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ChatGPT通过大型语言模型以及跨模态深度学习模型获取了参与对话能力,对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内容生成、实时交互、流动贯通等具有现代性赋能作用,但同时也解构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创造传输中的主客体关系,导致主体情感性功能销蚀、主流话语意涵弱化、话语传播壁垒增厚,并且新型话语霸权的崛起加剧了意识形态安全风险。基于此,需要构建新型互动关系,增强优质内容供给,创设和谐话语环境,建构话语传播生态,以确保智能时代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有效实践。
关键词: ChatGPT;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现代性;人工智能
中图分类号: G641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673-3851 (2024) 08-0466-07
Reflections on modernity of ChatGPT on the development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discourse
WANG" Ying, HOU" Yong
(School of Marxism, Jiangnan University, Wuxi 214000, China)
Abstract:" ChatGPT acquires the ability to participate in conversations through large language models and cross-modal deep learning models, which has a modern enabling effect on the content generation, real-time interaction, and flow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discourse, but at the same time, it also deconstructs the subject-object relationship in the creation and transmission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discourse, resulting in the erosion of the subject′s emotional function, the weakening of the meaning of mainstream discourse, and the thickening of discourse communication barriers. Furthermore, the rise of new discourse hegemony aggravates the ideological security risk. Based on this, it is necessary to build a new interactive relationship, enhance the supply of high-quality content, create a harmonious discourse environment, and construct a discourse communication ecology to ensure the effective practice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discourse in the intelligent era.
Key words: ChatGPT;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discourse; modernity;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自启蒙运动以来,理性主义在科学技术领域逐渐占据主导地位,导致工具(技术)理性脱颖而出,甚至作为一种异化力量逐渐成为现代性的象征。可以说,技术与现代性同时登上“历史舞台”。由于技术多方面的突出优势,技术似乎成为理性的总和。然而,数次工业革命之后,技术社会越发显现出现代性的风险特征。正如吉登斯所言:“现代性是一种双重的现象。”[1]实际上,现代性不仅有“双重效应”,还具有反思性意义,因而生成“建构—解构—重构”机制,推动社会结构、生活方式发生深刻变革。作为社会子系统的思想政治教育也因其影响形成思想政治教育现代性。思想政治教育现代性是指其系统各要素在现代化的主动寻求过程,是中成为基于对社会现代化的积极回应的客观现实,实质在于其所呈现出基于思想政治教育传统的反思和对社会现代化的积极回应[2]。其中,话语作为思想政治教育内容的直接表达,自然也离不开现代性的考察。
