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项目式学习的深度融合,有助于打破知识线性传递壁垒,重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形态;强化学生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活动体认,为项目式学习厚植文化底色。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项目式学习,主要以主题式、情境式和活动式三种融合样态予以呈现,构建起认知—情感—行动的融入路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项目式学习需着重关注三个方面:超越符号性融入,深植文化内涵根基;巧设文化项目情境,探寻情感共鸣之音;突破“做中学”,迈向“知行合一”的文化实践。
关键词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项目式学习;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
2019年3月,教育部印发《加强和改进中小学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工作方案》,明确提出“强化学生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活动体认”这一要求。项目式学习具有综合性、探究性、实践性的特征,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有机融入项目式学习框架,对强化学生的活动体认意义重大。项目式学习因强调联系现实世界和发展高阶思维等特点,成为我国新一轮“以素养为本”课程改革和“双减政策”落地的有力抓手。[1]但是,当前项目式学习在实践过程中存在文化属性缺失的问题。大部分项目式学习设计过度注重现代学科知识技能的运用和问题解决能力的培养,忽略了文化内涵的融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智慧的结晶,承载着数千年的历史记忆和民族精神。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项目式学习提供深厚而丰富的文化土壤,让学生在实践探究过程中,不仅仅是完成一个项目,更是一次文化溯源之旅。本文旨在深入剖析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项目式学习的价值意蕴、基本样态与核心要义,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现代教育中的创新传承与发展。
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项目式学习的价值意蕴
项目式学习作为一种以学生为中心、以实践为导向的教学方式,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方式的变革提供了新的可能。同时,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项目式学习构筑了一个底蕴深厚、内涵丰富的文化基石。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项目式学习的深度融合,为学生搭建了深度体验传统文化的实践平台,强化了学生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体认。
(一)打破知识线性传递壁垒,重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形态
以往的传统文化教育模式常常遵循线性传递的路径,知识像链条上的一个个环节,按部就班地从教师传递到学生。教师多以教材为蓝本,按照既定的章节顺序,依次讲解传统文化的各个知识点,学生则被动地接受这些碎片化且彼此孤立的信息。这种线性传递方式带来了诸多问题。从知识整体性角度看,线性传递严重破坏了传统文化知识的内在有机性。传统文化是一个相互关联、相互渗透的复杂体系,而线性传递方式将完整、有机的传统文化体系切割成孤立的片段。学生接收到的知识是碎片化的,就像拼图中的单个小块,难以拼凑出传统文化的全貌,导致学生难以形成对传统文化全面而深刻的理解。从思维培养角度看,线性传递抑制了学生对知识的主动构建和综合运用能力的发展。由于这些文化知识是按照固定顺序和单一维度呈现的,学生习惯于被动接受,思维被局限在固定的知识链中,缺乏主动将不同知识点进行关联和整合的意识。在这种模式下,知识被视为静态的、孤立的信息,而不是一个动态的、相互关联的网络,导致学生难以构建完整而系统的文化认知框架,也不利于深入理解传统文化背后的深层内涵。项目式学习是以“项目”工作为核心,联系真实情境、核心概念与原理,依据课标、教材等将课程项目化后,围绕驱动问题或任务和项目产品成果开展的教与学活动。[2]在项目式学习中,知识不再按照单一维度和固定顺序呈现,而是围绕一个具体的项目主题,从多个角度和层面进行整合。
