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运用素养的知识基础

【关键词】语文核心素养；语言运用；语言知识；语文课程

语言运用素养是语文核心素养的基础。《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22 年版）》（以下简称“义教新课标”）从语感经验、意识能力、品德情意等方面，指出了语言运用素养的具体表现和实现路径。语言运用素养的关键是语言能力，一般认为包括语言生产能力和语言理解能力，这是人类据以应对各种日常生活情境的基础性能力［1］，在语文课程中，主要指语言运用能力。从这个角度看，中小学语文课程中的语言知识，即知道如何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或者能够使用它的知识。语文教材所要提供的，便是一套指向语言运用的知识。

一、守正创新，优化调整教材语言知识内容

“语言是一种社会交际工具”，是“从言语中抽象概括出来的一种体系或系统，是把具体的思想感情内容统统抽象掉了的语音系统、语汇系统、语法系统、语义系统”［2］。中小学语文课程中的语言知识，不仅是关于这一套系统的精要、好懂、有用的基础知识，更应包括如何运用这些基础知识的程序性、策略性、方法性知识，应围绕语言运用素养，涵盖更加丰富、扎实的基础内容。

1.明确语言学习的目标和内容要求

义教新课标在“总目标”“学段要求”以及各个学习任务群的阐释中，均有关于语言学习的目标和内容要求。“总目标”提及汉字、汉语拼音、普通话的学习，要求“主动积累、梳理基本的语言材料和语言经验，逐步形成良好的语感，初步领悟语言文字运用规律。学会使用常用的语文工具书，运用多种媒介学习语文”。第四学段的“学段要求”，结合四种类型的语文实践活动，提出各种指向语言文字运用的方法性知识、策略性知识。

从义教新课标对学习任务群的阐释看，语言知识学习内容在各个任务群中都有所体现。“语言文字积累与梳理”任务群是基础，学习形式有积累、梳理、欣赏、探究、运用、展示等，具体要求包括：丰富对词语、名句、诗文等的积累并能够运用；按照词类梳理字词，梳理学过的语言现象，典型的语法、修辞应用实例；欣赏优秀作品的语言表达技巧；初步探究语言文字的运用规律；展示交流对语言文字及其文化内涵的认识和理解。“实用性阅读与交流”任务群提出要关注不同媒介的语言运用；“文学阅读与创意表达”任务群提出要欣赏、品味作品的语言，感受不同媒介的艺术魅力；“思辨性阅读与表达”任务群强调比较、分析、概括、推理等思维方式，隐含着逻辑知识的学习内容；“整本书阅读”任务群提出要对作品的语言进行研讨；“跨学科学习”任务群提出要运用多种媒介展示学习成果。

语言学习目标通过多个学习任务群来实现，这正体现出语文课程的本质是学习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运用，体现语文学科的独特价值。在语文学习的全过程中，要引导学生增强对语言文字的敏感性，积累典型的语言材料，探究语言文字运用规律，掌握语言文字运用规范，理解语言文字的文化内涵，真正发挥语言运用素养对培育文化自信、思维能力、审美创造素养的重要作用。

2.对教材中语言知识的优化调整

统编初中语文教材编修过程中，在梳理现行教材语言知识的基础上，根据义教新课标对语言学习的相关要求，查漏补缺，优化调整。编修教材延续了比较稳定的关于语音、文字、词汇、语法、修辞的相关知识，以词汇作为初中学习的重点，适当增加语篇知识、语言文字规范化知识、逻辑知识，强化语用知识，明确古汉语知识要点。

词汇知识。“我国语文教学传统特别强调字与词是语言建构的起点。”［3］词汇学习内容包括词语积累、词义理解、辨识语病等三个层面，尤以词义理解为重点。词义知识与阅读、写作的言语实践活动关联紧密。要结合语境，准确把握词义，赏析词语的表达效果，正确掌握词语的用法和搭配。

语篇知识。中小学生应掌握的语篇知识主要是指导“以言成篇”的应用性知识。一是语篇结构的知识。包括句子的衔接和过渡、关联词语的使用、语段的组合、文章的结构等基础知识。尤其要关注根据汉语句法、段法和章法的特点，能够训练学生读解句子和语篇、具有动态操作性能的程序性知识。［4］二是不同语篇类型的特点。要掌握短文类语篇和图书类语篇、文学类语篇和信息类语篇、文字类语篇和视觉类语篇、纸质类语篇和电子类语篇、连续性语篇和非连续性语篇等的语言特点。［5］三是语篇层面的语病。要学会辨析和修改逻辑不当等语篇运用方面的问题。

