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介语的语言变体研究解析

2011-08-15 00:48:47程绍驹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11年1期
关键词:变体语体言语

程绍驹

(四川理工学院外语学院,四川自贡 643000)

不论在语言习得的过程中还是在语言的使用方面,语言变体 (variability)现象无处不在。所谓的语言变体,就是在同一种语言当中,由于人们对该语言的理解程度不一样,相同的意思使用了不同的表达形式。如,在英语中,“行李”即可以用 baggage来表示,也可以 luggage用来实现;“警察”既可以是 policeman,也可以是 cop;often有人读成 /ofn/,也有人读成 /oftn/;询问书店可以用祈使句 (Please)“Tell me where I can find a nearby bookshop.”也可以用疑问句“Would you tell me where I can find a nearby bookshop?”还可以用陈述句“I wonderwhere I can find a nearby bookshop.”语言变体产生的原因错综复杂,因人而异,对人们充满了挑战,引起了学者们的广泛注意,将语言变体研究的理论成果应用于语言学习和教学实践有着十分重要意义。

一、Labov的理论——变体规则和语体研究

构成语言变体的原因多种多样。Labov[1]区分了社会因素 (内在的说话者变体)和语体因素 (外在的说话者变体)。社会因素,譬如,社会阶层、年龄、性别,可以说明说话者之间的差异。这些个体差异的变体形式人们称之为“指示词”(indicator)。如,词尾2ing形式的读法。一般情况下,词尾2ing读成/i?/。由于社会地位和性别的原因,有的人将此读成/in/。根据 Labov等人的说法,一些变体形式,如 2ing在“社会因素”和“语体因素”上都是“更发达”的 (more highly de2 veloped)。这些变体人们称为“标示词”(marker),表现出了说这些语言形式的人的高等社会地位。

关于言语语体变体的研究,Labov[2]列出了五条准则:

1.“不会有只操一种语体的说话人”。人们在说话时,会因时因地因交谈的题目的不同而改变自己的言语语体。当社会语境或谈话题目改变时,参与交谈的人在一定程度上说的语言风格是不一样的。

2.“语体可以根据对言语的注意程度不同来进行单向排序”。根据不同场合,说话人监测自己言语的程度,语言使用者有所不同。大庭广众场合的发言,由于注意了语言的规范性和准确性,要比日常的交谈正式多了。

3.本地语体是说话人对监测最不注意的语体,它与非正式、日常言语密切相关,为语言学研究提供了第一手系统的资料。

4.不可能通过系统观察语言使用者怎样在正式语境中使用语言来观测语言使用者的本地语体。

5.获得语言使用者言语的有用资料的唯一途径是通过系统观察。

读者发现,第 4准则与第 5准则之间有冲突,Labov称之为“观察者的矛盾”(observer’s paradox)。有价值的资料需要系统观察,但是系统观察又阻止了接触语言使用者的本地语体,因为人们在一般情况下不会在正式场合说本地语体的。

言语的变体也体现在各种不同的语体中。因此 Labov对语体进行了专门研究,将语体分成了五类:1)随意的;2)仔细的;3)阅读的;4)读词表式的;5)小组朗读式的。根据说话人对他们的言语注意程度的不同,这些语体沿着连续体(continuum)的一个方向扩散。人们最不注意的是第 1类;最引人注意的是第 5类,呈梯级扩散。在不同的场合,人们使用不同的语体。

二、动态理论——Bailey和 Bickerton的研究

Bailey[3]试图寻找出一种理论来说明语言使用中的动态变体。他的“波理论”(Wave Theory)可以很好地说明语言的扩展状况:就像水里的波浪一波一波往外延伸一样,语言的一种新的表达形式最初由一拨人引起,然后逐步扩散,被人们接受。如四川方言的“雄起”,最初用于拉架子车,意思是“使力”、“坚持”。后来人们用在足球场上,给球员加油、打气。现在,这个词广泛用于“鼓劲”的场合。

Bickerton[4]仔细观察了克里奥耳语 (Creole)“方言”(lects)的三级形式,即“基础方言”(basilect)、“中阶方言”(mesolect)和“高级方言”(acrolect),结合操克里奥耳语方言人的四种语言特征,得出结论:表现出四种语法特征其中之一的人是操基础方言的人;表现出了 2—3个语法特征的人是说中阶方言的人;表现出了 4个所有语法特征的人是说高级方言的人。这样,语言变体的连续体和社会中不同阶层的人之间的关系就建立起来了。由此,Bickerton提出了三种语言变体:(1)“内在的说话人变体”(inter2speaker variation),即一些人接触到了一种变体,另外一些人接触到了另外的变体,各自显示出自身变体特征。如,一些人说“警察”,只用policeman,而另一些人则用 cop。(2)“外在的说话人变体”(intra2speaker variation),这种情况只有在接触了多种方言后,说话人进行了“语码转换”(code2shifting)时才能产生。也就是说,为了与环境因素 (如话语的话题,谈话的目的,谈话对象)达成一致,说话人可能有时选择一种方言,有时又会选择另外一种方言。还是以“警察”为例。公务员在与小偷交谈时,为了交流的方便,可能说 cop,而在法庭上这样正式场合则说 policeman。(3)“自由变体”(free variation),即说话人获得了一种新的语言特征时,就有可能使之与现有的语言特征同时存在,并用来实现相同的意思。如,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孩说“警察”,可能一会儿说 cop,一会儿说 police2 man。Bickerton进一步指出,“自由变体”只会发生在那些语言系统还不稳定的人身上,而且这样的人为数不多。他同时指出,自由变体存在的时间不会很长。

