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共产党宣言》1848年出版问世后很快被翻译为多种语言版本在世界各地广泛传播,其第一个俄译本由巴枯宁翻译,然而其翻译被认为充满误译。通过对巴枯宁译文的用词、语句、篇章三个层级的全面审视,发现译文的确呈现出无政府主义的特点而非马克思的科学社会主义,并且科学社会主义的核心概念未能完整呈现。由此可见,在政治与哲学性译文中,译者主体性发挥着极大的作用,决定着译文的最终立场。译者要想翻译好《宣言》,首先就应牢记“忠诚”这一原则,因为《宣言》的翻译不仅仅是语言学的问题,更有着深刻的革命意义。
关键词:《共产党宣言》俄译本;巴枯宁;马克思主义发展史;有意误译
中图分类号:A811.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4)11-0029-06
Rewritten Political Translations
— A Review of the Bakunin Translation of The Communist Manifesto
Zhao Ruoxuan
(College of Marxism Education, Capital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9)
Abstract: The Communist Manifesto was published in 1848 and quickly translated into many languages and widely disseminated throughout the world, with the first Russian translation of Bakunin, which is, however, considered to be riddled with mistranslations. A comprehensive examination of Bakunins translation at three levels: word, phrase, and chapter, reveals that the translation does indeed feature anarchism rather than Marxs scientific socialism, and that the core concepts of scientific socialism are not presented in their entirety. It can be seen that in political and philosophical translations, the translators subjectivity plays a great role in determining the final position of the translation. In order to translate The Communist Manifesto well, the translator should firstly bear in mind the principle of “loyalty”, because the translation of The Communist Manifesto is not only a linguistic issue, but also has a profound revolutionary significance.
Keywords: the Russian translation of The Communist Manifesto; Bakunin; history of the development of Marxism; intentional mistranslation
作为马克思和恩格斯为世界上第一个无产阶级政党——共产主义者同盟撰写的政治纲领,《共产党宣言》(以下简称《宣言》)自1848年问世以来,就对指导世界无产阶级革命实践,唤起无产阶级革命自觉起到了巨大且深远的作用,时至今日仍然有着巨大的影响力,是最广为人知的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宣言》在俄国的传播在十月革命之前就已经开始,前后有巴枯宁(М.А.Бакунин)巴枯宁(М.А.Бакунин,1814—1876年),俄国思想家、著名无政府主义者。他出生于俄罗斯帝国贵族地主家庭,游历欧洲期间深受马克思和普鲁东影响,但反对国家和马克思主义,提倡无政府主义思想。1864年加入第一国际后,他试图分裂该组织并抢夺领导权,因此被马克思主义者开除,随后他创立无政府主义国际并持续参与欧洲工人运动直至逝世。其著作包括《革命问答》《上帝与国家》《国家制度和无政府状态》等。、查苏利奇(В.И.Засулич)、列宁(В.И.Ленин)及普列汉诺夫(Г.В.Плеханов)、波谢(В.А.