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应对西方人权话语霸权

2023-12-05 09:06孙平华
青岛行政学院学报 2023年5期
关键词:人权应对策略

[摘 要] 从历史的角度分析英语及西方人权话语霸权的成因,重新审视英语及西方人权话语霸权现状,并对联合国大会历史档案中“殖民地条款”大辩论的案例研究发现,我国可以在国际社会成功破解西方人权话语霸权,进一步完善针对西方人权话语霸权的应对策略。这对深入认识和积极应对西方人权话语霸权有极为重要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 人权 话语霸权 归因分析 殖民地条款 应对策略

[中图分类号] D998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642(2023)05—0005—13

一、问题的提出

人類社会在经历了两次苦不堪言的世界大战后,劫后余生的人们怀着对未来美好世界的向往,于1945年在美国旧金山召开了联合国国际组织大会,并制定了包含人权内容的《联合国宪章》(以下简称《宪章》)。“这是世界各国人民反法西斯斗争的重大胜利,是国际合作的重大成果,联合国的成立符合世界各国人民的根本利益,顺应了时代发展的历史潮流,为维护世界和平、促进国际合作、保护人权发挥了重要作用。”[1]《宪章》中七次提到“人权”,并授权联合国经社理事会设立各种人权机构。人权话语写入《宪章》是史无前例的事情[2],为创建国际人权体系植入了“人权”基因,并重申了国际社会尊重人权的信念,为国际人权事业的建设与发展奠定了法律基础。

1946年6月,依据《宪章》精神,联合国经社理事会建立了人权委员会,人权委员会下设起草委员会,具体负责起草《世界人权宣言》(以下简称《宣言》),从而开启了国际人权体系建构的历史篇章。1948年12月10日,联合国大会通过了《宣言》,并在此之后继续起草《国际人权公约》和执行措施。《宣言》的发布为世界各国人民设立了共同目标,成为国际人权事业的奠基石和里程碑。1966年通过的《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经济、社会和文化权利国际公约》吸纳了《世界人权宣言》的全部内容,并在此基础上将公民权利、政治权利、经济权利、社会权利和文化权利进一步细化,成为国际人权保护最基本的法律文献。“人权的历史,在很基本层面来说,就是世界政治的历史。”[3]从此,人权话语成为国际政治的核心内容之一。

然而,由于诸多原因,就整体而言,中国的人权话语在国际社会还处于弱势地位,中国在国际人权领域的声音相对于西方人权话语仍显得势单力薄,而且中国的人权话语体系仍未形成。这与我国作为世界大国的国际地位不相符。相反,西方人权话语处于优势地位并形成了国际人权话语霸权。西方人权话语霸权的成因是什么?是否有中国人在国际社会成功破解西方人权话语霸权的典型案例?我国应对西方人权话语霸权采取什么策略?下文将针对上述问题展开探讨。

二、西方人权话语霸权的成因

要对西方人权话语霸权进行归因分析,首先需要回顾西方国家的殖民扩张历史,其中知识的进步、技术的发展以及利益驱动下的探险精神(谋求利益的欲望和动机)成为西方诸国进行海外扩张的首要前提和基本动因。从大英帝国的成立到二战中美国的快速崛起,英语的国际影响力如日中天。联合国成立后,美国成为主导国际事务的唯一霸主。自卡特总统起,美国“人权外交”成为其对外交往的基本政策,人权话语不仅被赋予了道义地位,也成为美国等西方国家指责、批评其他国家的重要工具。人权的概念被扭曲和异化,西方人权话语霸权得以确立。

(一)英语的发展与西方国家的殖民扩张

从历史发展的视角来看,英语语言国际地位的确立与西方国家的殖民扩张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首先是《自由大宪章》①时代英语的地位。英国《自由大宪章》产生的时代正是中古英语时代②,那时拉丁语仍然是西方世界教育、商业、宗教和政府的主导语言,英语还没有在英国取得官方语言的地位。“在16世纪,由于欧洲的政治变化,法语、意大利语和英语变得越来越重要,拉丁语作为一种口头和书面交流语言逐渐被取代。”[4]随着欧洲的文艺复兴,经过了伊丽莎白时代,直到英国大文豪莎士比亚的出现,拉丁语逐渐式微。到了17世纪,牛顿在写作时不使用拉丁语,而是使用英语。“英语在不到四个世纪的时间里,从1600年的一门小语种发展成为当今世界国际交流的主导语言。”[5]

英语的发展当然是由综合因素决定的,但其扩张成为一种国际主导语言的根本动因与大英帝国的海外殖民扩张密切相关。众所周知,英国是发起工业革命的国家,由于科学技术的进步,英国的工业发展迅猛。英国的制造业也因此得到迅猛发展。大型舰船的制造和火器武器的升级打造出强有力的海军,开启了英国海外殖民时代。17世纪初,英语被带到美洲和印度。18世纪中叶,现代英语形成并成为一种国家语言。《约翰逊词典》(1755年)和《牛津英语词典》(1858—1928年)的出版问世,对规范英语起到了历史作用。1837年,英国工业革命和电报的发明促进和拓展了英语的使用范围。英国殖民者走到哪里,移民浪潮就在哪里兴起,英语就延伸到哪里。随着“日不落帝国”的建立,世界上很多地方都开设了英语教育课程,1938年英国出版了成套的国际英语教材。相比而言,法语的国际使用范围衰退了,英语的“帝国大厦”得到快速创建。这时的英语还没有牢固成为一门国际语言。而且,就西欧国家来说,英国的殖民扩张并不是最早的。早在16世纪,西班牙和葡萄牙在欧洲国家对外扩张中占据首要地位,尤其是哥伦布1492年发现美洲大陆,开辟了西方列强海外殖民的新纪元。一部西方扩张的海外殖民史就是一部血泪斑斑的侵占、杀戮和掠夺的历史。对美洲大陆的发现尽管拓展了人类对世界的认识,也直接导致了印第安人及其玛雅文明的毁灭。“到17世纪末,荷兰人实际管理的地区虽然仅一小块,但已成为荷兰保护国的国家很多,构成了一块大得多的地区。接着,18、19世纪期间,荷兰全部并吞了这些保护国,建立起一个拥有庞大地域的帝国。”[6]433

