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必振、李达译介马克思主义之比较

摘 要：马克思主义在中国早期传播有欧洲、日本、俄国三条路径，赵必振、李达是通过日本路径译介马克思主义的。他们是不同时代译介马克思主义杰出的代表人物。赵必振是中国译介马克思主义第一人，李达系统性译介马克思主义，在译介的量上远超赵必振；赵必振译介的内容除了社会主义学说外，还有哲学、政治、历史、人物等方面，李达译介的内容主要是马克思主义理论；赵必振的人生经历丰富多彩，而李达一生都在研究传播马克思主义，是一位著述颇丰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

关键词：赵必振;李达;译介马克思主义实践

中图分类号：K25；D231 " "文献标识码：A " "文章编号：1674-831X（2024）02-0019-08

在中国共产党产生前，马克思主义作为中国共产党产生的理论基石，显得尤为重要。湖南常德人赵必振，先后翻译出版了3部日文版社会主义著作，包括《二十世纪之怪物——帝国主义》《社会主义广长舌》《近世社会主义》，赵必振也被理论界誉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最早的传播者”[1]97“中国译介马克思主义第一人”[2]38“中国翻译社会主义思想的先驱”[3]42“中国翻译社会主义著作第一人”[2]122。湖南永州人李达较赵必振小17岁，在日本留学期间，翻译了《唯物史观解说》《马克思经济学说》《社会问题总览》3本著作，随后，李达又翻译了很多马克思主义的书籍。著名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胡绳在李达诞辰100周年时，提出李达是“传播马克思主义的先驱者”[4]。依据史料，对赵必振、李达这两位湖南人译介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进行一番比较。

一、马克思主义在中国早期传播的三条路径

马克思主义在中国早期传播共有欧洲、日本、俄国三条主要路径，只有对三条主要传播路径做一个简略的认知后，才能对赵必振、李达在传播马克思主义方面的地位和作用有一个准确定位。

（一）欧洲的传播以五四运动为界，分五四运动前与“五四”运动后

“五四”前的代表人物有英国传教士李提摩太，还有清末的社会上层人士，包括王韬、张德彝等，这一时期，马克思主义的传播仅仅局限在上层精英分子的圈子内。

李提摩太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史上最为重要的人物。1870年12月，李提摩太抵达上海，随后到山东烟台、青州等地传教，并广泛学习中国文化，他与李鸿章、张之洞等清政府的高官有很深的交往。广学会是基督教在上海设立的出版机构，而《万国公报》则是广学会的机关报。晚清时期，《万国公报》在中国不但发行量大，而且影响力也很大，连光绪皇帝都阅读此报。1899年2月到5月间，李提摩太翻译的《大同学》一文，在《万国公报》第121、122、123期连载。其中在《大同学》第一章《近世景象》中写道：“其以百工领袖著名者，英人马克思也。”[5]24很显然这里把马克思的国籍给搞错了，所以在《万国公报》的第123期中特别进行更正道：“如德国之马客思（即马克思），主于资本者也。”[5]30所以中国的学者经过多年的研究，普遍认为马克思的名字最早出现在中国的时间是1899年，也就是刊发在《万国公报》中，李提摩太节译的《大同学》第一章《近世景象》中。随后，近代早期启蒙思想家、维新派人士王韬，和担任过光绪皇帝外语老师的张德彝等，均对西方社会主义运动及马克思的学说做过一些简单的介绍。

五四后期的传播指的是五四运动后，中国一大批青年知识分子赴法勤工俭学，从他们中间涌现出了以蔡和森、周恩来、赵世炎、邓小平等为代表的先进分子。这批先进分子在欧洲期间，积极学习、研究、传播马克思主义，并把马克思主义理论带回了中国。

（二）日本的传播以俄国的十月革命为界，分十月革命前与十月革命后

明治维新后，日本全面向西方学习，发展资本主义。随着资本主义在日本的迅速发展，资本主义制度的各种弊端也慢慢显现出来，与此同时，源自欧美的社会主义思潮也进入了日本，并很快在日本蓬勃兴起。1898年，片山潜、幸德秋水等成立了社会主义研究会，随后，又创办了社会主义协会。清末新政后，政府通令各地除选派留学生赴海外留学外，还特别鼓励自费留学。日本的迅速崛起对中国知识分子产生了极大的吸引力，为了探索中国的发展之路，加上与日本有地缘上的优势，19世纪末20世纪初，中国的留学生纷纷涌向日本。与此同时，在这批留学生中有部分人开始接触日本的社会主义思潮。中国人自己主办的报刊中，最早谈到马克思与社会主义的刊物，是留日学生创办的《译书汇编》。