Поссе)等人的译本,客观上他们都对十月革命的发生产生过影响。巴枯宁作为马克思的“死敌”,曾对第一国际的团结造成过破坏性的影响,他翻译的第一本《宣言》是否存在误译?巴枯宁的误译有何特点?目前国内缺乏相关研究,仅有姚颖探讨过十月革命前巴枯宁译本的传播情况。随着俄罗斯图书馆数字化进程的推进,近年我们终于得见巴枯宁译本的真实面目。目前国内有意误译研究多集中在文学作品领域,对社会科学领域的作品分析几乎是空白,《宣言》作者的反对者的译本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个罕见而珍贵的研究案例来考察当作者和译者世界观、价值观不一致时,政治性译文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马克思、恩格斯与《共产党宣言》巴枯宁译本
马克思对俄国革命进展一直十分关注,很早就与安年柯夫(П.В.Анненков),萨扎诺夫(Н.И.Сазонов)、丹尼尔逊(Н.Ф.Даниельсон)等俄国政治活动家建立了良好的通信联系,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后,马克思于1871年当选俄国通讯书记。马克思、恩格斯对自己作品的翻译与传播十分重视,但对于第一本俄译本《宣言》,他们的看法经历了从积极到消极的转变过程。
由于当时严格的书报检查制度,一直没有俄译本《宣言》[1]。因此,巴枯宁翻译的第一版《宣言》俄译本于1869年在日内瓦由《钟声》出版社出版后,很快引起了马克思、恩格斯的关注。1870年4月29日,马克思在给恩格斯的信中写道:
“最后,给你寄去一本我们的《宣言》的俄译本。我在《工人报》和其他报上看到,由巴枯宁继承的《钟声》出版社还有这个译本,因此我向日内瓦函购了六本。这对我们总是有意义的。”[2]477
不过,形势很快随着巴枯宁无政府主义对科学社会主义的歪曲发生了改变。巴枯宁在国际内部的背叛行径引起了马克思的高度重视与愤怒。1869年12月马克思在写给恩格斯的信中提到,“他(巴枯宁)认为同我们公开论战的时机已经到来。他把自己装扮成真正无产阶级精神的保护者”[2]404。1870年4月19日,他在给保尔·拉法格的信中写道:“我们的协会由于这个钻进来的秘密团体而势必会逐渐变成俄国人巴枯宁的工具”[3]。虽然十九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马克思、恩格斯并不能熟练使用俄语,但这不妨碍同样信仰科学社会主义的其他俄国革命者对巴枯宁译本《宣言》进行审视。1872年,国际工人协会俄国支部的代表尼·伊·吴亭在一封给马克思的信中写道:“他们(巴枯宁等)确实用俄文翻译了《宣言》……这些骗子就这样把纲领攫为己有,同时又写文章歪曲和按自己的意思解释这个纲领”[4]。这样一来,马克思对巴枯宁译本《宣言》的态度发生了转变,指出巴枯宁不过是利用自己的《宣言》在俄国人中获得声誉,又在西方各国宣传“‘宣言是一部宣扬极其有害的德国权威主义的共产主义学说、充满了异端邪说的著作”[5]471。
在无产阶级斗争历程中,争取革命纲领翻译的准确性是斗争的一个方面,是传播与发展马克思主义的必经之路。因而,透视巴枯宁对《宣言》进行的有目的性的删改与误译,可以帮助我们更深一步了解《宣言》的精神与内涵。
二、巴枯宁俄译本《共产党宣言》译文误译分析
(一)经典术语的误译
在意识形态领域,马克思主义与反马克思主义凡是围绕原著的斗争,最终都会归结为其中阐述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正确与否的争论[6],经典术语是否精准是考察译文的重要指标。
1.阶级、阶级斗争、阶级对立
巴枯宁译本中最明显的错误,就是把“Klasse(阶级)”译为“сословие(阶层)”,把“Klassenkmpfe(阶级斗争)”译为“сословная борьба(阶层斗争)”,“阶级对立”也被模糊了,变成了“междусословная вражда”(阶层仇恨)。根据这种译法,《宣言》的第一句话在巴枯宁的翻译中是这样的:“Исторiя общества до сихъ поръ была историiею сословной борьбы”(到目前为止的所有社会历史都是阶层斗争的历史)。
Сословие是俄国历史上常用的一个词语,在奥热果夫(С.И.Ожегов)《俄语词典》中的解释为“在封建关系基础上形成的社会群体,有其继承的权利和义务,由习俗或法律保障”[7]601。显然,这里的“阶层”更多地与封建关系中被法律或习俗规定着的贵族、牧师、农奴阶层相联系,对于马克思所使用的主要由政治特别是经济地位情况决定的“阶级”一词区别较大。巴枯宁很了解这其中的区别,因为在他1866年为自己的无政府主义秘密组织“国际革命协会”撰写的第一个表述无政府主义思想的文件《国际革命协会的原则和组织》中,他写道“Отмена классов, рангов, привилегий и всякого рода различий”[8](废除阶级、等级、特权与所有差别)。巴枯宁译本《宣言》在两个地方出现了“господствующаго класса”(统治阶级),所以译者应该是有意进行了替换。