18至19世纪,是英国与法国扩张和争夺的世纪,通过百年争夺和战争,英国因海军的强大优势而大获全胜,法国丧失了其在北美洲和印度的领地。1763年《巴黎和约》的签订,标志着英国“完全走上了通往世界帝国和世界首位的道路”[6]440。英国人进而在19世纪扩张到除印度之外的南亚其他地区,然后远远地扩张到东亚。19世纪末,英国的世界霸主地位已经确立。这为英语的世界霸权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为英语语言帝国的建立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西方海外扩张的结果是欧洲人“到19世纪时,他们在政治上以其强大的帝国、在经济上以股份公司控制了全球。他们还享有文化上的支配地位,于是西方文化变成了全球的典范。西方文化等同于文明,非西方文化开始被认为天生低劣。这种西方的霸权在19世纪时不仅被欧洲人而且被非欧洲人认为都是理所当然的”[6]473。美国历史学家斯塔夫里阿诺斯对西方帝国主义逻辑给予了强有力的批判,他认为“19世纪后期也是殖民地扩张的黄金时期,达尔文主义被用来为帝国主义辩护”[6]486。

尽管达尔文的进化论对欧洲科学革命和工业革命影响深远,但把达尔文主义应用到为帝国主义辩护,认为世界仅仅遵循“丛林规则”,岂不是人类文明的倒退?西方列强殖民的过程伴随着对土地的占有、财富的掠夺以及对当地人的奴役。毋庸置疑的是欧洲人利用积累的海洋知识,借助造船和铸炮技术,加上资本主义的发展所提供的资金,通过海外探险、武力占领、海外殖民、经济掠夺等手段,打造了一部西方文明扩张时期的杀戮和掠夺的历史。霍华德指出:“进化论的法则被解释为胜利属于最强者,它是进步的必要条件。作为一种社会行为规则,它为资本家对剩余劳动的大肆剥削提供了理由,赫胥黎斥之为‘理由十足的野蛮行径。”[7]譬如,英国人开启奴隶贸易,将非洲黑人源源不断地贩卖到美洲,直到今天美国的种族歧视仍然是这个超级大国侵犯本国人权的突出问题。西方世界的发家致富史是龌龊的、不光彩的,在西方达尔文主义者的眼里,却是“适者生存”的典范。这无疑折射出了西方中心主义和欧洲文明标准的“基因”缺陷。

(二)西方人权话语霸权的形成

深入考察上述英语语言历史演进的过程,我们不难发现,英语作为一种世界语言的历史与大英帝国的海外殖民扩张史密切相关。“作为世界语言,它的历史从17世纪开始,最显著的是在美洲殖民地的基础上。许多欧洲国家也在进行类似的扩张:法语、荷兰语、葡萄牙语和西班牙语成为殖民地语言,后两种语言在拉丁美洲的欧洲以外地区仍然很重要。但是在19世纪,大英帝国以其独特的贸易和文化政治的结合巩固了英语的世界地位,创造了一种‘永不落日的语言”。[8]英语作为世界语言的霸权地位又因二战后美国的快速崛起而逐渐转换为西方人权话语霸权。西方的殖民扩张,不仅使得西方在全世界最大规模地攫取了土地,而且西方诸国从殖民地获得了巨大的利益,并通过殖民統治和大批移民将语言文化带到世界各地。欧洲的政治革命体现了自由主义、社会主义和民族主义的政治思想,这些思想随着西方国家的殖民扩张得以最大范围地传播,更加促成了欧洲的世界霸权。正如斯塔夫里阿诺斯所指出的,“19世纪和20世纪初叶是一个西方享有政治、经济和文化霸权的时代”[6]。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联合国宪章》的制定、《世界人权宣言》的发布,尤其是国际人权两核心公约的通过,开启了后殖民时代,原殖民地国家纷纷独立。20世纪60—70年代世界格局发生了巨大变化,终结了殖民地时代。正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国一举成为头号军事强国,加之其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美国因此成为世界霸主,在国际社会格局重组的过程中占尽先机,始终掌握着国际政治的话语权。这同时强化了英语的地位,英语语言的帝国更加坚不可摧。

由于联合国的创建,新的国际秩序得以确立。这也是全球化的大背景下,欧洲帝国的瓦解和美、苏两大帝国的冷战开始。冷战的结局是苏联解体、东欧剧变,美国成为独占鳌头的头号资本主义强国,成为继欧洲帝国之后唯一的世界霸主,并成为战后国际秩序的主导者。尽管大部分联合国文献都有英、法两种文本,但英语成为联合国和国际机构最重要的工作语言,法语的地位明显低于英语。美国凭借其军事、科技实力,大力推行强权政治、“美国优先”,在经济、军事、科技、政治和文化等诸多领域谋求全方位的世界霸权,恃强凌弱,对弱小国家动辄诉诸武力,经常挥舞“制裁”大棒充当世界警察,牢牢把持着国际人权话语权。

20世纪70年代互联网的诞生,使英语真正成为经济、科学技术、军事、文化教育等领域的国际语言[9]111。英语的国际语言认同、国际话语地位在西方各种语言中处于绝对优势,并筑牢了英语语言帝国地位。使用英语成为国际交往和国际合作的一种时尚,成为一种所谓的“世界语言”。这是由历史造成的,也是当前国际语言使用的现实,为西方人权话语霸权的建立提供了语言霸权基础。

