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古琴音乐大众传播论——古琴文化遗产保护现状调查之十

2011-02-20 04:53
浙江艺术职业学院学报 2011年2期
关键词:古琴大众

施 咏

自2003年古琴入选联合国文化遗产名录后,当今的琴乐传播主要以近年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在全国各地的古琴社团为阵地,通过雅集、培训、讲座、音乐会等多种活动形式来进行传承与传播,其所面向的受众对象在职业、学历、性别等方面都呈现出多元化的态势,包罗了白领、公务员、教师、学生、企业家、工人等众多的职业。

但在具体的琴乐传承实践中,在古代社会浸润了几千年而形成其特殊审美品格和艺术风格的古琴,在遭遇现当代社会文化语境时,是否需要做出应对时代发展的改变?古琴艺术如何与现代人的审美意识相接通?针对不同职业、学历、年龄类型,在古琴普及、传播的技巧,以及不同受传对象在走近,并进而走进古琴音乐的过程中如何洞悉其接受心理的变化?尚有很多问题有待在传承实践中不断地探索、总结。

一、古琴音乐是否需要大众化

古琴社会化的发展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实际上就是古琴大众化的问题,而关于琴乐是否需要大众化,在当今琴界的认识亦不统一,表现为两种不同的观点。

(一)知音少,弦断亦无妨——古琴传承中的小众书斋

由于琴乐精英化、高雅化的文化定位,使得普通民众对其可望而不可即。在古人的琴学理念中,琴乃圣贤之器,在历代琴论中对习琴人群均有特殊规范,只有人格、人品、才学、操守俱佳的贤德之士才能与之相称。

当代琴界亦有一些琴家认为琴因士而盛,与其他乐器相比弦度长、余音长、宜缓奏、不宜独奏自弹自听等小众的本性决定了古琴应该是继承传统,在书斋的范围里、高雅的氛围中操缦,才体现出它独特的韵味。而古琴大众化后就会带来通俗化,甚至庸俗化,从而降低古琴的文化属性。

古琴是很难大众化的,大众基本是听不懂古琴的。实践证明,学琴的人、留下来听琴的人都是文化人。古琴的音乐不是单纯耳朵的享受,而是通过听众的耳朵听了这个音乐在他的头脑里进行再加工。只有文人才可能产生再加工。比如说同样一块石头,文化人可以把这块石头想象得美好得不得了。如果是没有这方面领悟的人,他看一块石头就只是一块石头。所以有人去苏州园林玩,认为苏州园林都差不多的,只有石头和水!实际上每块石头含义都不一样,感觉都不一样,这个就是园林的寓意。那么古琴音乐有古琴音乐的寓意,任何一门艺术都有它自己特定的听众。(吴门琴社访谈记录)[1]

梅庵琴家刘善教认为,“古琴是一门高雅艺术,作为古代文人雅士修身养性之物,位列琴、棋、书、画四艺之首,地位崇高。它的受众面必然是狭小的,不会真正大众化。过去古琴的弹奏者和欣赏者均为士大夫、仕女、隐士等,受众面原本就狭窄。随着历史变迁,这一类阶层已经不再存在,这对于古琴艺术来说,需要寻觅新的欣赏阶层,但这并不意味着,古琴必须降低格调迎合当下的大众口味。”[2]

的确,“在古代,乐官给统治阶层弹奏,后来或者文人弹奏给知音听,其目的都是让阅听人静心屏息,达到内省的目的,而非刺激耳目的感官娱乐。从创制起,就是古琴选择阅听人,而非阅听人选择古琴”[1]。

甚至还有琴人认为,“倘若为了换取古琴的大众化,把古琴的高雅本性屈降到通俗行列中去,难怪琴界有识之士禁不住要惊呼:‘琴将不复为琴,古琴也不足为珍惜瑰宝了’”[3]。