正如毛泽东所说：“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全世界无产阶级及其他先进分子上了共产主义的一课。马克思、恩格斯创立马克思主义学说始于一八四三年（鸦片战争后三年），但由一八四三年到一九一七年，七十四年之久，影响主要限于欧洲，全世界大多数人还不知道有所谓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产生于欧洲，开始在欧洲走路，走得比较慢。那时我们中国除极少数学生以外，一般人就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世界上有马克思其人。”[6]290所以留日学生传播马克思主义也是以十月革命为界，分十月革命前与十月革命后。这个传播群体中有许多著名的人物，其中就包括中国共产党最主要的两位创始人陈独秀与李大钊。可以说建党前的58名党员中，有三分之一都曾在日本留过学，这里面就包括李达。还有国民党的重要人物胡汉民、戴季陶等。当然还包括被称作中国译介马克思主义第一人的赵必振。

（三）俄国的传播以中国共产党成立为界，分中国共产党成立前与中国共产党成立后

十月革命胜利后，共产国际开始派遣代表来中国传播介绍马克思主义，但他们的传播范围仅仅局限在中国部分先进知识分子内部，所以在中国的影响力非常有限。当然这期间，中国也曾派记者赴俄国报道十月革命，譬如瞿秋白1920年10月16日作为《晨报》的特约记者远赴俄国考察，并写下了《饿乡纪程》和《赤都心史》，真实、具体地介绍俄国十月革命后的实况。中国共产党成立后，苏俄成了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来源的最主要的渠道，随后有很多党团员及进步青年前往苏俄学习马列主义，并回国传播马克思主义。

二、赵必振、李达都是通过日本路径译介马克思主义的

而赵必振、李达都是通过日本渠道传播马克思主义的。赵必振生于官宦世家，其高祖赵慎畛进士出身，官至闽浙、云贵总督。赵必振的父亲赵变和也在广东、广西为官多年。1898年，赵必振由其姐夫王颖初介绍，加入广西维新派组织圣学会，思想上深受康、梁的影响。戊戌变法失败后，1900年，维新派核心人物唐才常联络康有为、梁启超、孙中山等人，在汉口策划自立军起义，以推翻清王朝的统治。赵必振自告奋勇主持常德自立会军务，并积极发展会员，以响应汉口自立军起事。8月22日，汉口自立军总机关被清政府破获，唐才常等起义主要领导人英勇就义。赵必振也不得不流亡日本，并开始了他在日本的游学生涯。

到达日本后，赵必振在梁启超创办的《清议报》担任校对、编辑。这期间，赵必振努力提升自己的日文水平，对在日本刚刚兴起的社会主义思潮，他更是有着浓厚的兴趣。他试图要为自己的国家寻找到一条先进的发展道路。1902年，秘密潜回上海的赵必振，用4年的时间，集中翻译了一大批日文著作。这些著作反映的是日本当时最激进的思想，对晚清的中国具有很强的针对性和借鉴意义。由此可见，赵必振翻译的马克思主义学说都源自日本，赵必振也是俄国十月革命前，日本这条渠道的代表人物之一。通过对上述三条传播马克思主义路径的具体分析，可以说，赵必振是他所处那个时代三条传播路径中的佼佼者，更是那个时代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的杰出的代表人物。

与赵必振相比较，李达则出生在湖南零陵角山镇一个佃农家庭，属于社会的底层。在永州府最高学府永州中学读书时，李达已有了强烈的爱国情怀。每逢帝国主义者向清廷提出亡国性的侵略条件时，李达都会和进步同学“集会、游行、呼口号、发宣言、向清廷请愿”[7]730。中学毕业后，李达就业无门，家境贫寒的他只得去报考免费的高等师范学校。1909年秋，李达考入京师优级的师范学校（今北京师范大学），这时的李达立志要靠教育救国，但到了1912年秋，京师优级师范学校突然停办，李达也只得回湖南谋生，他先在一所中学任教，后又到湖南工业专门学校、湖南优级师范求学。1913年，李达以第二名的成绩考取湖南留日官费生。赴日留学的第一年，李达集中精力学习日语、英语、德语，因太过用功，患了肺病，最后不得不回湖南老家养病。在养病的3年里，迫于生计，李达与他人又合开了一家药店，并做起了药商。

