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质生产力作为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在新时代的创新发展,是在原有生产力基础上孕育并突破传统形态的先进生产力,已成为推动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理论成果。在定位上,新质生产力被确定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核心要素,是提升我国国际竞争力的坚实支柱,也是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的关键基石。在内涵上,新质生产力理论以高质量发展为追求目标,将科技创新作为核心驱动力,以新兴产业、未来产业作为发展平台,以创新型人才作为主导力量,同时始终把坚持绿色发展作为新质生产力的内在本质。在实践上,着力构建一体化的政策链,确保各项政策之间相互衔接、协同发力;全力打造创新驱动的创新链,持续不断地突破关键技术,进而形成强大的核心竞争力;积极推动产业链迭代升级,实现产业链、金融链、创新链的深度融合;构建精准对接的人才链,大力培养和吸引高素质人才,为发展注入强劲的动力;打造高效灵活的金融链,为科技创新和产业升级提供坚实有力的金融支撑。
关键词:新质生产力;高质量发展;科技创新;绿色发展
中图分类号:F1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54X(2024)12-0029-08
生产力是社会发展的最终决定力量,也是“社会进步的最高标准”(1)。实现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最根本最紧迫的任务还是要进一步解放和发展生产力。2023年9月,习近平在黑龙江考察时首次正式提出“新质生产力”概念(2)。2024年1月,习近平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体学习时明确指出,“高质量发展需要新的生产力理论来指导,而新质生产力已经在实践中形成并展示出对高质量发展的强劲推动力、支撑力,需要我们从理论上进行总结、概括,用以指导新的发展实践”(3)。2024年3月,习近平在参加十四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时对发展新质生产力提出具体要求,“要牢牢把握高质量发展这个首要任务,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4)。2024年7月,习近平在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第二次全体会议上指出:“要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培养壮大新兴产业,超前布局未来产业,运用先进技术赋能传统产业转型升级。”(5)这些重要论述体现了习近平对发展新质生产力的高度重视和对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的前瞻性战略布局。
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始终是中国式现代化的根本任务。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就把这一任务作为自己的历史使命,在不同历史时期,党采取了相应的战略和政策以推动生产力的发展。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带领广大人民群众创建了新民主主义制度,为生产力的发展扫清了障碍。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期间,中国共产党通过社会主义改造和国家工业化建设,初步建立了社会主义制度,为生产力的快速发展夯实了制度保障基础。毛泽东指出:“中国一切政党的政策及其实践在中国人民中所表现的作用的好坏大小,归根到底,看它对于中国人民的生产力的发展是否有帮助及其帮助之大小,看它是束缚生产力的,还是解放生产力的。”(6)改革开放以后,我国实施了市场经济体制改革和对外开放政策,极大地激发了社会活力,生产力得到了迅猛增长。邓小平指出,“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7)。进入新时代,习近平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阶段的发展理念、战略、目标、动力、政策取向等重大问题进行了深刻而全面的论述,形成了习近平经济思想,并在实践中逐渐孕育并形成了新质生产力理论。
自新质生产力概念首次被提出,便在学界引发广泛的关注与热烈的探讨。学者们从不同学科视角深入研究新质生产力。经济学学科将其视作推动经济增长与转型升级的关键力量;社会学学科侧重其对社会结构和社会关系的影响,认为新质生产力的发展不仅改变了生产方式,也深刻影响人们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念及社会关系;哲学学科则从本质和意义出发,认为新质生产力不仅是物质进步,更是人类智慧与创造力的体现,不仅推动了人类社会的进步,也促进了人类对自身能力和价值的认识与理解。不同领域的解读虽角度各异,但都揭示了新质生产力的重要性与复杂性,反映出新质生产力研究的多元化视角和丰富内涵,为本文的研究奠定了重要基础。当前,我国正处于“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着力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关键阶段(8),新质生产力起着核心支撑与强劲驱动力的作用。因此,如何准确把握新质生产力的新定位、新内涵与新路径,有效利用新质生产力促进高质量发展,成为当下理论界和实践部门亟待回答的重要课题。