还有的琴家认为古琴在各个时期都是面向生活品位比较高,至少不为生活奔波的那些人中。从来就没有,也难以、不应该,甚至没必要大众化,在当代亦是如此。

知音少,弦断亦无妨。

(二)寻知音,修身求养性——古琴传承中的小众培育

持另一种观点的人则认为,随着当代士阶层的衰亡,需要重新进行文化定位,构造新的文化空间。即使是高雅的艺术,也需要有一定的群众基础,小众的文化也必须要在大众的土壤中培育。正是由于古琴音乐自古以来所具备的高文化品性,所以在当代,其阅听人的选择首先投向了类似白领、公务员、高校师生为主的知识分子等拥有较高学历层次,并具有一定经济实力与闲暇时间的相对高端的小众人群。

如在琴界产生较大影响的由中国传媒大学曾田力教授所倡导组织的一批文化人士汇聚于长城居庸关群峦叠嶂真山真水之间的古琴小众雅集,旨在创建一种大众传播时代多元化传播中的小众传播。

在不少琴馆的学员中,都市白领占了相当的比例。对于平时工作压力较大的都市白领来说,古琴声可以说是一种,悦心的“精神瑜伽”。很多都市白领都是抱着这种“解压”的心态来学琴。喧嚣、高速运转的现代都市让人浮躁、劳累、焦虑。都市白领等高压(力)、高端人群通过抚古琴、打太极、练瑜伽、学刺绣这些古老的“慢运动”、“慢娱乐”来享受所谓的“慢生活”,以让自己的身心平复。在学琴的过程中,古琴空灵、含蓄、内在的表达,可以让人优雅地沉静下去,而具有养身养心、抗焦虑的功效。如《黄帝内经素问》所说:“恬澹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4]而琴、瑟、笙、钟、匏、鼓等乐器,皆可“遒其合阴阳之体,备气数之全,总中和而统物感触时情,则诸器之中,琴之德诚最优焉”[5]。宋人欧阳修曾说:“吾尝有幽忧之疾,而闪居不能治也,既而学琴于孙友道滋,度宫音数引,久而乐之,不知疾之在体也。”[6]可见古琴具有宣泄情志、疏导气血、修身养性之功效。

通过对古琴的研习,当代的白领阶层都从琴乐中获益甚多。在雅集中大家喝喝茶、彼此聊聊弹琴的心得,不但给忙碌的都市人一个洗涤心灵、修身养性的机会,也被很多白领认可为开创了一种新型的交友方式。

面对都市中出现的这种古琴热,也有一些琴家提出了质疑,如2008年11月吴钊在三峡大讲坛上表达了对此现象的担忧:“古琴热只怕是一时‘时尚’,在上海等地白领女性将‘喝普洱、弹古琴’当成一种时尚生活‘赶时髦’,古琴的本意是修身养性洗心,而不是‘秀’给别人看。”[7]

琴家朱晞也表达了类似的看法:“好多成年人来干什么呢,很多是做作的,就是有点钱了,小资情调来了,优雅一点,这个对古琴没贡献,但另一方面,喜欢的人多毕竟不是坏事。”

的确,即使是所谓的“附庸风雅”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传承总比不传承好,喜欢的人多总比人少好。将古琴作为解压的工具,自古以来就不乏其例,在古代将琴用作音乐治疗十分普遍,在当代这一功能的挖掘与开发,亦是无可非议。即使有小资之嫌,一方面也未必就降低了古琴的文化品质;另一方面,有此“雅兴”,在此过程中亦必会得到“养性”,并不乏有进一步走近,并真正领悟古琴文化深层内涵的可能。

但,“小众”不等同于“小资”。

(三)听众多,娱人求普及——古琴传承中的大众传播

在当代琴乐传承的过程中,更多的琴家都认为不能一味狭隘地只强调古琴的道器性,并神话其高雅性。而应该适应市场经济条件的潮流,让古琴走上舞台,走向广大的观众。如琴家赵家珍说:“古琴归根结底是一件乐器,而不是古董,今后如果仍然把古琴限制在以琴会友的范围内,古琴早晚会死掉的。”[8]

