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美食

有一次和两个朋友小聚，酒至半酣，大家纷纷说起了记忆中最深刻的美味。

一个朋友说：“套用沈从文的话，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吃过许多地方的美食，最难忘的却是小时候吃的一次鸡肉。那时候，除了过年，平时很少能吃到肉。我的家里没有院墙，前面是外村的庄稼地，我家养的鸡动不动就跑到那里觅食。有一年人家在地里种了萝卜、白菜，为了防止家禽偷吃，便撒上了拌有农药的苞谷籽，我家的鸡跑去吃了，结果死了好几只。母亲舍不得扔，便杀了给我们炖着吃。母亲怕鸡肉里有残留的农药，一个劲地劝我少吃，可我实在是太久没沾过肉腥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也不顾母亲的劝告，连吃了两碗鸡肉，可算解了馋。母亲怕我中毒，提心吊胆了一晚上，隔一会儿就把我喊醒，直到第二天我好好地爬起来，母亲才舒了口气。”朋友说完后，大家都笑了起来。

待大家停止了笑声，我便讲起了自己的故事。“小时候的日子很清苦，别说是肉，就连菜都很少，而我最馋的就是母亲炒的辣子球。秋天时，等到生产队菜地里种的辣子、茄子秧都拔了，我们同村的这些孩子便端着菜篮、盆子、草筐去捡剩下的小辣子。我们各抢占一片地，一棵棵地仔细搜寻，绝不放过一个辣子。这些遗留的辣子小、嫩，还有一股青气，母亲就用它们做辣子球。做的时候要把辣子的籽去掉，然后把辣子切碎，拌上面糊，搅成一个个的面疙瘩。炒这样的菜得用大油，否则容易糊，母亲这时就会变得非常慷慨。她舀一勺油放入锅里，待冒烟时倒上辣子面疙瘩，菜铲一下一下地翻，使里面浸上油，直到炒得焦黄就可以出锅了。炒好的辣子球辣酥酥、香喷喷，或者拌面吃，或者当菜吃，不一会儿就会浑身发热、脑门沁汗。”

听完我们的故事，最后一个朋友眼睛有点泛红，他说：“我的故事比你们的要悲伤得多。”接着，他便讲起了他记忆中最难忘的美食。“那时候考学很难，我复习了3年才考上一个自费的大学，学费要2000块钱，在当时，这些钱够盖一个好房子了。有人说，‘上学有啥用啊，还不如盖房成亲算了。’可我不甘心，母亲咬咬牙说：‘砸锅卖铁也要上。’后来，母亲向亲戚们借了一些钱，才筹够学费。在我离家前，母亲想给我包顿饺子，可是却没有割一斤肉的钱。她走过街头，看见一家炸菜的店铺，当时炸菜已经卖完，只剩下一点面渣，母亲踌躇再三后花两毛钱买下了。回到家后，母亲到菜地割了一把韭菜，把面渣切碎，拌在一起做馅，包了一顿送别饺子。那是我吃得最香的饺子，一辈子也忘不了。”说完，朋友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里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