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南靖庄氏福佬客族群属性辨析*

2024-01-03 02:53郑丽娟
赣南师范大学学报 2023年5期
关键词:梅林族群村落

郑丽娟

(闽南师范大学 商学院,福建 漳州 363000)

客家与福佬,是生活在闽粤赣边区具有斗争又相互融合的两个“形影不离”的族群或民系,关系也非常密切,却又存在语言、性格气质和风俗习惯上的差异。他们都声称祖先来自中原,来到闽粤赣交界区域之后却有的成为福佬,有的成为客家,也有相互同化而成为福佬客的,这是客家、福佬两个族群互动的结果。最早使用“福佬客”这个名称的,是已故台湾省文献会主委林衡道先生。他在彰化员林、永靖一带发现:许多居民从祖籍、习俗等方面来看应是客家后裔,但语言上已经失落,改说闽南语。他把这样的一群人称为“福佬客”,意为“福佬化了的客家人”。其后,这个概念普遍被两岸学界接受。[1]在闽西南客家、福佬族群互动中,由于两族群毗邻或交错杂处,客家聚落的周围多为福佬人,又由于福佬人居住区域多接近政治、经济中心,在政治、经济上居于主导地位。客家人为了与福佬人打交道,不得不学习和采用福佬话进行交际,久而久之,村落中村民交流也改用福佬话,在社会生活、风俗习惯等方面主动或被动地仿效福佬人,最后导致客家话及客家文化流失,使得客家人慢慢演变成半福佬人甚至全福佬人,即林衡道先生所说的“福佬客”。这种情况在闽西南闽客边缘地带的漳平、华安、南靖、平和、云霄、诏安等县市是常见现象。对于两大族群的关系研究,越来越受到学术界的关注。谢重光的《客家、福佬源流与族群关系》从两大民系的形成、发展与变迁分析了两者的源流和关系。[2]郭志超的《客家人与闽南人双言区社群关系的历史考察》认为由于信仰圈、婚姻圈、贸易圈等的重叠使闽客或潮客交界区域形成关系更融洽的双言区。[3]而对于客家与畲族的密切关系,谢重光的《畲族与客家、福佬关系史略》,[4]蒋炳钊的《客家文化是畲、汉两族文化互动的产物》,[5]王逍、郭志超的《从畲汉互动看客家的畲族文化和血缘成分》,(1)转引自王逍、郭志超:《从畲汉互动看客家的畲族文化和血缘成分》,2004年客家文化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刘大可的《客家与畲族关系再认识——闽西武平县村落的田野调查研究》[6]等学者及相关文章论述了客家文化中畲文化的吸收和融入。生活在闽西南闽客交融区的南靖庄氏,其族群属性备受争议。以闽南人自居的南靖庄氏常被人当做客家人,南靖庄氏到底是福佬还是客家,亦或是畲,或是福佬客,众说纷纭。笔者在深入调查庄氏家族村落的基础上,通过对其祖源、村落地名、方言、民间信仰、居住类型、村落文化等方面探析,发现其在社会文化各方面残留有大量畲、客痕迹,反映了其在族群互动中客家、福佬身份渐变的过程,为闽、客、畲关系研究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例证。

一、南靖庄氏祖源探析

南靖庄氏主要分布在南靖西北部的奎洋镇,约占全镇人口的80%,分衍奎洋及周边乡镇十几个村落,人口超15000人。至清末,庄姓已然成为南靖的昌宗望族。(2)佚名:《庄氏族谱》,南靖朱庄严姓氏研究会编,1996年版。与奎洋西南邻近的永定、梅林、书洋皆为客家聚居地或闽客交融区,西北临近的适中、和溪为福佬化较深的闽客文化交融区。从其所聚落环境来看,与漳州芗城区、南靖山城、龙岩新罗区城市中心交通联系相对困难,属于典型的山区聚落。从地理位置来看,奎洋处于南靖闽客交界的混杂聚居区,宋元时期是蛮獠峒畲杂居之处,属于宋元时期西畲的活动范围。