1917年，痊愈后的李达再赴日本，他立志要“科学救国”，并考入日本第一高等学校（今东京帝国大学）学习理科。而当时在日本，从小孩到老人都非常歧视中国人，认为中国人是“亡国奴”，这让李达觉得“眼前是黑暗的，内心是极端苦闷的”[7]732。俄国十月革命爆发后，李达在日本开始阅读马列主义方面的书籍。特别是五四运动后，留日学生回国请愿失败，使得李达彻底认清了在反动政府的统治下，“科技救国”是不可能实现的。1919年6月，李达放弃了理科专业的学习，开始研究马列主义理论。这时的李达也已由一个“爱国主义者”变成了一个“马列主义研究者”。当时中国国内思想界正在开展关于社会主义思潮的大讨论，远在日本的李达也参与了这场讨论。李达通过研究马克思主义理论，积极撰写包括《什么叫社会主义？》《社会主义的目的》等论文，并把文章寄回国内，刊发在上海《民国日报》副刊《觉悟》上。从1919年秋到1920年夏，李达还在日本翻译了关于马克思主义三个组成部分的三本著作——《社会问题总览》《唯物史观解说》《马克思经济学说》，并由中华书局出版，这三本书深受读者喜爱，后被多次重印，显示出李达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已达到很高的水准。1920年夏，李达从日本回国，在上海拜访陈独秀，格外得到陈独秀的赏识，并被邀请参与中国共产党的创建工作。由此可见，李达研究马克思主义理论开始于日本，翻译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著作也源自日本，李达是俄国十月革命后，日本这条传播马克思主义渠道的代表人物之一。可以说，李达与赵必振一样，都是他们各自所处时代，通过日本路径传播马克思主义杰出的代表人物。

三、赵必振、李达都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翻译家

从1902年至1904年，赵必振在上海集中精力从事日文版著作的翻译工作，相继推出20多种译著，这也是赵必振一生当中最为辉煌的时期。中共常德市鼎城区委党史研究室、常德市鼎城区赵必振研究会对赵必振的这些译著进行整理后，编辑出版了《赵必振译文集》。《赵必振译文集》共4册，包括《赵必振译文集》（哲学政治卷）、《赵必振译文集》（历史卷）、《赵必振译文集》（人物卷）、《赵必振译文集》（社会主义学说卷）。

第一，《赵必振译文集》（哲学政治卷）共49万字，“汇集了赵必振的译著共八部”[8]出版说明第1页。其中哲学类著作3部，包括藤本充安著的《人圆主义》，隅谷己三郎编辑的《精神之教育》上下两卷，乙竹岩造著的《最新伦理学》。政治类的著作有5部书，包括乌村满都天著的《社会改良论》，久米金弥翻译的英国人希幼陆西列洛度利科著的《英国地方政治论》，井上哲次郎口述、屉原贯轩记述的《内地杂居续论》，寺田勇吉著的《万国教育志》和佐藤竹藏编辑的《女学生》。

第二，《赵必振译文集》（历史卷）共28.8万字，收入了赵必振的九本历史译著。“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改良派和革命派都非常重视历史著作的翻译。”[9]出版说明第1页赵必振紧随时代步伐，也积极投身这项事业中。《赵必振译文集》（历史卷）收入的9本历史著作，有7本是日本人北村三郎所著，包括《西里西亚巴比伦史》《土耳其史》《亚刺伯史》《埃及史》《犹太史》《腓尼西亚史》和《波斯史》，又被称为“赵必振译的‘史学小丛书’中的亡国史”[9]出版说明第1页。另外两本则是日本人持地六三郎著的《东亚将来大势论》和国府犀东著的《最近扬子江之大势》。