一、高质量发展进程中新质生产力的新定位
“定位”乃是对某一事物或现象在社会历史进程之中的地位、职能、效能以及其与周围事物相互作用关系的确定与深刻认知。精准把握新质生产力的历史定位,必须从目标、战略、使命三个方面予以准确界定。
(一)目标定位:致力于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
党的二十大规划了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通过中国式现代化奋力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壮丽图景,明确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征程中的历史使命与战略任务。习近平指出,“从现在起,中国共产党的中心任务就是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9)。
“没有坚实的物质技术基础,就不可能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10)。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主要体现在富强、民主、文明、和谐与美丽等五个方面,而这一切的落脚点与核心驱动力,在于新质生产力的培育与形成。马克思在《哲学的贫困》中指出:“手推磨产生的是封建主的社会,蒸汽磨产生的是工业资本家的社会。”(11)这说明生产力发展状况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内在动因,对于塑造不同的社会形态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从原始社会的简单协作,到农业社会的稳定结构,再到工业革命引发的现代社会剧变,每一次生产力的飞跃都伴随着人类社会的根本性转变和深刻变革。习近平指出,“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最根本最紧迫的任务还是进一步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12)。当代中国,传统发展模式的局限性日益显现,迫切需要生产力的迭代升级和深刻的结构性变革,而加快培育和发展新质生产力,正是破解这一命题的关键所在。新质生产力作为新时代先进生产力的质态,不仅是生产力水平提升的体现,更是生产方式、生活方式乃至思维方式的根本变革。因此,能否成功培育和发展新质生产力,直接关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未来图景与民族复兴的最终实现。
(二)战略定位:着力于提升国家综合实力与核心竞争力
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是我国把握战略发展机遇期实现弯道超车和确保国家经济安全的战略选择。在技术迭代日新月异的时代背景下,传统的经济增长模式已难以持续。习近平指出,“世界经济正处在动能转换的换挡期,传统增长引擎对经济的拉动作用减弱,人工智能、3D打印等新技术虽然不断涌现,但新的经济增长点尚未形成”(13)。新质生产力凭借科技创新的蓬勃动力推动产业优化升级,正重新勾勒国家经济版图,铸就崭新的竞争优势,牢牢把握未来发展的主动权。与此同时,人工智能、量子信息、生物技术、新能源等前沿领域被视为未来产业的制高点,正加速孕育新质生产力。谁能够在这些科技前沿阵地进行前瞻性布局,掌握其中的关键核心技术,谁就能够引领全球产业发展的潮流,从而实现从追赶者到引领者的角色跃升,开创自主可控的未来产业。此外,鉴于当今国际政治经济环境的复杂性和多变性,表现为频繁发生的贸易争端、技术封锁加剧以及地缘政治的持续紧张态势,培养新质生产力显得尤为迫切。这不仅能够有效降低对外的技术依赖程度,还能够激发本土的自主创新潜能,增强国家抵御外来经济与技术冲击的韧性,从根本上捍卫国家的经济安全与战略利益。特别是,随着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加速演进,中国产业升级进程已经触及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传统优势产业领域,并开始慢慢动摇相关国家在世界产业竞争格局中的垄断地位,国际力量对比深刻调整。例如,美国出于维护科技霸权和强权政治的需要,通过加征关税、实施出口管制、加强与盟友的合作形成联盟实施技术封锁等手段,打压限制中国的发展。因此,主动适应科技革命,前瞻性布局前沿科技产业,实现转型发展,是抢抓战略先机、铸就竞争优势的关键举措。
