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朝,苏 晶
为探讨中医古代文献中治疗癫症的方药配伍规律,推论与之相关的病因、病机和证治规律,笔者结合文献分析,将癫症分为宋前、金元明、清3个历史时期,对其治疗癫症的方药进行数理统计学分析,现报道如下。
本文所查阅的文献上至《内经》,下至清末民国初年,文献包括综合性医著、方书、本草、医案、医论、医话、经验医籍等,总计参考古代相关著作252部。共收集治疗癫症的方剂334首,其中宋以前49首占收集总数的14.67%,金元明157首占收集总数的47.01%,清128首约占收集总数的38.32%。
文献中方剂主治症及理论分析中含有“癫、癫病、癫疾、风癫、风颠、心风、颠狂、痴呆症”,症状符合癫症者。排除名为“癫”实论“痫”者。
运用现代数理统计学方法,采用频数分析(Frequencies)、因子分析(Factor analysis)等分析方法对数据进行统计学分析。
用Epidata3.1编辑程序创建癫症数据库。导入公认的权威统计分析软件“SPSS 13.0”,进行频数及因子分析。
2.1.1 频数分析 药物使用依次顺序为:补虚药127(24.19%),其中补气药 92(17.52%),补血药 21(4%),补 阴 药 9(1.71%),补 阳 药 5(0.95%);解表药87(16.57%),其中发散风寒76(14.48%),发 散 风 热 11(2.1%);温里药 76(14.48%);安神药68(12.95%),其中重镇安神45(8.57%),养血安神 23(4.38%);开窍药 43(8.19%);祛风湿药(8.19%),其中散寒 39(7.43%),清热 4(0.76%);清热药 36(6.86%);平肝息风药18(3.43%);活血化瘀药8(1.52%);收涩药7(1.33%);化痰药6(1.14%);利水渗湿药5(0.95%);泻下药 5(0.95%);消食药1(0.19%)。高频率出现的主要药物如下:补虚药人参、甘草、当归、白术;开窍药石菖蒲;解表药防风、麻黄、细辛;温里药:附子、干姜、桂心;祛风湿药防己、秦艽;清热药,石膏、犀角、黄芩;安神药远志、朱砂、龙骨(齿)、茯神、紫石英、琥珀、酸枣仁。
全部药物中,补虚药、解表药、温里药、安神药、开窍药、祛风湿药等几种药物累计使用率达到84.57%,其中祛风湿药主要为防己与秦艽。从方剂组成上看,可归于解表药的范畴,这样的话补虚药与解表药累积占总体药物的48.95%,接近50%,为主导部分。可以推理,在宋以前癫证的治疗方法主要以补虚、祛风为主,辅以温里药、安神药、开窍药。反映出风邪外袭是此时期的主体认识,因风邪外袭、引起机体的阴阳失调或本身气血不足是当时的主流认识。“邪之所凑,其气必虚”。就补虚药而言,补气药占绝对主体,也反映出当时治疗上重视补不足保正气的思想。这个时期,清热、化痰、祛瘀的药物虽也有使用,但无论从频数、相对剂量及标准差来看,还是很少的。
2.1.2 因子分析 采用因子分析,归纳出此期影响较大的6组药物组成:F1:防风、防己、附子、桂心;F2:人参、甘草;F3:朱砂、茯神、酸枣仁、黄连;F4:石菖蒲、远志、当归;F5:龙骨(齿)、紫石英、金箔;F6:石膏、犀角、生地、竹叶。
F1由祛风药和温里药组成,提示风邪外袭为癫症主要的病因之一。温里药有温补脾肾助阳发表,使表里之气畅达,有利于祛风的作用。F2由补气药组成,提示气虚为癫的病因病机之一,尤以中焦脾气虚为主。F3、F5由安神药物组成,以养血宁心安神和重镇降逆安神为主,提示在治疗癫的过程中,已经对癫的病位在心有了一定的认识。F4由开窍药、养血药组成,提示癫症多由心神失养、神窍蒙蔽所致。心主血脉、养血行血之当归与化痰醒神之石菖蒲共伍,标本同治,于养血宁心之中有化痰瘀开窍之效。F6由清热药组成,反映出癫症内热的病机特征,特别重视清心胃之热。