学界围绕智能技术赋能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开展研究,现有成果主要有三个维度集中在三方面:一是基于时代语境。有学者从数字化生存时代出发,深刻剖析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传播的场域特征、逻辑矛盾、优化路径[3];还有学者基于智媒时代,指出智能媒体建构的现实场域导致话语叙事方式变化和话语权力结构变更[4]。二是聚焦技术视角。有学者指出人工智能重构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权的实践背景,推动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权的工具革新[5],但与此同时,技术驱动的科学测量和评估手段正挟持着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权[6];有学者指出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使思想政治教育面临话语意义流失、场域离散、认同消解的挑战,需要结合技术新特点,从话语引导的权力效应、话语空间的多维拓展、话语认同的评价体系等层面探索信息传播生态中的话语建构路径[7]。此外,有学者进一步考察推荐算法的运作原理,分析其嵌入思想政治教育所带来的话语理念异化等困境,强调应利用算法技术“强关联”等优势寻求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智能发展的突围进路[8]。三是侧重传播方式。有学者指出在“圈层化”的传播矩阵下,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建构面临话语“失声”“失调”“失效”的困境,需要积极探索打破圈层隔阂、扩大话语影响、加深话语认同的出圈策略[9]。也有学者挖掘场景化传播的“话语生产—话语连接—话语体验—话语扩散—话语认同”内在运行机理,以赋能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实践创新发展[10]。可见,智能技术驱动下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发展引起学界较为广泛的关注,为后续研究奠定了基础。但现有成果大多从宏观视角把握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现实境遇,鲜少涉及以某一具体新兴技术辩证考察其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发展问题,并且诸多智能技术视角似乎都是对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发展的理想化泛论,缺乏具体典型代表的针对性考量。而作为生成式预训练语言模型ChatGPT的出场,不仅打破了研究的“悬浮化”状态,且其客观实在、易操作“以反馈强化学习机制等新型技术手段深刻影响了话语创造”[11]。ChatGPT通过自然语言处理以及人类反馈学习机制等获取了参与对话的能力,从具有多元化语言元素的语料库中进行问题层层解码,在人机对话、反馈学习中及时修正答案,成为能够创造新内容的话语生成机器,为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内容生成、交互传播等提供了新的智能图景;但与此同时也致使思想政治教育话语陷入现代性困境,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发展呈现出机遇与风险并存的态势。因此,本文以技术迭代演进为语境,审视ChatGPT对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发展的“双重现代性”,力图规避风险挑战、锚定正确方向、实现赋能增权,赋予话语交互的规范力量和社会意义。
一、建构:ChatGPT对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发展的现代性机遇
基于跨模态深度学习模型的ChatGPT打破了传统数据挖掘并预测分析式的人工智能模式,是能够在检索、分析、整合和反馈中将话语解析并生产出新内容的生成式人工智能。ChatGPT与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发展具有内在的适配性,并重塑了话语内容生产、即时互动以及传播机制。
(一)ChatGPT推动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内容生成
内容生产是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实践的关键环节[12]。如果仅凭借思想政治教育者的个人经验以及信息技能进行话语生产,那么将越来越难以与智能化场景中人们的信息需求相适应,因而以人工智能驱动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内容生产成为题中之义。作为人工智能生成内容技术,生产性是ChatGPT的本质特征。ChatGPT基于超大体量的语言模型,在特征关联中寻找与问题中语言元素相契合的答案语言,再通过算法深度学习机制对语料库中多元话语素材进行分类整合构造,于主客体交互中修正答案,从而为生产具有较强概括性、精准性、情感性以及审美意蕴的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内容提供智慧支持。换言之,ChatGPT能够围绕特定话题,以更快的速度和更低的成本将话语内容扩展开来,通过词语重组和自我修正对分散的思想政治教育信息进行重新编辑,同时抓取和使用更多的数据资源充实其中,最终形成契合所提问题且具有理性和感性的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内容。此外,基于优越的自然语言处理技术的ChatGPT能够将抽象的思想政治话语内容以更易于传达和理解的可视化方式呈现出来,让话语受众拥有更多的参与感、体验感和获得感。总之,ChatGPT实现了数据意义向文本内容转化,既能对思想关系空间中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进行二次编辑和表达,也能对部分话语内容进行自动创作,推动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内容生产的智能化。