当前,新质生产力已成为世界各国综合国力竞争的战略重点。全球主要国家正竞相加速发展新质生产力,聚焦关键核心技术的突破,引领产业结构的深刻转型。例如:美国着力推动制造业回归,强调供应链灵活性与科研本土化布局。2021年,美国发布《美国制造业竞争力与生产力提升报告》,宣布扩展现有的“制造业扩展伙伴计划”,重塑“制造美国”研究所布局,确保制造业科研根植本土。紧接着在2022年,美国《先进制造业国家战略》出炉,明确三大战略方向:前沿技术开发、扩增高级制造人才库及强化供应链韧性。进入2023年,美国启动“区域技术和创新中心倡议”,聚焦半导体、矿产资源、能源、医疗保健及量子计算等关键领域的创新发展。德国则聚力优化产业结构,着重加强核心工业部门,加速价值链向上游研发延伸及产业链数字化进程。早在2010年,《德国2020高科技战略》就已经锁定气候能源、健康食品、交通、安全及通信为战略发展支柱产业。2011年德国“工业4.0”战略登场,力推产业链数字化整合与“信息—物理”融合系统在物联网的创新应用,大举投资生物技术、可再生能源及通信新领域。2019年,《国家工业战略2030》出炉,为德国未来十年布局,侧重云计算、数字经济、数字教育、智能服务等领域。另外,日本在氢能源、量子科技、生物技术及AI领域持续深耕,频繁发布重量级战略蓝图。日本自2016年先后发布“超智能社会5.0”计划、《科学技术创新综合战略2016》和《制造业白皮书》,聚焦需求驱动的产业升级。此后,《生产力白皮书2020》出台,力促高技术人才培养与商业模式创新。2021年日本修订《产业竞争力强化法》,精准助力企业各阶段成长,强化全球产业地位。2023年,日本时任首相岸田文雄发布“新资本主义”愿景,明确支持半导体、量子科学、人工智能等七大领域,依托“破坏性创新”全面增强日本科研实力。哪个国家拥有先进科学技术特别是拥有颠覆性技术,拥有处于世界领先地位的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哪个国家就更有可能居于世界领先地位。习近平指出,“抓住全球产业结构和布局调整过程中孕育的新机遇,勇于开辟新领域、制胜新赛道”(14)。对于我国而言,应把握好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带来的巨大机遇,依靠自主创新大力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开辟新赛道、打造新优势,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
(三)使命定位:矢志不渝地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需要
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执政理念是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根本政治立场,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需要是培育新质生产力最根本的出发点。过上富足殷实的生活,一直是中国人民千百年来孜孜以求的美好梦想。中国共产党一经成立就矢志不渝地推进建设一个美好的社会,始终把人民放在最高位置,努力使人民过上美好生活。毛泽东强调“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一刻也不脱离群众”(15);邓小平将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作为判断改革开放中一切工作得失、是非、成败的标准之一;江泽民提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要求党必须始终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胡锦涛指出科学发展观的核心是以人为本,并提出“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群众是真正的英雄”(16); 习近平明确提出“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17)。一方面,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需要是解放生产力和发展生产力的目的。党团结带领人民探索革命、建设、改革发展道路,根本目的就是让人民过上好日子。另一方面,解放生产力和发展生产力是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向往的实现路径,担负着不断提高人民生活质量和水平的历史使命。回顾过往,中国共产党在领导革命、投身建设、推动改革的各个阶段,不断引领中国人民的生活水平迈上新台阶,成功实现了从温饱不足到总体小康,进而迈向全面小康的历史性飞跃。如今,我国已踏上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新征程,人民群众对于美好生活的愿景抱有更深切的期盼与向往。
不断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关键取决于生产力的发展,其满足程度的高低取决于生产力发展水平的高低。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一个社会的生产力发展水平不仅决定生产关系的形态,也从根本上决定了分配方式及人民的生活水平。从原始社会到资本主义社会,各社会阶段的分配方式和人民的生活水平皆根植于当时的生产力状况。社会主义社会乃至于未来共产主义社会,同样是“以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高度发展为前提的”(18)。恩格斯明确指出,“通过社会化生产,不仅能保证一切社会成员有富足的和一天比一天充裕的物质生活,而且还能保证他们的体力和智力获得充分的自由的发展和运用”(19)。当前,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转变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与不平衡不充分发展之间的矛盾,破解这一核心矛盾的关键路径在于新质生产力的发展。
