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芳菡
摘 要:精神生活作为人的类特征和独特存在方式,其实质是为了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推进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是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重要基石。精神生活共同富裕从规模效应、和谐效应、倍增效应、乘数效应这四重维度赋能人的全面发展。当前,精神生活共同富裕赋能人的全面发展面临着精神生活的生产偏离人的精神需要、精神生活的异化宰制人的精神世界、精神生活的失衡影响人的精神素养等现实挑战。聚焦这些现实挑战,在迈入中国式现代化新征程中,精神生活共同富裕赋能人的全面发展可以从以下三条路径推进:通过精神生活供给效能的提升满足人的精神需要;通过精神生活生态空间的净化丰富人的精神世界;通过精神生活共享发展的推动提升人的精神素养。
关键词:精神生活共同富裕;赋能;人的全面发展
DOI:10.15938/j.cnki.iper.2024.02.002
中图分类号:D61;D6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9749(2024)02-0010-08
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是马克思全部学说的最高价值追求,亦是中国共产党人的不懈追求。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从价值追求来看,与实现共同富裕是同向同行的。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说的共同富裕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是人民群众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富裕。”[1]这就明确指明了共同富裕的科学内涵,并从人的发展角度对实现共同富裕作出了总体要求。
近年来,学界关于共同富裕的研究,更加侧重于共同富裕的物质层面。而关于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研究,大多是关于精神生活共同富裕之基本内涵、内生逻辑、价值意蕴、理论特质或实现路径等诸问题的讨论。就基本内涵而言,有学者从主体层面的全民富裕、内容层面的全面富裕、形式层面的差异性富裕、过程层面的渐进富裕等四个方面加以阐释。[2]就内生逻辑而言,有学者从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理论逻辑、历史逻辑和现实逻辑等三个方面展开讨论。[3]就价值意蕴而言,有学者认为可以从中国共产党人对共同富裕问题认知的理论自觉、人的发展的价值自觉、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实践自觉和人类文明发展的未来自觉等四个方面把握。[4]
学界关于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这些研究,为本研究提供了基础和借鉴。在如何理解精神生活共同富裕上,我们赞同这种界定,即: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是指基于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社会历史发展的新趋势新机遇新挑战,在扎实推动共同富裕的进程中人们精神生活应当呈现的样态。[5]在此基础上,我们认为有必要继续关注精神生活共同富裕与人的全面发展的内在关系,结合人的全面发展研究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本文拟在此方面作些研究,论析精神生活共同富裕赋能人的全面发展的五重维度,持续关注现阶段面临的现实挑战,并提出更加精准化、更有针对性的推进路径,为新征程上扎实推进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坚定不移走好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提供思路与借鉴。
一、精神生活共同富裕赋能人的全面发展的四重维度
