点睛:“来吧,心,这里青山之外犹是青山,/这里,神秘的手足情谊,/存于幽谷树林、丘陵林间,阴晴之月/为他们将那心愿实现。”{7}洒脱恣意的笔调且歌且议,轻松自由中营造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朦胧美,一如凯尔特的神话仙境,空谷幽兰、飘逸灵动中芳香氤氲。

2. 凯尔特人的神话

久居乡间的叶芝浸淫在凯尔特神话中,他本人也是一位著名的神秘主义者,终生都对神秘主义和唯灵论有浓厚的兴趣。少年时期耳濡目染的各种鬼神故事成为他成长经历中很重要的一部分,而成年后他向演员莫德·冈(Maude Gonne, 1867—1953)求爱不成,这也许是他向精灵世界或神秘天国逃遁的另一情感原因。在《凯尔特的薄暮》中,这种神秘主义倾向尤其明显,凯尔特人的神话故事信手拈来,带领读者徜徉在神话的海洋,纵情想象。

在 “相信与怀疑”篇中,叶芝这样写道:“不管人们怀疑什么,却从不怀疑精灵的存在。”{8}爱尔兰神话中独自保卫祖国抵抗侵略的英雄库丘林帮助女神作战,而精灵们也常需要凡人的帮助才能凯旋,这是 “凡人的帮助”一文中强调的主题。可见,在偏远宁静的爱尔兰乡间,人们笃信神、精灵与人的和谐共生,他们并不把精灵当做凶神恶煞的鬼怪,“其实精灵们是最好的邻居,只要善待它们,它们也会报答你,但它们不喜欢你挡它们的道”,“精灵们总是善待穷人”。{9}在 “着魔的树林”篇中,由于受到访谈者的影响,叶芝直抒胸臆,漫步林间的人们随时可能会遭遇隐匿在无名角落的各种鬼魅,它们或丑或美,或愚或智,或邪或正,但它们都曾经在离我们不远处真实地生活过,它们来过,走过,只有失去天真和睿智的人才否定它们的存在。

该散文集的神话故事既有对严肃的生死、战争问题的探讨,也有对怪诞的羊骑士、神奇的物种等灵物的介绍,还有大地、古镇、水手、女王、胆小鬼、食宝石者、山中圣母等爱尔兰人口耳相传的凯尔特神话。这些看似虚无缥缈的故事启迪着听故事者: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我们都不完美,“漂亮的不聪明,聪明的不漂亮”{10},精灵和那些相对善良的灵魂居住在尘世之间,需要我们擦亮双眼去发现它们,就像用真诚的心去拂拭被灰尘蒙蔽的玫瑰一样;凯尔特人的神话主角多半是善良助人的,人们要学会与它们相安无事,相互帮助。

二、浓郁的爱尔兰情结

“叶芝从古老的凯尔特神话和民间传说寻找创作源泉,并且把它们看做一个爱尔兰诗人的根,因此他为自己和诗寻找神话。他拒绝现实中天主教和爱尔兰政治的不自由,从文化上确认自己的爱尔兰身份”, “他对学院研究之外的历史尤为感兴趣,这些历史并没有被编撰入书或者被发掘,也就是说他渴望通过民谣文学、神话传说、童话以及民间传说追溯爱尔兰的历史”。{11} 《凯尔特的薄暮》一书讴歌了爱尔兰自然和精神世界的美丽,流淌着叶芝对大地宇宙的热爱之情和对爱尔兰文化的自豪感,浓得化不开的爱尔兰情结在文中可见一斑。

1. 浓郁的民族自豪感

满满的爱尔兰民族自豪感在文集的字里行间尽情流露。“叶芝说,他的目的在于‘在这个满目疮痍、丑陋无比的世界里找到一些美丽宜人和无比重要的东西来建造起一个小小的世界,通过想象来给我们的人民展示出爱尔兰的部分外貌。”{12}在 “抗议苏格兰人对精灵鬼怪之本性的摧残”篇中,叶芝谴责了苏格兰人对精灵鬼怪的不公观念、无情布道和残暴行为,赞扬了爱尔兰人对精灵鬼怪的优雅、宽恕、调侃行为,因为在叶芝和他的乡亲们看来,爱尔兰的精灵们即使做出什么极端或恐怖的事情,那也只是让人们知道奇幻世界的力量,偶尔碰上邪恶的鬼怪,一觉醒来农夫们会躺在绿茵茵的草地上,露珠依然晶莹剔透。这其实是叶芝对爱尔兰人们热爱和平、人道主义本性的嘉许,因为 “我们和另一个世界以礼相待”{13}。