二、高质量发展进程中新质生产力的新内涵
新质生产力理论生成于我国经济发展从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的时代背景之下,蕴含着丰富的新内涵,不仅鲜明地体现出时代特征,还具有明确的实践指向性,为高质量发展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支撑和行动指导。具体来说:新质生产力理论是以实现高质量发展为目标,以科技创新驱动、新兴产业以及创新型人才为主要构成要素,秉持绿色可持续发展的主基调,塑造出一种全新的生产力发展模式。
(一)问题导向:实现高质量发展
经济高质量发展需要发展新质生产力。新质生产力是推动经济结构优化升级和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力量。回顾历史,每一次生产力的重大跃升都伴随着经济社会的深刻变革,如蒸汽机的发明推动了第一次工业革命,使人类进入机械化时代。当前,随着信息技术、生物技术、新材料技术等领域的突破,新质生产力的形成与发展成为必然,它不仅是技术革新的结果,更是高质量发展的内在需求。近年来,通过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推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中国在电子商务、移动支付、5G网络建设等方面取得了世界领先的成就。这些新质生产力的代表不仅极大地提升了整个社会生产效率,还带动了新业态、新模式的涌现,为中国经济的高质量发展提供了强大动力,证明了发展新质生产力的必要性和有效性。与传统生产力相比,新质生产力具有知识密集、技术密集、绿色低碳的特点,这与高质量发展追求的可持续、包容性增长目标高度契合。传统发展模式难以满足当前及未来经济社会发展的需求,发展新质生产力是大势所趋,是高质量发展的必然选择。著名经济学家熊彼特提出的“创造性破坏”理论指出,经济发展来自创新活动对旧生产方式的不断替代。新质生产力通过引入新技术、新组织形式,促进了经济结构的优化升级,增强了经济体系的创新能力,符合高质量发展的核心要义。高质量发展强调的是经济发展的质量和效益,而非单纯的速度。新质生产力通过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优化资源配置,减少资源环境代价,从根本上解决了传统发展模式中效率低下、环境污染等瓶颈问题,是实现高质量发展的直接原因和有效途径。
新质生产力是高质量发展的重要着力点。发展新质生产力不是简单的技术堆砌,而是推动高质量发展的核心逻辑与实践路径,新质生产力所蕴含的创新性、先进性和可持续性等特征与高质量发展的本质诉求高度契合。第一,从历史唯物主义角度看,生产力始终是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而新质生产力作为生产力的高级形态,其蕴含的创新与变革力量,正是推动社会经济结构转型、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内在逻辑所在。第二,从创新驱动理论视角来看,创新是高质量发展的灵魂,而新质生产力正是创新的集中体现。通过人工智能、量子计算、生物技术等前沿科技的融合应用,新质生产力不仅提升了生产效率,更开辟了前所未有的产业领域,为经济增长提供了新源泉,是高质量发展的直接驱动力。第三,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发展新质生产力是塑造国家竞争优势的关键。通过优化资源配置,形成以技术、品牌、人才为核心的新型比较优势,新质生产力有助于国家在国际分工中占据更高价值链,实现经济的可持续与高质量增长。第四,从生态经济学视角考察,环境友好型的新质生产力模式,如数字经济、循环经济、绿色能源等,为解决传统发展模式下的环境问题提供了新的路径。通过减少资源消耗和污染排放,实现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的双赢,这正是高质量发展的题中之义。第五,新质生产力的发展,要求相应调整生产关系,以适应生产力的质变。这意味着更高效的市场机制、更合理的分配制度、更开放的国际合作,这些都是高质量发展所必需的社会经济条件。
(二)核心要素:强化科技创新引领