再看“Gegensatz der Klassen”(阶级对立)或“Klassengegenstze”(阶级对立),在巴枯宁版本中被翻译为“междусословная вражда”(阶层仇恨),对立和仇恨的含义截然不同,是客观存在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将“对立”替换为“仇恨”是偏离原著精神的。除此之外,“完全消除阶级对立”被误译为“полным уничтожением междусословных различий”(完全消除阶层差别),如果说阶级仇恨还包含着一种革命的感觉的话,阶层差别就完全不是原著想要表达的含义了。
2.生产关系、所有制关系
在面对“生产”“关系”等词时,巴枯宁的翻译有点杂乱。“Eigentumsverhltnisse”(所有制关系)在第5页被正确地译为“отношение собственности”(所有制关系),然而奇怪的是,在同一页又被错误地翻译为“условие собственности”(所有制条件)。更何况“所有制条件”这个词的含义并不明确[9]。或许正因为这种不明确,在第14页“所有制关系”被翻译为“экономическое отношение”(经济关系)。也就是说,“所有制关系”一词在巴枯宁译本中被颠三倒四地翻译为“所有制条件”“经济关系”“所有制关系”等不同的词语,这其中“经济”显然是无法等同于“所有制”的含义的。
通览全篇,“经济”含义不仅用来替代“所有制”“社会状况”“生活条件”“物质生活条件”这些重要的术语概念,而且通通都被翻译为“экономические условии”(经济条件),这些在《宣言》中表达不同含义的词汇被巴枯宁用同一个术语翻译出来,说明他的翻译用词不够标准,没有翻译出精细、准确的马克思主义科学社会主义词汇系统。恩格斯在批评“缺乏勇气”的《资本论》英文版译者布罗德豪斯时,对这种面对原著难以翻译的词汇做模糊和简单化处理的行为表达过不满:“更坏的是,当这样的词(难以翻译的德文词)一再出现时,他却用许多不同的词来翻译,忘记了一个术语始终都应该用一个意思相同的词来表达”[10]267。
3.意识、社会存在
“Bewuβtsein”(意识)在巴枯宁的文本中被翻译为“миросозерцание”,这个词在俄语里是由“мир”(世界)和“созерцание”(观察、直觉)构成的,在权威的奥热果夫《俄语词典》中被解释为“一套对世界、对现实的看法,是一种世界观”[7]296,或是“对周围事物冷静的认知与观察”[11],中文一般翻译为“世界观”。将“意识”翻译为“世界观”有对原文意思的扩展理解,例如,动物和婴儿或许没有世界观,但却一定有意识;但假如一个生物没有意识,那么它一定不可能形成世界观。拥有意识是人们产生世界观的基础,用“世界观”代替“意识”,无法体现《宣言》文本的科学性与透视性。
“gesellschaftlichen Dasein”(社会存在)一词被巴枯宁处理成了“общественный строй”(社会制度),在原文中“人们的社会存在”并没有将“人们”去除到存在之外,这正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对旧唯物主义的突破之处,人们的关系、人们的存在,也都将塑造他们自己的意识。但“社会制度”并不蕴含这样深刻的原理,相对“社会存在”,它是一个更具象也更浅显的表达,这样一变就从哲学性的底层逻辑变成了表面性的通俗表达,译意无法涵盖原意的内容。
除此之外,像前文一样词与词之间不一一对应的情况在这组词语中更加严重了,“Anschauungsweise”(观点)、“Vorstellung”(观念)、“Maβstab”(尺度)、“Inhalt”(内容)四个截然不同的德语词汇在文中全部被翻译为“миросозерцание”(世界观),有的情况下甚至语义是十分牵强的,比如“根据其积极的世界观(原文为实际内容),这种社会主义……”[12]17“从资产阶级和小农的世界观(原文为观点)出发……”[12]17。
(二)重要表述的误译
还有一些误译体现在逻辑句义中,需要放到整个句子中理解。《宣言》文本逻辑性极强,用词精准科学,巴枯宁借用这种科学性将自己的观点悄无声息地融入其中,使无政府主义的观点也披上了理性科学的外衣。
例1 德文原文:Sie sind nicht nur Knechte der Bourgeoisklasse, des Bourgeoisstaates, sie sind tglich und stündlich geknechtet von der Maschine, von dem Aufseher, und vor Allem von dem einzelnen fabrizirenden Bourgeois selbst.[13]42
中文现行译本:他们不仅仅是资产阶级的、资产阶级国家的奴隶,他们每日每时都受机器、受监工、首先是受各个经营工厂的资产者本人的奴役。[14]38