三、社会心理学理论

社会心理学试图将人们对语言的态度与他们的语言使用联系起来,对语言变体进行研究。换言之,学者们试图从说话人对自己群体内以及群体外接触到的人们的社会地位、风俗习惯以及种族方面的诸多因素联系起来解释语言变体。在众多研究中,Giles[5]的“语言调节理论”(Speech Accommo2 dation Theory)是监测 L2变体的基础。

根据说话人在交际中对言语所作的调整特征,言语调节理论区分出了三种主要变体:(1)说话人将自己正常言语作调节,以便使其与受话者的言语相同的时候,就产生了“趋同”(convergence)现象,即说话人的话语趋同于受话人话语;(2)与之相反,就产生了“趋异”(divergence)现象,即受话人的话语不同于受话人的话语;(3)说话人不做任何变化,则产生了言语“不变”(maintenance)现象。Giles认为,实际上是没有“趋同”的,因为它只是“趋异”的一个次类。“趋同”和“趋异”可以做向上或向下运行。说话人将自己的言语朝着社会上层人士的言语进行调节时,就有了向上趋同。这种情况最普遍,因为人们都希望得到社会上层的认可。向下趋同就是将言语朝着社会底层的人的言语作调节。向下趋同要求说话人在他的言语行为中突出不标准的特征,而向上趋同则强调言语的标准特征。

调节可以出现在语言使用的任何层面:在双语环境中,是语言选择的问题;而在单语环境中,则是言语的音量、语速、语音、词汇的选择、语法结构、话语的长短以及话题的选择等方面的问题了。

言语调节的产生是说话人对受话人的态度引起的。这样的变体在交流中即时发生,成了为受话人而作的语体转换。说话人在决定采用何种调节时,对受话人有三方面的考虑:(1)受话人的个人特征;(2)受话人常用的语体;(3)受话人特殊语体特征的具体运用。当说话人面对大量的受话人时,就有了压力需要作出言语的调节。如大会发言要用大众普遍接受的语体,做服务招待工作需要谦虚而客气的语体。

言语调节理论的好处在于,它认识到了说明变体时考虑受话人的重要性,该理论也更方便地解释了产生于交际活动中变体转换的方式,说话人在交际过程中根据对受话人的判断而作出从趋同到趋异的转换。

四、心理语言学的解释

(一 )计划理论

“计划”(planning)的概念产生于语言生成的研究。Crookes[6](1991:115)进一步将“计划”分成“宏观计划”(macro2planning)和“微观计划”(micro2planning)。前者关注普遍的的言语语义和句法结构,后者关注单纯的局部功能(如区分从句的界限,词汇选择等)。

de Bot[7]的研究将 Crookes的“计划”论具体化了。他指出,如果“一个操单语的人和操双语的人的言语在许多方面都相同”,就应该进行言语生成的普遍研究了。这样的研究提供了研究变体的心理语言学方面的来源,使其与言语生成的各阶段保持一致。由此,他提出了与语言变体生成相关的四个时期:

1.“概念期”(conceptualizer),该阶段决定应该使用哪种语言变体,以便于环境因素保持一致,在口头信息中哪种特定的交际意图应该实现。

2.“套用期”(formulator),该阶段通过词汇选择、语法规则和语音规则,提供了将未成语言的信息转换成言语的计划。

3.“连接期”,即将言语计划转换成真实的言语。

4.“言语理解体系”,即就语音计划或已形成的言语中出现的错误给说话人提供反馈,使说话人也能在“概念期”作出适当的调节。

De Bot强调指出,四个时期的“不同部分同时起作用”,“同一句子的不同部分处于不同的处理阶段”。

Ochs[8](1979)在讨论 L1的生成时,区分了“计划”(planned)和“未计划”(unplanned)话语。前者是“在表达前已经考虑并组织好的话语”,后者是“事先没有考虑也没组织好的话语”。这一区分构成了一个连续体。Ochs强调,大多数日常生活中产生的交际话语并没有完整的经过言语生成的全过程,而是在中途就终止了。Ochs还注意到,一些话语更容易计划,另一些则不然。这样,人们之间的日常谈话往往是没有事先准备好的,而正式的言语事件 (如布道、演讲)则是有备而来的。