从其祖源上来看,南靖庄姓开基祖庄三郎,“于元延祐七年(1320年),由广东大埔县神前乡狮子口窖尾村迁来”,(3)佚名:《南靖奎洋庄氏族谱(十一世贞毅系)》,清宣统抄本。而溯三郎祖源则是福建庄氏的总源头泉州永春。根据庄氏族谱记载,“唐僖宗光启元年(885年),河南汝宁府光州固始县人庄一郎(讳森,字文盛),年23岁,从舅氏王潮、王审知兄弟入闽,卜居永春桃源里,后分镇于(泉州)桐城,为庄氏入闽桃源派开基始祖。”(4)庄振东:《漳州锦绣庄氏族谱》,漳州锦绣庄氏文化研究会编,2008年版,第66页。至宋末元军南下,十三世庄公从(庄三郎之祖父),随表弟潮州司户蔡若济“辅宋帝昺于潮之纲州,复至崖山,被元兵所迫,帝赴海而亡。”(5)佚名:《庄氏族谱》,南靖县庄朱严氏渊源宗亲会编,1996年版,第32页。公从逃至广东揭阳定居,为揭阳庄姓始祖。追溯南靖庄氏的祖源地泉州,应为福佬人居住区域,虽然庄三郎从客家县广东大埔迁来,但自庄公从泉州迁广东揭阳至庄三郎迁南靖,中间也只是隔两代,民系的同化周期似乎太短。由此,从祖源上说,很难认定庄三郎为客家人,最多是受客家文化熏陶比较深的福佬。

二、南靖庄氏族群身份争议

对于南靖庄氏的族群归属问题,由于其祖源的复杂性,又居处闽西南闽客边界山区,在其历史发展的不同阶段又经历不同族群、民族融合的过程。在其村落聚居的地方文化中,也或多或少遗留有畲瑶、客家、福佬族群的文化印迹,使得其身份扑朔迷离。有学者把其归为客家族群,如曹树基的《客家人还是闽南人:南靖奎洋庄氏来源考》;[7]也有学者从族群融合的角度承认其民系的转变,如陈支平的《从族谱资料看客家人向闽南漳州的迁移历史》[8]等。当然两位学者在持南靖庄氏为客家人的论断中,也承认其不断融入闽南社会的事实。而南靖庄氏族人以闽南人身份自居,但采访中也有村民认同其风俗习惯受客家文化影响。少数学者持南靖庄氏亦“蜑”亦“畲”的族群身份,[9]缺少了对社会文化变迁和族群融合的动态演进方面的考虑。正如学者周大鸣所述:只有将族群置于互动的结构和网络中,才能动态地把握族群边界和族群关系。[10]绝大多数学者是持此种观点的。

三、南靖庄氏聚落中的畲、客文化遗存分析

(一)从村落地名看

南靖奎洋处于闽客交融的边缘线上。西部和南部的永定抚市镇、梅林镇和书洋镇都是客家镇,受客家文化的熏陶在所难免。从其村落地名上看,奎洋境内地名有许多畲客特征。如地名中常出现岽[dong4]、畲、斜、漈等字眼。岽,是客家地区常见地名。在福建南靖县(尤其是书洋镇和梅林)、福建龙岩永定区(尤其是湖坑镇)较高的山岭,被当地人称为某某岽,如南靖县的洋顶岽、井下岽;永定区的九十九岽、蛟塘岽、仙岽、竹子岽等。

南靖奎洋境内的山名多带有岽,山尾叫岽尾。“岽”在壮话是山林或丛莽的意思。因南靖西部多高山,故多某某岽的地名,闽桂两地“岽”表达的意思完全相同。在一定程度上说明这可能是广西瑶僮等少数民族东迁,在闽西南山区留下的遗痕。奎洋也称山峰为岽,山尾称为岽尾,其意思与广西壮族“岽”的意思完全一样,意为山林或丛莽。奎洋的上洋、霞峰村也称山峰为岽,山尾称为岽尾,其意思与广西壮族“岽”的意思完全一样,意为山林或丛莽。

“窖”,也是畲瑶遗留的地名,在潮汕、龙岩地区、漳州山区多见,如南靖庄氏始祖三郎公迁出地大埔县窖尾,也是畲瑶云集的地方;与奎洋相邻的梅林长教,古称梅泷长窖。《漳州简史》云:“至元十七年(1280年),八月十五中秋夜,陈大举在漳州起义,消灭守城的元兵,……以后退守畲洞,领导畲汉义军占领漳浦峰山砦、高安寨、九层漈畲、水篆畲、梅泷长窖、客寮畲等山寨八十余处。”(6)陈再成:《漳州简史》,华安印刷厂承印,1986年版,第29页。说明元代梅林、奎洋一带,畲洞遍布,是畲汉汇集的地方。明代嘉靖年间张琏寇乱,被朝廷贱称为“窖贼”。可以看出古时畲瑶溪峒之地及现今客家聚居地与“窖”的密切关系,显示出畲、客融合在地名称谓上的反映。