美国著名人权学者杰克·唐纳利提出一种新的人权标准,“差不多逐字复制了经典文明标准的语言和相关的法律机制”[10]98,他认为人权“代表20世纪晚期的最为重要的进步概念。这意味着,任何过激合法性以及国际社会正式成员的身份都必须部分地建筑在公正、人道或文明举止的标准之上”[11]。这是传统的西方文明标准的翻版,美国的人权话语在由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中形成了美国的国际人权话语体系。然而,美国政府的人权外交政策在国际社会往往难以服人,因为美国国内自身也存在严重的人权问题,而且别具讽刺意义的是,美国政府一直没有批准联合国国际人权两核心公约。这些国际公约是国际人权保障体系的奠基石,美国连这两份核心公约都没有批准,是要主动将自己排除在它所主导的国际秩序之外吗?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美国例外”吧!

不仅如此,在美国全球战略的推动下,“美元霸权”“军事强权”“人权外交”成为当今世界一种奇怪的现象。尤其是自美国总统卡特起,美国各届总统均采取不同程度的“人权外交”,将“西方人权话语”强加在国际交往和国际关系中,成为美国设定国际议题和主导国际对话的撒手锏,成为其打压和攻击他国的话柄。以美国国务院主导起草的《国别人权报告》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调动大量外交资源,每年编撰和发布世界各国的人权情况报告,却对美国国内的人权状况只字不提,难道美国的人权状况真的完美无缺吗?这与新冠肺炎疫情肆虐下美国政府的不作为以及美国执法人员的种族主义歧视行径给世界留下的印象恰恰相反。然而,美国在国际社会中时刻不忘挥舞“人权”大棒、操纵国际舆论工具并联合西方盟友,以“西方人权话语”作为国际人权标准,在国际社会恣意妄为,形成了西方人权话语霸权。

(三)英语霸权和西方人权话语霸权面临的问题

西方人权话语霸权的建立与语言的霸权地位密切相关。近代以来,英美在世界史上拥有特殊地位和影响,英国作为二战战胜国,昔日大英帝国的余威尚存,而美国在军事、经济、科技、教育、文化等各个领域占据领先地位,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霸主。美国在国际事务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造就了其在国际社会中的话语权和主导权。再加上“美国优先”的对外战略,以及其推行的“人权外交”政策,美国标榜自己为最讲“自由、民主、人权”的国家,试图在道义上占据国际人权话语的制高点,企图利用英语霸权永远掌握国际人权话语权和主导权,在国际社会建立起人权话语霸权。

然而,语言霸权在国际社会必须面对的一个严峻问题即语言的扩张将直接导致其他语言的消亡。随着英语语言的大力扩张,许多其他语言及其背后的文化随之而消亡。20多年前《独立报》上一篇题为《英语正在占领世界,但我们应该高兴吗?》的文章给我们展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据英国文化委员会称,到2000年底,以英语为第二语言的人数将超过以英语为母语的人数。英语书籍(包括教材)的价值高达50亿英镑,而那些撰写这些教材的作家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作家之一,远比任何畅销小说家都要富有。超过7.5亿人的英语说得已经足够好,可以用于商业和计算。10亿人正在学习这门语言。随着英语的持续扩张,其他语言的消亡凸显了当今世界政治、经济、文化发展不平衡的趋势。世界上约有6000种语言,而随着英语的广泛扩张,据估计,到2025年有半数语言将消亡。专家认为,如果一种语言不足10万人使用,这种语言就必然会消亡。由于英语的传播,多种语言已成为濒危语言。英美人士经常引以为傲的一句话是“英语总是在合适的时间找到合适的地方”,可以想象,如果任由英语不断扩张,其他语言不断消亡,最极端的情况是,最后只剩英语这一种语言,其他语言都消亡殆尽,对应的文化也相继泯灭。若果真如此,那将是人类文明史上多么巨大的悲哀!换用英国著名学者的话说,这将是“地球有史以来最大的智力灾难”[9]140。

西方人权话语霸权面临的问题也是极其严重的,因为西方人权话语霸权所体现的西方传统文明标准和等级论是极其危险、危害巨大的。哥伦比亚大学教授刘禾曾对西方传统的等级论作过如下分析:“欧美人塑造的文明等级含有一套由低到高的排列标准,这套标准将世界各地的人群分别归为野蛮的、蒙昧或不开化的、半开化的、文明或服化的、明达的五个等级……及至19世纪初,形成了一套经典化的论述,被編入国际法原理,被写进政治地理教科书,被嵌入欧洲与其他国家签订的不平等条约,最后形成欧美国家认识世界的基础。”[10]1这种经典的文明标准和等级论是对国际法中的国家主权原则的极大挑战。欧洲常以文明的名义,将文明看作高于主权,“在大自然面前,文明成为一种资格,文明程度越高,占有自然的资格就越强。当一个个人类群体被纳入文明等级的体系之后,他们拥有大自然的权利,便也出现了等级”[12]。其实,这一文明等级标准就是以文明为口实,推行强权政治,堂而皇之地对其他所谓的蒙昧地区开展殖民、征服和统治,将西方的殖民统治合法化。“在19世纪的头75年里,西方国家平均每年占领21万平方公里的殖民地,而在其后25年里,平均每年占领62万平方公里殖民地。”[12]这种加速殖民的浪潮席卷全球,英国正是借助其工业革命的技术优势和强大的军事实力,在19世纪建立起大英帝国的霸主地位。到20世纪初,“非洲90.4%的地区,亚洲56%的地区,美洲27.2%的地区以及澳洲的全部都沦为帝国主义直接统治的殖民地,同时也出现了许多半殖民地附属国”[13]。