新质生产力的催生来自技术的革命性突破。马克思认为,区别经济时代的标志,根本上在于“怎样生产,用什么劳动资料生产”(20)。在人类社会历史中,每一次重大的技术飞跃都成为推动社会生产方式变革的基本前提,进而孕育出新的生产力形态。习近平指出,新质生产力“由技术革命性突破、生产要素创新性配置、产业深度转型升级而催生,以劳动者、劳动资料、劳动对象及其优化组合的跃升为基本内涵,以全要素生产率大幅提升为核心标志”(21)。这一论述揭示了新质生产力生成的内在逻辑:经历创新驱动、要素重组、产业升级三个主要环节,实现全要素生产率提升的先进生产力质态。第一,创新驱动。创新活动能够创造出前所未有的生产要素组合,提升要素效率和全要素生产率,从而形成新质生产力。第二,要素重组。新质生产力的形成依赖于生产要素的重新配置和优化组合,生产要素的创新性配置强调在新技术环境下,更有效地组织和利用资本、劳动力、信息等资源,实现资源配置的最优化。这不仅仅是资源的简单叠加,而是通过创新手段实现生产要素间的“化学反应”,创造出更高价值的产出。第三,产业升级。产业深度转型与升级是新质生产力形成的直接体现,它要求传统产业向高附加值、高技术含量转变,同时孕育新兴产业。作为衡量标准,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意味着在不增加传统生产要素投入的情况下,通过技术创新、管理优化等方式实现产出质的飞跃。由此看出,技术的革命性突破、生产要素创新性配置、产业深度转型升级三者相辅相成,共同推动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
科技创新是新质生产力的核心要素。科技创新作为撬动新质生产力发展的驱动力,具有催化新产业形态诞生、革新商业模式以及创造经济增长新动能的决定性作用。习近平指出,“科技创新能够催生新产业、新模式、新动能,是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核心要素”(22)。科技创新不局限于技术本身的迭代升级,更在于它能够打破传统的行业边界,开辟前所未有的发展空间,从而实质性地推动经济社会的整体跃升。新质生产力以全要素生产率大幅提升为核心标志,科技创新不仅体现在生产工具和生产方式的革新,更在于它能够创造出全新的产业链、价值链和生态系统,成为推动产业结构升级和生产力整体提升的关键力量。首先,科技创新催生新产业。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新兴领域如人工智能、生物科技、新材料、新能源等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崛起,并逐步成为拉动全球经济的新引擎。例如,基于纳米技术的新材料研发催生出了高性能电子器件、环保能源设备等一系列新兴产业,极大地丰富了产业链条,提高了资源利用效率和产品附加值。其次,科技创新带来新的商业模式。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技术的发展,使得共享经济、平台经济、数字经济等新型商业模式层出不穷。云计算、大数据、区块链等技术的应用,不仅改变了传统的交易和服务方式,也重构了产业生态,促使企业乃至整个社会运行体系发生深刻变革,极大地提升了社会运行效率和经济效益。再者,科技创新创造新动能。原创性、颠覆性的科技创新活动,尤其是针对关键核心技术的攻关,可以形成国家和地区的竞争优势,为新质生产力的形成和发展注入强大动力。通过攻克芯片设计、航空航天、生物医药等领域的关键技术瓶颈,不仅能提升国家科技实力,还能带动产业链上下游协同发展,促进产业结构优化升级。
(三)主攻方向:聚焦传统产业的改造提升、新兴产业与未来产业的发展
现代化产业体系构成了新质生产力孕育与发展的核心载体平台。新质生产力的演进与培育是一个以新兴产业与未来产业为核心载体和依托的复杂过程,它体现了科技创新对生产力性质和形态的根本性改造。习近平强调,“要及时将科技创新成果应用到具体产业和产业链上,改造提升传统产业,培育壮大新兴产业,布局建设未来产业,完善现代化产业体系”(23)。新兴产业与未来产业承载着科技创新的最新成果和新质生产力未来发展趋势,涵盖着诸如人工智能、生命科学、新能源技术、新材料技术、高端装备制造等前沿领域,这些产业以其高度集成的科技含量和广阔的应用前景,成为新质生产力发展的主要载体。因此,新质生产力的培育重点主要体现在两个基本方向:一是培育未来产业,二是壮大战略性新兴产业,此外,还应改造传统产业。
改造提升传统产业关系到高质量发展全局。传统产业通常指的是那些历史悠久、技术相对成熟且在国民经济中占较大比重的行业,如农业、纺织、制造等。习近平指出,“发展新质生产力不是忽视、放弃传统产业,要防止一哄而上、泡沫化,也不要搞一种模式”(24)。尽管传统产业这一标签常被误解为低效或过时,这些产业虽“传统”,但实际上构成了中国制造业的主体,占比超过80%,是现代化产业体系形成的基础产业。这些产业,如轻工业、纺织业和机械制造业,凭借其广泛的产业链影响、高度的国际市场渗透率以及对经济增长的强大驱动力,成为中国在全球市场上的竞争优势所在。实践中,传统产业往往是新质生产力孕育的基础。很多传统行业经过技术革新后,成为孕育新质生产力的主要场域。传统产业与新兴产业之间是相互依赖、相互促进关系:传统产业技术升级所催生的新技术、硬件软件需求,为新兴产业开拓市场、注入活力;反之,新兴产业的进展也离不开传统产业在原材料、零部件上的稳定供给。因此,转型升级是激发传统产业内部新质生产力的核心环节。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在成本上升和资源日益紧缺的发展趋势下,传统产业昔日的竞争优势正逐渐消减。因此,唯有通过深入的转型与升级策略,借助科技创新、要素重组等手段,激发出传统产业内部的发展潜力,才能提升我国在国际市场中的竞争优势地位。
