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龙威 段中成 高伟华
语料库翻译学是以语言学理论和翻译学理论作为指导,以概率和统计为手段,以大规模双语语料为对象,采用语内对比和语际对比相结合的方法,对翻译现象进行描写和解释,并探索翻译本质的翻译学研究方法。
《离骚》由两千多年前著名的诗人屈原所著,作为中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开拓者,该诗也开创了“骚体”这一中国文学史上极其特别的诗歌形式,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随着中国传统文化在世界范围内的传播,不同的译者使用不同的翻译策略对古代典籍进行了翻译创作。
本研究自建《离骚》三译本平行语料库。研究的语料选自2021年出版的《许渊冲译楚辞》,2001年出版的杨宪益、戴乃迭的《楚辞选》,卓振英2006年出版的《大中华文库·楚辞》。首先对书本进行文字提取工作,并对存在错误的地方进行校正。将校正无误的文档输入到LancsBox文件中,分别建立三个名为XU、YD、ZH的语料库。随后,使用LancsBox的Words功能对类符、形符、平均词长、高频词和平均句长进行检索。
三译本翻译语言特征对比分析
一、词汇特征
首先看类符/形符比。
本研究首先在词汇层面上对语料的类符/形符比进行分析研究。类符是指在一篇语料中所出现的不重复的词汇的数量,而形符则是在语料中出现的所有的词汇的总量。类符/形符比在语料库中是被用来判断文本的词汇丰富度和变化性的一个重要参考指标。它是指一个语料库文本中类府与形符之间的比值,比值越大说明文本的词汇变化性越大,词语的丰富度越高。然而,当文本很长时,类符/形符比就不能很好地反映词汇的变化性和丰富度了,因为随着文本的增加,会出现不可避免的使用一些功能性词汇的情况。在此情况下,类符变化程度较小,而形符却大大增加,这就导致类符/形符比结果变小。在这种情况下,就要对TTR值进行特殊处理来保证所得到的数据可以更加准确有效。标准类符/形符比是通过计算文本中每1000词的TTR值,再将计算出的所有TTR值进行平均值处理得到的。因此,通过对TTR值进行处理后得到的STTR值可以更好地反映长文本的词汇情况。
通过数据可以看出,无论是TTR值还是STTR值均是杨宪益版译本最高,而许渊冲版译本最低,卓振英版译本则是较为接近杨译本的数值。这说明杨宪益和卓振英的译本词汇丰富度高,词汇的变化性大,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这两人在翻译时倾向于选择使用更多的词汇。这说明三译本中杨宪益译本难度最大,卓振英译本难度与其接近,许渊冲译本难度最小。而杨译本和卓译本STTR值较高,词汇丰富程度较高,译文相对复杂一些。而许渊冲译本STTR值最小,说明许译本词汇丰富度小,译文较为简练。
其次看平均词长。
平均词长所反映的是文本中所有词汇的平均长度,它的数值可以直观地反映出一篇语料是否正式。平均词长的数值越高说明该篇语料的正式程度越高,而数值越低说明语料越倾向于简单化,也就是口语化,其正式程度较低。
从平均词长的数值来看,三个译本的平均词长数值都位于4到 4.5之间,这说明三个译本所用词汇都较为简单,方便阅读。而在翻译文本的正式程度上,杨宪益版本最高,许译本正式程度最低。
第三看高频词。
高频词可以很好地反映译者在翻译文本时用词的情况,笔者对三个译本的前10位高频词进行了提取,并记录了其绝对频数,绝对频数则是某一单词在文本中重复出现的次数。
从数据可以看出,三个译本中的前10位高频词大体上是一致的,只是在出现的频次上有所差别,然而在许渊冲的译本中“oh”一词是出现频次最多的单词,但是这一词在杨译本和卓译本中却并不是高频词。针对许译本中“oh”过度出现的原因,笔者根据语料库的词汇检索功能对“oh”这一词进行了检索,并在此基础上对原文本进行了分析。
例句1:亦余心之所善兮,
虽九死其犹未悔!
许译:My heart tells me its good and meet, oh!
I wont regret to die nine times.
例句2:长太息以掩涕兮,
哀民生之多艰。
许译:I sign and wipe away my tears, oh!
Im grieved at a life full of woes.