首先,从知识结构的重塑角度来看,项目式学习促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模式从静态的线性架构向动态的网状结构转变。以往的传统文化教育常常将知识按时间顺序、学科类别等线性方式编排,而项目式学习基于真实情境构建学习环境,强调学习的“跨学科性”(Interdisciplinarity)[3],这种情境化的学习方式将传统文化学习从单一的线性序列中解放出来,回归到其原本的复杂生态中,促使学生在一个更加立体的学习网络中理解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重塑了一种以问题为导向的知识结构。其次,在思维方式的转变上,项目式学习激发了学生学习传统文化的主动性和探究性,围绕驱动问题展开学习,改变了线性传递下的被动接受状态。驱动问题是项目式学习的“灯塔”,高质量的驱动问题兼具开放性、可持续性与迁移的可能性[4],从而转变传统文化知识的线性灌输式学习方式,激活学生的高阶思维。这种高阶思维的培养使学生超越对传统文化的简单记忆,深入挖掘其中的价值意义和深层内涵。最后,就学习过程的动态性而言,项目式学习使传统文化的学习成为一个动态的过程。传统文化学习不再是沿着既定路线的静态知识积累,而是围绕项目主题不断发展变化的动态探索。传统文化在项目式学习中不是被当作静态的研究对象,而是一个与现代社会、个体发展相互作用的动态文化系统。学生在学习过程中,需要将传统文化置于不断变化的社会文化背景中进行理解和传承,关注传统文化在当代的适应性和创新性。学习方法在项目式学习中也呈现出动态性,项目式学习要求学生根据项目的不同阶段和具体任务灵活运用多种学习方法。在项目的调研阶段,可能需要运用文献研究法、田野调查法等多种方法收集资料;在分析阶段,需要综合运用数据分析、文本分析等方法对所获取的信息进行处理;在实践阶段,需要运用实践操作、模拟实验等方法将理论知识转化为实际成果。而且,这些方法之间相互影响、相互促进,随着项目推进不断优化组合,形成一种动态的学习方法体系,以更好地应对传统文化学习过程中的复杂问题。学习评价在项目式学习中具有动态性,与传统的一次性、标准化评价不同,项目式学习的评价贯穿于整个学习过程,是形成性评价与总结性评价的有机结合。评价不仅关注学生对传统文化知识的掌握程度,更注重学生在项目过程中的能力发展、思维转变以及对传统文化的理解和创新。这种动态评价机制能够及时反馈学生在学习过程中的表现,为学习过程的调整和优化提供依据,保证传统文化学习在动态中朝着更有价值的方向发展。
(二)强化学生的活动体认,厚植项目式学习的文化底色
近年来,随着教育改革的推进,项目式学习的理念和实践在基础教育阶段多个学科中得到广泛应用。[5]然而,从整体格局审视,当前的项目式学习在价值取向上过于注重工具性思维的培养,仅仅将其当作推动知识理解与运用的手段,在很大程度上忽略了对人文价值的深入考量。课程及知识体系是特殊历史文化条件下的产物,其中蕴含了这一特殊历史文化所期望的教育价值取向[6]。怀特海在《教育的目的》一书中指出:“我们要造就的是既有文化又掌握专门知识的人才。专业知识为他们奠定起步的基础,而文化则像哲学和艺术一样将他们引向深奥高远之境。”[7]学习科学,不仅要学习科学知识,更要学习科学文化;不仅要学习形而下层面实证的知识,更要学习形而上层面的东西,包括科学的理想、信念、精神境界、价值观和人生观等。[8]完整而健全的教育不应当只是一种知识教育,而应当是包括知识在内的文化教育。[9]因此,我们需要从注重教学的知识属性转向对教学的文化实践属性的认知。[10]项目式学习作为课程实施的一种重要方式,必然无法脱离本土文化语境而孤立存在,迫切需要从文化视角予以全面审视与优化改进。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其中,能够重塑项目式学习的价值取向,使项目式学习回归育人的本质。