欧洲各国在海外殖民扩张中不仅掠夺了大量资源和财物,还强行推行殖民教育,把英语、法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等纳入教学课程。二战之后,大英帝国的霸主地位被美国取代,美国也将英语带到了具有殖民关系的菲律宾,并将英语作为首要的教育媒介。这表明语言本身即是权力。同时,在语言方面的依赖进一步影响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虽然菲律宾早在1946年就获得独立,但美国对其施加的影响却一直发挥着作用,形成的教育范式至今也没有多少改变。欧美国家通过殖民教育的方式,使得英语的霸权地位进一步巩固,为西方人权话语霸权的形成奠定了坚实的语言基础。

近些年来,美国更是常常挥舞人权大棒,动辄威胁退出国际组织或国际协议。自2017年以来,美国先后宣布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2017年1月)、《巴黎气候协定》(2017年6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17年10月)、《全球移民协议》(2017年12月)、《伊朗核问题协议》(2018年5月)、联合国人权理事会(2018年6月)、《维也纳外交关系公约》(2018年10月)、《中程导弹条约》(2018年10月)、《开放天空条约》(2020年5月)和世界卫生组织(2020年7月)。这种极端利己主义的做法是美国霸权在国际社会的反映,是西方人权话语霸权在具体行为上的表现,势必对国际人权事业造成破坏,在国际社会不得人心。

三、西方话语霸权的破解案例

回顾历史,中国近代沦为西方列强掠夺的对象。自鸦片战争后,西方列强纷纷追求在华的不正当利益,迫使清政府签订了一系列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中国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在这种西强东弱的世界格局和地缘政治背景下,尽管西方国家恃强凌弱并形成了西方话语霸权,但是,中国作为联合国安理会五个常任理事国之一,也不乏打破西方人权话语霸权的成功案例,并对世界人权话语体系的建构作出了重要贡献。

(一)国际舞台上中国对西方话语霸权的破解

首先,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之际,中国作为联合国创始成员国,在早期国际人权体系的构建过程中作出了卓越贡献。中国代表张彭春成为国际著名的“世界人权体系的重要设计师”[14]62,并且“张彭春的杰出贡献则成为中华民族在国际人权话语体系建构过程中极为重要的闪光点与核心篇章,为构建国际关系中的中国人权话语体系奠定了基础”[14]331。张彭春在国际人权话语体系的建构过程中发表的主张建议及人权话语,成为国际人权话语的重要组成部分,占据了国际人权话语的重要地位,得到国际学界和国际社会的广泛认同。

中国再次站在世界舞台的中心是在1955年召开的万隆会议上。周恩来总理作为中国代表团团长在万隆会议上发表了重要讲话,他提出的“和平共处五项基本原则”成为大会的核心议题。大会围绕保卫人类和平、争取民族独立、发展民族经济等展开了广泛磋商和讨论,中国的核心话语“五项基本原则和求同存异的精神”得到了亚非国家的广泛认同,大会确认的第一大原则就是“尊重基本人权”。中国声音再次响彻国际舞台,并获得了国际政治话语权和主导权,为国际人权话语体系谱写了重要的历史篇章。由此,在外交领域,打破了西方设置的困局,开创了新中国外交的新局面,并对国际人权理论作出了重要贡献。

当今世界秩序和国际格局发生了深刻的变化,面对政治多极化、经济全球化、文化多元化等趋势,中国迎来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世界各国和各族人民的交往与联系随着信息时代的发展日益密切,全球化趋势不可逆转。全球化也带来了一系列问题,如粮食安全问题、环境保护问题、气候变暖问题等。人类的命运也因人类自身的发展而遭遇严峻挑战,是人类挑战自然的限度还是人类尊重自然规律成为当今世界各国必须面对的重大难题,对人类命运的忧患意识也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基因上快速生长起来。早在2015年参加博鳌亚洲论坛时,习近平总书记就提出“通过迈向亚洲命运共同体,推进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倡议;同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在联合国总部发表重要讲话,作出了“当今世界,各国相互依存、休戚与共”的著名论断,并号召“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

2020年初,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给全人类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巨大威胁,根据美国霍普金斯大学的统计,截至2021年5月6日,已造成155 621 196人感染,3 251 349人死亡,而美国的确诊人数为32 603 556例,死亡580 054人。新冠病毒成为威胁人类生命安全的公敌。这场疫情充分验证了人类命运休戚与共的关系。中国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坚强领导下,通过全国各族人民的共同努力,广大医护人员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有效遏制了病毒的蔓延和传播,取得了较好的疫情控制效果,有效地保护了中国人民的生命权,为国际社会抗击疫情树立了典范。如今,“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已深入人心,赢得国际社会的广泛赞誉。这是我国人权话语在国际社会再次掌握国际政治话语权与人权话语主动权的体现。我国所提倡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不仅具有极其丰富的内涵,也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这里不再赘述。

(二)经典案例分析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刘禾教授在其所主编的《世界秩序与文明等级:全球史研究的新路径》一书中不仅提出了研究全球史的新路径,还提出了国际法的思想谱系:从文野之分到全球统治。她系统回顾了在《国际人权公约》起草过程中对西方文明标准的清算过程,并在书中简要介绍了“殖民地条款”的提出、被排除以及“自决权”写入《国际人权公约》的过程,彰显了国际新秩序创建初期国际人权体系建构的艰难历程。