从以上的频数分析、因子分析可以推断这个时期对癫症主要病因病机的认识为风邪外袭、气血虚弱、阳气不足等,而心胃有热、痰热扰心、气滞血瘀等则为次要因素。这与隋·巢元方《诸病源候论·风癫候》所载“风癫者,由血气虚,邪入于阴经故也”的论述相吻合。高频率、大剂量祛风药与补益的应用,也体现了《太平圣惠方·治心脏风邪诸方》所论“脏腑内损,气血外伤,风邪乘虚入于心经”内因为主的发病学思想。
2.2.1 频数分析 药物使用依次顺序为:补虚药315(20.06%),其中补气药172(10.96%),补血药75(4.78%),补阴药 43(2.74%),补阳药 25(1.59%);清热药 210(13.38%),其中泻火药 68(4.33%),燥 湿 药 73(4.65%),凉 血 药 63(4.01%),解 毒 药 6(0.38%);安 神 药 196(12.48%);其中重镇安神103(6.65%),养血安神93(5.92%);化痰药 142(9.04%),开窍药 128(8.15%),解表药 102(6.5%),活血化瘀药 96(6.11%),理 气 药 82(5.22%),温 里 药 76(4.84%),平肝息风药 47(3.31%),泻下药 43(2.74%),利水渗湿药 31(1.97%),收涩药 18(1.15%),消食药6(0.38%)。高频量药物如下:补虚药人参、甘草、当归、白术、白芍;清热药生地、黄芩、黄连;安神药远志、朱砂、酸枣仁、龙骨(齿)、茯神;化痰药天(胆)南星、半夏、禹白附;开窍药石菖蒲、麝香;解表药,防风、柴胡、桂枝;活血化瘀药川芎、郁金、乳香;理气药,橘皮、木香、沉香、厚朴。全部药物中,补虚药、清热药、安神药、化痰药、开窍药、解表药、活血化瘀药、理气药,此8类药物累计使用率达到82.59%,其中补虚药、清热药、安神药、化痰药累积占总体药物的54.96%,为治疗癫症的主导药物。据此可以推论,相对宋以前,金元明对癫症的用药向多元化发展。此时期沿袭了前人论癫症气血虚弱的观点,补虚药仍居首位,但比例却有所下降。风邪外袭(外因)不再是这个时期病因的主体,由之前的高比例16.57%降至6.5%,而是转向内因为主,如热邪、痰瘀等。显然,这些药物的广为运用与刘完素火热论及张从正痰瘀论密切相关。安神、开窍药的使用比例与上一时段相差无几,表明此时在癫症的治疗上还是注重安神、开窍的。气血不足上升为当时的主流认识,并有因虚感邪、因虚致实的复杂情况。
2.2.2 因子分析 采用因子分析,归纳出此期影响较大的7组药物组成:F1:人参、茯神、白术、当归;F2:黄连、生地、竹叶、麝香;F3:石菖蒲、远志;F4:龙骨(齿)、附子、防风;F5:半夏、橘皮、厚朴、天(胆)南星;F6:朱砂、酸枣仁;F7:川芎、白芍、郁金、天麻。
F1由补虚药组成,有补气、补血、安神之药,揭示气血虚弱为癫症的主要病机之一,由气虚发展到气血两虚,并重视气血与精神活动的关系。F2由清热、开窍药组成,火热内扰成为这个时期对癫症认识的特点。F5主要由祛痰理气药组成,F7主要由活血化瘀、养血药组成,由此可见“痰迷心窍”、“血瘀致癫”理论已成为这个时段的病机认识之一。由重视外因风邪到重视内生邪气(痰火瘀血),对该病的认识有了一个飞跃。F3、F6由开窍、安神药组成,对于癫症的治疗安神与开窍始终是主要手段之一。
从以上的频数分析、因子分析可以推断这个时期对癫症主要病因病机认识为气血不足、痰迷心窍、热邪扰心、阳气不足等,而上一时段认为风邪外袭基本退出了主流认识。说明这个时段对癫症的认识从以往外邪致病,转向重视内部因素来论述。在内因方面,气血为精神活动的根本,情志不调为诱因,引起内生火邪、痰浊凝滞,进而气滞影响血液运行,导致心神不守并引发癫症。