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与人们的物质交往,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的。[6]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人们生活的显著改善,人民对美好生活的期许逐渐从物质生活层面转向精神生活层面。离开了对人精神生活的关注,也就无从谈起实现人的全面发展。换言之,精神生活的发展为人的全面发展开辟更为广阔的社会空间。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是全体人民共同创造、共同享有的精神生活富裕。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形成的规模效应、和谐效应、倍增效应、乘数效应亦是推动实现更高层次上人的全面发展。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和人的全面发展具有内在的联动性和契合性,二者集中体现了社会主义共同富裕在新阶段的鲜明特征。
1.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形成的规模效应促进人的全面发展
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形成的规模效应指的是“全体人民精神生活上的极大丰富”。[7]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形成的规模效应决定其覆盖的规模群体是全体人民,具体表现为全体社会成员的精神需要极大满足、精神世界极大丰富、精神素养极大提升,享有高质量的精神生活。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是个体全面发展和整体全面发展的统一。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离不开每个个体的精神生活富裕,因为全体人民由无数个体组成,离开每个个体的全体人民不存在,离开每个个体的精神生活共同富裕也不存在。
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是一个总体性概念。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意味着每个个体都是精神生活创造的参与者,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并非自发实现,它离不开每个个体在精神生活层面的创造和贡献。特别是进入新时代,人民群众对享有高质量的精神文化生活有着更高要求。同时,在创造精神文化生活的过程中,全体人民通过共同奋斗使自己成为自身的主人,不断迈向人的全面发展。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幸福生活都是奋斗出来的,共同富裕要靠勤劳智慧来创造。”[8]高质量的精神文化生活也要求每个个体迸发自己的勤劳智慧,人人参与,人人尽力,人人创造,才能真正实现人人享有。
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意味着每个个体都是精神生活创造成果的享有者。这种享有不是单个人的享有,也不是部分人的享有,必须把全体人民享有精神生活创造成果作为着力点。全体人民都是精神生活创造活动的主体,毫无疑问会成为精神生活创造成果享有的主体。实现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就要推进全体人民在共建中共享,在共享中共建,促进精神生活创造成果参与者和享有者统一,更加引导全体人民以更饱满的精神状态改变现状。只有实现精神层面的共同富裕,才能为全体人民提供丰富多样和更高品味的文化服务,才能满足全体人民对美好精神生活的期待,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的全面进步。
2.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形成的和谐效应促进人的全面发展
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形成的和谐效应表现为“只有共同富裕和社会和谐,才可能实现人的全面发展。”[9]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形成的和谐效应促进人的全面发展,要求社会坚持以人为本的发展理念,维护公正平等的社会秩序,营造友善和谐的社会风气。社会和谐能够促进实现共同富裕,共同富裕是推进社会和谐的重要基础。精神生活共同富裕除了要覆盖全体人民,更要体现平等的鲜亮底色。社会要提供多样化、多层次、多种类的精神生活产品,让每个人都能平等地享受丰富的精神食粮。
“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程度依赖于社会文明成果(主要包括生产力总和与精神文明成果)、个人对社会文明成果占有程度及占有方式的关系。”[10]换言之,社会文明成果的丰富性是人的全面发展的基础和前提。要秉持以人为本的发展理念,以全体人民的精神福祉为最终目标。