1950年10月末,联合国大会第五届全体大会就公约中有关“殖民地条款”的问题展开了激烈辩论。针对英国提出的“殖民地条款”,张彭春深刻地剖析了西方文明等级论的危害,尖锐地批判了这种经典文明等级论的殖民主义和种族主义逻辑。他从殖民主义者滥用权力而导致的道义恶果进行剖析,从而得出结论:联合国应协助他们不再遭受这种权力的腐蚀。朝着这个方向迈出的第一步,就是拒绝把这个殖民地条款写入公约草案。为了准确理解张彭春的人权话语,这里有必要对“殖民地条款”的提出背景、内容及西方殖民国家对该条款的支持加以介绍,并从文本和话语分析的角度讨论张彭春对“殖民地条款”的批判。

1.“殖民地条款”的提出背景

早在1947年12月10日联合国人权委员会第二届会议期间,英国代表在国际人权公约工作小组提议将一项“殖民地条款”写入公约,工作小组接着通过了修正后的条款并作为“国际人权法案草案”的第23条、在人权委员会第二届会议的报告中作为第25条。1948年5—6月,这一“殖民地条款”在起草委员会第二届会议上审议。1949年6月,在人权委员会第五届会议上作出推迟对该条内容的决定,但将起草委员会通过的《国际人权法案草案》连同建议案、修正案以及人权委员会的第五届会议记录一起转发给各国政府。1950年3—5月,人权委员会第六届会议决定将该条款提交给联合国经社理事会审议。之后,经社理事会将该条款等提交给联合国大会第三委员会第五届全体会议审议。出人意料的是,“殖民地条款”在联合国大会第三委员会第五届会议期间(包括1950年10月26—27日在美国纽约成功湖召开的联合国大会第三委员会第五届第294—296次会议)引起了一场大辩论。

2.“殖民地条款”的内容及西方殖民国家的支持

这一由老牌殖民国家英国提出而被包括法国、比利时、荷兰等国大力支持的“殖民地条款”,其目的就是试图将殖民地和非自治领土的人民排除在《国际人权公约》的适用范围之外。西方殖民宗主国拥有巨大的海外殖民利益,纷纷为该“殖民地条款”辩护。比利时代表在发言中声称:“‘殖民地条款的目的在于防止公约被自动适用于那些由签署国负责的领土,特别是涉及多边条约的领地,因为多边条约的签订对合同各方的行为规则有规定,而这些行为规则往往预设文明的高等级,与尚未达到这种发展程度的人们的观念格格不入。将这些行为规则同时强加于这样的社会,就有破坏他们社会基础的危险。”就连一贯坚持人权普遍主义的法国代表勒内·卡森也表示,这些殖民地和非自治领土的人民达不到享有人权的文明程度,他坚持将该条款写入公约。作为联合国早期著名的人权专家,勒内·卡森不仅提供了《世界人权宣言》的第一稿,还提议将《世界人权宣言》英文名称中的“International”更改为“Universal”③。这一提议被各国代表所接受,可以说他对世界人权事业功不可没,他也因此于1968年荣获诺贝尔和平奖。然而,他在1950年秋季联合国大会第三委员会的大辩论中声称:“人权公约将涉及需要宗主国法国几个月的转变,只有在很长一段的时间之后,并在不危害公共秩序的条件下,才能在海外领土实施,因为人们可能还没有准备好应对这一变化。无论在哪一种情况下,这些措施都将冒有推迟人类进步的风险。”这显然是从维护法国海外殖民利益的角度来为“殖民地条款”辩护,试图将该条款纳入《国际人权公约》。

3.张彭春对“殖民地条款”的批判

对《世界人权宣言》起草作出卓越贡献的中国代表张彭春先生,在联合国早期国际人权体系的建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1950年10月27日,联合国大会第三委员会第五届第295次会议在美国纽约成功湖召开,张彭春对“殖民地条款”的剖析极为引人瞩目,以下将从文本与话语分析的角度对张彭春的发言内容进行讨论。张彭春在本次会议上的发言记录共有7段文字、包含626个英文单词。首先,张彭春向联合国大会第三委员会祝贺这次大辩论的举行,认为大辩论不仅澄清了列入“殖民地条款”的问题所在,而且实际解决了这一问题。他同时也简要回顾了美国与法国对“殖民地条款”的态度,并强调了公约的宗旨是处理人权事宜。然后,他从三个方面对这次大辩论进行了分析,最后提到联合国对以往公约删除“殖民地条款”的做法,进一步论证了“殖民地条款”应该删除。他的发言言简意赅,论证具有很强的说服力,并能够抓住问题的关键。现将张彭春的发言内容简要分析如下:

(1)论证了“殖民地条款”的荒谬逻辑

张彭春从小就生活在具有半殖民地半封建性质的环境中,对殖民地人民的生活状况感同身受,并具有很强的同情心。不仅如此,他的人权普遍主义思想也赋予了他一种神圣的使命,在构建这一新的国际人权秩序的过程中,他正是带着这种神圣的使命感,并运用外交家的辩才,对“殖民地条款”违背人权普遍性原则进行了言辞有力的揭露和批判。他明确指出:“有些人认为,有必要制定一个殖民地条款,以便与非自治领土的地方当局进行协商。这一论点似乎是正确的、符合《宪章》的。然而,关键的一点是,肯定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假定所涉及的有关领土的人民不渴望人权。”他认为有必要制定殖民地条款的论点“似乎是正确的、符合《宪章》的”,其中“似乎”的使用,表达了其预设是“有必要制定殖民地条款”的论点是不正确的、是不符合《宪章》的。理由极为简单,人人享有人权是人权的普遍性原则。这就明确了殖民地人民享有人权的正当性,揭露了“殖民地条款”的荒谬逻辑。