闽粤山区今遗存有这么多带“岽”“畲”“窖”等地名,意味着奎洋地区在古代是菁畲峒瑶出没之地,反映了闽西南南靖山区畲瑶聚居的历史状况。当然,有的南靖地名称呼上也留有福佬特征,如带洋、湖(盂)、坑等地名,比如书洋、上洋、水面湖、雷陈坑等。属于畲、客特征的有:岽、畲、斜、窖、漈、磜等,如前所述。总体上,南靖境内地名即有福佬特征,又遗有许多畲、客特征,反映了族群融合的历史变迁。

(二)从村落杂居姓氏演变看

南靖地处闽西、南边界,明代开始有大批汉人由闽西粤东客家县迁入,多数定居县西北山区,如和溪的林、黄,奎洋的庄、尤,梅林的简、魏,书洋的张、萧,船场的刘、李,南坑的曾、赖等姓,(7)《南靖县志》,卷四十三《姓氏》,1996年版。其祖先或由龙岩、永定,或由广东大埔等地迁入南靖。

史料和现存各种遗迹表明奎洋地区曾是汉、畲、客杂居地区。元代奎洋是一个多姓杂居的乡村,住有黄、谢、李、萧、朱、余、廖、林、邱、江、尤、郭等姓,庄氏族谱载:“绵环五十里,自昔不一姓”。位于梅林与上洋之间的高楼岽,海拔九百多米,民间传说山上有十八寨,十八个姓氏共建的山寨,遗有瓦砾陶罐碎片。说明了此地曾是杂姓聚居的地方,人们聚居规模已相当庞大。又如梅林双溪至今遗存的十八姓土楼寨,霞峰尖山的尖仔寨、圆头寨。似乎与畲民喜居山岭的习性相契,后又迁徙不定移走他乡,只留地名。另外,也说明了此地“寇乱频发”,畲与客之间有过争斗矛盾或合作抵寇,联合建寨自保或对峙。据林嘉书先生20世纪90年代统计,南靖土楼中,奎洋土楼数量最多,约130座方圆土楼。[11]

以上洋为例,奎洋上洋村早在宋元时期就已有诸多杂姓居住,如刘、萧、陈、林、张、廖等十余姓,其中刘、余、廖、张是闽西南常见的客家姓。至今村里还遗留有陈坑、林厝、萧洋等地名,但已无该姓居住。现上洋村以庄姓为主,还有少量余姓。余姓比庄姓更早来上洋开基。据余氏族谱载,明洪武年间,余氏始祖端恺、英恺兄弟从永定湖坑南溪洋多村迁来上洋。余氏族谱还载:“奉上太宗皇帝,奏准敕下十二姓不许为婚配,后人须记十二姓为何:姒、夏、余、徐、佘、俞、顾、禹、候、冠、鲍、包,毋得违纪”,余姓等十二姓连宗世代不能通婚,其中大部分姓氏无存,这些消失的姓氏或多或少与古畲瑶等少数民族有关,说明了闽西南畲汉融合发展的历史。

(三)从民间信仰的神明看

1.在村落大庙方面,奎洋的神明与客家地区有难以割取的关系

奎洋上洋村的骑龙仙妈,霞峰村庙天庭宫的圣祖真仙,都是明代从永定培丰镇燕子岩分香而来的七仙女信仰体系神。七仙女信仰在漳州南靖、龙岩永定、适中、漳平永福、华安新圩、泉州永春等地比较流行,这些地区也是古代畲客聚居区。七仙女信仰还分香到奎洋的上峰、适中的温庄、龙岩新罗等地区,说明这些地区的经济、文化、社会关系等更加紧密。也说明奎洋和龙岩新罗、适中、永定等闽客文化交融县市联系的紧密性。