第三，《赵必振译文集》（人物卷）共57.1万字，“收集赵必振翻译的由日本人编著的七部人物传记。”[10]出版说明第1页其中个人传记有3部，包括《亚历山大》《戈叠将军》《拿破仑》。日本大桥新太郎著的《德意志先觉六大家传》是一部介绍德国文学家的著作。德意志先觉六大家指的是德国文学启蒙运动时期的六位重要作家，包括：克洛卜施托克（1724—1803）、维兰德（1733—1813）、莱辛（1729—1781）、赫尔德（1744—1803）、歌德（1749—1832）和席勒（1759—1805）。由日本人岩崎徂堂、三上寄凤著的《世界十二女杰》，立传的12个女杰，按照国籍划分，法国5人，英国2人，意大利、俄国、西班牙、美国和德国各1人。其中女皇（王）有3人，即俄国的叶卡捷琳娜大帝、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和西班牙女王伊莎贝尔，另外还有巴黎公社女英雄米歇尔和著名的法国女英雄贞德等。“赵必振翻译的《世界十二女杰》，是晚清时期传入中国的第一本女杰传记著作，在当时产生了不小的影响。”[10]出版说明第3页另外还有《东亚女权萌芽小史》与《日本维新慷慨史》。

第四，《赵必振译文集》（社会主义学说卷）共42.5万字，该书“包含了赵必振翻译的《近世社会主义》《二十世纪之怪物帝国主义》《社会主义广长舌》等三部阐释社会主义学说的日文版著作”[11]出版说明第1页。《近世社会主义》为日本社会主义思想家福井准造著，1903年2月，赵必振的《近世社会主义》中译本由上海广智书局分上下卷出版。赵必振的《近世社会主义》中译本也是“近代中国第一部较系统介绍社会主义学说的译著”[11]出版说明第1页，全书共四编：第一编为“第一期之社会主义”，尖锐批评了英、法空想社会主义是“井蛙之见”，无政府主义是“粗暴过激之议论”；第二编“第二期之社会主义”是全书的核心，重点介绍德意志社会主义；第三编“近时之社会主义”，指出无政府主义与马克思主义“今则如仇”，社会民主主义与共产主义“大异其趣”；第四编“欧美诸国社会党之现状”，主要介绍法、德等国家社会党的历史。值得注意的是，“书中突出介绍了《共产党宣言》《资本论》等经典，成为我国最早传播马克思主义的译著之一。”[11]出版说明第1页为了更好地向中国读者介绍马克思主义，赵必振译出了许多经典语句，诸如“社会主义之发达，为20世纪人类进步必然之势”，“二十世纪者，社会主义时代也”，马克思是“一代之伟人”，《共产党宣言》是“一大雄篇”，《资本论》是“一代之大著述”等。

《二十世纪之怪物帝国主义》是日本社会主义领袖幸德秋水所著，1902年8月，赵必振的《二十世纪之怪物帝国主义》中译本由上海广智书局印行。书中分析批判了资本主义列强的帝国主义政策，着重鞭笞了军国主义，指出其结果必然导致帝国主义战争，使大多数人民遭受灾难。主张用社会主义革命来改变“资本家横暴之社会”，用社会主义制度来“亡其野蛮的帝国主义”。1927年，赵必振的《二十世纪之怪物帝国主义》中译本以《帝国主义》的书名再次出版时，著名记者曾聚仁在书的首语《与读者》中，为译者赵必振独到的眼光慨叹：“在二十五年之前中国学术界已有人译述‘这么伟大’的读物，‘真可使我们现在人十分惭愧’。”[11]出版说明第2页。《社会主义广长舌》是幸德秋水的一部政治评论集，汇编幸德秋水在日本报刊上发表的32篇文章，该书“主要是宣传包括唯物史观在内的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理”[11]出版说明第2页。1902年12月，赵必振的《社会主义广长舌》中译本由商务印书馆出版。赵必振也正是靠翻译上述这3本著作，“由此奠定了他在马克思主义输入中国史上先驱者的地位，成为20世纪之初关于中国命运的寻路人之一”[11]出版说明第2页。

与赵必振相比较，因为李达是中共一大代表，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而且与毛泽东的关系非常密切，又曾先后担任湖南大学、武汉大学校长，所以李达的知名度远超赵必振。国人都知道李达是中国著名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其实李达与赵必振一样，他们都是马克思主义理论著作的翻译家。现有资料显示，李达自译或与他人合译的著述有31种，其中专著21部，总计字数多达200万字以上，内容涉及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等系统的马克思主义，还有文学、史学、法学、妇女学等多方面的内容。李达的这些译著，在中国马克思主义传播史上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