巴枯宁译本原文:Они не только рабы буржуазiи, буржуазнаго сословiя, они ежедневно и ежечасно порабо щаются машиной, смотрителемъ, каждымъуржуа.[12]6
巴枯宁译本中文翻译:他们不仅仅是资产者的、资产阶级的奴隶,他们每日每时都在被机器、被监工、被每一个资产阶级奴役。
分析:在这一句对无产阶级状况的揭露中,巴枯宁没有翻译出原文中“资产阶级国家”,在他的观念中,所有一切的权威都是要对抗的,“因为对我们来说,这个权威不管是叫做教会、君主国、立宪国、资产阶级共和国或者甚至是革命专政,都不重要。我们把它们一律看作是剥削和专制制度的必然的根源而加以仇视和反对”[5]510,他反对“无产阶级专政”,因此他拒绝国家有阶级性。
例2 德文原文:Das eigentliche Resultat ihrer Kmpfe ist nicht der unmittelbare Erfolg, sondern die immer weiter um sich greifende Vereinigung der Arbeiter.[13]44
中文现行译本:他们斗争的真正成果并不是直接取得的成功,而是工人的越来越扩大的联合。[14]40
巴枯宁译本原文:Плодомъ ихъ борьбы является не непосредственный успхъ, но все боле и боле тсное объединенiе самихърабочихъ.[12]7
巴枯宁译本中文翻译:他们斗争的成果不是直接的成功,但工人们自己却越来越紧密地团结在一起。
分析:这一句是对无产阶级斗争过程的描述,“扩大的联合”与“紧密地团结”在革命进程中蕴含的意义截然不同,在《宣言》原文中,这是一种阶段性的革命成就,预示无产阶级终将取得胜利的光明未来,但“紧密地团结”却更像是对巴枯宁期盼的“秘密行动”的一种描述,他对革命的理解是缺少组织和领导的,在他的概念里,“整个欧洲的国际组织有一百名紧密无间地团结在一起的革命者就足够了”[5]512,对这种秘密行动来说,紧密的组织是最重要的,但对无产阶级革命来说,越来越扩大的联合才是必经之路。
例3 德文原文:Obgleich nicht dem Inhalt, ist der Form nach der Kampf des Proletariats gegen die Bourgeoisie zunchst ein nationaler.[13]47
中文现行译本:如果不就内容而就形式来说,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首先是一国范围内的斗争。[14]43
巴枯宁译本原文:Если не но существу, то по Форм борьба пролетарiата противъ буржуазiи должна быть борьбой соцiальной.[12]9
巴枯宁译本中文翻译:如果不就实质而就形式来说,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必须是社会斗争。
分析:不难注意到,巴枯宁在这个句子中回避了“一国范围内的斗争”这样清楚无误的表达,换上了“社会革命”这种模糊的字眼,这样就完全修改了原句的含义。通过国际工人协会对巴枯宁领导的“国际兄弟同盟组织”秘密章程的揭露,“社会革命”一词来自巴枯宁的创造。这个章程认为,民族革命和政治革命如果不变成普遍的社会革命,那“现在要进行胜利的政治革命和民族革命都是不可能的”[5]511。这显然与《宣言》原文中描述的革命斗争阶段不同,但与译文意思几乎相差无几,这是他匆忙地将自己的政治设想塞入马克思的文章中,打算用《宣言》为自己的无政府主义背书的铁证。
(三)语篇层面的误译
在段落层面,巴枯宁译本对《宣言》原文的段落分布和数量进行了较大的调整,主要表现在将本该分开的段落聚合成一个大段,或是将本不该成段的段落分离开来,其中将两个段落合并成一个的情况超过25处。这种类似的处理比比皆是,有的自然段因为合并了太多内容而显得十分冗杂,占去大半页面,文本呼吸感断裂,弱化了篇章联系性。除此之外,还有2处大段落分开处理的做法。无论是合并抑或是分割,这都是部分地破坏了原文的结构,更何况大量对段落数量进行修改,一定会导致原文精心设计的行文逻辑遭到破坏。
漏译情况也存在,比如在翻译“资产阶级第一个证明了人类活动能获得的辉煌成就”时,“第一个”就被丢掉了;在列举无产阶级在各个阶段与之斗争的阶级时,漏掉了“小资产阶级”。此外,还有标点符号方面的更改,如“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于是由许多种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学形成了一种世界的文学”原文的逗号改变为冒号。在整体处理向着简单化和省略化处理的文本中,还有几处增译现象,如“英国的十小时工作日法案”被翻译成“英国议会通过了将工作时间限制为10小时的法案”,增添了“议会”“通过”等更加复杂的语义。
