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联理论视角下文化负载词的翻译
——以《长恨歌》两个英译本为例

2024-03-08 08:33:28栾静烨
兰州工业学院学报 2024年1期
关键词:长恨歌译本意图

栾静烨

(河南开封科技传媒学院 外语学院, 河南 开封 475000)

《长恨歌》是由唐朝诗人白居易所作的长篇叙事诗,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引起了历代翻译家和汉学家的关注。《长恨歌》前后出现过许多译本。其中国内的译者主要有杨宪益、许渊冲、翁显良、曾炳衡等,国外的译者主要有赫尔登 (Innes Herdan)、詹宁斯(Soam Jennings)、翟理士(Herbert Allen Giles)、弗莱彻(W J B Fletcher)等。通过搜集整理相关文献发现,《长恨歌》的译本研究多从传统美学、文化语义、生态翻译学、概念转喻、文化翻译及策略等方面进行研究,但尚未有人将关联理论应用于《长恨歌》文化负载词的翻译。

在《长恨歌》英译本中,翟理士的译文出现的最早,收录于他的著作AHistoryofChineseLiterature中。许渊冲先生是我国最早研究《长恨歌》英译的学者之一,自1984年发表了他的译文后,成为许多学者研究《长恨歌》英译的范本。本文将翟理士和许渊冲的译文(以下简称翟译、许译)作为研究案例,在关联理论视角下,通过比较英语母语人士和汉语母语人士译文之间文化负载词翻译中不同的语言结构特点和不同的文化差异,探讨译者所采用的翻译策略能否达到最佳关联效果,从而分析诗歌翻译的策略选择,以期比较结果更具代表性和参考性。

1 《长恨歌》中的文化负载词

文化负载词( cultural- loaded words)是指蕴含着一类文化中带有特殊意义的词组和习语。这些词语的出现和使用展现出特定民族在文化与历史积淀的过程中逐渐形成的有别于其他民族的、与众不同的行为习惯[1]。文化负载词代表着这个民族独特的文化内涵,在其他民族的语言系统中很难发现能够准确描述的代替词。借鉴奈达(Nida)关于文化对翻译造成的影响所作的分类,将《长恨歌》文中的65个文化负载词加以整理(见表1)。

2 关联理论概况

2.1 明示——推理过程

Sperber和Wilson在上个世纪末期提出了将认知与交际为原则的关联理论,重点关注于语言功能的认知研究,侧重于人脑中的信息处理机制在人际交流中发挥的作用。关联理论认为一个人的认知环境由自然环境中感知的事实和记忆中提取信息的认知能力两部分构成。交际中实际使用的认知环境部分称为认知语境。说话人和听话人双方通过产生相同的认知语境实现交际行为。

表1 《长恨歌》中文化负载词分类统计

Sperber和Wilson二人将交际过程当成是一个明示——推理步骤行为。说话人和听话人作为交际行为中的双方,承担着明示和推理的作用。在正常情况下,说话人的话语在谈话间可以充分展示出有关联性的信息,这是交际中的明示。在说话人表达出足够的明示行为之后,听话人可以根据得到的明示行为与自身认知相关的语境假设产生关联,通过推理说话人展示出来的内容,进而推断出其想法。

说话人的任何明示后皆包含着两种意图,一是信息意图:即试图传达某种想法的意图;二是交际意图:向听话人传达信息意图的意图[2]。交际意图是交流的深层含义,和听话人接收信息之后的推理有关联。只有当说话人和听话人双方的信息意图或交际意图达成实现时,交际行为才可以正常发生。

2.2 关联性、处理努力和语境效果

关联性是指听者以单一的、普通的标准理解语篇的内容、语境和各种含义。关联性与听者的处理努力(即认知努力)和语境效果(即认知效果)有关。因此,语篇的关联性可以通过推理获得的语境效果来判断。语境效果(contextual effect)就是话语在一定语境下产生的交际效果[3]。