李达的翻译工作主要集中在两个时间段：1918—1924年，翻译了11篇文章，9部专著；1928—1932年，翻译了12部专著。与赵必振翻译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著述相比较，李达的翻译工作从开始时，就非常注重翻译传播系统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著名的马克思主义史学家、哲学家侯外庐，在谈到20世纪30年代众多研究马克思主义的学者时说：“就达到的水平和系统性而言，无一人出李达之右。”[12]36李达最早翻译的3部马克思主义理论著作《唯物史观解说》《马克思经济学说》《社会问题总览》，也就是马克思主义的三个组成部分，即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这是李达与赵必振不一样的地方。《唯物史观解说》一书的原作者是荷兰人郭泰，李达根据德文本并参照日文本将它译成中文版，1921年5月由中华书局出版后，截至1936年已出版14次。该书通俗地介绍了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成为那个时代中国人接受马克思主义唯物史的启蒙读物，1935年，该书被一些报刊推荐为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入门书。《马克思经济学说》是考茨基撰写的一部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通俗读物，曾有陈溥贤、戴季陶等人译的多个译本。1921年，李达的译本由中华书局出版，至1925年该书共印行4版，在当时产生了较大的影响，李大钊发起马克思主义研究会时，就把该书列为阅读文献。《社会问题总览》一书的原作者是日本著名的社会思想家高畠素之，阐述了社会主义由空想到科学的发展，该书1920年1月出版后，李达很快就将它译成中文，并于同年4月由中华书局出版，截至1932年，该书共印行11版。1922年，李达还翻译了安部矶熊著的《产儿制限论》。1923年，李达译了马克思的《哥达纲领批判》，这也是马克思这部名著最早的两个中译本之一。1924年，李达还翻译了高柳松一郎的《中国关税制度史》等。

1928—1932年，是李达译著活动的第二个活跃时期，5年里，李达自己或与他人合译的专著就有12部。其中哲学著作3部：塔尔海玛的《现代世界观》、卢波尔的《理论与实践的社会科学根本问题》、西洛可夫等的《辩证法唯物论教程》；经济学著作6部：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河西太一郎的《农业问题之理论》、河上肇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基础理论》、米哈列夫斯基的《经济学入门》、河田嗣郎的《土地经济论》、拉比托斯的《政治经济学教程》。此外还有德积重远的《法理学大纲》，山川菊荣的《妇女问题与妇女运动》和杉山荣的《社会科学概论》。李达与熊得山合译了拉比托斯和渥斯特罗夫合著的《政治经济学教程》，《辩证法唯物论教程》是李达的最后一部译著，该书是由西洛可夫、爱森堡等6位苏联“少壮的实践的哲学家”合著的，李达与雷仲坚根据日译本译成中文本，李达负责翻译了全书的三分之二，并且负责全书的校对和统稿工作。

通过上面的比较可以看出，赵必振、李达都是中国近现代史上的翻译家，赵必振是中国译介马克思主义理论第一人，而作为后起之秀的李达，不但注重从系统性上译介马克思主义理论，而且在译介的量上也远超赵必振。赵必振译介的内容除了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学说外，还有哲学、政治、历史、人物诸方面的内容，而李达译介的内容则主要是系统的马克思主义理论。

四、赵必振是一位国学家，李达则是一位马克思主义理论家

赵必振83年的人生岁月，其人生经历颇为丰富多彩。1873年4月18日，赵必振出生在其父亲任职的广东南海县，而清末维新变法的领袖康有为就是南海县人，因赵必振早年随父亲在广东、广西求学，所以深受康有为今文经学思想的影响，并加入了广西维新派团体组织“圣学会”。康有为、梁启超领导的戊戌变法失败后，赵必振回到湖南常德老家，与何来保、胡友业组织“寒社”。1900年参加自立军，与何来保担任常德自立军首领，起义失败后，到日本避难。

1909年后，赵必振跟随好友熊希龄进入官场，在北洋政府财政部任职10余年。1928年，北洋政府垮台后，赵必振也告别了仕途生涯，开始潜心于国学教育与研究工作，他先应邀到民国大学担任教授，后又被华北大学聘为教授，讲“公羊春秋”和“三礼”等课程。九一八事变爆发后，赵必振回到长沙，在孔道国学专修学校担任教员，并写成了《国学概论》一书。当日军逼近长沙时，赵必振回到老家常德，先后在常德县立中学、私立明义中学等校担任国文教员。1949年后，赵必振被湖南省人民政府聘为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委员。1956年12月18日，赵必振因病去世，享年83岁。