“在叶芝眼中, 英国是一个无机的、逻辑的和僵死的世界, 代表着粗俗、善变、浅薄和物欲。英国与爱尔兰体现了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之间的鲜明对照。”{14}叶芝深爱生养自己的故乡以及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和民间艺术,在 “荒诞的梦”篇中,他记录了救济院里衣不蔽体的老人们对凯尔特神话津津乐道的情景,随后加上自己的评论:“这些梦想都强大到足以使凡尘摆脱它沉重的负担。”{15}爱尔兰民族一贯骁勇善战、乐观刚毅,从人们对神话故事的态度就能窥见这个民族对生活的态度和处事的哲学理念,对于一个当时还处在青年时期的诗人叶芝来说,这种民族自豪感更是气冲云霄。

2. 爱尔兰文化的传播者

“从本质上来说,叶芝的民族主义倾向是典型的文化民族主义。”{16} 《在路边》一文中,叶芝告诉了读者写这本书的目的是“通过赋予古老歌谣以新生命或搜集古老传说编辑成册,以期重新唤醒想象传统的人们”{17},所以,尽管该散文集是用英语来书写而不是用爱尔兰人的古老的凯尔特语,但叶芝是想借助英语这个文字载体,向世人更好地传播爱尔兰文化中的瑰宝——民间艺术里的神话、传说。

这其中原因之一可能是 “叶芝受到爱尔兰民族主义者约翰·奥利里(John OLeary,1830—1907)的感召而奉行文化民族主义的政治理念,希望爱尔兰天主教徒和新教徒能够融合在一个具有爱尔兰传统的文化基石之上”{18}。叶芝推崇爱尔兰文化,在 “最后的吟游诗人”篇中,他记录了爱尔兰历史上的街头盲人诗人迈克尔·莫兰的生活、舌灿如花的天赋以及迷人的诗行。叶芝认为,热爱真理和寻求稀世之美是爱尔兰作家和诗人的共性,无数位有名的、无名的爱尔兰文化的传播者让古朴纯真、斑斓如虹的故土文化流传播撒。

三、结语

《凯尔特的薄暮》全书言简意赅,各篇独立成文,既可在闲暇时光慢慢品鉴,分散开来一篇篇阅读,也可一气呵成读完,各有各的韵味。总之,在书中,奇谈怪论的爱尔兰神秘故事早已植于凡夫俗子的心田,它们如同投照在爱尔兰村落林间的斑驳阳光,是人们茶余饭后寄托的希望,绚烂多姿;是浓郁的爱尔兰情结,涟漪阵阵;是暮霭中舞动的爱尔兰紫色风铃,清音袅袅。

{1}{12} 刘常轩.叶芝诗歌中的凯尔特朦胧与基督教文化[J]. 河北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6): 186-188.

{2} 张勤,洪晓.论叶芝的凯尔特意识与特洛伊情结[J].暨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6):93-98.

{3}{4}{5}{6}{7}{8}{9}{10}{13}{15}{17} 威廉·巴特勒·叶芝.凯尔特的薄暮[M].王碧滢译,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0:3,5,9,19-21,237,11,75,179,187,213,235.

{11} 姚玉梅.叶芝诗歌中的爱尔兰神话和民间传说[J].北方文学,2011(11)(下半月):86-87.

{14} 何林.叶芝与爱尔兰文化身份的建构[J].当代文坛,2010(4):120-123.

{16} 杨彦清.语言、诗学与国族建构——惠特曼与叶芝的国族意识之比较[J].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报,2011(2):75-78.

{18} 區,蒲度戎.叶芝与陶渊明的隐逸世界[J].重庆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3):56-60.

作 者:孙兆玲,英语语言文学硕士,武汉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与文化。

编 辑:赵红玉 E?鄄mail:zhaohongyu69@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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