(2)剖析了西方文明标准的帝国主义思想

张彭春进一步分析了“殖民地条款”的思想根源,深入剖析了西方的文明等级论。按照这一理论,西方帝国的发展往往与“文明”联系起来。这就将殖民扩张和欧洲的统治合法化了,这是赤裸裸的西方帝国主义逻辑。张彭春认为,人类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应重新审视和理解传统的文明等级论,西方殖民者的欺压已经走到了文明的反面。“第二个争论围绕着那些堂而皇之的以‘文明的等级为名的言论。在19世纪各帝国迅速扩张的过程中,有一种趋势把‘帝国的发展与‘文明等同起来。那时,‘土著人这个词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含义,作为对非欧洲人的称呼,他(张彭春)担心这个定义仍会顽固不化地残留在某些人的大脑中。文明在很大程度上意味着欧洲的统治。20世纪初世界开始出现对这种态度的反弹,在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之后,世界应该对文明的含义有不同的理解。确实存在着不同程度的技术进步和其他形式的进步,但正如《宪章》明确显示的那样,这并不意味着欠发达地区就理应受到外来者的欺压。”上述发言中的“文明在很大程度上意味着欧洲的统治”正是传统的西方文明标准的体现,而这种标准将欧洲的统治合法化了,欧洲正是借助合法化的文明等级标准,来论证欧洲的统治及对欠发达地区欺压的合法性。这种统治和欺压显然违背了《宪章》的基本精神,是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思想在作祟。

(3)指明了联合国应该帮助殖民者摆脱殖民统治的负担

张彭春在发言中敏锐地指出:“有些人认为,对非自治领土的管理有利于管理者,而另一些人则认为,这是无私承担的一项重大责任。尽管如此,责任不可能这么重,因为所有有关国家都非常渴望承担责任。而且,在某种意义上,殖民统治既是负担又有好处。除了非自治领土人民的苦难和殖民列强所获得的利益外,殖民列强还因为权力的腐蚀而遭受磨难。联合国应该帮助他们,确保他們不再被这种权力腐蚀。不在公约草案中列入殖民地条款,将是朝着这个方向迈出的一步。”西方列强的海外扩张过程,不仅给非自治领土和殖民地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也使其自身获得了巨额经济利益。除此之外,殖民统治者由于滥用统治权力而引发道义危机。为了帮助殖民者摆脱这种殖民统治的负罪感,唯一的办法就是拒绝将“殖民地条款”写入《国际人权公约》。

(4)主张删除“殖民地条款”

在发言的最后,张彭春借助联合国对以往诸条约的殖民地条款的删除这一事实论证了《国际人权公约》草案包含“殖民地条款”的不合时宜,根据联合国秘书长关于“殖民地条款”问题的报告,明确指出联合国大会已从1921年《禁止贩卖妇女和儿童公约》、1933年《禁止贩卖成年妇女公约》和1923年《禁止发行和贩卖淫秽出版物公约》中删除了“殖民地条款”。如果有可能从这些公约中删除“殖民地条款”,那么将该条款列入《国际人权公约》草案,无疑是不可取的。毕竟,《国际人权公约》草案涉及人权领域,联合国很难解释为什么这些权利不应适用于非自治领土。由此,我们不难看出,张彭春不仅熟悉当时所有的国际人权公约,还能够巧妙地借助这些公约中“删除殖民地条款”的事实周详地表达他的普遍主义人权主张,这无疑对终结“殖民地条款”发挥了重要作用。

4.“殖民地条款”的终结及“自决权”写入公约

通过联合国大会第三委员会第五届第294次、295次和296次全体大会的大辩论,各国代表发表了各自的观点,“殖民地条款”虽然由老牌殖民主义国家英国提出并得到西方殖民国家的大力支持,但张彭春针对“殖民地条款”的分析和批判,无疑给了西方殖民国家当头一棒,促使由老牌殖民国家提出的“殖民地条款”得以被彻底清算,最终以失败告终。通过这次大辩论,人们清楚地看出,主张文明等级论的是西方民主国家,特别是殖民宗主国的代表,捍卫人权普世价值的则是第三世界国家和社会主义阵营的代表[10]93。刘禾教授从张彭春的发言感受到一种信念,“这种信念就是,刚成立的联合国有责任创造一个不同以往的世界秩序,它的使命当然不局限于普世人权的辩论,更不局限于对殖民地提案的质疑,这项使命还包括终结殖民统治,废除经典的文明标准,构想更为公平的国际社会”[10]96。

1950年11月2日,联合国大会多数国家代表投票否决了“殖民地条款”。“这表明了亚、非、拉国家在国家自决事业方面并没有屈服。相反,它们击毁了传统文明标准的逻辑,将传统文明标准推到了人权普遍主义的反面。”[10]139关于“殖民地条款”的大辩论不仅捍卫了人权的普世价值,也唤起了亚、非、拉第三世界国家的觉醒。其结果是,不仅“殖民地条款”被删除,而且在不到一周的时间内,在《国际人权公约》第一条写入了“自决权”的内容。这一戏剧性的转变,被刘禾教授诙谐地称为“老牌殖民地宗主国作茧自缚的结果”[10]97。“自决权”写入国际人权两公约开启了后殖民时代,20世纪60—70年代,一场轰轰烈烈的殖民地国家独立运动蓬勃开展,整个世界的格局和秩序发生了巨大变化。

总之,当年中国人张彭春先生在联合国层面,为了否决西方国家提出的“殖民地条款”,毫不留情地揭露了西方文明标准的帝国主义逻辑和殖民主义思想,给人类留下了宝贵的历史遗产。他的发言内容永载联合国人权档案史册,成为构建国际人权话语体系中的中国声音。在西方话语霸权时代,张彭春在联合国层面成功打破了西方人权话语霸权,为国际社会达成人权共识作出了杰出贡献。这一案例至今仍有十分重要的研究价值和现实意义,对如何应对西方人权话语霸权有着重要的启发作用。

