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启汉
(江门职业技术学院 外语系,广东 江门 529090)
格莱斯(Grice,1957)把话语的意义分为自然意义(natural meaning)和非自然意义(non-natural meaning)两种。自然意义是按照常规通过字面意义(literal meaning)而获得意义,非自然意义则是人们意欲表达的交际意义,即在特定场合下表达交际者交际意图的隐含意义(何自然,1998:48)。在我国,英语听力教学的形式主要以“输入式”教学为主,学生往往不是通过直接参与真实的英语交际提高英语的交际能力,而是教师借助媒体设备,如听录音、看电影等方式来设法创设与真实交际相似的环境来练习和提高交际能力,我们可称之为“输入式”听力教学模式。在这种教学模式下,学生只能利用已有的社会和文化知识,根据交际内容临时构建交际者的情景语境,获取交际者的交际意图。笔者认为,交际意图的实现就是听话人通过交际话语的自然意义激活和关联已有的认知,结合具体的语境,获取自然意义所传递的非自然意义。本文通过话语非自然意义的合作性、礼貌性、语境和社会与文化,探讨英语听力教学中获取非自然意义的理解策略,以提高学生准确把握交际者的观点,培养学生的语用交际策略。
一般而言,听力理解应从两个层面人手:一是对句子意义的认知,即识别句子,获取意义;另外就是认知句子在交际中的功能与价值(Widdowson,1978:59-60)。其实,这两个层面就是句子的自然意义和非自然意义,句子非自然意义的成功传达与否决定了句子在交际中的功能及其价值是否实现。因此,听力理解不仅仅是通过语言表征获得自然意义的过程,而是实现句子(话语)在交际中自身功能与价值的过程,即发现话语的非自然意义,领会说话人的交际意图的过程。由此可知,非自然意义是言语交际表征中所缺失或隐含的内容,是话语自然意义所承载和隐含的交际“用意”,传达了交际者交际的真正目的。只有抓住了说话人话语的非自然意义,才能明白其话语的真实意图和目的。由此可知,非自然意义或隐含意义通常不是通过语言表征获得的,而是经过听话人运用已有的认知知识对当时特定的情景语境进行关联,通过推理、分析和判断后获得的。这种隐含的非自然意义通常也称为“弦外之音”或“言外之意”,被认为是以“言”行“事”的结果,而且多数是以间接言语行为的形式出现的,因为“间接言语行为是一种真实意义与句子的字面意义不一致的言语行为”(Carroll,1994:139)。要想获得说话人所使用话语的非自然意义,听话人必须分析使用话语的语境,通过语言表征的自然意义“揭示句子和诸如请求、命令、许诺、语言等不同行为之间的关系、所说的与想要说的和所作的之间的关系、语言的形式与社会意义和行为之间的关系”(Criper,1975:200),准确捕捉话语的非自然意义,识别说话人的交际意图。在英语的听力教学中,这种要求听话人捕捉交际者的非自然意义常以“What mean/imply/refer to/think”等问句形式暗示,如:
(1)Man:I’m going to drop my Information Science class.It needs too early in the morning.
Woman:Is that really the good reason to drop,Tony?
Q:What does the woman mean?
A)Tony should continue taking the course.
B)She approves of Tony’s decision.
C)Tony can choose another science course.
D)She can’t meet Tony so early in the morning.(2005年1月的CET4听力试题第2题。)
显然这里不是要求听话人理解其话语的非自然意义。从交际过程可获知,Tony所使用句子的在自然意义是:由于上信息科技课必须得早起,因此他准备放弃这门课程;其隐含的非自然意义是: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征求对方对此的意见,有“你觉得如何”之意。交际者(woman)所使用的句子的自然意义是“那就是你放弃这门课的充分理由吗?”,按照常规理解,Tony应对这一疑问表示“Yes,it is”或“No,it,isn’t”的选择回答。然而,在一特定的情景语境中,“woman”并不需要Tony对这一句子的字面意义作出回答,而是已经含蓄表达了自己对此事的看法,暗含(作为学生,你的任务就是学习)早起不是放弃该课程学习的充分理由,间接地表达了一种劝说行为,婉转地表达不赞间Tony的观点,并且隐含“建议”他应继续修完这门课的非自然意义,同时也吻合了Tony在交际中的所用话语的非自然意义,实现了双方的交际意图。因此,交际过程中非自然意义不是话语本身规约的自然意义的一部分,而是由语言表征和会话行为共同产生的新意义,其准确提取与否决定了交际是否成功。