(二)ChatGPT契合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实时交互
不同于网络搜索引擎的大段话语呈现,或是传统机器人的“答非所问”,ChatGPT是一种经过训练的语言模型,其核心训练目标在于实现与用户进行交互式对话,以构建和补全对话结构。正是基于直接现实的一对一“人—机”交互模式,ChatGPT能够在反馈强化学习机制中即时将主客体拉入思想行为的交流场域。通过高频次的实时交互反馈强化学习机制,ChatGPT实现了与人类的充分交流,既促进了每一个数字用户与之进行话语诉求反馈和多向交互,提升提问能力,又能为受众供给“私人定制”式的话语内容,增强信息获得感。由此,思想政治教育“智能伴学”应运而生,受众通过ChatGPT“指令—执行”的互动机制,在自适应学习环境中更加主动地学习吸收精准的话语信息,依靠自然语言处理系统等技术手段获得更为及时、全面、专业的释疑解惑,增强受众对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理解。正是这种人机交互,使得人们能够通过与ChatGPT的持续交互,将符合现实情境的、正确的认知信息嵌入其信息数据库。随后,这些数据将会被拆解、回收并重新纳入智能机器的运行机制之中,话语数据得以不断迭代发展,从而实现主流意识形态话语内容的创新发展。总之,ChatGPT的对话式联结和即时性交互,为受众的沉浸式体验和开放式交互提供了条件,建构起话语信息之间相互关联的特征体系,驱动各类话语实现适应性转换。
(三)ChatGPT适应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流动贯通
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信息只有在流动和交往中才能实现其价值。作为新一代人机协同共生的智能技术,ChatGPT以超高速度、模拟智能和千亿级的连接能力,实现了高度拟人化的场景决策模型,逐步成为话语流动的重要载体。一方面,ChatGPT深度学习算法助推意识形态传播从“人—人”传播到“人—机”传播乃至“机—机”传播,传播场景的虚实界限和时空界限进一步被打破,将原本需凭想象力构建的跨时空关系转变为现实人机互动,促使主体的话语信息搜寻方式、接收方式、认知方式和表达方式的变革,实现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内容“自主调节”分发。另一方面,ChatGPT已逐渐超越单纯作为媒介进行简单、被动话语传输的局限,而是更加积极地参与经验的生成、重塑与转变过程。换言之,ChatGPT在话语组织和流动中发挥着连接和重塑各种话语资源的“中介”的重要作用,兼具话语加工者和流动媒介的双重身份,为思想政治话语内容的贯通提供了重要的技术支持。更为重要的是,ChatGPT加强了人工智能的人性化特质程度,媒介范畴开始从一种物理性进入到生理性的媒介和心理性,实现了特定场景下的情感补偿[13]。ChatGPT的对话式交流互动能够激活主体内心的情感诉求细胞,提升受众主动参与传播的意愿,正是这种由智能化驱动情感人际传播,话语内容得到更多数字用户的充分接受和认同。此外,随着ChatGPT应用程序编程接口开放,能够将话语信息内嵌于各类媒体之中,从而实现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全媒体贯通。
二、解构:ChatGPT对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发展的现代性困境
马克思指出:“每一种事物好像都包含有自己的反面……机器具有减少人类劳动和使劳动更有成效的神奇力量,然而却引起了饥饿和过度的疲劳。”[14]作为生成式人工智能的ChatGPT,在赋能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变革的同时,也以其工具理性深度解构了传统话语语境,消解话语主体间的交往理性,降低主流话语的传播力,随之而来的是意识形态安全风险加剧。
(一)关系失调:话语主体间性式微
随着数智技术的发展,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生产不再局限于教育者的角色扮演,受教育者越来越多地参与或影响话语创造、话语传播。如果说传统信息技术对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影响主要集中在受教育者表达利益诉求上,那么ChatGPT介入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不仅转换了双向互动的主客体关系,而且削弱了话语主体间的交往理性。
第一,消解主体能动性。ChatGPT所营造的信息交互与话语互动空间呈现出高效率的工具性,思想政治教育者沉浸在单向度的“技术合理性”中,容易被人机互动中的话语情境缠绕,丧失反思批判的意识与能力。在智能算法的干预下,受众使用ChatGPT时,所接收到的话语信息是被直接分发的,不能依据自身特点及发展需要自主选择,长此以往,受众会不自觉地依赖智能化信息供给,其价值信仰、情感认知、思想理念和行为方式等趋向消极被动,自身的信息主体性也在享受“信息投喂”中逐渐消解,从而走向“单向度的人”,引发“忽视人的自由意志和被遗忘权、预防式惩罚和个性化歧视”[15]等风险。