三、改写理论与巴枯宁译本
如何看待巴枯宁所译《宣言》?无论是勒菲弗尔所提出的“改写无处不在,许多翻译作品都有意无意地受到了当下主流意识形态的影响”理论[15],还是贝尔曼所谈的“每位译者必然带有历史、社会、文学及意识形态的印记”的“翻译立场”观点[16],都凸显了在译作中译者这一中间环节所具有的不容忽视的主体性。结合两者的观点,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常见“达成某种目的性,比如考虑读者接受的需要、文化判断与表达的需要等故意对原文的语言内涵、表达方式等做清醒、理智的选择、增删、改换形式等”[17]的“有意误译”。
区别于目前有意误译更多关注的文学性文本,《宣言》是一本有哲学内涵的政治小册子,具有更显著的信息传达与宣传功能,它的主体性在哲学性文本中会更大程度地彰显出来。经过对巴枯宁《宣言》译本的透视,可以得出以下三个粗略的看法。
第一,巴枯宁的译文中许多词汇的运用考虑到了俄国受众的需要,进行了“本地化”的处理。《社会主义民主同盟和国际工人协会》里揭露:“从1869年4月起,巴枯宁和涅恰也夫便着手为俄国革命准备基础。他们从日内瓦纷纷把信件、呼吁书和电报寄往圣彼得堡、基辅和其他城市。”[5]452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些文件中也有《宣言》的巴枯宁译本[18]。因此或许可以猜测,巴枯宁为了自己发动革命需求的考虑,将一些词汇进行了替换。比如在完全理解класс(阶级)这一词汇含义下转而采用сословие(阶层)一词就很有可能是由于考虑到俄国人民长期处于农奴制度之下,无法理解这класс一词所代表的含义,因此采用了俄国人民更为熟悉的代表农奴制中世袭权力阶层的сословие一词。
第二,巴枯宁的译文充满着想要利用《宣言》为“荒诞的实际组织计划具有一种理论基础的外观”的盘算。巴枯宁在自己的宣传册子里写道:“有志者可以在我们发表的著作‘共产党宣言中看到对我们的基本原理的详尽的理论阐述”[5]471,他对译文进行了目的性明确的更改。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中“无产阶级专政”是革命必经的阶段,巴枯宁不仅不愿在译文中表达这种看法,还将他对无政府主义行动的理解替换原文的句义,把“隐蔽的国内斗争”换成“隐蔽的社会斗争”;“扩大的联合”变成“紧密地团结”等,这明显违背了翻译实践中最重要的“忠诚”准则。他并非单纯地为了传播共产主义,唤醒无产阶级,更主要的是要借助《宣言》强大的号召力与理论性为自己的无政府主义招揽信徒。
第三,巴枯宁的译文没有翻译出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的科学性和严谨性,没有表达出其中深刻的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内涵,马克思主义阶级对立,即阶级斗争原理的深刻性和彻底性没有完全呈现,其译文是放在唯心主义国家观而不是唯物史观下的阶级观中去理解的。苏联马克思主义学者普列伊斯因此认为,不是俄国的科学术语还没有发展起来,而是《宣言》的整个世界观对巴枯宁来说是完全陌生的[9]。这也提出了一个重要问题:什么样的译者才能翻译政治与哲学理论性的著作?译者不理解原文所蕴含的原理时,他还能依靠单纯的词语对应来表达出原文的意思?
四、结语
对于原著的翻译,恩格斯在《不应该这样翻译马克思的著作》中谈到译文应该忠诚地表达原文[10]266。针对《宣言》,马克思恩格斯更是指出:“《宣言》是一个历史文件,我们已没有权力来加以修改”[14]15。译者要想翻译好《宣言》,首先就应牢记“忠诚”这一原则。相对的,无产阶级的敌人,不管是秘密的还是公开的,都经常试图利用它,歪曲它的措辞以破坏无产阶级革命的伟大进程。争取《宣言》翻译的纯洁性的斗争就是争取无产阶级革命纲领的纯洁性的斗争,因此《宣言》的翻译不仅仅是语言学的问题,更有着深刻的革命意义。回顾《宣言》翻译的历史,静止的文字中同样记录着无产阶级活的不断斗争着的灵魂,这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原著所蕴含的深刻原理和科学方法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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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赵若璇(1998—),女,汉族,安徽六安人,单位为首都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研究方向为中国近现代史基本问题、马克思主义传播与中国。
(责任编辑:冯小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