2.在村落角落庙方面,民主公王也是客家地区主要的境主神

“民主尊王”又称“民主公王”,简称“公王”,是客家地区较流行的乡社角落保护神。其信仰主要流行于龙岩、三明、漳平以及漳州等闽西北、闽西南一带,“民主公王”是闽西、南山区的主要境主神。在客家地区及南靖、平和、适中、漳平等的山区多有拜公王的习俗,与福佬的土地公角落庙比较相似。但小庙建制不一样,山区公王庙大多小而简陋,多见高50公分左右低矮的小石间,内置香炉,少见有神像。而沿海闽南地区的土地庙多有神像,并有的会配上土地婆,有神龛,多为5至10平米的小间,人可以自由出入拜神。漳州南靖、平和、诏安等地的民主公王常与土地公神龛并列设于村头或水尾,如:上洋村除了各角落的公王外,在进村口的古榕树下,还供奉着一方土地公神龛,称为日月长生福德正神。同样,在几里之外的梅林双溪村,村口古树下竟并排供奉着公王和土地公两方神龛。可以看出,奎洋、梅林地区属于闽客文化融合的区域,虽公王较普遍,但也有闽南地区通行的土地公信仰。在民间信仰、方言、生活习惯等方面,客家文化与闽南文化呈现出互通、互融的现象。这种融合应该是经历了较长时期,明代以来移民渐多,地方经济发展逐渐兴盛。由于客家地区与闽南地区经济联系加强,及通过移民、婚姻互通等人口交互流动,在社会生产、生活习惯方面也不断融合互通。

3.在古神壇遗存遗迹方面,与古畲瑶紧密相关

上洋村遗留有大量有名无存或有迹无拜的古神壇。如仙师公窑址旁的麻公三圣、溪坝洋的佛台三宝、溪尾的泗州菩萨等古神壇,现今有存无拜。六东坑的游猎将军、猪古山龙眼将军、高楼唐北将军、大垅尾出生仙姑等古神壇已无迹可寻,只在敬神请神时出现在祭文中,这些古神明遗留有畲瑶遗俗的鲜明特点。霞峰历史上的宗祠寺庙众多,早期寺庙有山狗庙、保生大帝三祝堂、观音庙西庵寺、仙祖庙天庭宫,以及村落各角落的公王。各种迹象表明,奎洋一带原是畲瑶等民族聚集区域,后又经历汀赣移民客家进驻,畲、客、福佬相互争斗融合,最终福佬文化占据主体,但畲客痕迹也时时体现在奎洋人们的生活习俗当中。

(四)从方言上看

奎洋是闽南语镇,但与周边客家乡镇经济、文化交流甚密,特别是由于通婚村落多是相邻客家乡镇,如永定张、巫、丁,梅林魏、简、詹,书洋张、简、李,适中(上坪)谢等都是常配通婚姓氏,所以现今奎洋也时常能听到客家方言。田调中发现,奎洋上洋村礼生庄添章先生,其母亲张氏是书洋曲江人,庄添章先生也能讲一口流利的客家话。据上洋和平寨简女士口述,仅书洋镇洋顶岽一村(客家村),20世纪七八十年代就有30多个男女或嫁或赘于上洋村。所以,20世纪90年代厦门大学陈在正、台湾学者庄英章等在奎洋田调时,听到村民用客家话交流,就不足为奇了。但以此断定奎洋庄姓即为客家族群还是有失偏颇的。

另外,从地名演变上看,其发音与客家方言相近。与奎洋镇上洋村相邻的客家村梅林镇双溪村本名霜坑[song1k?hang1](客话音松康)。客话“上”[song1]也读”松”,奎洋松峰村的“松”即来自客话的“上”,很可能古代这里是客话区。因为奎洋闽南话中,上通常写顶,如顶洋写为上洋。而漳州闽南语“上”通常读[zio],“下”通常读为[e]。

霞峰古称下硿[ham],松峰古称上硿[ham]或顶硿[ham]。清代时,下硿就雅化为霞峰或下峰,上硿雅化成松峰或上峰。霞峰与松峰都是庄姓为主的村落,两村分界为一山口,山口南面是霞峰,北面是松峰,像人的口嘴分上下颔。其发音也近客家音。说明早期该地区为客家人居住。霞峰村的廖姓、游姓、林姓皆是明代由闽西汀州或永定客家地区迁来,如今也是操闽南音,其实质是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族群融合过程。