第二,解构主体间性。ChatGPT在消解主体主动性的同时,也以技术手段实现的推测判定进一步解构了话语创造的主客体互动关系。一方面,主体在机器创造的“个性化”信息互动中,智能算法推送在未经主体审视的话语时会进行机械化的信息输送,人的主体性在无限的驯化中成为智能机器人的训练客体,这导致教育过程中生动和鲜活的话语传输方式反而出现倒退,人的主体性话语就转化为机器的结果,出现“人的语言物化症候”[16]的异化现象。另一方面,伴随主体对ChatGPT的过度依赖,话语受众失去了基于主体意愿及切身实际的价值选择权利,受众在训练ChatGPT时反而被规训,逐渐弱化其在话语交往中人的交往理性,导致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主客体脱离了话语交往的平等和谐人际关系的本质规定。
(二)技术僭越:主流话语价值弱化
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承载着具象性与抽象性的话语形态[17],发挥着信息流和意识流的传导功能,是表述真理的言语行为和促进交流、实现共同进步的重要载体,不局限于简单的事实描述的解释功能,更在于价值建构、情感弥合的关切。然而,ChatGPT在理解人际沟通中又显现出“答非所问”的悖反式现象。
第一,ChatGPT销蚀主体参与客体话语创造的情感性价值。情感性特征是话语能够被客体接受的重要原因。不同于以往的智能机器产出的生硬性话语,ChatGPT的话语训练使得输出风格明显附加了情感性,提升了“柔性”,可以将话语转化成“善解人意”的情感语言,对外呈现出“动之以情”的样态,这就导致本应居于主导地位的话语主体面临“失声”。ChatGPT的技术理性“赋魅”代替了主体的人文精神,以致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内容所蕴含的丰富人文精神和深厚思想意涵被无形消解。作为情感机器的ChatGPT“促成了线上集体欢腾和狂欢,但虚拟世界短暂的情绪波动取代持续深层的现实情感联系,势必加剧个体亲密性圈层的塌陷和中介性联系的缺失”[18]。
第二,ChatGPT不具备“具身认知”,难以生产满足多元主体思想情感的话语内容。一方面,ChatGPT仍定位在语言处理的言传,对类意会式表达不能结合语境进行全面的语义分解和选定。实际上,人类的语言交流不仅仅局限于字面意思,更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ChatGPT不能领会涉及语言背后的日常生活知识、历史文化背景知识、心理情感愿望等信息因素,困囿于机器“算法”贫困的思想生产能力,无法生成引起受众情感共鸣的话语。另一方面,当直接运用ChatGPT生成具有思想引领性的主流话语时,生成的话语往往突现出主题偏离、价值虚无、语焉不详等问题,难以准确表达思想政治教育中的重要观点和表述,话语思想性降低,加上人们分辨信源真伪能力不足,受众对思想政治教育内容的理解易出现偏差,产生误解和误导,从而减弱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价值引领力,影响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权的建构。
(三)圈层区隔:话语传播壁垒增加
囿于技术自身缺陷、主体素养不齐等,“信息茧房”与“圈群效应”在ChatGPT的应用中愈加明显,影响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传播实效。
第一,“信息茧房”效应加剧。当ChatGPT任由受众需求自主使用时,受教育者更加倾向接收符合自己兴趣的同质信息,忽略或抵触其他异质信息,用户对私人领域的过度关注会损耗其在公共议题方面的关注度。由此在技术资本与编码信息裹挟下,通过“过滤气泡”与“羊群效应”而构筑了“信息茧房”,受众将茧房内的话语认同误认为是社会认同特定话语在圈层化传播。长此以往,群体传播中的信息级联与群体极化加剧了观点认同[19],ChatGPT使受众自发交流中的个体观点和态度推向非理性化,群体无意识中增厚了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传播壁垒。加之各类圈层的语境差异,主流话语渗透面临极大困难,完整话语叙事不断解构成碎片化信息流,销蚀了将削弱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凝聚社会共识功能。
第二,ChatGPT脱离传统话语传播矩阵。ChatGPT通过个体赋权更进一步地将传播的整体范围扩张,用户通过自身分众化优势以“裂变”形式实现话语分散传播,逐步打破了传统的自上而下的单线性传播关系,在ChatGPT建构的非线性传播矩阵中,夹杂着鱼龙混杂、真伪难辨的话语信息,虽能满足受众多样化的信息需求,但极易造成认知错位和价值混乱,导致受众话语传播呈现出“去中心化”状态。此外,当“隐蔽化”的非主流话语信息到达临界状态时,用户任何微小的网络话题都会恰如“蝴蝶效应”般刺激整个话语系统的暗流涌动,导致舆情监测难以把控、反动言论难以遏制,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进场难度增大。
(四)话语霸权:意识形态风险加剧
ChatGPT并非无关价值关涉的产品,其语料库、数据库、技术运维、应用场景等无不体现意识形态性,即“生成式人工智能具有明显的意识形态倾向”[20]。第一,ChatGPT信息交互容易诱发潜在的意识形态风险。一方面,ChatGPT以西方语言及知识体系训练为基础,其生成文本的基本格式再次强化了英文及其所内嵌的话语权力的优势,中文话语权力持续弱化,西方话语霸权致使我国意识形态领域斗争处于被动状态。另一方面,ChatGPT以“中立、客观”自居,实际上充斥着双标、矛盾。ChatGPT建立在人类长期形成的大量互联网数据的基础上,其数据直接受到研发公司及技术人员的价值“投喂”,夹杂着人类社会长期存在的诸多偏见、歧视等“噪声数据”,不可避免会造成“成见叠加”效应,影响思想政治教育话语领导权生成。此外,ChatGPT为了证明自身的智能性,会输出虚假编造的文本话语,当别有用心者将错误的社会思潮渗入算法程序中,在没有审核、校对的情况下,这种误读及其偏执论证会转嫁到主体身上,不明真相的主体最终成为错误思潮的推手,不断解构人们已经成型的符合主流价值的认知。