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意味着对高质量精神文化生活的追求不是少数人的特权,而是全体人民普遍的精神权益。全体人民都能以平等的地位和均等的机会参与精神文化活动,在科学文化和思想道德方面共同进步。此外,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形成的和谐效应能在全社会营造友善和谐的社会风气,引导全体人民理性对待精神生活的差异,辩证看待个体需要与整体需要的区别。每个个体在思想建设、文艺展示、宣传教育等方面的创新性想法存在差别,在公正平等的基础上赋予每个个体充裕的时间发展个性,使得人的兴趣、志向、理想等个性化的表达有更宽广的发展空间和更可靠的发展支撑。
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形成的和谐效应,还有助于人们形成共同的价值认同、信仰追求和精神状态。每个个体对他人有重要的引导作用,能够深刻影响他人的价值观念、心理状态和创造思维。同时,全体人民在共同参加精神文化创造活动的过程中,交往范围不断扩大,交往层次不断提高,交往能力和团结协作的能力不断提升。每个个体在发挥精神禀赋的同时也在丰富彼此之间的交往关系,最终实现党制定的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战略目标。
3.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形成的倍增效应促进人的全面发展
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形成的倍增效应指的是“精神文化及其精神凝聚力具有极强的聚合力和感召力,在民族凝聚力中起精神激励和价值整合的作用。”[11]当然,这种聚合力和感召力并非抽象的臆想物,而是通过全体人民在具体精神生活实践活动中逐渐形成的强大合力,全体人民配合得越密切,搭配得越协调,其聚合而成的强大合力就愈加牢固。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形成的倍增效应离不开特定的精神文化环境,凝聚着相应的精神力量,使得全体人民凝心聚力。
全体人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既是一个内涵丰富、意蕴深刻、特征鲜明的理论概念,也是一项久久为功、循序渐进的重大战略任务。[12]同其他领域的发展一样,精神生活的发展需历经一个内涵不断丰富、水平不断提升的过程。精神需要的满足、精神世界的丰富、精神素养的提升作为全体人民精神生活质量改善的重要标识,最大限度地为人的全面发展提供精神动力支撑。
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是一项系统性工程,全体人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不是完全同步的同等富裕,而是稍有差异性的富裕。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形成的倍增效应要求共同与差异的有机统一。一方面,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意蕴,全体人民在逐渐缩小差距中走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状态;另一方面,由于不同的人所处的生活环境、文化背景不同,精神生活的状态也会不同。有些人还在很大程度上受物质生活的掣肘,有些人已能为社会整体精神富有作出贡献,不同人享受高质量的精神文化生活在时间上会有先后,精神生活共同富裕覆盖的群体会逐渐递增。
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形成的倍增效应要求阶段性与长期性的有机统一。一方面,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是一个从低级跃向高级、不均衡跃向均衡的渐进过程,必须分阶段分层次循序渐进;另一方面,实现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必须着眼整体,改变贫困地区人民的精神面貌不可能轻松实现。伴随着全体人民精神生活低层次共富向高层次共富的跃进,全体人民愈加有意识、有情感、有思维,按照审美、情感、意志等精神层次的要求外化和对象化在精神文化产品中,彰显出全体人民作为人的本质力量。
4.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形成的乘数效应促进人的全面发展
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形成的乘数效应指的是,精神生活层面的富裕“推动着人们对客观世界的真理性认识,也鼓舞着人们孜孜不倦地为追求更加美好的社会与实现更加美好的梦想而努力奋斗。”[13]在一定情况下,精神生活层面的共同富裕使得全体人民拥有改变一切的强大力量。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在微观层面表现为鼓励每个个体追求富足的精神生活,在社会层面表现为昂扬的精神状态和较高的文明程度。这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点是全体人民有着共同的价值追求和积极向上的精神状态,全体人民的精神境界和文化素养不断提升,随之而来的必然是全体人民在强国建设征程中精神相依。