根据关联理论,听者会尽最大努力理解语篇信息,以找到与自己的语境假设相关的信息。为了获得足够的语境效果,听者还需要做出一些加工努力。由于关联性是语境效果和处理努力之间的关系,我们可以用一个公式来表达[4]:

由此可见,在相同条件下,处理努力越小,语境效果越大,关联性越强。为了获得任何语境效果,必须注意处理努力。然而,如果从语境效果中获得的收益远远不足以抵消将要做出的处理努力,那么听者会认为没有相关性并放弃推理。因为人脑只关心如何节省可以避免过多的处理努力[5],也就是说,听者总是倾向于在推理上花费最少的精力。

为了实现源语作者和目标语读者之间的成功交际,译者首先要把握原作中的最佳关联性,从信息语境中推断出作者的交际意图,然后在目标语中重构新的语境,将最佳关联性传递给目标语读者,也就是使其顺利地从译作的字面含义中推断出作者的交际意图,获得充足的语境效果[6]。

2.3 关联理论下的翻译策略

在翻译诗歌时,译者首先要将文本内容与原作者的意图和认知语境相结合,推导出其信息意图。其次,译者要形成自己的交际信息,并确定在何种程度上传达了诗歌的意义。随后,通过评估目的语读者的认知环境和能力,进而选取合适的翻译策略达到最佳关联效果。

Gutt在Sperber和Wilson对直接引语和间接引语的研究基础上,进而提出了直接翻译和间接翻译的翻译策略[7]。直接翻译,即通过将说话人的意图传递给听话人。间接翻译,即在传递说话人意图的基础上,还将说话人的内容和方式表现出来。在关联理论指导下,直接翻译要求目标读者使用原文的语境假设来获得正确的翻译。译者需要确定译入语读者的认知环境是否适合直接翻译,明确读者的期望。如果译入语读者无法接触到原文的语境,或者需要付出额外的努力去理解原文,而这种额外的努力又不能带来语境效果,则使用间接翻译。在整个翻译过程应灵活地运用直接翻译和间接翻译,可以使译文与原文达到最佳关联。

3 关联理论下《长恨歌》英译本文化负载词的对比分析

按照Nida对文化的分类,下面从《长恨歌》中的文化负载词,随机抽选出几项样本作为案例,并加以分析。

3.1 物质文化关联

物质文化是人类通过技术与社会经济活动创造的物质产品[1]。它是人类与其造物之间关系的物证。特定语言群体创造和使用的物质产品(如食物、衣服、住所、交通工具、设备和装饰)是物质文化的基本要素。因此,所有与之相关的名称和概念都是所谓物质文化负载词的一部分。

例1:钿合金钗寄将去。

A gold hairpin,an enamel brooch,and bids the magician carry these back[8].(翟译)

For him to carry back,hairpin and case of gold[9].(许译)

在中国传统物质文化中,女性的配饰被认为是最具特色的部分。《长恨歌》中,各种中国传统的女性配饰会让汉语读者大饱眼福。但对于西方人来说,由于不同的审美心理特征,造成许多配饰术语成为理解难点。两个译本都采用直接翻译策略,用hairpin 来表示发簪,头钗。这一词在《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辞典》中的解释是(U形)发卡,发针。从形状上来说,现代发卡与原文的金钗相似。但翟译本中的enamel brooch是指“珐琅胸针”,与原文中的“钿合”含义有出入,未能实现最佳关联。

例2:六宫粉黛无颜色。

And amongthe powder and paint of the harem,her loveliness reigned supreme[8]. (翟译)

That sheoutshone in six palaces the fairest face[9]. (许译)

此处的“六宫”代指了中国帝王文化的“三宫六院”,而“粉黛”代指六宫中的嫔妃。因此,在翻译时应尽量保留所指的事物。对于“六宫”的翻译,翟译本使用的是间接翻译的翻译策略,将其意译为“harem”,这一词的解释为穆斯林传统住宅中的内室,闺房。而许译本则将“六宫”直译为“six palaces”。通过对比,可以看出翟译本并没有传递出汉语文化中“六宫”的信息意图,与原文本的关联性较小。而许译本更加忠实的明示出原文的信息意图,但若为“六宫”添加注释,来解释“six palaces”的含义,效果会更好。