四、应对西方人权话语霸权的策略

当今世界,欧美借助人权议题的目标就是要“在国际社会置中国于道义上的不利地位……遏制中国发展和崛起,借助中国人权问题实现自身国家和地区的战略利益”[15]。其实,他们既不关心别国的人权发展进程,也不会真心帮助他国改善人权状况。甚至有的国家还借助武力和军事霸权欺凌或公然侵犯他国,有时则打着人权的旗号,不顾其他国家人民的死活。这些西方国家只是把人权作为外交的工具,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置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利益于不顾。这就是所谓的“西方文明标准”的翻版,体现了地地道道的西方人权话语霸权。

在应对西方人权话语霸权时,只要做到知己知彼,就能在东西方人权对话中变被动为主动。掌握西方话语分析的有关理论和西方人的思维方式,对有效化解人权话语分歧,争取人权话语权、把握人权话语主动权,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和价值。如对话语情景的分析,美国社会语言学家哈姆斯从如下几个方面提出了详细的分析框架:发话者、受话者、话题、背景、交际渠道、语码、交际形式、事件[16]。在解构西方人权话语霸权时,可以借助这一分析框架,对人权话语所涉及的各个方面加以剖析,深入探讨西方人权话语本身的前提、预设、目的及逻辑等因素。这种分析方式,使用西方人所熟悉的论证方式,便于在国际人权对话与交往中增强说服力和感染力。

应该看到,应对西方人权话语霸权是一项极其重大而艰巨的任务。要应对西方人权话语霸权,可以从张彭春当年在国际层面成功打破西方人权话语霸权的过程中获得重要启示。那就是,要想不失时机地在国际人权交往中掌握人权话语主动权,必须摒弃西方中心主义,以普遍人权原则作为论证人权问题的基础,使西方人权话语暴露其自身的逻辑漏洞和缺陷,让西方人权话语霸权构筑的城堡不攻自破。为了在国际人权交往中卓有成效地应对西方人权话语霸权,我们特提出如下策略。

(一)努力提升综合国力,促进人权事业发展

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人民经过几十年的不懈努力,使我国的整体经济实力得到了迅速提升,数千万人脱贫,人民的生活水平有了极大的提高。可以说,中国人民的整体人权状况有了很大程度改善。这与我国的整体发展密不可分。通过一些标志性事件,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我国人权事业的进步和发展:2004年“国家尊重和保障人权”载入宪法,尊重和保障人权成为我国的一个宪法原则;2009—2010年《国家人权行动计划》的颁布实施成为我国推进人权事业发展的行动纲领;2012年6月发布的《国家人权行动计划(2012—2015)》使我国的人权行动成为常态化措施;2016年9月29日国务院新闻办发布了《国家人权行动计划(2016—2020)》,进一步明确了近五年我国尊重、保护和促进人权的目标和任务。上述三个《国家人权行动计划》的发布与实施为我国人权事业的进步与发展提供了指南,我国人权事业的进步、发展和成就更是举世瞩目。在此大背景下,促进我国人权事业进一步发展、提升我国人权保障水平,成为我国在国际社会参与国际人权交流的底气和基础。

荷兰人权专家茨瓦特在参加第七届北京人权论坛时,提交了题为“中国对世界人权理论发展的三次贡献”的论文,他认为中国对人权理论的贡献早在18世纪西方“启蒙运动”中就已经体现出来,而《世界人权宣言》的起草,中国外交家张彭春发挥了独特作用。另外,当代中国的和平发展,在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和生态建设方面的成就,再次丰富和发展了人权理论。尤其是,当代中国把生存权和发展权作为首要人权,并结合国际人权发展的趋势,提出了“一带一路”“中国方案”“人类命运共同体”等理念。这是对当代国际人权理论的突出贡献,它有益于提升我国人权话语的国际影响力,对加快构建中国特色的人权话语体系有着十分重要的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

虽然我国的人权事业不断取得巨大进展和伟大成就,但在全球大背景下,我国也不可能完全解决所有的人权问题。这是与人权事业的动态发展特征是一致的。我国仍然是一个发展中大国,人口基数大、资源相对匮乏、人均富裕程度与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仍然存在着很大差距,我国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现实并没有改变。任何国家的人权事业的发展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我国也不例外。基于这一认识,进一步提升我国的综合国力、促进我国的人权事业的发展仍然是一项长期的艰巨任务。

除了经济发展方面,我国还应大力提倡科技创新。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我们只有在科技领域处于国际领先地位,综合国力才能真正提升。同时,我们也不应忽视文化这一国家软实力,包括人权文化的培养与发展。一些西方国家专门以人权问题作为外交施压手段,在国际事务中,我国的人权成就往往被歪曲、遭丑化。这是在国际人权交往和全球治理中,我国所面临的主要挑战。尽管随着我国人权事业的不断进步,中国人民的人权保障水平越来越高,但相对于西方人权话语霸权来看,我国的人权话语还与我国的国际地位不相符。尽管如此,我们也应该坚定信心,随着我国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过程中其国际地位的日益提高,我国在国际人权话语中的声音将越来越有分量,因为我国人权事业的进步和成就将给我国的人权话语体系建构提供强有力的支撑。