赵必振一生笔耕不辍，其研究集中在国学方面，而且著述颇丰。为此，中共常德市鼎城区委党史办公室、常德市鼎城区赵必振研究会专门编辑出版了《赵必振文集》一书，“收录了至今所能找到的赵必振所有著作和诗文”[13]出版说明第1页。全书共56万字，分五个部分，包括《国学概论》《自立会史料集》《国学论述集》《杂论散文集》《诗词集》。特别是《国学概论》“是一部洋溢着爱国情怀和民族自豪感的国学专著。全书结构完备，论辩精审，也是一部用心经营的学术著作”[13]出版说明第1页。纵览赵必振的一生，他不仅是一个伟大的翻译家，更是一位造诣颇深的国学家。也正因为他是一位国学家，所以他翻译的东西，也尽显文辞上的华丽。加上他从事翻译工作的时间是在1902年至1904年间，当时新文化还没有开始，文人撰写文章还是用文言文，所以赵必振从日文著作翻译过来的译著，用的都是文言文，这对于今天的人来说，读起来颇有些吃力。

与赵必振相比较，李达的一生则非常清晰明了。7—30岁，为学生时代；30—33岁，为宣传马克思主义、创建中国共产党时期；33—76岁，以大学教授为职业，潜心研究马克思主义理论。可以说李达是“五四时期传播马克思主义的先驱者”[14]引论第1页并且是“毕生传播马克思主义并作出过卓越贡献的杰出理论家、哲学家、经济学家和教育家。”[15]328中共二大后，李达宣布脱离中国共产党，但他并没有放弃马克思主义的信仰，随后在武昌中山大学、上海法政学院、北平大学、广西大学、广东中山大学等高校任教，并积极开展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教学与研究工作，成为受国民党政府打压的“红色教授”。新中国成立后，李达先后担任中央政法干部学校副校长、湖南大学校长、武汉大学校长，并继续开展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研究。

《现代社会学》是李达的第一部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专著。1922年11月，应毛泽东的邀请，李达到长沙任湖南自修大学学长，很快自修大学被军阀赵恒惕查封。随后，李达又到湖南法政专门学校任教，这期间李达主要研究、讲授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他在讲义的基础上，整理写成了《现代社会学》一书，书中的观点代表了中国当时对唯物史观理解和运用的最高水平。该书出版后，反响极大。为了满足当时革命者和进步人士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渴求，后来该书又多次再版，截至1933年，该书共重版了14次，该书在当时革命者手中流传甚广，到了“差不多人手一册”[16]56的地步。大革命失败后，中国革命该向何处发展？中国革命的前途命运如何？这是当时的每一个马克思主义理论工作者必须研究和回答的最迫切的问题。为此李达在1929年1—9月间，连续出版了《中国产业革命概观》《社会之基础知识》《民族问题》3本著作，对上述问题发表了独到的见解。可以说李达的这3本著作，在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基础上，分析了中国社会的性质，论证了中国共产党关于中国革命的性质、任务、对象、前途等诸多问题的正确主张，正确回答了中国革命向何处去的问题。特别是在大革命处于低潮时期，李达的这3本著作对国统区人民和广大知识青年起到了教育引导作用。1935年，李达在北平大学法商学院铅印的《社会学大纲》，被毛泽东誉为“中国人自己写的第一部马列主义哲学教科书”[17]，也是中国现代哲学史上的名著之一。当毛泽东在延安收到李达寄给他的《社会学大纲》后，毛泽东反复阅读了10遍。在一次会议上，毛泽东对与会人员说：“李达同志给我寄了一本《社会学大纲》，我已经看了十遍了，我写信让他再寄10本来，让你们也可以看看。”[18]