此外,翟译本中采用直接翻译,用“powder and paint”表示“涂脂抹粉”,外国读者看到这两个词,无法轻松推理出“粉黛代指六宫中的嫔妃”的语境假设。而许译本中,译者使用间接翻译“outshine”,再现了贵妃之美无人能比。

3.2 社会文化关联

社会习俗文化贯穿于日常生活和交往活动之中,这要求译者充分考虑源语言特点,使译文更加便于目的语读者理解相应的文化内涵。

例3:九重城阙烟尘生。

Clouds of dust envelop,the lofty gates of the capital[8].(翟译)

A cloud of dust was raised o’er city walls nine-fold[9].(许译)

数字“九”在中国社会具有特殊的含义,暗示了人们对极乐世界崇高的敬意。中国古代传统文化中,“九字”是一个意味深长的数字,常常会与皇权联系起来。皇帝被百姓称为九五至尊。在《长恨歌》中,诗人为了表达大范围的叛乱,此句中的“城阙”既指皇宫,也可以代表都城长安。所以在翻译这种具有多重含义的文化负载词时,译者首先要明白词语的真正指义,即整个都城以及皇宫都处于叛乱战争。两个英译本中,译者对“城阙”有不同的理解。相比之下,根据上下文语境的关联,翟译本更适合读者阅读,译者采用间接翻译的策略,经过处理后重新阐释原文语境信息,译入语读者可以轻松推理出“整个都城以及皇宫都处于叛乱战争”的语境假设,从而达到最佳语境效果。

3.3 语言文化关联

中英文形成的文化环境和生活习俗有所不同,在语言习惯方面也有表达上的差异。成语、歇后语是中国语言特有的语言形式,透过字面意义很难直接看出其背后深厚的中国文化。

例4:宛转蛾眉马前死。

Until she ofthe moth-eyebrows,perishes in sight of all[8].(翟译)

Untilthe Lady Yang was killed before the steed[9]. (许译)

人们常以“娥眉”来修饰女性,而此处诗人运用转喻的修辞手法,以娥眉来指代杨贵妃,以此来强调贵妃的美貌。因此,此处翻译中译者需要推理出原作的真实信息意图,来选择恰当的翻译策略。在翟译本中通过直接翻译的策略,既保留了喻体娥眉,又指代出本体杨贵妃。但是,在外国读者的认知环境中,并无“娥眉”来修饰女性的认知,直译成“the moth-eyebrows”会给读者造成,误认为眉毛像蚕蛾,不能使外国读者直接推理出是“蚕蛾的触角细长,像女性的眉毛”的信息意图,而许译本则采用了间接翻译法,省略了娥眉这一喻体,直接指出杨贵妃。这种译法恰当的传递出了原文的指代信息和交际意图,基于此,许译本的关联效果更强,译文读者推理出“娥眉”代指“杨贵妃”的处理努力较小,更容易实现最佳关联。

例5: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I swear that we will ever fly,like the one-winged birds,Or grow united like the tree,with branches which twine together.”[8](翟译)

“On high,we’d be two lovebirds flying wing to wing; On earth,two trees with branches twined from spring to spring.”[9](许译)

此处许译本采用间接翻译的策略,将“比翼鸟”改译为“lovebird”,这个词指的是一种羽毛色彩鲜艳、体型小的非洲鹦鹉,它之所以被称为“情人鹦鹉”或“爱情鸟”,是因为它与伴侣一辈子形影不离,天性多情。在汉语和英语中,“比翼鸟”与“lovebird”都用来形容男女之间永恒的爱情。传递出了隐含的交际意图,实现了与原文的最佳关联。与此同时“wing”和“spring”造成了ing音的押韵,语句富有节律性,读起来更有美感。所以,此处许译本更能产生出最大关联,达到交际目的,可以给译文读者以充实的阅读氛围。

