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
摘要: 晚清咸同之际甘肃发生了以回族为主体的反清斗争,它是当时西部各种社会矛盾综合作用的产物,包括政治、经济、文化、门宦制度、自然环境、回汉民族关系等。这些因素都不同程度地影响回民,最终促成了晚清甘肃回民起义的爆发。
关键词: 晚清甘肃回民起义原因
晚清咸同年间,甘肃发生了以回族为主体的反清斗争。当时,封建统治日趋腐败,阶级矛盾十分尖锐。在清政府的挑拨下,甘肃回族与汉族的关系日益紧张,回汉民族矛盾日渐激化,加之清政府对回族实行民族歧视政策,民族压迫十分严重。同时,自然环境的恶化也导致民族矛盾的进一步加深。诸多因素共同作用,各种社会矛盾同时激化,最终导致晚清甘肃回民起义的爆发。因而,晚清甘肃回民起义是多种原因共同作用的结果。
一、政治
因为西北地区是多民族地区,清政府历来重视对甘肃的统治,为了巩固其对各民族的统治,清廷对该地区采取了特殊的统治政策,从而在甘肃乃至西北地区形成了以武备为主的政策,因而甘肃地区的军事控制多于经济文化建设。清政府的军事化统治,使甘肃各族人民在承受强大的政治压力的同时又背负着沉重的经济负担,经济发展较为落后。与此同时,清政府的回教政策,又导致甘肃的民族矛盾日渐突出。清朝前期,中央政府对回族伊斯兰教采取的是既不禁止又不鼓励的政策。乾隆年间门宦制度产生后,清政府对甘肃回教的政策发生了重大变化,从承认回族宗教习俗转变为限制回族和伊斯兰教,并挑拨回民与汉民之间的矛盾。回族在政治上受到来自官府的公开的歧视。回民犯法,大清刑律明确规定“加等科罪”。对回民信仰的伊斯兰教,许多官吏不但不理解,反而多方歧视和攻击。在处理回汉民族关系时,官府一方面笼络和支持汉族地方士绅,使回民的不满和仇视直接针对汉族地主和官吏,另一方面又利用回汉两族不同的宗教信仰和生活习惯,从中挑拨。“汉民和回民打官司的时候,裁决很少对回民持平正态度,汉族官员本人有偏见,满族官员又通常左袒汉民”。①这常常使回民在对官府产生不满的同时,也对汉民产生怨恨。由于清政府在甘肃始终保持对回教的高压态势,给回族造成很大的政治压力,又刺激回族不满情绪的普遍增长和民族意识的增强,从而成为回民起义爆发的政治原因。
二、经济
中国是农业大国,因而中国历史上均是以农业生产为主,在这点上,汉回两族具有一定的一致性。但是由于回族的传统及生活的特殊需要,又兼营一定数量的家庭畜牧业,亦较多地从事手工业,其中以屠宰业、皮毛和皮革加工业为主②。而且清代甘肃地区的回族较善于经营,他们在以农为主的同时,又较多地经营商业,在甘肃回族社会中,商业活动是一种非常普遍的行为,因此,逐渐形成了多种经济成分相互结合的复合型经济结构,从而使自己在经济上不同于以耕种为生的汉族。但这种经济结构给回族社会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形成了“汉弱回强”的局面。虽然在清代,甘肃地区的汉民人数远远多于回民,但这一局面的出现,恰恰说明了回族在经济上的优势。经济上的优势使得回汉两族在经济上的矛盾也逐渐暴露出来,导致汉回在经济利益上的争夺,即对土地等资源的争夺,这便成为形成回民起义的又一潜在因素。
三、文化
清代,回汉两族在文化背景上存在着较大的差异,它集中体现在作为回族信仰的伊斯兰教和汉族以儒家伦理思想为核心的封建传统文化的差异。其中,回汉两族的价值观念具有较大的差异。伊斯兰文化重视商业,这显然不同于中国农业经济传统的那种崇本抑末的观点。这种差异必然使回汉两族在心理上产生一些隔阂。而自清军入关以后,满族统治者很快接受了儒家伦理思想,在文化上、心理上、价值观念上与汉族地主阶级日趋相同。在对待其他民族和宗教思想时,往往站在儒家伦理的立场。在看待回族和伊斯兰教时,满汉地主阶级都有着相同的心态。因此在当时中国社会危机日益严重,传统文化遭遇前所未有的冲击的情况下,如何处理伊斯兰文化与汉族儒家文化两种文化之间的冲突,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如果处理不当,很容易激化。但日常习俗的差异无疑加深了回汉两族在心理和思想观念上的隔阂和偏见。而这些差异日积月累,很容易形成彼此之间一种固执的偏见。这种偏见往往被清政府和回汉上层所利用,成为挑动回汉两族关系紧张的重要因素。这严重阻碍了甘肃地区各民族之间的正常交往,给民族关系的发展带来了较深的负面影响,也成为回民起义爆发的潜在因素。
四、门宦制度
清代以来,甘肃回族社会得到了较快的发展,回族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推动着回族内部宗教政治关系的变化。明清之际兴起于西北的经堂教育运动,与苏菲派教义的传播相结合最终产生了教派门宦制度。这是清代甘肃回族宗教制度的根本性变化,它对甘肃回族社会的影响是巨大而深远的。它的出现和发展,形成了门宦教主为首的宗教政治体系。宗教组织的职能和权力随之发生了根本变化:通过宗教组织体系自上而下地贯穿到所属的各个角落,从而使回族社会的宗教力量、政治力量乃至经济力量通过门宦制度得到了凝集和强化。门宦制度的出现,使回族社会的发展内在地出现自我管理以维护本民族利益的要求,这一要求与汉民族已有的民族社会结构存在着排斥和矛盾,清政府绝不允许在大一统的高度集权的政治体系框架内生发出自我管理的意向,从而使新的矛盾不可避免地出现,也使甘肃的社会矛盾出现新的变化,导致甘肃回族社会长期陷于分裂的状态。此外,门宦教派的出现,造成学说各异、教派纷呈的状态。回族内部各教派门宦为争夺回族社会发展的主导地位出现了不断的纷争与矛盾。而教派之争往往超越王朝统治秩序设定和所能容纳的空间,与既定的统治秩序发生矛盾而遭到大一统政治秩序的强烈干预。这些使西北地区的政局和回汉关系日渐复杂。由于上述新的矛盾格局,有清一代,尤其自清中叶起,甘肃回族社会不断掀起反抗斗争,每一次都遭到统治者的暴力镇压,使回族自我意识更加增强,但每一次的反抗斗争又都不被非穆斯林的汉族等群众所理解和支持,从而使回族生存发展的社会环境日渐恶化。