近年,在很多琴家的一再坚持和鼎力奉行下,大众化琴乐理念在民间琴界也迅速推广开来。越来越多的琴人、琴家在努力拉近古琴与大众的关系,更加重视古琴与现代社会的有机结合。作为一门宝贵的民族文化遗产,面向当代大众、扩大其受众面,也是古琴遗产保护工程中势在必行之举。

而在此过程中的实践层面,古琴艺术的小众精英性与当代大众普及之间的矛盾成为当代古琴文化传播中的一个突出的问题。

在传统琴乐理念中,鼓琴一直是传统文人修身养性之道,排斥琴的娱人功能。甚至“如不遇知音,宁对清风明月,苍松怪石,巅猿老鹤而鼓耳,是为自得其乐也”[9]。在琴乐传统中,文人对抚琴操缦的时间、场所、状态及听众等诸多外在条件有着所谓“十四不宜弹”与“十四宜弹”的严格规定。

从广义上来说,所谓传播,就是“传播者与受传者之间实现信息共享的过程”,而从传统的琴乐本质来看,历来被局限在较小的范围内为少数文人津津乐道、娱己独享的古琴音乐是“反传播”的!

但是在当代的社会条件下,大众传播视域中的古琴已经逐渐从书斋、庭院走向了剧场,走向了市场,由道器转化为乐器,功能上由娱己转向了娱人,抚琴场域则更多体现出空间大、人员多、环境杂的总体特点,以在剧场、音乐厅等公众场所容纳更多的参与者。采用了所谓的“现代自然传播”的方式,即在“表演者一端,通过能量转换装置 (如各种类型的麦克风)和能量放大装置 (如功率放大器)以及其他相关设备如调音台、音频信号处理装置(频率均衡器、压缩器、限幅器)等,对声音进行了放大和修饰,用以实现大空间的音乐传播”[10]。

琴界对古琴音乐进入剧场、音乐厅借助音响演奏的行为,也不乏质疑之声。琴家林友仁就认为,“古琴本就生存于民间,音乐厅扩音器里传出的是‘走味’的琴声。琴社才是古琴真正的‘栖身之所’,三五知己操琴会友,这样的琴声才悠远”[11]。其间显然表达了琴家对传统小声场雅集自然传播方式的固守与维护。

的确,这种当代大众传播中大场域的琴乐交流与古琴小众的聚集传统在形式上产生了诸多不适与矛盾。向来惯于三五知己随心随意随性地俯耳聆听的古琴,蓦地处于偌大的音乐厅中,琴人内心的乐思在传达给数千陌生听众(并尚未确定其中有几多知音知己)的过程中,总是显得力不从心而勉为其难。

正如广陵派传人马维衡先生所形象地比喻:“古琴音量小,就像是一个非常有修养而且性格内向含蓄的谦和君子,他不善于交际。三五个人(知己)的时候他还能够娓娓道来、凭心倾诉,人一多的时候反而就讲不出来。”所以弹奏古琴的人,三五知己的时候会弹得很投入。换到动辄千人的音乐厅,特别是灯光一打,内心反而很难静下来。而且,琴人(特别是民间琴人)出于面对公众性的表演,娱人而非娱己目的的转换,使得其演奏、台风必须刻意循规而不可自由,更不能出错,何来飘逸挥洒?

作为三千年沧桑历史记载与见证的古琴,琴乐中的内容与意境或有着特定的时代故事背景,或有着古人特定情感寄托,《墨子悲丝》、《长门怨》、《广陵散》……每一个标题后都是一个关乎古典文学或历史的典故,与当今的时代特征、当代人的现实生活相去甚远。

但随着古琴传播的大众化,走进音乐厅演奏的琴人、琴家愈来愈多。古琴进入大型演出场所、利用先进音响设备,大大拓宽了琴乐传播范围,提高了传播效率,使得更多的大众对传统琴乐产生共鸣,这对当代琴乐的保护与传承必然产生积极的推动作用。