我国早期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学说的较多，而对马克思经济学的研究则很少。为此，李达开始涉足马克思经济学领域的研究，并取得巨大的成就，他的《经济学大纲》《货币学概论》成为这一领域的代表作。毛泽东在阅读完李达的《经济学大纲》后，还曾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李达还寄给我一本《经济学大纲》，我已读了三遍半，也准备读它十遍。”[18]所以20世纪30年代，在郭湛波著的《近五十年中国思想史》一书中，专门开辟有李达专栏，说：“中国研究马克思学说最有心得，介绍最早的就数是陈独秀、李大钊、李达。”[19]380“至于今日，一死一囚，只有李达了。在今日介绍成绩最佳，影响最大，当然是李氏。”[19]3841947年2月，因研究宣传马克思主义而遭受国民党反动当局迫害的李达，在失业5年后，重回湖南大学任教。学校当局害怕他再利用大学讲坛宣传马克思主义，就强令李达讲授他不熟悉的法理学。而李达却运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为中国的法学研究开辟一条新路子，他以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并成功写成了《法理学大纲》。1949年5月，李达要求重新入党，作为李达再次入党介绍人的毛泽东，曾这样评价李达：“你在早期传播马列主义，是起了很大作用的；大革命失败后到今天的20多年里，你在国民党统治区教书，还是一直坚持了马列主义的理论阵地，写过很多书，做出了应有的贡献，党是了解你的，人民是不会轻易忘记的。”[15]22220世纪50年代，毛泽东在武汉与李达交谈时，说李达“在理论界跟鲁迅一样”[20]70。1949年后，李达迎来了他学术创作的又一个鼎盛时期，他撰写了大量的关于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的学术著作，最有代表性的是《〈实践论〉解说》《〈矛盾论〉解说》《唯物辩证法大纲》。

通过以上的分析，可以说，《赵必振文集》一书充分展示出了赵必振是一位造诣颇深的国学家。在赵必振83年的人生岁月里，他从事翻译工作只有3年的时间，也就是从1902年至1904年间，当时文人撰写文章采用的是文言文，所以赵必振译著也被打上了属于那个时代的文言文印记，致使今天习惯阅读白话文的国人，阅读起来有文言文的“隔阂”。而李达一生都在研究传播马克思主义，是一位著述颇丰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李达从事翻译工作主要集中在两个时间段：一是1918—1924年间；二是1928—1932年间。其中1918—1924年间，正值新文化运动时期，白话文运动如火如荼，而李达也是这场运动的“弄潮儿”之一。这期间的李达不仅参与了中国共产党的创建，还在上海积极推动贫民教育，所以李达的译著采用的是白话文，浅显易懂，面向工农大众。贫民出身的李达，在中共二大后，退出了共产党，后在大学里潜心研究传播马克思主义。尽管李达是大学教授，但他1928—1932年间的译著，翻译的话语则更加大众化，所以李达的译著与赵必振的译著相比较，阅读起来则比较“接地气”。

综上所述，马克思主义在中国早期传播共有欧洲、日本、俄国三条路径，赵必振、李达都是通过日本路径译介马克思主义的。可以说，李达与赵必振一样，都是他们各自所处时代中传播马克思主义日本路径中杰出的代表人物。赵必振、李达都是中国近现代史上的翻译家，赵必振是中国译介马克思主义理论第一人，而作为后起之秀的李达，不但注重从系统性上译介马克思主义理论，而且在译介的量上也远超赵必振。赵必振译介的内容除了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学说外，还有哲学、政治、历史、人物诸方面的内容，而李达译介的内容则主要是系统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赵必振的人生经历丰富多彩，《赵必振文集》一书充分展示出了他是一位造诣颇深的国学家；而李达一生都在研究传播马克思主义，是一位著述颇丰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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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于俊道，李捷.毛泽东交往录[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A Comparative Study of the

Translations of Marxism by Zhao Bizhen and Li Da

MIAO Tijun

（School of Marxism， Guangdong Ocean University， Zhanjiang， Guangdong 524088）

Abstract：Marxism was introduced to China through three main paths， which are from Europe， Japan， and Russia. Zhao Bizhen and Li Da were key figures in translating Marxism through the Japanese path. They are the most prominent representatives of different eras in the translation of Marxism. Zhao Bizhen was the first person to translate Marxism into Chinese， while Li Da systematically translated Marxism， surpassing Zhao Bizhen in terms of volume. Zhao Bizhen translated philosophy， politics， history and personalities， as well as soeialist theory while Li Da primarily focused on Marxist theory. Zhao Bizhen had a colorful life experience， while Li Da dedicated his life to the study and dissemination of Marxism， becoming a prolific Marxist theorist.

Key words：Zhao Bizhen; Li Da; translation of Marxi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