教育活动中学生主体参与在两个维度上展开:主体接受性参与和主体体验性参与。前者是接受主体的求真活动,指向逻辑认知层面,旨在生成人的知识性、技术性和实用性;后者是体验主体的趋善活动,指向情感态度层面,以生成人的道德人格为价值归宿。[11]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项目式学习,从主体接受性参与和主体体验性参与两个维度全面强化了学生对传统文化的活动体认,使传统文化在学生心中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鲜活的、可触可感的生活智慧和价值追求。首先,立体知识网络构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犹如一座巨大的知识宝库,涵盖了哲学、文学、历史、艺术、科学技术、民俗等诸多领域,为项目式学习提供了丰富多样的知识素材。传统文化本身是一个有机整体,其涉及的哲学思想、文学艺术、历史民俗、科学技术等各个领域相互关联、相互影响。传统文化在项目式学习中的融入,打破了现代学科的界限,促进了跨学科知识网络的构建。学生围绕特定传统文化项目主题展开探索时,需要广泛涉猎经典文献、历史记载、学术研究成果等资料,从中筛选、提取、运用有价值的知识内容。在梳理这些知识的过程中,学生必须运用逻辑思维工具,对知识进行分类、比较、归纳和演绎。通过深入探究,学生构建起关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立体知识网络,逻辑思维能力在知识整合过程中也得到有效提高。项目式学习以实践操作为鲜明特色,为学生搭建了一座将传统文化知识转化为技能的坚实桥梁。在传统文化项目中,学生亲身体验从理论知识到实践的全过程,实现知识与技能的深度融合。传统文化项目的跨学科属性引导学生整合多学科知识,在解决复杂问题的过程中,培养了学生的核心素养和跨学科思维能力。学生站在更宏观的视角理解和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将其与现代社会发展需求紧密结合,为传统文化在当代社会的传承与创新注入新的活力。其次,重塑项目式学习价值取向。在从生物人向社会人发展的过程中,个体通过文化教育增进了对主客观世界的了解,从而形成自身的世界观和价值观。[12]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不仅以语言文字、传统艺术、节日习俗等外在表现形式展现着民族文化的独特魅力,更以其深蕴的核心思想理念、中华人文精神和中华传统美德,形塑着学生的精神世界和行为方式。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融入,赋予项目式学习以文化使命和文化品格,使得项目式学习超越了知识属性,转向以文化人、以文育人,让学生成为用文化浸润和滋养的全新个体,成为在生命完满过程中不断追求意义世界和价值实现的“文化人”[13]。核心思想理念、中华人文精神和中华传统美德是传承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主要内容。[14]以家国情怀为基,培育社会责任感。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家国情怀根深蒂固,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的理念,将个人发展与家庭幸福、国家繁荣紧密相连。这种家国情怀体现了个体对家庭的担当、对国家和民族的高度责任感与使命感。在项目式学习的体验性活动中,学生通过全身心投入,形成与传统文化的情感共鸣,进而实现文化归属感的深度强化,从而站在更广阔的社会视角审视学习项目,关注社会民生、国家发展需求,积极主动地为社会进步贡献力量。以人文精神为魂,提升审美情趣与人文素养。中华人文精神以人文关怀、道德观念和审美情趣为核心精神特质,是中国人思想观念、风俗习惯、生活方式、情感样式的集中表达,强调人的主体性以及对真、善、美的追求。这种人文精神在项目式学习中的融入,能够提升学生的审美情趣和人文素养,使学生成为具有丰富内心世界和高尚精神追求的人。以传统美德为纲,塑造健全人格。中华传统美德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核心组成部分,其中“仁、义、礼、智、信”等道德准则,为人们的行为规范和价值判断提供了基本准则。在主体体验性参与的项目式学习中,学生通过沉浸式的角色扮演、社会实践等活动形式,在学习与实践的过程中明辨是非善恶,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价值观与道德准则逐步内化为自身的行为准则,塑造健全人格。
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项目式学习的基本样态