古来自傲,只为娱己悦友的琴乐,在与当代大众文化的融合与冲突中,已经做到了积极应对,一再尝试调整与适应大众的文化传播。

毕竟在物质文明不断丰富的繁华喧嚣时代,多一人听琴,多一个知音,俗尘浊浪中就会多一股纯澈的清流。

二、琴乐如何实现大众传播

在琴乐的大众传播中,如何将古朴高雅的古琴走向普通大众,恰当地结合时代的特征,用符合大众能够接受的心理的形式来推广传播古琴,乃至探求古琴在大众传播中的技巧等,都是当今古琴传承中十分重要的实践问题。

(一)品味高,声光亦无碍——古琴传承中的现代形式

现在很多琴家,特别是年轻的琴家在古琴的传承、传播中都十分强调受众为导向的艺术倾向,注重古琴的可听性与观赏性,追求古琴表演形式的多样性与现代性,以符合大众的现代审美情趣。

他们通常在古琴音乐会中运用古琴的独奏、重奏、合奏,古琴与其他艺术门类的综合,琴歌、琴舞、琴诵、琴书、琴服,还有中西乐器之王古琴与钢琴之间的对话。在表演形式上推陈出新、一应齐全、丰富多彩。注重舞美、灯光、服装、化装等古琴音乐之外因素的综合运用,以制造出具有强烈视觉、听觉的冲击效果。

对这些颇具现代感的古琴传播形式,有些琴家甚为担忧,认为在古琴演奏中加入了现代元素,容易让大众曲解古琴,而不利于古琴的传承。

在这方面做出了较多尝试的虞山琴家朱晞则认为,其实不用担心变样地接受,古琴本来就不易让现代人接受,如果将它搞得太高雅会让人听不下去,而利用一些现代的辅助手段来让大众一听到会触动、有所共鸣,先坐得下来,听得进去,看得下去。有了共鸣,才能继续听得下去。接受之后,再谈提高,才能谈得上古琴在当代的传承。

但在另一方面,有些现代演奏形式的尝试对琴乐的实质亦是不无影响,如在时下较为流行的常用于大造声势的古琴齐奏中,确实存在着一定的弊端,由于是数十人,甚至几十号人同时演奏,在节奏上势必需要做到整齐划一,这种对节拍、节奏的僵化规定,必然使琴曲那种随意自如、气韵悠长的音乐气质受到损害。

所以,在古琴的当代传承中,如何让琴乐既有古朴的风格,又富有时代精神。如何在传统与现代、精英与大众、高雅与通俗之间恰好得当地把握一个度,都是值得在传承实践中不断总结并深入探讨的问题。

现代化这种声光电的形式仅仅是让大众初步认知古琴而采用的一种手段,持久的工作还是要靠踏踏实实、实际的古琴的传承。在表面声光华美的“现代化”古琴的背后,还要有执著地坚持古琴的传统特质与高雅品位。其实,无论古琴的外在形式如何现代,其核心必须还是古琴文化最本质的属性。切不可一味出于大众化的追求,用表面华丽的声光电形式来减低、掩盖琴乐的高品位的精神实质。

只有坚守、保持了琴乐的“高品味”,纵然“声光”才“无碍”。

(二)受众多,流行亦认同——古琴传播中的通俗载体

在当前的古琴传承教学中,不少琴人,特别是新生代的琴人大多具有一定的创新意识,都尝试将流行歌曲改编移植到古琴上来演奏,并将其作为各自的招牌与特色纳入日常的演出与教学活动中。他们通常会通过教授一些改编的流行歌曲来作为教学的入门以提高学琴者的兴趣,而受到很多琴友,特别是年轻琴友的欢迎。

其实,在20 世纪五六十年代,很多老琴家也都尝试过用古琴演奏当时较为流行的歌曲,如喻绍泽改弹过《社会主义好》,管平湖弹过《毛主席永远和我们在一起》,吴文光弹过《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龚一先生近年移植了《吐鲁番的葡萄熟了》、《达坂城的姑娘》等作品。