五、自然环境
由于清代西北地区进行大规模的垦荒,耕作业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使得甘肃地区人口迅速增长,回汉人口也得到了很大的增长。但这却引发了土地缺乏的局面,因此形成了更大规模的开荒浪潮,耕地由平地推广到坡地,造成大批林地、草地被毁,生态环境日渐脆弱退化。到清代中叶,甘肃的生态环境已处于相当恶化的状态。西北虽地域辽阔,但多荒山、沙漠,耕地资源十分有限,且易发生旱、虫等灾害,因而人口承载能力比较脆弱。因此甘肃在传统农业生产水平条件下,产量的增加只能靠增加劳动投入和开垦土地,而后者更为重要,但土地开垦又是有限度的。乾隆中期以后,全国人口急剧膨胀,大量人口从内地涌向边疆。加上本地人口的增殖,使甘肃人均耕地占有量呈直线下降之势。同时,自清初以来,清政府视西北为武备之区,重视军事控制而缺乏经济文化建设,影响到西北社会经济的发展。十九世纪中叶的中国人口攀升至前所未有的历史新高,而传统社会的农业生产水平已经接近极限。巨大的人口生活所需与前现代社会的生产力之间的巨大矛盾造成严重的社会危机。因此,在人均耕地占有量日趋减少的背景下,甘肃回汉民族对现有耕地的争夺不可避免地激烈起来。据统计,甘肃咸丰元年(1851)人口为15440000人,耕地235366顷,③人均耕地占有量不足1.46亩。这使得回汉两族对土地的争夺日益加剧。而回汉两族都是以农业经济为主的民族,因此,甘肃自然环境的恶化进一步演化为回族和汉族之间的民族矛盾,在清政府处理不当的情况下,爆发大规模的甘肃回民起义成为必然。
六、回汉民族关系
晚清,甘肃境内的回汉民族既有经济文化相互交流影响的一面,又有矛盾隔阂的一面,但总的趋势是,民族关系日趋紧张,民族矛盾日益尖锐。回族在其形成过程中,形成了大分散、小集中的分布格局。长期以来,甘肃回族与汉族人民错综杂居,为当地社会的发展,做出了积极的贡献。在长期的社会交往中,回汉民族之间发生了密切的政治、经济和文化联系。但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及宗教信仰、日常习俗的差异,回汉民族之间发生纷争势所难免。到甘肃回民起义前夕,回汉民族关系变得日趋紧张,回汉之间的相互仇杀事件时有发生。这种局面的出现,在当时有着复杂的社会历史根源:自入关以后,满族统治者很快接受了儒家伦理思想,在看待回族和伊斯兰教时,满汉地主阶级都基于同样的心态和价值观念。且由于各级地方官吏中,汉族地主占有绝对的多数,而地方官吏的政绩又往往需要依赖当地的乡绅。因此,对于需要依赖汉族地主阶级丰富的政治统治经验和文化意识形态来稳固统治的清政府来说,汉族官吏的言论具有很大的影响力。因此,清各级政府在处理回汉关系时一方面笼络和支持汉族地方士绅,使回族各阶层的不满直接指向汉族,另一方面又利用回汉之间不同的宗教信仰和生活习惯,从中挑拨,使回汉民族矛盾日趋紧张。总之,由于经济利益的争夺,政治利益的冲突,宗教文化的歧异,使甘肃回汉民族之间形成了很深的隔阂和偏见,加上地方官府在处理两族关系时不能持平办理,使两族之间很平常的纠纷往往在两族上层的推使下演变成民族之间的冲突,进而演变成汉回之间的仇杀和械斗事件。
总之,晚清咸同之际的甘肃回民起义,是一场反抗清朝黑暗统治的大规模的武装斗争。它以回汉民族矛盾为主线,在政治、经济、文化、门宦制度、自然环境等诸多因素的诱导下形成并爆发出来,是当时社会矛盾发展的必然产物,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
注释:
①[美]费正清.剑桥中国晚清史(下).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242.
②邱树森.中国回族史(下).宁夏人民出版社,1996:646—652.
③李文治.中国近代农业史资料(1840—1911).北京三联书店,1957.
参考文献:
[1][美]费正清.剑桥中国晚清史(下).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
[2]邱树森.中国回族史.宁夏人民出版社,1996.
[3]李文治.中国近代农业史资料(1840—1911).北京三联书店,1957.
[4]《回族简史》编写组.回族简史.宁夏人民出版社,1978.
[5]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中央民族学院民族研究所回族史组.回族史论集(1949—1979),1984.
[6]王钟翰.中国民族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