战略性新兴产业是培育新质生产力的主阵地。战略性新兴产业是依托于前沿科技的重大突破和应对未来社会经济发展重大需求而形成的产业群。它们是新质生产力的直接体现,标志着生产力从量变到质变的飞跃,其技术新、业态新、要素新,正是新质生产力的具象化呈现。新兴产业的蓬勃发展,是新质生产力突破传统束缚、开辟经济新增长点从而对现实的经济发展具有主导作用的有力证明。我国当前的战略性新兴产业主要包括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高端装备制造产业、新材料产业、生物产业、新能源汽车产业、新能源产业、节能环保产业、数字创意产业、相关服务业等。这些领域大多是第四次技术革命产业化的实际成果,有些则需要数字技术的进一步嵌入。从产业分析看,壮大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经济学含义等同于发展壮大主导产业,涉及主导产业选择、龙头企业和“专精特新”企业培育、产业链再造等问题。
未来产业是实现引领型发展的关键。未来产业更多地指向那些尚处于技术革命和产业变革前夜的孕育阶段,代表着未来科技和产业发展新方向、尚未完全成型但潜力无限的生产力形态。未来产业的探索和发展,预示着对未知领域的开拓和对新质生产力边界的拓展,体现了人类社会对生产力无限可能的追求和预见。未来产业的发展,依赖于更为超前的新质生产力的培育与释放,需要持续的科研投入、开放的创新生态和灵活的政策环境。未来产业的探索与布局,不仅关乎国家竞争力的提升,更是对人类社会发展可能性的探索,体现了人类对未来生产力图景的主动设计与构想。
(四)依靠主体:激发创新型人才潜力
新质生产力本质上是人才驱动型生产力。人不仅是生产力的主导者,更是生产力的塑造者。习近平指出,“国家科技创新力的根本源泉在于人”(25),“创新驱动本质上是人才驱动”(26)。因此,新质生产力本质上也是人才驱动型生产力。通过开发新技术、新产品和新业态,创造出前所未有的社会价值,具有高价值性、高延展性、难以模仿性和难以复制性等特点,促使生产力内部结构发生根本转变,实现从传统生产力向新质生产力的跃迁。
新质生产力“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质量特征”(27),与此相适应的人才需求不再聚焦于从事简单重复工作的普通劳动力,而是转向那些与研发、创新紧密相连的科技创新型人才,尤其是那些能够实现原创性突破、引领颠覆性变革,引领我们进入科技“无人区”的战略级科学家、顶尖领军人才以及杰出的青年科技人才。同时,还包括那些能够熟练驾驭并应用新生产工具和新生产资料的实践应用型人才,例如以卓越工程师为代表的工程技术专家和以大国工匠为标志的高技能人才。换言之,新兴生产力相较于传统生产力,更加强调对高素质、创新导向型劳动者的依赖,即高度重视高水平人才——这一生产力中最活跃的要素。通过激发并利用这些人才的内在创新能力,组织并优化新型生产资料和劳动对象,开展复杂度高的创新活动,特别是那些集智力密集、知识依赖于一体的原始创新、颠覆性创新以及从无到有的“0-1”式的技术革新,从而催生新产业、新模式和新动能。
党的十八大提出“加速构建人才优先发展战略布局”(28),党的二十大首次将“人才强国战略”、“科教兴国战略”和“创新驱动发展战略”进行集中论述(29),在更高起点、更高层次、更高目标上对国家人才战略作出顶层设计,这是国家人才战略的一次重要迭代,与加速孕育新质生产力的人才布局方向一致,同步转型。从新质生产力理论视角来看,“人才优先发展”理念的本质在于,它虽仍将人才资源视为与数字资本、金融资本、土地等实体资本同等重要的生产要素,但强调人才资源的发展应当超前,即在资源配置与战略规划中给予培育人才要素以优先考虑。相比之下,“人才引领发展”的概念则更加深远地改变了传统思维模式,它不仅仅是要求人才战略先行,而是将人才视为所有生产要素中的领航者,是创新驱动的核心引擎。人才不再是跟随经济增长步伐的配角,而是成为设计增长路径、塑造经济形态、指引发展方向的主角。从“人才优先发展”到“人才引领发展”的战略调整,不仅是对当前全球经济格局下知识经济和创新型国家建设新趋势的积极响应,也与培育新质生产力、构建未来发展新优势的人才战略需求紧密相连。
(五)根本要求:坚持绿色发展
“生态环境没有替代品,用之不觉,失之难存”(30)。自然提供了人类生存的最基本条件,人类和社会一刻也离不开自然。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建设美丽中国,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是新时代发展新质生产力的内在要求。新质生产力不仅追求经济效益,更强调与生态效益的结合,致力于实现经济效益、社会效益和生态效益的有机统一。“绿色发展是高质量发展的底色,新质生产力本身就是绿色生产力”(31)。发展新质生产力,关键在于“质”,体现在绿色发展的协调性、可持续性等方面。
坚持协调性要求正确处理好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之间的关系。如何在推进经济快速发展与生态保护之间寻找到那条既不牺牲生态环境,也不影响经济发展的“黄金平衡线”,成为人类亟待解决的重大问题。这不仅是对传统发展模式的深刻反思,更是对未来可持续发展路径的积极构建。新质生产力本身就具有保护生态环境、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内生特点,良好的生态环境不仅是一种资源,更是新质生产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新质生产力通过科技创新、模式创新和制度创新,直接促进生态环境的保护与改善。例如,采用先进的工艺技术减少污染、推动绿色生产、提高资源使用效率等,都是在保护生态环境的同时也促进了生产力向更高质量、更绿色的方向发展,在发展中实现人与自然的对立统一。高质量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不再是矛盾的两端,而是相互促进、和谐共生的关系,共同推进美丽中国与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实现。