语言文字规范知识。要宣传和推广《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坚持普通话和规范汉字的法定地位，增强学生语言文字规范意识和应用能力。

逻辑知识。1963 年颁布的《全日制语文教学大纲（草案）》首次提到“逻辑知识”，1978 年、1982 年版的中学语文课本也编入了把语法、修辞、逻辑结合起来的语言知识短文。但是近二三十年来，语文教学对逻辑知识的重视程度并不够。要提高语言理解与运用的品质，发展思维能力，有必要学习一些逻辑知识。统编高中语文教材已设计“逻辑的力量”单元。初中阶段不宜求深过难，可以结合说明性文章的阅读，初步介绍判断的相关知识：什么是判断，判断的真假、肯定否定，判断适用的范围，判断表示的是事实、道理还是推测等。结合议论性文章的阅读，初步介绍推理：什么是推理，演绎、归纳和类比等不同推理形式的特点。

语用知识。中小学语文课程中的语用知识，指语言使用者在具体语境中有目的、有讲究、有效果地使用语言文字的知识。考虑到说话人和听话人，考虑到说话人的意图或听话人的解释，考虑到语境，考虑到通过使用语言或依靠语言而实施的那种行为或行动，就是语用学的范畴。［6］编修教材中强化语用知识，引导学生关注语言作为交际工具的特点，增强语境意识，结合语境进行理解和鉴赏，消除歧义、多义，理解言外之意，体会词句表达效果；结合语境进行表达和交流，增强目的意识、对象意识、媒介意识等；区分口语和书面语，体会二者不同的语言特征和交际效果。

古汉语知识。古代汉语与现代汉语的区别主要在于词汇和语法系统，尤其是词汇系统。初中阶段以常见实词的意义和用法为学习重点，要能够在上下文语境中理解多义词的含义，了解古今词义的联系和区别，把握古今异义；初步了解虚词的用法和作用；了解词类活用的基本类型、古汉语常见句式。

二、“点线面”结合，体现教材语言知识的结构化

现行统编初中语文教材主要通过两种形式呈现语言知识：一是以语言知识补白，“明晰”呈现语法修辞知识序列；二是通过预习、阅读提示、课后练习题等板块进行语言知识的“融入式”设计，引导学生结合具体课文，赏析课文语言表达的妙处，探究语言文字运用的规律。本次教材编修，注意体现语言知识的结构化，通过“点线面”相结合的方式呈现语言知识，强化语言知识的实践运用。

1“. 点”状随文设计语言类练习，促进对作品的理解和赏析

编修教材中，主要通过“思考·探究·积累”板块，对语言知识进行“融入式”设计，强化动态的语言知识运用。设计相关练习时，抓住课文语言表达的特点，引导学生通过语言形式理解作品的情感、意蕴，赏析词句独特的表达效果，发挥语言知识在阅读与鉴赏实践中的基础作用。比如，《春》的词语运用非常精彩，课后便设计了“说说加点词语的表达效果”的练习，引导学生从词语反复、动词运用、词语的形象色彩、修辞手法的运用等不同角度进行赏析。

对于这类练习，要避免机械、孤立地进行语言训练，而是准确把握设计意图，将练习转换为文本细读的重要环节。比如，对称的句子在《散步》中很典型，这一语言现象是理解作品思想意蕴的一把钥匙。作品讲述了一家三代人的散步——母亲，我，妻子，儿子。“我”和妻子是家庭的中坚力量，尤其是“我”，以之为家庭的中心点，形成人物结构上的对称关系，这就使人物具有了某种象征意味。从行文看，以“发生分歧”为中心点形成对称结构。分歧前是两代“妈妈和儿子”的散步，形成一种内在的、回环的情韵流动；后来大家达成共识，“我”和妻子分别背上妈妈和儿子，又形成一种叙事上的回环。对称性的结构，营造出稳当而饱满的叙事空间，增强了情感内涵的张力。从更深的思想内涵看，“家”在生命轮回、美德传承、价值观延续中发挥核心作用，一家老小的散步，折射出孝老和爱幼的统一、感恩和奉献的统一、责任和理解的统一，体现了传统、当下和未来的承启。这一思想内涵和“对称式”的语言形式相得益彰。练习中给出的对称式语句是一种提示和示范，可以将理解语句含义作为基础，关注作品整体“对称式”的语言形式，深入解读作品。