2.3.1 频数分析 药物使用依次顺序为:补虚药209(16.33%),其中补血药 114(8.91%),补气药63(4.92%),补阴药 32(2.5%);化痰药 198(15.47%),安神药 186(14.53%),其中重镇安神103(8.05%),养血安神 83(6.48%);开窍药 118(9.22%),理 气 药 103(8.05%),泻 下 药 97(7.58%),其中峻下逐水药89(6.95%),攻下药8(0.63%);温里药 95(7.42%);活血化瘀药 89(6.95%);利水渗湿药73(5.7%);平肝息风药57(4.45%);清热药 36(2.81%);解表药 15(1.17%);涌吐药4(0.31%)。高频量出现的主要药物如下:补虚药,当归、白芍、人参、白术、甘草、麦冬;化痰药半夏、天(胆)南星、白芥子、竹沥;安神药远志、酸枣仁、朱砂、茯神、柏子仁;开窍药石菖蒲;理气药橘皮、厚朴、木香;泻下药甘遂、大戟、大黄;温里药附子、干姜、肉桂;清热药生地、黄芩、黄连;解表药防风、柴胡、桂枝;活血化瘀药川芎、郁金、乳香。
全部药物中,补虚药、化痰药、安神药、开窍药、理气药、泻下药、温里药、活血化瘀药等几种药物累计使用率达到85.55%。其中补虚药、化痰药、安神药、开窍药累积占总体药物的55.55%,为主导部分。此外,理气、泻下、温里、活血化瘀等药物应用的比例都相差不大。可以看出,清代对于癫症的治疗,在朝着多元化的方向发展。相对金元明而言,补虚药虽然总体仍处于首位,但比例却明显下降,而且构成有变化,不单补气而是气血双补;化痰药处于频数的第二位,反映出清代医家对癫症痰迷心窍的普遍认识。安神、开窍仍为治疗中重要的手段,理气药升为第五位,这一特点凸显癫症之气机不畅的病机特点。泻下药与涌吐药的使用,体现了治疗方法上攻邪与扶正并举的多元化思路,以泻下和催吐的方式,荡痰祛浊,调畅气机。
2.3.2 因子分析 采用因子分析,归纳出此期影响较大的7组药物组成:F1:天(胆)南星、半夏、橘皮、白术、白芥子;F2:当归、茯苓、人参;F3:石菖蒲、远志、防风;F4:朱砂、酸枣仁、生地、栀子;F5:附子、干姜;F6:郁金、天麻、川芎、丹皮;F7:甘遂、大戟。
F1由化痰、理气、补虚药组成,有理气化痰、健脾益气之功,揭示由于气虚(中焦脾气虚,脾为生痰之本)、气郁而生痰湿,痰浊内蕴致癫病机特点。F2中当归补血、人参补气,茯苓利水、健脾安神,提示气血亏虚仍为这个时段对癫症治疗的重点。F3、F4由开窍、安神、清热药组成,结合上一时段看,在安神与开窍的同时,注重从火热内盛来治疗癫症。F5由温里药组成,提示阳虚阴寒内盛也可能是癫症发病的因素之一。F6主要由活血祛瘀组成,加上天麻抑肝祛风,提示肝郁气滞、气郁化火生风、肝风内动、气滞血瘀、肝风瘀血可能是这个时段的病机特点。F7由峻下逐水药组成,提示采用峻下逐水法为这个时段治疗癫症的方法之一。此阶段单纯的补虚药少用,多标本兼治,寓攻于补,寓补于攻,并重视健脾益气、调畅气机。
从以上的频数分析、因子分析可以推断,清代对癫症主要病因病机的认识为痰迷心窍、气血不足、心火内扰、阴寒内盛等,较之金元明而言,论述上基本类似,但这个时代在治疗上更注重理气祛痰,而且在方法上更为丰富,如理气、攻下、逐水、温阳等方法的应用比上一时段更为多样灵活。
从这些主要药物频率对照图示可以看出,随着年代的推移,补虚药在使用率上有明显下降趋势,但统计学上差异不显著(P>0.05)。解表祛风药的使用率显著下降(P<0.05),温里药使用率宋以前与金元明之间有显著差异(P<0.05),而明与清、清与宋前之间差异不显著。各时代安神药与开窍药的使用变化不大(P>0.05);清热药的使用上,金元明与宋前及清代有差异(P<0.05);化痰药的使用率宋前与后两时代差异显著(P<0.01),呈上升趋势,而明清间则差异不大;活血化瘀药的使用率宋以前与后两时代差异显著(P<0.05),而后两者差异不大。药物使用率上的变化显然是与各历史时代对癫症的病因病机的认识相关的。宋以前认为癫症的发生主要是由于风邪外袭,加上机体的气血虚弱等所致;金元明时主要受刘完素火热论的影响,十分强调火热致癫的病机。明、清时期均注意化痰药的使用,特别是清代化痰药物的使用率达到15.47%。明清虽都从活血化瘀角度治疗癫症,但使用率并不高,药物使用率均未达到7%,说明气滞血瘀并非癫症发生的核心病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