以上两种话语具有语言学意义的差异。Ochs发现,在计划话语中,说话人更依赖于直接语境来帮助他传达信息,使用习得过程中早期出现的句子结构 (如指示词、主动语态、现在时等),充分利用重复和词汇替换。Danielewicz[9]发现,同一个说话人在餐桌上的未计划口语与讲课中的计划口语之间有着明显的差别。这一研究很重要,因为该研究表明,计划话语和未计划话语之间的差别并不依赖于言语和书面语的。

(二 )监测理论

说话人可以监测自己的语言输出 (即有意识地注意话语的特定元素,以便对自己的话语作必要的纠正或改进)。Morrison和 Low[10]利用了与 Levelt的语言相似生成模式来区分了“出声后监测”(post2articulatory monitoring)和“出声前监测”(pre2articulatory monitoring)。前者的实施以真实言语为基础,后者监测语音计划之前的实施情况。Levelt[11]同样区分了“监测生成理论”(Production Theory ofMonitoring)和“监测感知理论”(Perceptual Theory ofMonitoring)。根据“监测生成理论”,语言学习者在实施计划并作适当调节过程中,要对不恰当的语言形式作出反应。根据“监测感知理论”,语言学习者要将语言生成过程中的最后结果与他的最初的意图作比较。人们也区分了宏观监测和微观监测,前者涉及对话语的交际目的和句子的计划之间作出调节;后者在说话人 /作者开始用语言形式来填充语言计划时发生,涉及到用一种所选语言形式来替代另一种语言形式。微观监测可以在话语的词汇、句法、词素以及语音的实现层面进行。

五、结束语

从不同的角度,学者们对语言变体进行了不同的研究,成效斐然。Labov的变体规则将语言说话者的内在因素和社会因素结合起来进行研究,这就明确指出了研究受话者的个体变体一定要从社会因素去找原因,因为语言交流的过程是社会活动过程。他提出的语体研究五条准则具体化了个体语言变体与社会活动之间的关系,五种语体的划分极大地方便了对语言变体的研究,使其更加具有可操作性。Bailey[3]的“波理论”试图揭示语言变体的扩展路径,而 Bickerton的三级“方言”理论说明了语言变体与社会成员之间的组成关系,他们从动态的角度指出了语言变体的发展方向。Giles的“语言调节理论”将语言变体与语言使用者的态度结合起来进行研究,提出了“趋同”、“趋异”和“不变”的概念,充分考虑受话人的重要性,给语言变体研究开创了广阔的前景。语言变体的研究当中,心理语言学成果累累。“计划”理论中,Crookes首先提出了“宏观计划”和“微观计划”。在此基础之上,de Bot的四个时期提供了研究变体的心理语言学方面的来源,并与言语生成的各阶段保持一致。Ochs的“计划”和“未计划”话语的研究表明了“准备”因素在语言变体生成过程中的作用。“监测”理论的研究则说明了语言变体是可以监测并加以调节的。

先进的理论指出了语言变体研究的方向,语言变体产生于语言的习得过程中,因此,在研究语言变体时,一定要从心理语言学的角度来解读。“计划”理论和“监测”理论提供了很好的基础。语言变体产生于语言的运用过程,与语言所处的社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说话人的态度、受话人的地位以及语言运用的场合决定了人们应该采用什么样的语言变体,进行“语言调节”,做到在恰当的时候说恰当的语言,此时的语言变体又具有了语用的价值。语言变体终归是一种语言现象,对语言变体语言特征的研究,分析不同时期语言变体在语言习得连续体过程中的关系,可以使语言习得者知道自己学习外语的进程,预知自己会在第二语言习得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困难,在语言运用中可能会犯的语用失误,进而使自己的第二语言习得有前瞻性,减少不必要的错误。

[1]Labov,W.The study of language in its social context.Stu2 dium Generale,1970.23:30-87.

[2]Labov,W.Socialinguisitic Pattern.Philadelphia.P.A.Uni2 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1972.

[3]Bailey,C.Variation and Linguistic Theory.Washington D.C.:Center forApplied Linguistics,1973.

[4]Bickerton,D.1975.Dynmaics of a Creole System.Cam2 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2.

[5]Giles,H.and Smith,P.Accommodation theory:opti mal lev2 els of convergence. In Giles and St Clair,R (eds)Lan2 guage and Social Psychology.Basil Blackwell,1979:46-65.

[6]Crookes,G.”Second Language speech production research:a methodologically oriented review”.Studies in SecondLan2 guage Acquisition,1991.13:115.

[7]de Bot,K.A bilingual production model:Levelt’s“Speak2 ing”model adapted.Applied Linguistics,1992.13:1-24.

[8]Ochs,E.“Planned and unplanned discourse”1979:55 in Gass et ai.(eds)1989b.

[9]Danielewicz,J.‘The interaction between text and context:astudy of how adult and children use spoken andwritten lan2 guage in four contexts’in Pellegrini and Yawkey(eds.),1984.

[10]Morrison,D.and G.Low.‘Monitoring and the second lan2 guage learner’in Richards and Schmidt(eds.),1983.

[11]Levelt,W.Monitoring and self-repair in speech.Cogni2 tion,1983.14:4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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