2“. 线”状介绍语言知识，为语言实践活动提供知识支撑

编修教材中，仍然以补白的形式，“明晰式”呈现精要、好懂、管用的语言知识，为学生的语文学习提供基本的知识支撑。

语言知识补白的内容，以义教新课标附录的语法修辞知识要点为主，基本延续现行统编初中语文教材的内容和编写思路，并根据实际学习需要，新增关于反复、对偶、反问和设问的语言知识，以及关于判断和推理的逻辑知识。

在知识的呈现上，编修教材注意体现一定的序列性。七年级侧重词汇、词类、短语知识，八年级侧重单句知识，九年级侧重复句知识，修辞知识随文分布在各册中。关于语法知识，不仅有陈述性知识，更注重方法性知识、策略性知识，编入包括提取句子主干、语序要合理、句子结构要完整、句式不要杂糅、句子成分搭配要恰当、恰当使用关联词语等指向语言运用的知识。

在具体内容编写中，避免单纯“告诉式”地给概念、下定义，而是从学生语言学习特点出发，引入丰富的语言材料，让学生从感性体认中，初步建构相关知识，加深对知识的理解；避免过度追求知识体系的严密，而是突出学生学习的重点和难点。比如，关于动词的知识，在编写时，首先从学生熟悉的表示“动作”“心理活动”“事物的发展变化”等不同类型的动词引入，引导学生在感性体验的基础上理解什么是动词；进而对于一些“用法比较特别”的动词，提示学生“需要多加注意”。

语言知识补白内容建议学生自主阅读。补白中介绍知识术语的概念、分类等，一方面便于指称，引导学生感受学科话语，初步形成学科思维，这对于语文学习而言，是有益也是必要的；另一方面，识记这些静态知识本身并非目的，应注重在语文实践中理解、运用语言知识，促使知识的内化和迁移。比如，《秋天的怀念》中的“母亲就悄悄躲出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地听着我的动静”，“躲”“出去”是两个动词，不宜纠缠于动词的概念、表示行为还是趋向的分类，而应结合上下文，体会这两个词在运用上的特点和表达效果：用“躲”而不是“走”“跑”有何深意？“出去”与后文的“进来”“回来”反复出现，形成呼应，又有什么意味？如此方能真正发挥“补白”的价值。

3“. 面”状设计语言运用实践任务，强化语言知识的梳理、探究和综合运用

编修教材在语言知识编排上的重要创新，是在各单元“阅读综合实践”中，设计一项着眼整个单元语言积累、梳理与探究的任务，比如，词语的锤炼、词语的感情色彩、长句短句、整句散句、语境和语义理解、修辞手法的综合运用、汉语的韵律美等，以此整合语言材料，提高理性认识，突显综合运用。

第一，关注本单元典型的语言现象，提炼单元整合的语言知识。

语文学习的重点是学习作者的语言表达，这不能靠抽绎出来的语言规则，而是发现典型的语言现象，积累、梳理典型的语言材料，从中探究语言运用的特点和规律，并迁移内化到自己的语言表达中。在设计单元语言运用综合实践任务时，首先是抓住各篇课文中共同的、突出的语言现象；语言材料的选取尽量覆盖多篇课文，并适当延伸拓展到课内外与之相关的其他材料，体现语例的典型性。

比如，七年级上册第四单元的几篇课文，作者根据表达的需要，有意运用词语的感情色彩。《纪念白求恩》中，作者为了体现对比效果，鲜明地表达自己的情感态度，发出宣传和号召，大量运用感情色彩鲜明的词语，对于白求恩使用褒义的精益求精、高尚、纯粹、毫不利己、热忱等，而与之相对的则是狭隘、冷冷清清、漠不关心、麻木不仁、见异思迁、拈轻怕重等贬义词；《回忆我的母亲》是作者表达对自己母亲的怀念、敬爱和感恩，所以表达平白如话，但在字里行间却饱含深情，一些中性词在上下文语境中也具有了丰富的情感意味；《梅岭三章》是作者在生死存亡关头的自白，用词精粹、凝练，赋予普通词语以强烈的情感，如“旌旗十万斩阎罗”中的“斩”、“人间遍种自由花”中的“遍”等；《诫子书》为体现“诫”的意图，同样采用对比鲜明的词语，如“淡泊”“宁静”与“淫慢”“险躁”等。因此，这个单元的“阅读综合实践”三，围绕“词语的感情色彩”进行设计，并以此将单篇课文零散的语言学习内容整合起来。