此外,在具有相当权威性的古琴考级曲目库中,也选取了相当一部分的流行通俗化的歌曲。如一级中的《兰花花》,三级中的《映山红》、《小草》,四级中的《渴望》,五级中的《采茶调》、《浏阳河》、《茉莉花》等民歌和流行歌曲都编入考级曲目,足可见作为当前权威机构的古琴专业委员会在选定这些曲目时对琴曲通俗化的趋向。

除考级教材曲目外,近年出版的很多古琴演奏的教材,也都不同程度、数量不等地选编了一些现代的流行歌曲作为古琴的教学曲目。除了龚一编著的《古琴演奏法》(上海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中收录了《映山红》、《采茶调》、《游击队歌》、《渴望》、《小草》等现代流行歌曲和民歌小调。在杨青编著的《少儿学古琴》(人民音乐出版社2009年版)中则收录了香港电影《笑傲江湖》的主题曲《沧海一声笑》、电影《夜宴》主题歌《越人歌》、电视剧《笑傲江湖》、《大明宫词》插曲,还有周杰伦的《菊花台》、《青花瓷》等。其他还有张子盛著的《琴学门径》(中国书店出版社2006年版)中选编了《康定情歌》作为滚拂练习,《让我们荡起双桨》作为音阶练习曲。

这些曲目在业余的古琴传承中,特别是依托在琴馆的古琴培训教学中,都得到了广泛的应用,而成为较受年轻琴人欢迎的入门教学曲目,而类似《沧海一声笑》这样的现代流行歌曲甚至与《秋风辞》一样,还一起配套而成为琴馆教学中每个初学者必弹的现代与传统入门套曲。

琴人们将这些流行歌曲移植成古琴曲时,一般都会遵循一定的原则,多会选取与传统古琴曲在音乐风格、形态、美学特征上具有较多的同质性,并民族风味浓郁、速度较慢、旋律优美而能较好地发挥古琴吟、揉、绰、注等演奏技法的流行歌曲作为移植的最佳备选。

对于古琴教学中采用现代改编的流行歌曲的现象,大多数琴人都将其作为一种调动初学者学习兴趣、面向大众扩大古琴普及面的手段的做法持认同的态度,但同时也强调这不是主流,之后还是要转到传统的琴曲学习上去。

(三)因材教,策略求普及——古琴大众传播中的技巧

古琴的音色清冷、音量小、记谱方式独特,属于典型的难学又难记的乐器,并且,随着学习的深入,还需要辅以书画古文等多种手段来提高文化素养,以内涵的深入转化到琴音的进步,这是一个长久的功夫,绝非朝夕可得。而在琴乐的大众传播中针对不同的对象灵活运用不同的技巧则尤为重要。

广陵琴人马维衡所介绍的他针对不同受众对象因材施教而采用灵活的一些措施与策略,颇具实践意义。

有的时候人家想了解古琴,就不能弹整曲,不妨一个曲子就弹最精彩的一段,比如要听古琴清虚简淡的,可以弹《平沙落雁》几个泛音的开头,一两分钟,讲解给他听。也有跳跃性的,如《酒狂》,就弹几声给他听,再拨动一下流水的声音,他如果感兴趣了,就会认为好听,接着你再完整地弹奏,这也是传播古琴的一种方法。你要是不管人家的感受,效果就会适得其反。这些方面,我们要多做尝试。

对于初学者的曲目,不能太长,成人7 分钟,小孩3 分钟左右为宜。

在古琴的普及中,有些古曲对于一般的现代人来说,就像看古文、文言文一样,必然有个接受的过程。如果一开始就拿《忆故人》这样的曲子来听,可能难以让人接受,但可以通过听、弹像《小草》、《浏阳河》等这样具有一定时代气息的现代古琴乐曲,让人很快地能够听懂古琴的旋律,然后再由浅入深地慢慢过渡到《平沙落雁》、《渔樵问答》等琴曲。

特别是对于成人的古琴普及性传播,其根本目的并不在于传承古琴的演奏技巧,而是在于传播琴乐文化,利用成年人在文化修养、理解能力方面的优势,来领会琴乐的精神实质,体会古琴优雅恬淡、修身养性的独特魅力。