文化人类学家爱德华·霍尔(Edward T. Hall)曾将文化分为“高语境文化”(High-Context Culture)和“低语境文化”(Low-Context Culture)。在高语境文化中,“大多数信息或存在于物质环境中,或内化在人的身上;需要经过编码的、显性的、传输出来的信息却非常之小”[15]。中国文化属于典型的高语境文化,其传播严重依赖于语境,[16]内涵多通过象征性符号、隐性知识和情境化表达得以传递。项目式学习通过真实的项目,为学生搭建起理解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这类高语境文化的理想平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项目式学习中的融入,主要以主题式、情境式和活动式三种融合样态予以呈现。三种样态彼此紧密相连且各有侧重,相互交织、协同作用,共同构建起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深度融入项目式学习的认知—情感—行动一体化路径。
(一)主题式融合
主题式融合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核心思想理念、中华人文精神和中华传统美德为核心,以主题为纽带,将文化内涵与教育目标相结合,推动学生在学习中实现知识、情感、价值观的多维整合,使学生在认知、体验到践行的过程中,逐步内化这些价值观,促进文化传承与创新。以核心主题为引领,聚焦价值内核。这些主题既包括讲仁爱、重民本、守诚信等思想理念;也包括求同存异、和而不同的处世方法,形神兼备、情景交融的美学追求,俭约自守、中和泰和的生活理念等人文精神;还包括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担当意识,精忠报国、振兴中华的爱国情怀,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的荣辱观念等传统美德。[17]主题式融合侧重于文化知识的系统化传授和思维框架的构建,将分散的学科内容有机整合,实现知识的交叉与拓展。在知识建构过程中融入批判性思维与创造性表达,引导学生辩证地看待传统文化,鼓励学生通过创作与表达形成对文化价值的个性化理解,强化学习的个性化体验。例如,在以“讲仁爱”为主题的项目中,学生通过学习《论语》中的仁爱思想,结合历史文献与当代案例,深入理解“仁爱”的文化内涵。项目设计不仅注重知识的传授,还通过情境化活动和实践任务增强学生的情感体验与价值认同。在模拟“仁爱议事厅”的辩论活动中,学生讨论如何通过仁政解决社会问题,增强同理心与社会责任感。随后,组织学生参与社区公益活动,帮助孤寡老人、残疾人等群体,亲身践行“仁爱”精神。通过创作短剧、绘画等方式,学生将自己的理解转化为创意表达,最终通过成果展示和社区互动,让传统文化价值在当代社会中得以传承与创新。这一项目不仅提升了学生的文化认知,也促进了知识、情感、价值观的多维整合,体现了“知行合一”的教育理念。
(二)情境式融合
情境式融合通过创造富有文化内涵的真实情境,使学生在情境体验与互动中深刻感知和体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价值与意义。与传统的知识讲授模式不同,这种方式注重学生的情感认同,使文化学习不停留在理论层面,而是通过具体的情境生动地展现。通过情境化学习,学生能够在真实的文化场景中体验和反思文化价值,最终实现文化的传承与创新。情境的本质在于它根植于现实问题,并通过真实的学习情境引发学生的思考。情境性意味着要从一个真实的问题出发开启相关的学习,这个问题不是虚构的,其本身就客观存在或在现实中可以提出,必须具备现实的基础。[18]布鲁纳指出,叙事不仅是一种思维方式,还是“意义生成的承载工具”。[19]这一观点对情境式融合尤为重要。情境化的叙事将文化理念嵌入具体的情境,使学生能够在互动与体验中更为具体地理解和感知文化的深层内涵。例如,通过历史场景再现、角色扮演或社会情景模拟等方式,学生不仅学习文化知识,更能通过亲身体验将抽象的文化理念转化为具体的生活经验。这种方式使学生能够在情境中进行深刻的反思,进而实现知识的内化与情感的共鸣。情境式融合的关键在于通过构建与文化主题相关的真实情境,激发学生对文化的情感共鸣。当项目涉及学生自己的关注点、兴趣、文化、身份和生活中的问题时,就会具有个人真实性[20],从而对学生产生真正的影响。在这一过程中,学生不仅是文化知识的接受者,更是文化情境的参与者。这种沉浸式文化情境的创设,使学生能够获得文化的感性体验,在情感与认知的双重作用下,更加深刻地理解文化的内涵,从而激发文化认同感与传承责任感。总之,情境式融合通过创造与文化相关的具体情境,助力学生将抽象的文化理念转化为生动、可感知的学习经验。例如,在一个基于孝道文化的情境式融合项目中,重现明清时期的家庭教育场景,学生分别扮演家长和子女,模拟家庭日常生活和互动。这种情境化的项目学习,使学生不仅在认知上理解孝道文化,还在情感上对传统家庭伦理中的孝道观念产生深度共鸣,实现了从知识接收到情感触动的转化,使孝道文化在现代教育语境下得以鲜活地传承与弘扬。
(三)活动式融合