其他各单元也大致依照类似的设计思路：发现突出的语言现象—提炼可以整合单元各篇文章的核心语言知识—选取典型的语言材料—开展梳理、探究的活动，提升对这一语言知识的理解；或者设计情境，迁移运用这一语言知识。

第二，强调在积累基础上进行梳理、探究，提升一定的理性认识，建构运用策略。

“阅读综合实践”中的语言运用实践任务兼顾整个单元的语言学习，意在以此为抓手，在语言积累、培养语感的基础上，进行深化、提升、拓展。比如，七年级上册第二单元的实践任务关注的是“语境和语义”。在课文教学时，教师已引导学生结合具体语境理解相关词句，在这项任务中，则要求进一步搜集典型的语言材料，尝试探究语境对理解词义的重要作用，体现出由积累到探究、由零散到结构、由感性到理性的进阶。再如，七年级上册第四单元的实践任务包含三层要求：一是了解词语的感情色彩；二是通过“换一换”的活动设计，体会作者如何运用词语的感情色彩进行表达，品析作品在词语选用方面的特点及表达效果；三是思考在自己的表达与交流中，如何根据需要，恰切、得体地运用词语的感情色彩，以收到较好的效果。这项综合实践任务，体现出对语言知识从一般识记了解到理解品析再到实践迁移运用三个梯度的要求。

三、强化运用，注重知识之间的关联和融合

编修教材中的语言知识，在内容上守正创新、优化调整；在呈现形式上，体现语言知识的结构化特点；在教学中，要根据语言知识的特点，从遇到的具体语言实例出发进行指导。整体而言，对于教材语言知识要把握如下要点。

1.纵向关注小初衔接，把握学段要求

初中阶段语言知识学习的重点与小学阶段有所不同；但也有一些复现的语言知识，教学时要注意学段衔接和能力要求的提升。

比如，对于常见的修辞手法，小学阶段侧重通过具体的语言实例，初步感知修辞手法的特点和作用。初中阶段，则通过“点线面”的结构化设计提出更高要求：一是随文学习，结合具体语境赏析修辞手法的表达效果；二是通过修辞知识补白，在感性体验的基础上提升一定的理性认识；三是注重在具体情境中多种修辞手法的综合运用、修辞知识与读写知识等的融合，通过综合性的实践任务，内化知识并迁移运用。

2.横向体现“点线面”配合，发挥结构化功能

“点线面”三个板块中的语言知识各自发挥不同的功能，而又互相呼应，形成一种结构化的关系，教学时要注意发挥三者之间的配合作用。

“补白”侧重呈现具有一定序列性的语言知识，为语文实践活动提供知识基础，起到支撑、辅助的作用。“思考·探究·积累”侧重应用性的语言知识，提示单篇课文语言表达的特点、语言学习的要点，注重培养学生对语言文字的敏感性，增强品析作品语言表达的意识。“阅读综合实践”侧重在随文体验、培养语感的基础上，围绕单元核心语言知识进行梳理、探究，提高一定的理性认识，并在具体情境中迁移运用。三者共同构成结构化的语言知识框架。可以根据知识特点和教学目的，将三者结合起来进行教学：或以语言运用实践任务进行整合，避免教学过于零碎；或以课文学习为凭借，避免知识限于概念、教学失之机械僵化。

3.重视情境，加强知识的关联和融合

语言知识教学不能回到过去的老路。在学习任务群理念下，应当注重知识之间的相互关联，强调从具体的语例出发，适当勾连学生的语文生活，设计符合学生思维发展的情境，引导学生综合运用所学语言知识，使语言知识成为“活”的知识。张志公先生曾主张，把“有关语言、语文方面的基础知识，包括我们常常讲的语音知识、文字知识、语汇知识、语法知识，乃至逻辑知识等融合起来”，“把运用语言的各种能力，包括口头上的听、说和书面上的读、写融合起来”，“还涉及其他一些问题，如心理因素、社会因素、民族特点等”。［7］学习任务群理念为知识的相互融合提供了开放的空间。

知识的融合不能脱离情境。一是作品情境。这是语文学习中最主要的情境。突出的语言现象、典型的语言材料、他人的语言经验，都主要来源于言语作品。二是交际情境。语言文字是交际的工具，“不是在语言体系中研究语言，也不是在脱离对话交际的‘篇章’中研究语言，而恰恰是在对话交际中，亦即在语言的真实生命之中来研究语言”［8］。具备“交际”意识，关注场合、对象、方式等交际要素，语言知识的学习才能在实际的语文生活中体现价值、发挥作用，才能真正成为“活”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