此外,从以下这篇成都梓又琴馆自编的《成人古琴教材》第一期的序言中,亦可见教学者对古琴成人初学学员谆谆善诱、悉心引导而又极具人性化的良苦用心。

当你拿到这本教材的时候,朋友,你跟古琴又靠近了一步。在接下来的第一期学习中,你将学习到古琴的基础知识,掌握古琴的基本指法,读懂减字谱(不必担心不识简谱,你只要会认识汉字就可以啦),在学期结束,你可以很容易地弹《静夜思》《沧海一声笑》《秋风词》和《酒狂》等曲目,在轻挑慢捻中,体会古琴带给你的平静和快乐。当然在学习中,你也许会遇上一些小小的困难,不要怕,有老师悉心地指导,还有克服困难本身就会有所收获的。正如我们的一位琴友所说,“手中磨出的是一个个的茧,心里磨出的是对万事万物的感悟”。你还可以通过参加琴馆组织的雅集、讲座等,增加对古琴文化的了解,与琴友们交流提高技艺。

朋友,当你与古琴结缘,真正喜欢上古琴,你也许会发现它带给你的超过你的想象。在今天喧嚣复杂的世界里,内心的平静快乐才是真正的福祉,愿你在古琴的艺术世界里找到这份平静和快乐!

所以,在古琴的大众普及性传播中,要充分考虑受传者的接受心理,首先要让大众对古琴有一个初步的基本了解,心理接受了才会有进一步学习的愿望,先“走近”了才有可能真正地“走进”(古琴的世界)。反之,如果是对古琴几无了解的对象,就弹奏篇幅冗长、结构松散、曲调模糊的曲目,可能这“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就会把人赶走,使听者远离古琴。所以,在大众普及性的古琴传播实践中,本着“欣赏为主,技巧为辅”的原则,多以鼓励的方式以打消成年人对古琴的畏难情绪,并针对不同的对象因材施教,策略灵活地采用一些传播技巧,还是很有必要的。

三、坚持高品格的琴乐大众传播

在调查中,笔者发现其实古琴在民间还是有着深厚而广泛的基础,特别是2003年古琴入选世界非遗名录后,其受欢迎程度有增无减。

如在杭州、上海、南京等江浙地区的一些琴馆中,几乎每天从早到晚都是门庭若市,人流不断。在成都,每逢古琴音乐会,数千张门票一分到各个琴社就被一抢而空。开场后亦是座无虚席,在某些地区,学古琴甚至成了一种年轻人追逐的文化时尚。

这对于作为千年遗产的古琴文化的传承来说,无疑是一种良好的局面。诚如很多琴家所感叹,从目前古琴的现状来看,古琴已经不必,亦不用担心无人继承。目前但凡学琴者,均出于自身对古琴的兴趣与喜爱,从这个角度来看,人人都可以学,也都可以从琴乐文化中收获多多。

另一方面,在古琴的大众化传播中,特别是在运用一些现代形式、通俗载体的过程中,亦会产生一定的负面效应甚至出现严格意义上传承质量的下降。琴乐在大众传播媒介的传导中,也会进行价值与精神的消解。古琴的当代传播不仅是作为乐器实体“古琴”的传播,也不能停留在“古琴音乐”的层面,而是“琴乐文化”的高度,必须要将琴乐的传播纳入中国传统文化整体核心之中去理解,以传导其神韵与精神。如成功亮先生所担心:“如果只是将技术弹下来,没有风格、味道,不理解古琴的文化内涵与精神实质。那样多一个弹琴的人,无非多一个附庸风雅的。如果对琴的认识表面、狭隘,会将琴乐从非常深厚的文化底蕴、非常高尚的艺术庸俗化。到后来你普及的很大,但弹的是七根弦的另外一个东西。”