与情境式融合强调情境重现不同,活动式融合的核心特征是强调学生的亲身参与和实践体验,以具身性的活动为载体,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学习融入直观可感的行动,打破学习的抽象性与局限性。项目式学习是一种具有探究性和综合应用性的实践学习,主张学生通过观察、参观、调查、手工制作和服务等形式,学习解决真实世界问题的方法。[21]学生通过亲自参与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关的实践活动,如书法、茶艺、戏曲等,近距离领略传统文化的精妙技艺与独特韵味,触摸传统文化的丰富质感与鲜活生命力。活动式融合不再局限于对传统文化技艺的机械模仿与表面认知,还注重在传统文化的框架下进行创造性表达。学生不再是传统文化的被动接受者,而是文化创作的参与者与推动者。编排传统戏剧、创作与传统文化相关的作品、设计具有传统文化元素的产品等项目,极大地激发了学生的创造力,不仅让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现代社会中得以传承延续,更推动其在新时代实现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在项目实践过程中,学生以实际行动深入挖掘传统文化的价值底蕴,同时增强文化自信与民族自豪感,促进传统文化在新时代的传承与创新,实现传统文化与个体成长的双向互动与良性循环。以编排传统戏剧项目为例,在项目开展过程中,学生需组建团队,如同专业戏剧创作者一般,深入研究传统戏剧的历史渊源、文化背景、表演风格及经典剧目结构等内容。随后,在剧本改编阶段,学生需要基于对传统戏曲的解读,将其与现代审美元素相结合,对传统戏剧情节、人物形象进行创新性重塑。在角色塑造与舞台呈现方面,学生运用现代科技手段与艺术表达形式,从演员的表演方式、舞台美术设计、音乐创作等多维度为传统戏剧注入新的生命力。
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项目式学习的核心要义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项目式学习,绝非一种浅层次、机械性的文化内容植入,其核心在于通过精心设计的学习项目,使学生得以超越对传统文化的肤浅认知,深入其精髓要义,体悟其中所蕴含的深厚底蕴、独特价值以及精神内核。教师需要深入挖掘项目的文化深度,探寻情感共鸣之处,精心铺就实践转化之路,实现从文化感知到文化自觉再到文化创新的目标进阶,使学生在项目式学习中不断汲取传统文化养分,成长为文化传承与创新的新生力量。
(一)超越符号性融入,深植文化内涵根基
精神文化是物质文化的核心,完善与加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当然主要是指精神文化,即中华传统的思维方式、价值取向、伦理观念与理想人格等。[22]文字、图像、音乐、仪式或习俗等可以直接感知的部分,构成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能指”,而其“所指”,则是隐藏于这些表象之后,通常深入到价值观、道德观、人生观等更为内在、深邃的层面。[23]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项目式学习的核心要义,在于引导学生透过这些表面的“能指”符号,深入挖掘其背后的“所指”内涵。在项目式学习的初始阶段,教师要善于利用丰富多样的文化素材,将文字、图像、音乐、仪式或习俗等“能指”元素巧妙地呈现在学生面前。例如,在开展以“古诗词中的情感世界”为主题的项目时,教师先让学生广泛阅读不同朝代、不同风格的古诗词,这些诗词便是“能指”。学生在诵读过程中,感受其优美的韵律、生动的意象等外在形式。随后,教师引导学生深入探究,通过分析诗词创作的历史背景、作者的生平经历以及当时的社会文化思潮,挖掘诗词中所蕴含的情感、价值取向等“所指”内涵。这种从文字“能指”到精神“所指”的深度挖掘,使学生不再将诗词仅仅视为一种文学艺术形式,而是将其作为一个了解中华传统文化精神的窗口。通过这样层层深入的引导,学生在项目式学习中逐渐学会穿透文化的表象,触摸其深层的内涵,从而真正领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魅力与精髓,实现文化素养的提升与精神境界的升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项目式学习时,教师作为引路人,通过精心设计的项目活动,帮助学生揭开传统文化的层层表象。从对文字意象的品味,到图像背后故事的解读;从音乐旋律情感的体悟,到仪式习俗意义的剖析,学生在不同形式的“能指”探索中,逐渐触及价值观、道德观、人生观等核心“所指”。这种深入挖掘让传统文化在学生心中不再是抽象模糊的概念,而是有血有肉、富有生命力的精神滋养。它使学生能够站在历史与现实的交汇点,传承文化精髓并激发创新灵感,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新时代的传承与发展注入源源不断的活力,培育出具有深厚文化底蕴、敏锐文化感知力与积极文化创新能力的新一代传承者。