第二,ChatGPT技术应用易致话语权力旁落。究其本质,ChatGPT仍是一种“权力的媒介”,是一种“意识形态引领的技术范式,涉及对传播权力的分配”[21],而不是仅仅局限于作为技术手段的工具。在算法黑箱的操纵下,传统人工信息生产与编辑被技术代码所取代,ChatGPT作为“把关人”可能影响甚至操纵公众的认知及判断,造成政治与技术互嵌、真相与谎言杂糅,话语意义、话语传播以及话语认同层面都被技术异化,本质仍是资本裹挟的意识形态话语权的争夺,ChatGPT在技术的包装下沦为意识形态世界机器。实际上,用户在使用时也一定程度推动了占据技术话语权制高点即由技术驱动西方价值的渗透,公众深陷“政治情感依恋”[22],催生出诸如“历史虚无”“价值虚无”“数字殖民”等风险,导致意识形态安全风险越发呈现出隐蔽化、全域化、复杂化的特点。
三、重构:ChatGPT推动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发展的实践进路
马克思指出:“问题和解决问题的手段同时产生。”[23]为了充分发挥技术优势,应当把机器与机器的资本主义应用区别开来[24],保持ChatGPT工具理性和价值尺度的张力,加强信息技术应用与治理,推动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创新发展。
(一)人机智联:构建新型互动关系
技术虽是推动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创新的载体,但更要发挥人的主体性,构建基于智能技术的话语主体共同体。第一,提升主体智能素养,建设兼具“智能”与“治能”的人才队伍。ChatGPT以网络数据信息作为训练数据,而网络社会信息内容复杂冗杂,在输出文本过程中容易出现偏离应然的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内容问题。这就需要加强对各种信息的甄别与治理,以系统思维审视各类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资源的要素结构、功能作用及其嬗变,不断调整话语资源注入ChatGPT中的编码提取、反馈控制、调节转化等运行环节,进而优化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议题设置、内容生产以及传播流通的完整过程。另一方面,掌握ChatGPT的底层技术运行逻辑及中心枢纽。通过反复输入与输出训练深谙话语生产的一般规律,洞悉其输出过程中出现的错误信息特征关联,进而在反馈强化学习中提升ChatGPT对话语内容的理解能力,使其生成具有逻辑性、思想性、价值性的话语内容,实现人机协作话语生产和话语交互,提升话语内容“创造力”。
第二,重塑主体间性话语交往关系。一方面,思想政治教育主体需充分发挥以协商合作、良性互动为原则的人机对话机制作用,在ChatGPT与人的互动学习中赋予输入话语价值关切,促进人工智能内容生产平台成为高质量、友善的对话者,兼具“情商”与“智商”的内容生产者。另一方面,教育主体要明晰技术边界,回归育人本位,通过整合受众在ChatGPT输入的问题,利用平台特征关联能力,辨明受众思想行为动向,及时对教育对象疑惑做出回应,掌握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主动权,避免落入技术中心主义的窠臼。
(二)话语引领:增强优质内容供给
优质话语内容的有效供给是突破基于技术分发造成同质话语信息聚合的关键,对于拓展话语受众认知版图具有重要意义。第一,坚持主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对ChatGPT的引领。算法和程序设计只有与国家主流意识形态相符合,才能维持良性运行秩序状态。一方面,开发者应秉持主流价值观,系统总结和分析ChatGPT输入输出模式下生产话语的规律和特点,设计符合主流价值导向的算法,使得既彰显工具理性、又契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要求的话语映射到对话生成中,进而提升生成智能转换非主流意识形态信息的效度,实现主流价值引领智能话语建构。另一方面,教育者要及时回应ChatGPT介入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后所引发的社会热点话题,立足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整合与批判功能、依靠生活话语情感功能消解其中的“低级红”“高级黑”言论,牢牢掌控主流意识形态的议题议程主导权,弘扬社会主旋律。
第二,利用ChatGPT资源整合能力,产出更具鲜活性的多元化话语。一方面,发挥ChatGPT整合和筛选优质话语资源价值,有力推进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资源体系化、现代化发展,共建共享话语信息资源库,生成满足话语主体需要的信息供给。另一方面,教育者在把握受教育者思想发展动态和心理趋势的基础上,转变传统宏观叙事式“话风”,创造符合教育对象的话语风格,善于运用ChatGPT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元素,进而生成形象生动的图像话语,使受众理解得更明白透彻,进一步提高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亲和力、感染力与渗透力。
(三)德法规制:创设和谐话语环境