非遗保护专家田青也曾辩证地表达过对此问题的看法:“古琴是中国文人音乐的代表,本身就有文人的追求在里面,如果我们一味地要通俗化,甚至庸俗化,就是讲扩大受众,这是不对的。每个文化都有其特定的受众群,我们要让每种文化都保持其特质、领域、受众,所以我一直认为古琴在这方面不能打折。……打折的方式只会降低它的品位。古琴普及是好事,但是要掌握一个度,不能低俗。古琴只有一条路,才能让其更好地保护和传承,那就是坚持其品位,琴人不能媚俗,只是一味地讨好大众是自掘坟墓……古琴是一种雅器,如果表现方式不当或是不准确,非但不能让其发光,还会被其他音乐形式掩盖,这就得不偿失了。”[12]

但就总体而言,琴乐的大众传播还是利大于弊。虽然由于古琴的高雅品性决定了并非人人都能学好,但作为这项文化遗产继承者——所有的当代中国人都可以抚琴、听琴,学习古琴。通过一定的努力,一定会培养出更多的知音,可以使琴人的人文素质得到相应的提高。

所以,从这个广阔的意义上来说,扩大听琴、学琴者的队伍是发展古琴艺术的稳健可行之路,培养出更多的爱好者,对推动古琴的发展终究还是大有益处的。更何况在当代传统文人士大夫阶层消亡后,要重构这样一个精英文化,必须在大众的土壤上再来培育这个精英文化,没有群众基础则无法高端。

古琴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传承的工程旨在不断扩大知音的队伍,让古琴与时代产生共鸣、发出和鸣。在当前的古琴传承中,琴乐如何走向大众,实现公众化?古来娱己的古琴如何走进剧场,实现大众传播?一系列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有待在琴乐传播的实践中深入地探讨与思索。

通过各类媒体、各种形式的宣传,在大众的眼里,古琴已不再只是诸葛亮大唱空城计里的道具、武侠小说中大侠们手中的兵器、古代小姐们闺房里的“秀”器、古老传说“高山流水遇知音”中的雅器,而是渐渐成为了当代人身边、手中一件饱含着文化意蕴的乐器。

从几千年远古蹒跚走来的古琴在当代遭遇了艰难而微妙的大众认知过程,每个赏琴者、学琴者由于学习动机、状态、背景的不同,也必然导致了对古琴由“走近——走进”这一过程的万象世态。

我们需要古琴,一个崇尚和谐中正的时代需要古琴,琴以载道象德、明志修身。我们需要走进这个深邃、空灵的世界,去构筑我们灵魂的共同家园。在这个自然平和、从容淡定的琴乐世界中,拒绝着文化快餐的浮躁与功利,远离着狭隘、偏执与世俗。

素琴几弄似无弦,唯有清泉涤我心。

[1]王咏.国家·民间·文化遗产——以古琴艺术的历史变迁为个案[D].南京:南京大学社会学系,2005.

[2]古瑾.大音希声,古城镇江觅知音[N].镇江日报,2009-6-15.

[3]汪铎.略论古琴流派的生命力[J].七弦琴音乐艺术,2000 (7):46.

[4]黄帝内经素问.第一卷[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56,41.

[5]蒋克谦.琴书大全[M].北京:中国书店,2005:25.

[6]刘扬忠.欧阳修集——历代名家精选集[M].北京:凤凰出版社,2006:35.

[7]杨娟,冉文.古琴大师来渝讲学:古琴热只是“赶时髦”[N].重庆晚报,2008-11-29.

[8]古琴.孤芳已难自赏[EB/OL].http://www.yuesha.com/thread-13947-1-1.html.2006-4-7.

[9]杨表正.重修真传琴谱·弹琴杂识[M].北京:中国书店,2006:34.

[10]曾遂今.从音乐的自然传播到技术传播(上)——当代音乐传播理论探索思考之一[J].黄钟,2003 (3):31.

[11]李楠.古琴:孤芳已难自赏[J].新闻周刊,2002,9 (2):65.

[12]孔爱峰.江苏人更应传承古琴之音[EB/OL].http://news.sohu.com/20070508/n249880256.shtml.200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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