(二)巧设文化项目情境,探寻情感共鸣之音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项目式学习的核心要义,在于巧妙创设情境,充分借助情感的力量,以促进学生对传统文化的深度理解与内化传承。从认知心理学视角来看,学生对富有情感色彩的、有过程的、具体生动的信息容易掌握且经久不忘,而不具备情感体验的、无过程的、晦涩干瘪的信息难以掌握、容易遗忘。[24]情感不仅对学习过程有重要的启动、激励、维持、调控作用,而且与学生态度的形成、信仰的确立、个性的完善息息相关。[25]情境是具体化的情景语境[26],构成了连接学生与传统文化的情感纽带。借助模拟、还原或重构具有典型文化表征的场景与情节,能够将抽象的文化知识转化为直观的感知对象,将历史记忆从静态的文本转化为动态的体验场景,从而有效缩减学生与传统文化之间的心理与认知距离。例如,在实施“唐代文化盛世探秘”项目式学习时,教师可综合运用虚拟现实(VR)技术、多媒体资料以及实地场景布置等手段,全景式还原唐代长安的繁华街景。同时,教师生动讲述李白醉酒诗百篇、玄奘西行取经等传奇故事,学生仿若借助时空穿梭机,身临其境般地感受唐代文化的繁荣昌盛。在这一过程中,学生的视觉、听觉、触觉等多种感官被充分调动,对唐代文化内涵的认知不再局限于文字描述,而是通过多感官的协同加工产生强烈的情感共鸣。学生深刻体悟到唐代文化开放包容、多元创新的特质,以及唐人自信豪迈、才情横溢的精神风貌,实现了与唐代文化从认知到情感的深度融合。情境的真实性与情感的贴近性是确保情感共鸣有效性的关键所在。教师所创设的情境必须基于对传统文化的精准解读与深度还原,确保文化场景与情节的还原符合历史事实与文化逻辑,避免出现文化歪曲或文化误读的情况。同时,情境中的情感表达应充分考量学生的认知发展阶段、心理特征与生活经验,使学生能够在自然流畅的情感互动中,将个体情感与文化情感深度融合。唯有如此,学生才能从情境化学习中获取超越知识层面的深刻情感体验,与传统文化产生情感共鸣。
(三)突破“做中学”,迈向“知行合一”的文化实践
项目化学习在中国的演进轨迹可以追溯到百年前威廉·赫德·克伯屈的设计教学法[27],这种教学法将儿童自愿地“做”作为显性的学习指标,对学习的理解局限于目前、当下的即时应用[28],重“做”轻“思维”[29]。如果只是“做”,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甚至和机械刻板的纸笔训练一样,给人零散的、琐碎的、肤浅的经验。[30]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入项目式学习的核心要义在于突破“做中学”的模式,迈向“知行合一”的文化实践。从本质上讲,“知行合一”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蕴含深邃智慧的核心理念之一,着重强调知识与实践之间的有机统一与协同发展。知行合一即知与行的统一,是一个从道德规范到道德行为的动态过程。[31]以传统礼仪文化为例,其中蕴含着丰富的人际交往规范、社会秩序准则以及道德修养内涵,如“克己复礼”所传达的自我克制与遵循礼序的理念。在项目实施过程中,若仅注重礼仪动作的机械模仿,如单纯地练习作揖、鞠躬等,学生仅仅获得关于礼仪的表面认知,而无法真正领悟传统礼仪文化所承载的尊重他人、和谐社会关系等核心价值观念。秉持知行合一理念,教师首先引导学生深入探究传统礼仪文化的历史渊源与社会功能,通过研读经典文献、分析历史案例等方式,使学生在思维层面构建对礼仪文化的系统认知。随后,学生在实践中践行礼仪规范,如在参与校园文化活动、社区志愿服务活动以及日常生活中的人际交往场景中,灵活运用所学礼仪知识,注重在不同情境下礼仪行为的适应性调整。项目式学习促使学生在深入探究传统文化内涵的思维过程中开展实践活动,同时在实践操作中不断反思与升华思维认知,从而实现对传统文化从认知理解到价值内化再到行为外化的完整转化,达成知行合一的教育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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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何 蕊
作者简介 王文秀,首都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博士研究生;张菁,首都师范大学教育学院课程与教学研究所副所长、教授、博士生导师
*本文通讯作者为张菁,邮箱:zhjitcnu@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