作为新式人工智能内容生产机器,需要以特定的科技法律及伦理规则规制ChatGPT,确保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在规范的智能图景中有效实践。第一,强化国家主体力量的促进作用。一方面,积极推进人工智能产业发展,加大对该领域的资金投入,不断提升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水平,着力构建产学研融合的协同创新体系,实现多领域间的数据规模集成与共享共融共创,推动类ChatGPT人工智能项目落地生根,为思想政治教育教学研究注入技术动力。特别要加强与相关技术企业方合作交流,解析ChatGPT的底层技术逻辑,深入了解ChatGPT生产话语的技术线路特征,克服因语义、文化、制度等差异所带来的偏见问题,强化对专业问题的高质量数据训练,提升模型的话语理解及筛选能力,消除使用ChatGPT时所带来的语义扰动、虚假信息等问题。另一方面,完善技术制度规约。职能部门应以国家总体安全观为指引,结合此前应对各类智能技术介入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经验,制定与之相契合的规范体系,完善个人数据隐私保护、各方主体责任明确等相关法律法规,设定此类人工智能产品应用的限度和范围,同时加大审查和监管力度,对其传播的话语内容进行“查杀”,为ChatGPT赋能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提供安全、规范的发展环境。
第二,提升用户媒介素养,主动规训智能平台。责任主体应强化责任意识和坚守伦理规范,明确ChatGPT育人的基本导向。一方面,研发人员开发诸如ChatGPT类似产品过程中,将我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基本要求作为算法和程序设计的核心要素,保障其在伦理道德的约束中运行和发展,防止因异质性话语信息的算法聚集和扩散遮蔽话语的价值与意义,破坏思想政治教育语境。另一方面,使用者应遵循人工智能和互联网科技领域的法规政策,秉承“负责任地研究和创新”理念,保持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增强批判性思维能力,从被动适应技术转向主动驾驭技术。这就要求主客体在使用ChatGPT时应遵循学术诚信原则、恪守相关伦理规约,谨慎输入问题和仔细核对答案,避免ChatGPT侵犯他人的隐私权、名誉权等权益。
(四)破圈聚众:建构话语传播生态
只有突破话语圈层藩篱,才能真正实现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传播实效的提升。第一,优化技术运行准则,打破“闭环场域”。一方面,不断完善ChatGPT系统内部的技术规则,增强技术使用效能,构建以技术为主的安全屏障,充当好受众接收信息过程的“数字看门人”角色,依靠社会舆论来规制算法黑箱对受众的全权操控,将智能化的检测预防手段与实时性的安全制止手段相结合,打造公开、公正、客观的ChatGPT,规避算法技术产生的圈层效应。另一方面,以“剃刀定律”为算法运行准则,削弱信息茧房建构的交流壁垒。ChatGPT生成内容不乏复杂冗长的话语内容,这就要求我们需要把握其中本质,将繁杂转换为精炼,避免因过多程序内容所造成的茧房。因而遵循客观而简洁的运行准则,有利于打破“技术羁绊”所建构的信息茧房,增强思想政治教育话语传播实效性。
第二,多元力量互动,整合话语时空和议题。思想政治教育话语重构的本质就是重建信息资源和教育资源的凝聚力和整合力[25]。一方面,加强ChatGPT与其他智能技术的接入,诸如元宇宙、区块链等,创建新型数据库,实现思想政治教育话语资源的有效聚合,贯通虚拟与现实传播空间,促进大众传播、社交传播、智能传播的新循环,构建话语传播生态。另一方面,利用人际关系和社交图谱的传播机制,平衡各圈层之间的关系,强化主体责任。教育者要运用其专业的理性思维、系统化能力与统合业务手段,充分了解受众群体的特点和需求,设置具有情感共鸣的焦点议题,促进文本、理论、日常话语之间的多元互动,实现圈内圈外话语的交叉渗透,形成社会话语的价值共识凝聚力。
四、结 语
本研究基于现代性理论,审视ChatGPT介入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带来的建构与解构的双重现代性效应,指出智能时代推进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发展,必须充分发挥技术优势,明确技术的法律伦理边界、构建人机智联的话语主客体关系、加强主流话语的优质供给、建构话语传播生态,进而开拓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发展新领域。伴随着教育数字化转型战略的推进,依托类ChatGPT寻求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出圈”渐成现实,应在坚守价值立场的基础上建构技术应用话语发展的实践规范,但技术逻辑和教育逻辑的交织张力也决定着这将是一项长期且复杂的课题。未来研究应进一步从理论建构和话语实践探索技术与思想政治教育的“双向奔赴”,即在“技术—教育”的互构中重新发现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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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陈丽琼)
收稿日期:2023-11-09" 网络出版日期:2024-05-14网络出版日期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后期资助项目(22FKSB028)
作者简介:王 莹(1998— ),女,安徽马鞍山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思想政治教育方面的研究。
通信作者:侯 勇,E-mail:yonghoujndx@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