精神生活共同富裕能够激发全体人民能力的发展。不同于物质文明成果在一定程度上依靠他人的奉献,精神文明成果想要转化为人的全面发展的本质力量,就必须通过每个个体自主的生产创造活动才能实现。正如恩格斯强调指出,“生产劳动给每一个人提供全面发展和表现自己的全部能力即体能和智能的机会。”[14]在这一过程中,每个个体要发挥个人才能,自由地选择和实现个人需要。同时,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实现更能润泽心灵,有力发挥全体人民在思想建设、文艺展示、宣传教育方面的创新性想法。每个个体能够以静谧的心境、积极的心态看待周围,展示个体所独有的与他人相区别的内在规定性,迈向更高的精神境界。
从更深层次看,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在激发全体人民能力的发展时,其形成的乘数效应更有助于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发展。中国式现代化不仅是物质层面的现代化,还是精神层面的现代化。实现精神生活共同富裕,不仅表现为凝聚人心的强大精神动力源泉,为推进中国式现代化提供不竭的精神动力和精神支撑;还表现为个人与国家发展目标所匹配的知识体系、价值观念和精神气概,进而转化为社会进步和人的发展的精神动能。
“精神世界的富足,精神需要的满足,是个体全面发展的前提和基础。”[15]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提出,回应了全体人民对美好精神生活的价值诉求。在普遍的精神交往和全面的精神生产活动中,每个个体可以自由彰显自身的本质力量,积极自愿地进行精神生产活动。此外,每个个体对精神生活的思考伴随着对人类认识自我、改造世界、追寻价值的探索过程。对自我完善的反思,对超越生命的追寻,以及对未来社会精神世界构建的设想,也将助力人的全面发展。
二、精神生活共同富裕赋能人的全面发展面临的现实挑战
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逻辑核心是人,价值目标是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更加坚定不移地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不断积蓄能够繁荣和发展精神生活的有益养料,坚持精神生活发展的社会效益,为持续推进精神生活共同富裕赋能人的全面发展厚实文化滋养。但是,也要看到,当前精神生活共同富裕赋能人的全面发展面临着一些现实挑战:人的精神需要与精神生活生产相偏离,人的精神世界被精神生活异化所宰制,人的精神素养被精神生活失衡所影响。
1.精神生活的生产偏离人的精神需要
“高质量发展的最终目标不是简单的物质财富的极大丰裕,而是涵盖物质基础、人民生活、精神文化……事关人的全面发展”。[16]促进人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是高质量发展的应有之义,精神生活共同富裕归根结底是精神生活如何发展的问题。高质量的精神生活生产无疑是精神生活发展问题的前提和基础,当然这种生产也并非抽象缥缈,它就是人们在精神文化层面进行的认知、创造和生产实践活动。如今,我们已经逐渐摆脱物质生活匮乏的年代,全体人民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更侧重于精神生活层面的满足。然而,精神生活的生产偏离人的精神需要,难以通过精神生活层面的满足彰显出人的全面发展的基本特质。
精神生活的生产渗透着能动的思维方式,能够对从事精神生活生产实践活动的人产生影响,使其按照人的全面发展的需要进行创造生产。但当前,精神生活生产的低质化偏离人的精神需要,具体表现在以下两方面。其一,精神生活生产呈现出庸俗化、同质化,难以满足人美好的精神需要。过去那种重复性、单一性的书籍借阅、参观展览等文化活动千篇一律,部分群众“弱参与”和文化体验感不足的问题亟待解决。同时,网络平台创作门槛低,满足精神需要的自主生产意识固然提升,但精神生活生产的质量却参差不齐。其二,精神生活生产呈现出商业化、碎片化,难以实现精神生活生产的意义指向。有些看似是享受工作之余的网络漫游时光,舒缓精神压力,满足精神需要,实则是资本在进行对精神的剥削。资本的介入弱化了精神生活生产的意义指向,粗放型生产缺乏思想深度的精神文化产品,使得精神生活生产被贬斥为资本增殖的手段。