例6:椒房阿监青娥老。

The guardians ofthe Pepper Chamber,seem to him no longer young[8].(翟译)

Eunuchs and waiting maids looked old in palace deep[9].(许译)

此处的“椒房”是指嫔妃所住的宫室。此处原文作者采用“用典”的修辞手法,使用了出自班固《西都赋》中的典故:后宫则有掖庭椒房。通过对比发现,二人的译本中,许渊冲采用间接翻译的策略,传递了交际意图,将“椒房”意译成“palace deep”,翟理士则选用直接翻译,直译成“the Pepper Chamber”,一间与辣椒相关的房间,传达了信息意图。但这对于以英语为母语的读者来说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并且需要译者进行注释以使这个典故清晰,便于理解。因此,许译本的“palace deep”实现了语言文化的最大关联。

3.4 生态文化关联

各民族的生活地域不同,生态条件(如动物、植物、气候、地形等)也表现出不同的特点。生态条件必然影响各民族的文化,使文化呈现出鲜明的地域性。生态文化、生态环境对人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更加强调对我们赖以生存的环境加以保护,维持生态平衡,倡导人与自然和谐共处,这在汉语诗歌的各个方面都有体现。

例7:太液芙蓉未央柳。

There isthe hibiscus of the pavilion,there are the willows of the palace[8].(翟译)

Inlotus-flower curtain she spent the night blessed[9].(许译)

《长恨歌》一文中关于“芙蓉”的记载共有3次,在中华传统文化里,芙蓉乃名贵之花,仅次于牡丹,象征着财富、地位、美貌。尽管“lotus-flower”和“hibiscus”在西方文化中并没有雍容华贵的特殊含义,但两位译者均采用直接翻译的策略,尽可能保持原文的美感。而翟译本采用的“hibiscus”还可指“木芙蓉”。木芙蓉在中国文化有转瞬即逝的意味,可以暗示杨贵妃短暂的生命,代入感更强。因此,翟译本能最佳关联到原文的信息意图和交际意图,为译文读者节省处理努力。

例8:梨花一枝春带雨。

Wetting a spray ofpear-bloom,as it were with the raindrops of spring[8].(翟译)

Like a spray ofpear blossoms in spring rain impearled[9].(许译)

此处的“梨花带雨”用来指代杨贵妃的泪滴,反映其忧愁哀怨的心情。汉语“梨”与“离”为同音字,因此,“梨”代表着分离。对比两个英译本发现,两位译者都采用直接翻译的翻译策略。而“pear”一词,与“pair(一对)”同音,两个译文皆关联到了原文本的信息意图,但却未能使译文读者推理出“分离”的语境假设,未能给读者带来原诗中的联想,使译文读者不能从中得到最佳关联而且需要付出较多的处理努力。

4 结语

在关联理论的基础上,通过将《长恨歌》原文与本文研究的两个译文中对相同文化负载词的翻译得出,译者在进行翻译工作时不仅要理解词语在原文中的表达内容和深层含义,也需要感受文化负载词的文化背景与渊源。同时做到这两个层面才能更好达到译文与原文的最佳关联,使读者在阅读译文的过程中可以理解准确的语境效果,达到和原文的最佳融合。许译本相比翟译本在一定环境下表现的交际意图更强烈,因此读者在付出更浅理解层次的情况下,也能获取满意的阅读效果。

在对《长恨歌》一文中的几十个文化负载词进行翻译时,大多数情况下可以使用直接翻译的翻译策略,而在目的语读者的处理努力不能达到同样的语境效果时,则可以选择间接翻译的方式。许渊冲的译文多处采用间接翻译的翻译策略,将难以理解的文化负载词通过意译,省译,增译手段处理原文语境。大胆创新,别具一格,再现了原诗的美感。翟理士的译文灵活采用直接翻译的翻译策略,较为朴实、自然、贴切,可以基本传达原文所表现的信息意图。当面对具体的翻译语境时,译者需要具体分析问题,选择最佳翻译策略与方法,才能使得译文与原文实现最大程度上的文化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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