话语交际是一种言语行为,是以话语来表达交际意图的行为方式,“受到行为主题和行为意图的控制”(温仁百,2000:14),话语理解既是人们主动思维,积极认知推理过程,又是依靠语境建构相关话语信息的求解过程(赵艳芳,2001:171)。交际过程中,听话人从所听到的交际内容中体验知识、态度和行为变化,通过分析、推论和评价获取交际话语的非自然意义,实现双方的交际意图。因此,听力理解并非仅仅是接收语言,交际双方既要激活各种类型的知识,实现交际的真实意图。通过对大量的话语交际语料分析发现,英语话语的非自然意义具有合作性、关联性、礼貌性和社会文化性。
话语交际是双方或多方共同构建的言语活动,交际参与者都似乎存在一种默契。格莱斯把这种默契称为“合作原则”,并认为违反合作原则及其准则会产生隐含的会话含义。(Levinson,1983)话语的非自然意义涉及到格莱斯提出的会话含义,他们都是话语字面意义隐含表达的意义。格莱斯会话含义理论认为,在言语文际过程中如果说话人遵守了会话的合作原则,听话人只需在语音识别的基础上进行词、句法、语义等的分析,建立话语结构并理解话语意思。这种情况下获得的话语意义其实就是话语的自然意义,如果说话人因为某种原因违背了合作原则中的准则,这时听话人就不能仅停留在自然意义之上,而要根据具体的语境并运用已有的认知知识,推断出交际话语的非自然意义,发现说话人的真实意图。沈家煊(1996)指出,“合作原则”及其附属准则是不容违背的,有些话语看上去像是违背了“合作原则”,其实恰恰是说话人“利用”这条原则来传递言外之义。那么,话语非自然意义就正是“利用”合作原则来传递“弦外之音”,如:
(2)A:The hostess is an awful bore.Don’t you think?
B:The roses in the garden are beautiful,aren’t they?
Q.What does B imply?以合作原则看A与B的交际话语,可知B的回答违背了“合作原则”的四条准则,即数量、质量、关联和方式原则,看似B答非所问。B回答话语的自然意义是问A“花园里的玫瑰花很美,是吗?”与A所说句子的自然意义“难道你不认为这家女主人很烦?”是风马牛不相及的。A的交际意图想获知B对女主人的看法这层非自然意义,然而B把话题转移到“花园的玫瑰”之上,间接回答了A的问题。A可以根据当时的情景语境,如他们还在女主人家或他们所谈论的人(the hostess)或与她关系较亲密的人正向他们走过来等来推理并判断A对此的看法,获得B所隐含的非自然意义,如“不愿意在背后说人是非”或“不要说了,她/有人来了”,只有当A获得这层意义,B的交际意图也才能实现,从而完成双方的交际。所以,看似“不合作”的言语交际隐含通过非自然意义来达到“合作”的目的,非自然意义的产生也在“不合作”中合作完成并得以实现。
在言语交际活动中,交际一方借助话语的非自然意义来含蓄表达白己的真实意图,涉及到交际参与者面子的礼貌原则,是为维护人际关系所做出的努力。因此,运用话语的非自然意义也是在言语交际中讲究礼貌的一种策略,通过这种隐含、间接的言语策略给交际各方为保护面子留下了足够的余地。Leech(1983)认为,语言交际应当遵守“礼貌原则”,“概括地说,礼貌原则就是在其它条件相同的情况下,把不礼貌的信念减弱到最低限度”(何兆熊,2000:212)。不礼貌信念的话语非自然意义的表达就是运用言语策略,把一些威胁交际参与者或第三者面子的话语婉转、隐含地表达或转移注意力或省略不说,降低不礼貌的信息传达。
(3)Woman:How about my new dress?It cost me$500!
Man:The silk is good.
Q:What does the man mean?从自然意义的层面上而言,交际者(woman)的话语意义是“我新买的衣服怎么样?这可花去我五百美元啊”,而交际者(man)的话语意义是“质料不错”。运用我们已有的背景知识,不难发现woman的真实意图是想man对身上的新衣服发表看法,并怀着极大希望获得赞誉,而且衣服的价格也不菲,其非自然意义是:我穿这件衣服漂亮吗?然而,man却只言说衣服的质料,不言woman穿着这件衣服是否合适、漂亮,婉转地表达了自己对这件衣服的看法,其话语的非自然意义是:这件衣服不适合你或你穿这件衣服一点也不漂亮等类似意义。如果man用自然意义表达这层非自然意义的含义,必将威胁到woman的面子,因此通过话语的非自然意义尽量减弱了不礼貌信念,保护了对方的面子。
言语交际涉及说话人和听话人双方对话语信息的处理(Sperber&Wilson,2001:30),然而这个处理过程受到语境的影响,因为在信息处理过程中,交际双方通过语境来寻找信息的关联,即取得语境效果,然后根据话语与语境的关联情况进行推理(何自然、冉永平,1998)。由此可见,交际双方对话语信息的理解是在一定情景语境中发生,语境不但可以为话语的理解限定一个范围,还可以支持认知推理(Brown&Yule,1983:37)。话语的非自然意义的生成离不开语境,因为相同字面意义的话语的非自然意义的获取取决于语境;另一方面,语境也影响说话人为实现交际意图所选择使用的语言表征,进而影响听话人为获取隐含的非自然意义的认知难度。例如:
(4)Tom is a machine.