满足人的精神需要是精神生活生产的重要动力来源,即“没有需要,就没有生产”[17]。精神需要的发展不仅刺激精神生活生产的发展,对于整个社会精神生活的优化都具有重要意义。但精神生活的生产偏离人的精神需要,不仅是因为精神生活生产的低质化,还因为精神需要“是一个不断趋向‘丰富性和‘全面性的历史运动”[18]。这意味着精神生活的生产要匹配精神需要的递进和更新,否则就会影响两者之间的平衡状态,产生偏离。其一,“微时代”情境下人的精神需要表现为“新、快、微”,推动精神生活生产的效率飞速提升显得更为紧迫。其二,个性化的精神需要与共性的精神需要同时出现,精神生活的生产难以适配不断增长的个性化精神需要。其三,利用物联网、云平台、大数据、元宇宙等智能化手段,深刻改变了生产满足需要的载体渠道,对精神生活的生产与精神需要的匹配机制提出了更高要求。
2.精神生活的异化宰制人的精神世界
“精神生活是人类生活整体中的重要方面,是关系到社会文明程度和现代化水平、关系到个体个性化成长和全面发展的重要因素”。[19]但是,由于数字技术的广泛应用,数字资本化引发万物异化的连锁反应已蔓延至精神生活领域。人的情感等非理性因素被压制,精神生活异化宰制人的精神世界,阻碍人的发展和进步。不仅如此,人逐渐丧失本真自我,个人独立思考的能力和意志自由也被剥夺,陷入极大的精神层面的痛苦之中。这种精神层面的痛苦不同于传统物质劳动的强制性,受到的剥削更为隐蔽深重,人的反抗能力、否定能力、判断能力在潜移默化中被剥夺。
精神生活的异化,导致人的精神世界渐趋物化。人的精神世界被资本裹挟着,越来越与市场经济交融在一起。人被金钱诱导和支配,将金钱价值当作最高价值,卷入利益最大化的元叙事之中。人被资本所崇尚的成功、效率、地位、体面等价值观所迷惑,这些价值观渗透在人的头脑中,甚至成为现代人规约精神世界不言而喻的前提。在人与他人的交往中,以互惠互利作为基本的相处原则,双方的交往以权衡对方及本人的交换价值为前提,似乎这是一场衡量回报的市场生意。由此,精神世界物化的趋势日益凸显,精神和情感原本是人与人交往中最纯粹的部分,却愈加趋向理性谋算。
精神生活的异化,导致人的精神世界渐趋虚化。马克思指出,“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20]人的本质是在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中“现实地”表现出来的,所以人要融入鲜活的社会关系。数字资本化的在场恰恰否定了人的社会性,人过度依赖于各种传播媒介平台,只能以数字化、虚拟化的身份进行精神交流。人还可以在同一平台上注册多个身份,无疑加剧了人处于社会关系中的不确定性,实在难以真正进行精神交流。身体的不在场使得人与人之间难以捕捉到真实的情绪变化,人与人之间的精神交流都寄托于冰冷的电子屏幕,在这看似跨越空间的交流中,人的精神世界渐趋虚化和扑朔迷离。
精神生活的异化,导致人的精神世界渐趋退化。数字资本化的应用,导致人原本饱满的精神世界被肢解,真实的情感被操控和压制,人变成了一具具更加理性而无真实情感和自我意识的“空壳”。资本拥有了独立性和个性,“而活动着的个人却没有独立性和个性”[21]。近来,人工智能对话机器人ChatGPT自公开以来就成了绝对破圈的热点,它能够用来写代码、进行情感对话,还能完成过去只有人才能完成的创造性工作,比如撰写论文、提供法律服务等。实际上这正是数字化资本描摹出来的人的肖像。这导致人会觉得背后有一个无形的“数字人”在控制自身的心理状态和情感体验,人自身割裂、束缚的状态越来越明显,人的精神价值缺失就可能会越来越严重。
3.精神生活的失衡影响人的精神素养
“在一定意义上,精神生活更是规定和表征一个民族的精神素养、文化境界乃至历史命运的大事”。[22]精神生活是人在精神层面为自身注入存在感、价值感的创造活动,它负荷着人对自我生活意义的情感体验和精神认同。人的精神生活并不限于兴趣、爱好和享受,还表现为人对更高心灵生活的要求,表征着主体的精神素养。从根本上反映着时代的人对自身存在意义和未来发展方向的必然理解。当前,由于经济发展水平和个人天资禀赋等差异,精神生活层面的失衡制约着人的精神素养的提升。
精神生活的失衡突出表现为精神生活资源分配的空间失衡和群体失衡。从空间维度来看,率先发展东部沿海地区的政策和重城镇、轻农村的二元发展模式导致中西部地区和农村地区精神生活资源匮乏,城乡之间、区域之间精神生活资源享有产生较大鸿沟,人民参与精神生活资源享受、消费和体验不足。从群体维度来看,由于个体天资禀赋等差异性决定了收入水平的高低,这就导致了不同人群享有精神生活资源的机会不等。一些高品质的精神生活资源,城镇人口或收入水平较高的人群才能享有,而面向农村人口或收入水平较低的人群的精神生活资源种类不多。特别是针对老年人、残障人士、外出流动人口的精神生活资源相对匮乏,造成了群体间享有精神生活资源机会、质量和数量的失衡。
精神生活的失衡导致人作为主体的精神素养单向度发展。主体意味着对个体存在能力的确认,主体之所以为主体,正因为其“有健全的理性,有自觉的精神能力和思想观念”[23]。人的精神生活本应从物质的泥淖中解放出来,自觉主动地觉解和领悟属人的存在的本质,提升精神生活的人文境界。然而,精神生活的失衡无法缓解人精神的饥渴,人很难感受到精神层面的切近理解和人文关怀,难以获得对生活意义的真切了解。继而,人作为主体自我意识、自我理解和自我反思的理性思考能力降低,主体性被削弱。