从上述两个例句的翻译可以看出,许渊冲在翻译时坚持“三美理论”,即“意美,音美,形美”。因此,为了保留诗歌的韵律,他大量使用“oh”这一词作为句子的结尾,既具音美,又代表了原诗中“兮”这一语气词,表现了屈原在诗歌中所表达的对故国人民的强烈关心的语气。而杨译本和卓译本并没有使用“oh”这一词来作为句子的结尾,因此在高频词方面,许譯本中出现了“oh”这一词汇过度使用的现象。
二、句法层面
翻译特征在句法层面上主要体现在文本的平均句长以及句长标准差这两个方面,句长指的是在文本中一句话中除去标点符号后的单词数量,平均句长则是所有的单词数量除以句子数量的值。一般认为,短句是指句长为1到9个单词的句子,而句长在10到25个单词之间的句子被称为中长句,而那些句长超过25个单词的句子则被称为长句。平均句长很好地反映了文本的复杂程度,文本的平均句长数值越高,说明其句子越长,阅读时难度越大,文本越复杂。句长标准差则是反映文本中句子长度与平均句长的差异的一个参考指标,句长标准差数值越大,说明文本中的句长差异越大。
从数据可以看出,无论是在平均句长还是句长标准差方面,许译本都远远低于杨译版和卓译版。许渊冲较多使用短句,而杨宪益和卓振英更倾向于使用中长句。这说明杨译版和卓译版在句子的复杂度上是高于许译版的,其句长差异也比许译版要高。通过与汉语原文相比较,笔者发现杨译版和卓译版是按照原文的句子划分来进行翻译创作的,而许译版则是在原文的基础上,通过自己的理解加工创作出来的。所以,这就导致了许渊冲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对句子进行划分,他选择使用短句来使得文本更容易阅读,这也就导致了他翻译的文本平均句长和句长标准差远远低于另外两个文本。
基于“三美”论对三译本的对比分析
一、意美
许渊冲先生在诗歌翻译方面提出了著名的“三美”论,即“意美,音美,形美”。而在三美之中,意美是最重要的。这就要求译者在进行诗歌翻译创作时,不仅要追求译文与原文在意义上的相似性,更要追求意境的美。
三个译本在关于“意”的表达上各不相同。首先在对《离骚》的诗名进行翻译时,许渊冲采取了意译的方法,他通过对“离”字和“骚”字意义的展开,明晰了“离”字表达的是离开的含义,而“骚”则表达了一种悲伤之情,因此他将这两字分别翻译为“Departure”和“Sorrow”。而杨宪益、戴乃迭版则是采用了音译的方法,直接将其翻译为“Li Sao”,这种采用音译的翻译方式無法准确传达诗名所蕴含的意义,在一定程度上妨碍了诗歌原有意义的传递。卓振英也使用了意译的方法,将诗名翻译为“Tales of Woe”,然而他却没有明确地表达出“离骚”二字所蕴含的离开后的悲伤之意,因此在诗名的意义传递上,许译本明显是更加突出的。
而在一些专有名词的翻译上,译者也采取了不一样的翻译方式。比如在对“大禹”这一著名人物的翻译上,许和杨都将其翻译为“ancient kings”,以此来向外国读者传递“大禹”这一人物所代表的意义。而卓译则采取了音译的方法,用“Yu”来表达,那些不了解中国传统文化的读者是很难读懂这个词所代表的意义的。
在《离骚》中,屈原使用了大量的植物名称来表达自己对伟大理想的执着追求。他借用植物的品质来表达自己不愿与小人同流合污的决心,所以在对这些植物名称进行翻译时,也要着重注意对“意”的表达。
例句3:扈江离与辟芷兮,
纫秋兰以为配。
许译:I weave sweet grass by riverside, oh!
Into a belt with orchids late.
杨译:Angelic Herbs and sweet Selineas too,And Orchids late that by the Water grew,
卓译:For Selinea and Angelica I care,
And wreaths of Cymbidium flowers I oft wear.
从该例句可以看出,几名译者对于植物名称的翻译大相径庭。原文中,屈原借用“江离”和“辟芷”这两种古人常常随身佩戴的具有香气的植物,来表达自己的高尚情操。许渊冲对于这两种植物进行了浅化处理,他用“grass by riverside”来简单地表达这两种植物,把重点放在了“sweet”这个具有褒义色彩的形容词上,借此来传达原文中诗人借这两种植物的气质来赞美自己高尚情操的意义。而杨译和卓译则把重点放在了对这两种植物的翻译上,忽略了这两种植物背后所蕴含的赞美之意。
从传递“意美”的角度来看,许渊冲先生的译本用较为简短的单词和短句,却传神地表达出了原文中诗人想要表达的意义,并且保留了中国传统诗歌的美感。与其他两个译本相比,许译本在传递意义方面更胜一筹。
二、音美
在进行完“意美”的传递后,译者还要注意“音美”这一影响诗歌翻译的重要因素。而许渊冲先生认为“音美”就是要尽可能地保留原诗的韵律格式。《离骚》原文的韵律格式是abab,并且多用“兮”这一语气词来结尾,并表达诗人的语气和感情。许译采用了“abab,abcb”额四步抑扬格诗体形式,并且用“oh”来对应原诗中“兮”这一语气助词,较多地保留了原诗的韵律形式,在语言上呈现出了美感。而杨译版则是使用了双韵体和双行押韵体,韵脚为“aabbcc”的形式。卓译本的韵脚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韵脚为“aabb”,而后半部分则为“abab”。并且对于文中多次出现的“兮”字,在杨译和卓译的两个版本中都选择了省略。因此,许译较为完整地保留了原诗的韵律格式,具有较强的“音美”之感。
三、形美
在“三美”理论中,“形美”被放在最后,在完成了诗歌翻译创作的“意美”和“音美”后可以尽量保证诗歌的“形美”。但这并不是代表“形美”并不重要,译文的形美可以更好地传达原诗的“意”和“音”,并且可以保留原诗结构的完整。
《离骚》原文每行大概有6到9个字,句长标准差较小。而在句法层面的数据可以看出只有许译较为完整地保留了原诗的形式和结构,而杨译和卓译则打破了原诗的结构,在一些地方自己断句划分,破坏了原诗句子结构的完整性。
许译相比于其他两个译本,在句长形式上更加接近于原文,并且其对仗较为工整,更好地保留了原诗的结构和形式,充分做到了“三美”理论中的形美。
本文通过语料库对三个译本在词汇层面和句法层面做了深入研究,并由此分析了几名译者翻译的不同风格。通过分析,最后得出许渊冲的译本是目前为止在“意、音、形”上较多地保留了原诗的韵味和结构的,他采用简单的单词和语句在使读者容易阅读的同时,又极大地展现了原诗的美感。这也为诗歌翻译和中国古籍文化的翻译提供了参考典范。
作者简介:
袁龙威,男,河南驻马店人,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英美文学;段中成,男,安徽合肥人,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英美诗歌;高伟华,蒙古族,男,辽宁沈阳人,硕士,沈阳化工大学副教授、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西方文学理论。作者单位:沈阳化工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