此句的句子意义或自然意义为“汤姆是一台机器”,但在不同的语境中,其隐含的非自然意义也各不相同,都可用于含蓄表达说话人对汤姆的态度和评价:汤姆工作效率很高或工作勤恳或任劳任怨,或者汤姆缺乏感情、冷漠无情,或者汤姆工作、学习、处事机械、呆板、不灵活等等。(何兆熊,2000:162)听话人要想透过字面的自然意义准确地领会这句话的非自然意义,必须要依赖具体的语境。
语言作为社会的现象、文化的载体,必然受社会文化语境的制约。在正常的交际当中,说话人说什么、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说、怎么说等等都受社会文化的影响。同一个词或术语在不同文化中所指的范围不同,另一种是不同文化对同一词或术语有不同的理解或解释倾向,不同文化中相同或相似的语言形式的语用功能以及实施这些形式的言语行为和理解这些语言形式也不同(何兆熊,2000),因此语言交际双方如果没有社会文化意识,不懂得语言所隐含的独特社会文化意义,就会受到话语字面意义的蒙蔽,无法发现其隐含的非自然意义,更谈不上实现交际的目的了。例如,在英国的中国留学生邀请英国朋友星期五买彩票,下面是他们的对话:
(5)中国留学生:How about getting some lotteries tomorrow(Friday)?
英国朋友:Is it the 13th(of the month)?
从字面的自然意义而言,中国留学生的话语意义是“明天(星期五)买一些彩票咋样?”非自然意义是邀请英国朋友明天去买彩票,因为明天是星期五,“5”在中国文化中是吉利的数字之一。而英国朋友的话语的自然意义是“是13号吗?”其隐含的非自然意义是:如果是13号,我就不去了,暗含拒绝邀请之意;如果不是13号,那就去,暗含接受邀请之意。因为在西方文化中,“13”是不吉利的数字,是西方人的忌讳。因此,非自然意义的分析、推理和判断中蕴含着社会文化因素,具有明显的社会文化性。
英语听力教学在外语教学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如何培养学生的听力理解能力是英语教师一直关注和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特别是如何准确抓住交际者的真实交际意图也一直是教师和学生都感到头疼的问题。要想抓住交际者的真实意图,首先必须通过字面意义领会其话语的非自然意义,因此培养学生通过自然意义,结合具体语境推导出交际者的非自然意义的理解策略是听力教学中提高学生听力能力和交际能力的前提。交际过程中,话语的非自然意义是交际者用于隐含表达交际意图的言语策略,只有准确获取了交际参与者的话语非自然意义,才能明白交际的真实意图,非自然意义的获取离不开话语交际的合作性、礼貌性、语境性和社会文化性。在当今国内以“输入式”听力教学的大环境下,教师应从这几个方面培养学生理解交际话语的非自然意义的语用策略,让他们能准确捕捉交际者的真实交际意图,提高其听力理解和话语交际的能力。
[1]Brown,G.& G.Yule.Discourse Analysis[M].New York;The Press Syndicate of the University of Cambridge,1984.
[2]Carroll,D.W.Psychology of Language(2ndedition)[M].Brooks/Cole Publishing Company,1994.
[3] Grice,H.P.Meaning[J].Philosophical Review,1957(67).
[4]Criper,C.& H.G.Widdowson.Sociolinguistics and Language Teaching[C]//J.Allen & S.P.Corder.The Edinburgh Course in Applied Lingisticsvol.2.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75.
[5]Leech,G.Principles of Pragmatics[M].London:Longman,1983.
[6]Levinson,S.C.Pragmatics[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3.
[7]Sperber,D.& D.Wilson.Relevance:Communicationand Cognition[M ].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1.
[8]Widdowson,H.G.Teaching English as Communication[M].London: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78.
[9]何兆熊.新编语用学概要[Z].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
[10]何自然.语用学与英语学习[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8.
[11]何自然,冉永平.话语联系语的语用制约性[J].外语教学与研究,1999(3).
[12]沈家煊.我国的语用学研究[J].外语教学与研究,1996(1).
[13]温仁百.关于篇章连贯[J].外语教学,2000(3).
[14]赵艳芳.认知语言学概论[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