精神生活的失衡导致人作为主体的精神素养浅层化发展。主体需要在具体的实践活动中体现自身意志。通过丰富多样的精神生活资源使人脱离低级趣味,从而推动主体的想象力、鉴赏力、体验力、创造力等提升。在精神生活失衡的境况下,人的精神生活还受限、粘连和局限于物质生活。那么人在精神生活层面的满足极大可能是物质层面提升带来的感性化,人的精神生活难以摆脱物质层面的束缚和围困,人自身存在的普遍性、可能性和多样性就难以呈现。人难以超脱生活本身去寻求生活的意义,思考生活的本质,反思生活的态度,仍在浅层化地理解和把握精神生活的方式。
三、精神生活共同富裕赋能人的全面发展的推进路径
“‘精神一词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出现42次,党的二十大报告全篇洋溢着精神的力量。”[24]这对于我们以更系统、更全面的观念看待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有着划时代的意义。当前,随着物质生活的不断改善,全体人民精神生活的发展也迫在眉睫。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的,“精神层面的问题要靠增强精神力量来解决。”[25]在新时代新征程上,聚焦人民群众精神需要的满足、精神世界的丰富、精神素养的提升等精神生活的发展,破解精神生活共同富裕赋能人的全面发展的三重挑战,在人的精神生活和全面发展的人之间架起桥梁,使人的全面发展成为可能。
1.提升精神生活生产效能满足人的精神需要
“在精神生产劳动过程中,主要生产和创造精神产品与精神价值,以满足人类精神生活的需要”。[26]精神生产活动作为人所特有的实践创造活动,在这种实践创造活动中明确主体的自我意识,理解人的存在及其生活的世界,找寻自我的价值和意义,赋予自我改变精神世界及自我存在命运的现实性力量。显然,精神生活的生产直接关系到每个个体精神需要的满足,整个社会精神生活质量的提升以及人的全面发展的实现。因此,要充分挖掘和激发生产体系各方面的潜力和活力,助推精神生活生产效能的提升。
以内容要素助推精神生活生产效能的提升。其一,要回应和关切人民群众的多方面、多层次、多样化的精神生活诉求,切实沉到人民群众生活实处,从人民群众中汲取精神生产的创造智慧。精神生活的生产要反映人民群众的精神诉求和价值观念,获取人民群众广泛共鸣,从根本上满足人民群众深层次的意义需要。其二,坚持高雅文化与通俗文化相结合,坚持丰富精神生活生产与锻造精神生活精品相结合,创造出更多具有思想深度、深沉魅力和隽永力量的高品质精神文化产品。通俗不是庸俗,覆盖面的大众化不是精神文化产品的同质化。设置精神文化产品负面清单,严禁用畸形的审美倾向、错误的价值观念误导人民群众。
以技术要素助推精神生活生产效能的提升。其一,改变过去以报纸、书籍、电视为代表的传统精神生活生产资源,充分利用数字技术的优势,突破时间、空间等限制性因素,让人民足不出户便享有更生动、丰富、多样的体验。推动精神生活生产运用数字技术打造全景沉浸式场景,实现精神文化产品由“静”到“动”的转变,通过更加便捷、快速、精准的数字技术为人民群众提供更优质的精神文化产品。其二,在运用数字技术赋能现代化精神生活生产的同时,注意数字技术的正确使用。使得精神生活生产的数字产品合乎伦理道德,增强精神生活生产的数字产品的人文意蕴,使其从根本上赋予人的精神生活以真切的归属感、获得感和意义感。
以机制要素助推精神生活生产效能的提升。精神生活的生产与精神需要的相互作用达到稳定的平衡状态,才能有效促进双方的动态循环。其一,坚持共性需要与个性需要相统一,精神生活的生产既要创造反映时代主题的作品,又要有展现身边幸福生活、具有浓浓的“烟火气”“人情味”的创作。其二,人的内心世界和精神需要会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变化,呼唤着精神生活生产的内容和样式与时俱进地进行创造,推动精神生活生产效率的大幅度提升。其三,精神生活生产可以通过数字技术加强与精神需要的耦合机制,提升两者之间信息流通效率和协调性,最终实现两者的良性协同。
2.净化精神生活发展空间丰富人的精神世界
“‘丰富人民精神世界是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之一,也是新时代追求美好生活的应有之义,为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强大的精神动力。”[27]迈入新时代新征程,我国精神生活生产的能力和水平不断提升,这对于丰富人的精神世界具有重要意义。但由于数字资本化的广泛应用,数字资本已经快速入侵到人际关系和精神世界之中。精神危机的拯救、时代赋予的重任和人民的殷切期盼,迫切呼唤着一条净化精神生活发展空间的现实之路。
首先,坚持精神生活的社会主义方向。数字技术的运用使得精神生活拥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数字技术本身并不是精神异化的原罪,真正的根源在于数字技术的市场化模式。换言之,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是否鼓励和支持数字技术,而是数字技术要为谁用、如何用和怎么用。我国坚持精神生活发展空间的社会主义方向,丰富人的精神世界是社会主义精神生活的题中应有之义。一是要彻底切断数字技术与资本联结的纽带,使得数字技术在社会主义社会的精神生活生产关系下良序运行。二是社会主义社会的精神生活始终要将全体人民的社会效益放在首位,为社会主义社会的建设服务,推动社会整体福利的提升。三是社会主义社会为人的精神生活创造了时间和手段,“个人会在艺术、科学等方面得到发展”[28]。