坚持可持续性要求摒弃以往过度依赖传统生产要素驱动的增长模式,向以创新引领的新发展模式转变。传统生产要素,诸如土地、资本与劳动力,曾是推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然而,随着全球经济和社会结构的不断演变,传统发展模式的局限性和不可持续性特征日益凸显,它不仅加速了自然资源的耗竭与生态环境的退化,亦逐渐触碰到了增长潜力的上限。习近平提出加快培育新质生产力,不仅是对环境危机的直接回应,更是对人类文明演进方向的深刻把握。新质生产力作为新发展模式的核心引擎,在追求经济效率的同时,必须兼顾生态效益和社会公正,形成一种均衡发展的新模式。新质生产力鼓励知识创新、技术创新与制度创新的深度融合,通过提高资源利用效率、促进循环经济、发展绿色能源等途径,实现经济增长与环境保护的双赢。
新质生产力作为先进生产力质态,其“绿色”属性体现了人类对自然规律、生态规律认识的深化与尊重,是对传统工业文明中忽视环境保护、片面追求经济增长模式的超越。坚持绿色发展,不仅是生产力进化至新阶段时转换增长动能的内生需求,也是新质生产力回应民众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向往的重要表现,更是提升国际竞争力、构筑新优势的战略支点。
三、高质量发展进程中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新路径
发展新质生产力,不仅需要挖掘和释放新质生产力的深层潜能,更在于通过全面而深刻的制度改革与创新,“着力打通束缚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堵点卡点”(32),重塑生产关系以适应生产力的崭新形态。具体而言,要“完善科技成果转移转化机制,走出一条创新链、产业链、人才链、政策链、资金链深度融合的路子”(33)。
(一)构建一体化的“政策链”,加速新质生产力的协同发展
政策链的本质是一种高度系统化和策略化的国家治理手段,它超越了单一政策的局限性,通过集成多维度、分层次的政策措施与工具,形成一个目标明确、功能协调的政策网络。构建新质生产力的政策链应确保政策间的协同增效,具体体现为确保长期愿景与短期行动的连贯性、不同类型政策工具的互补性、适应市场动态与外部环境变化的灵活性,以及维护政策执行的公平性,形成跨领域协作机制,实现政策资源的最优配置,确保每项政策都能够相互协调、相互支撑。
(二)打造有效运作的“创新链”,激发新质生产力的增长动能
创新链作为培育新质生产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包括从要素聚集、原始创新、技术研发、产品设计、项目孵化、商业化应用到市场反馈并再次触发创新等主要环节的全过程链条。它强调科技创新从理论到实践、从创意到产品的全链条整合与协同优化,是推动科技成果转化为现实生产力、促进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关键路径。创新链的有效运作依赖于各环节间的紧密衔接和协同创新,需要政府、企业、高校、研究机构、市场等多元主体的广泛参与和深度合作。通过构建开放合作的平台,促进知识共享、资源流动和技术转移,可以有效加速创新链的运转,推动经济社会的高质量发展。
(三)建立迭代升级的“产业链”,夯实新质生产力的实体根基
产业链是新质生产力生成的重要载体。产业链的本质是企业主体之间基于特定技术经济联系的结构形态,它体现了产业内部以及跨产业间的关系网络。新质生产力的培育与跃升,需要大力规划未来产业、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引导传统产业升级转型,形成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的现代产业体系。“要围绕发展新质生产力布局产业链,推动短板产业补链、优势产业延链、传统产业升链、新兴产业建链,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保证产业体系自主可控、安全可靠”(34)。应以“因地制宜、集聚融合、协同发展”为基本思路,打破传统产业链的界限,通过跨领域、跨行业的融合与协作,创新产业链的构造方式与运营模式,推动产业链整体效能提升,实现产业链条内生动力与外部竞争力的双重提升。
(四)形成精准对接的“人才链”,提供强有力的人力资源支持
在新质生产力的视阈下,人才链超越了传统的人才个体发展框架,强调构建一种网络化、互动频繁的人才生态系统。在这个系统内,不仅人才个体能力得到提升,更重要的是通过团队合作、知识共享及创新集成,实现创新能力的协同放大,加速知识与技术的迭代更新。这凸显了人才链作为新质生产力的中枢地位,通过精心设计的培养体系、高效的吸引策略及激励机制,实现人才资源与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发展需求精准对接。人才链构建的核心逻辑起始于明确新质生产力对创新型人才的素质要求,聚焦科技前沿趋势,推动人才在实践与学习中不断成长,最终孕育出战略科学家、科技精英、创新团队及卓越工程师等战略人才。这一过程可归纳为四大关键环节:“素质标准建立——科技前沿追踪——人才梯队培育——战略人才库形成”,核心部分是与新质生产力匹配的杰出科学家和科学技术人才群体。