(五)从居住类型上看

闽西南地区住居的主要形式为夯土土楼,虽然沿海闽南地区也分布有少量土楼,土楼建筑并不是客家的专属民居,但明清以来绝大多数以土楼为住居形式,形成大规模土楼建筑群的区域仍集中在闽西南。从龙岩的新罗、适中、永定,到漳州的华安、南靖、平和、诏安,及粤东地区的大埔、饶平等闽西南、闽粤边地区,都分布有大量的土楼群建筑。 据统计,截至1993年,南靖全县共有土楼771座,其中圆形楼246座,方形楼518座。多汇聚于县域西北、西南部山区乡镇,如奎洋、梅林、书洋、南坑等乡镇。而县西北部的奎洋庄氏村落,总共有130座方圆土楼,土楼数量在各乡镇竟排位第一。[9]总体上,南靖奎洋庄氏家族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处于闽西南客家文化圈的范围内,与客家有着密切的关系。

(六)从婚配村落与姓氏看

南靖地处闽西南山区,宋明以来大批汉人迁入。多由闽西邻近县迁入,如和溪的林、黄,奎洋的庄、尤,梅林乡的简、魏,书洋的张、萧,船场的刘、李,南坑的曾、赖等姓,这些姓氏的祖先多为客家,迁入后有的仍保持客家传统,有的渐渐与闽南社会融合而福佬化,有的是处于闽客交融区的福佬客。

从奎洋庄姓的婚配姓氏也可观察出:至少在明代,奎洋地区仍是畲、客、闽人杂居的多族群聚居区。奎洋通婚村落及姓氏大都来源于相邻客家乡镇,如永定卢、巫、丁,梅林魏、简、詹,书洋张、萧、李,适中上坪谢等都是常配通婚姓氏。又如奎洋庄氏四世良盛公,娶妻雷氏,典型畲姓。开基上洋的第七世玄弼公,娶妻陈氏、妾巫氏,巫是客家人。明清时期奎洋庄姓的婚配村落以客家村落为主,早期多姓聚居时多为客家地迁来,奎洋各村落杂居姓氏也多是由客家地区迁来。如上洋村的余姓,明初由永定湖洋迁来;霞峰的廖姓,明洪武年间由永定迁来。客家与畲民、福佬人长期错处杂居,长期的民系融合,以及行政区划归属闽南漳州管辖,奎洋不断融入闽南政治经济圈,使得福佬文化逐渐占据主导地位,如今奎洋庄姓即以闽南人自居。但婚配圈、民间信仰习俗、居住习惯等又使奎洋地区具有浓浓的客家气息。

四、小结

宋元时期南靖县是畲瑶溪峒重要的活动区,明清时期又处于闽西南的闽客杂居地,上述论述的奎洋在地名、村落姓氏、民间信仰、方言、居住类型等方面的畲、客特征,也印证了奎洋是古畲瑶活动区的范围。奎洋地区紧临古漳龙驿道西侧,畲瑶、客家遗俗保留得更多。另外,奎洋位于船场溪中游,主要物产杉木可通过船场溪与县城沟通,更多接触到闽南文化而容易福佬化,而位于般场溪上游的书洋和梅林二镇相对闭塞,更多与永定接触,两镇也保留了更多的客家气息而仍是客家村镇。所以,尽管从地名遗留情况看,奎洋曾是典型菁畲瑶僮出没之地,但随着清代畲客没落,更多与讲闽南话的政治中心的闽南人接触,政治与经济的双重作用,使奎洋庄姓选择强势语言闽南语作为自己的正式语言,逐渐福佬化。

奎洋处于闽客民系交融区域,南靖奎洋庄氏家族在聚落发展过程中,呈现出各种畲瑶古风和客家遗俗,南靖庄氏始祖庄三郎也是元代从客家地广东大埔迁来,使得多数学者认为其属于客家民系。而从其所居住繁衍的闽客交融区域来看,其早期很有可能是客家人,但由于政治、文教的趋使,及经济、文化与闽南社会的交融,后来慢慢福佬化了。从族群融合与社会文化动态变迁的角度来看,符合“你中有我我中要你”的文化融合及社会变迁的结果。从自我认同的角度说,奎洋庄氏自我认同的闽南人身份是族群的现实身份;而从社会文化变迁与融合的角度看,其又可以归为福佬化的客家人。总之,南靖庄氏是一个有着畲、客文化特征,又有福佬文化表征的有别于福佬人的特殊族群,其实质即福佬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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