其次,释放精神生活的数字技术潜能。关于生产资料如何成为资本,马克思曾有过明确阐述,“黑人就是黑人。只有在一定的关系下,他才成为奴隶。纺纱机是纺棉花的机器。只有在一定的关系下,它才成为资本。”[29]可见,只有在一定的条件下,数字技术才会成为资本手中的“利剑”。在社会主义社会,数字技术为精神生活带来了新的潜能和生机。数字技术能够跨越时空限制,使得人们随时随地可以交流心得感受,分享喜怒哀乐,释放精神压力,拉近彼此的心理距离,大大节省了以往精神生活交往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从这重意义上讲,数字技术丰富了人的精神世界,蕴含着实现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契机和潜力。因此,在批判和吸收数字技术创造成果的基础上,要用社会主义制度对数字技术进行矫正规范,才能净化精神生活发展空间。
再次,营造风清气正的精神生活场域。精神生活本想为人提供可以自由抒发情感的场域,但也有一些负面效应逐渐浮现。诸如“泛娱乐化”思潮挑起网络舆论争端,助推恶搞、猎奇、审丑的心态,使得精神生活固有的美感光晕逐渐消散。鉴于此,一是要遵循求真、求善、求美的规律进行精神生活生产,使人们从精神产品中汲取内在的精神价值,从而启迪智慧、润泽心灵、净化思想、充盈自身;二是引导个体合理地抒发自身情感,将不理性情绪和极端想法转化为合理、有序的表达;三是促进每个个体有意识丰富自身的精神世界,真诚对待现实生活中的人际交往,用心体验风土人情和感受人间烟火。
3.推动精神生活共享发展提升人的精神素养
“丰富人民的精神文化生活,满足文化民生,让文化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是时代赋予党的重要文化使命。”[30]如今,人们向往更加丰富的精神文化生活,向往真正意义的精神生活共享发展。通过精神生活共享发展的推动提升人的精神素养,意味着每个个体都有平等追求精神生活的权利,意味着人的精神素养离不开先进价值的引导、优秀文化的熏陶和科学理念的影响。
首先,健全精神生活资源分配保障机制。实现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是一项复杂性极高的系统性工程,需要多领域、多方面的协同作用才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共享。一方面,要保障精神文化配套基建均衡化,精神文化配套基建是精神生活共享发展的外围物质支撑条件。要全面提升硬件服务设施和软件管理水平,加大对农村地区、中西部地区精神生活资源的扶持力度。在城乡、区域间交流中强化协同互补效应,拓宽精神生活资源惠民渠道。另一方面,要建立精神生活资源共享机制,“提高基本公共文化服务的覆盖面和适用性”[31]。将现有的精神生活资源进行整合优化,鼓励优质的精神生活资源向中西部地区和农村地区流动,提升精神生活资源的辐射力和再生性。同时,积极挖掘地区特色精神生活资源,并打造成为有品质、有温度、有内涵的品牌。通过健全分配保障机制实现精神生活资源的跨时空共享,使得全体人民在心灵层面、文化层面、信仰层面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从而达到稳定的心理素质、良好的审美能力、高度的信仰自觉。
其次,强化对精神生活的价值指引。实现精神生活共同富裕从深层次来看,离不开人们勤劳智慧、创新奋斗等内生的精神素养。这也是涉及当代社会发展在精神凝聚力以及整体性的精神归属问题。一是推动精神生活资源向薄弱区域下沉,缩短人与人之间的精神差距,逐渐摆脱信仰缺失和精神匮乏的困境,调节和形塑人民群众的心灵秩序,凝聚人民群众的思想共识。二是推动精神生活资源向弱势人群流动,引导人民群众自觉反思和扬弃精神生活的低层化状态,提升精神生活的文化品质,凸显精神生活的深层底蕴。在这种精神生活资源的沉浸享受中,人的精神经历着从感官到心灵的洗涤,人才能获得明确的主体自我意识,真正有精神上的归属感和意义感。三是要引导人民群众摒弃“等靠要”的思想痼疾,主动自觉认识到精神生活共同富裕不是均等富裕,也不是同步富裕,理性看待精神生活资源享有上的合理差距,并将这种正确认知转化为全体人民构建意蕴深厚的精神家园的强大动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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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邢炜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