(五)创建灵活高效的“金融链”,确保新质生产力发展所需的金融供给
金融资本作为创新活动的“血脉”,其灵活性与效率直接影响新质生产力的培育进程。“要聚焦金融服务科技创新的短板弱项,完善金融支持创新体系,推动金融体系更好适应新时代科技创新需求”(35)。加快新质生产力的培育,关键在于高效利用金融的“输血”作用,为尖端科技研究、创新成果转化、新型生产要素的优化配置以及新兴业态、新动能、新模式的成长,注入充沛的资金支持,以驱动全面创新和发展。
注释:
(1) 《列宁全集》第16卷,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209页。
(2) 《习近平主持召开新时代推动东北全面振兴座谈会强调 牢牢把握东北的重要使命 奋力谱写东北全面振兴新篇章》,《人民日报》2023年9月10日。
(3)(21)(22)(23)(31)(32) 《习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体学习时强调 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 扎实推进高质量发展》,《人民日报》2024年2月2日。
(4)(24) 《习近平在参加江苏代表团审议时强调 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人民日报》2024年3月6日。
(5) 习近平:《在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第二次全体会议上的讲话》,《求是》2024年第18期。
(6)(15) 《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079、1094页。
(7) 《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373页。
(8)(9)(10)(12)(29) 《习近平著作选读》第1卷,人民出版社2023年版,第23、18、23、181、28页。
(11)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 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602页。
(13) 习近平:《共担时代责任,共促全球发展》,《求是》2020年第24期。
(14) 习近平:《当前经济工作的几个重大问题》,《求是》2023年第4期。
(16) 《胡锦涛文选》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184页。
(17)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 第1卷,外文出版社2018年版,第424页。
(18)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 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86页。
(19)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 第9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99页。
(20)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 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10页。
(25) 习近平:《在科学家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20年9月12日。
(26)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 第4卷,外文出版社2022年版,第538页。
(27)(34) 习近平:《发展新质生产力是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和重要着力点》,《求是》2024年第11期。
(28) 《胡锦涛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656页。
(30) 习近平:《论把握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年版,第254页。
(33) 《习近平在江西考察并主持召开推动中部地区崛起工作座谈会时强调 贯彻新发展理念推动高质量发展 奋力开创中部地区崛起新局面》,《人民日报》2019年5月23日。
(35) 《习近平主持召开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二十五次会议强调 加强数字政府建设 推进省以下财政体制改革》,《人民日报》2022年4月20日。
作者简介:孟永,南京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江苏南京,210094;李红亮,南京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江苏南京,210094。
(责任编辑 李灯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