(二)大力加快人才培养,助力人权国际交往

我国著名法学家张文显教授在论及加快构建中国特色法学话语体系时曾经指出:“当前,我们占领世界话语体系高地、掌握话语主动权的能力显然不足,特别是在国际法治和全球治理领域,‘西强我弱的格局还没有根本改变。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國的话语体系还没有建立起来,我国发展优势和综合实力还没有转化为话语优势。”[17]要扭转这种被动应对的局面,加快我国人权专业的人才培养是一条重要的路径。这将为我国在国际人权交往中提供足够的人力资源和智力支撑。作为人权方面的专家,要能够深入了解我国的人权思想,系统思索东西方人权话语的异同,如果能够在东西方人权领域的交往中培养一批具备人权素养的思想家、理论家,将对我国在国际人权领域话语权的提升发挥重要作用。从美国发表一年一度的《国别人权报告》来看,美国投入大量财力、动用大量人员、花费大量心血来调查和研究各国所谓的人权问题。与美国这支人权大军相比,中国则更多地侧重于国内经济的发展和国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虽然我国人权研究取得了重要进展,但整体而言,专门从事人权研究的力量还较为薄弱。这也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了我国人权话语体系的建构进程,导致我国在人权问题上还不够自信,具体表现在有关人权理论的学术研究还没有完全脱敏,思想上的争鸣局面还没有呈现,难以形成研究的集团军。面对西方咄咄逼人的人权话语霸权,中国更多时候只能被动应对。

中国政法大学杨帆教授在“世界格局调整与中美战略大博弈”一文中精辟地分析了世界经济不平衡与美国金融危机的根源,而美国遏制金融危机的干预措施就是过度发行美元,向全世界转嫁危机。这就必然损害美国政府的威信,损害美元的世界霸权,降低美国的话语权,从而给中国人自信心和话语权的提高,给中国的崛起提供最好的条件[18]。为此,在英语语言霸权地位已经牢固确立的大背景下,我们应培养一批具有较高英语应用能力的双语人才,他们既可以更好地认识和了解世界发展的动态,也可以更好地发出中国声音,借助西方国家能够听得懂的语言形式,赋予丰富的内容,占据国际人权话语应有的份额,从而对西方及整个世界产生更大的影响。

在当今国际层面,就在联合国机构和国际组织就业的人数来说,我国仍未表现出任何人力资源大国的优势,具体体现为在联合国层面的工作人员数量太少,不利于开展国际人权交往。因此,努力增加中国人在联合国层面的就业人数,对提升中国在国际人权领域的话语权和主导权来说显得非常重要和急迫。这与加快人才培养步伐、全面提升我国科技水平、促进我国经济发展和全面提升国家综合国力是相辅相成的。同时,只有大力加快人才培养,才能在建构中国特色的人权话语体系的过程中争取更多的国际人权话语权和主动权,通过努力讲好中国人权故事、助力国际人权交往,积极应对西方人权话语霸权。

(三)系统研讨中国人权思想,构建我国人权话语体系

在试图打破西方人权话语霸权的过程中,我们不仅必须突显中国对国际人权的贡献,也必须系统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人权思想。“从近代开始,伴随着西方资本主义的全球扩张,尽管当时存在着中国文化对外传播的所谓‘东学西渐现象,中国对自身民族文化的话语权却逐渐被西方国家主导,丧失了民族文化的自我塑造与民族话语权的自我建构的能力,形成‘中国文化在中国但‘话语主导权在西方的话语格局现象。”[19]人权尽管一般被认为是西方的舶来品,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国不讲人权,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人权思想还是极为丰富的[20]。

随着综合国力的提升,我国在国际社会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由于诸多原因,我国在国际人权话语权方面仍处于弱势地位。在当今的国际社会,人权话语权与主导权成为检验国家软实力的试金石。为此,我国亟须构建自己的人权话语体系,并赋予其丰富的内容,除了包含中国传统文化中所蕴含的人权理念之外,还涉及中国在建构国际人权保护体系中作出的贡献,并能够将国际人权标准与我国基本国情相结合。笔者也曾从不同方面分析了中国人权话语体系建构的思路[21]:第一,从性质上看,中国人权话语体系构建是一门跨学科的学问,涉及哲学、历史学、社会学、政治学等多门学科,应综合各学科理论进行人权话语体系构建;第二,从内容上看,中国人权话语体系构建是一个复合多元的关系学研究;第三,从研究方法上看,中国人权话语体系构建是一项理论与实际相结合的综合性研究,要结合定性研究、定量研究等研究方法综合研究。第四,从研究结果来看,中国人权话语体系构建是一项永无终结的研究,因为在人权问题上,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中国人权话语体系构建的核心内容可以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对人权理念的探讨作为切入点。首先,中国传统文化的典型代表——儒家思想中就包含丰富的人权思想。前文所提到的张彭春先生在人权保护方面对国际社会的贡献,归根到底应归功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对他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人权源于人的尊严,人的尊严又源于人的理性与良知。儒家思想中“仁”的核心价值,包含着人与人相互理解、包容,褒扬了人类良知、社会和谐、社会秩序和创造活力,被尊为人权保护黄金规则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思想,对人权保护勾画的“大同世界”的宏伟蓝图、重道德轻利益的价值理念以及以和谐为社会的追求目标都体现了我国传统文化强调人的尊严和良知的核心价值。另外,我国坚持的“人权的普遍性与具体国情相结合”“以生存权和发展权为首要人权的优先选择战略”等一系列人权理论与实践,也体现了中国人权话语体系的动态建构特征。笔者曾提出要建构我国的人权话语体系,必须贯通古今、融合中外、理论联系实际,将国际标准与我国具体国情相结合[21]。这就明确了我国人权话语体系建构的基本方法和途径,为我国早日建成人权话语体系指出了方向。

(四)坚持“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破解西方人权话语霸权

20世纪90年代之前,我国学界一般把人权作为资本主义的东西,之后人权又进入一个逐渐脱敏的过程。2004年人权写入宪法是我国人权事业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事,随着《国家人权行动计划》颁布实施,我国人权事业走向稳步发展的新阶段,我国的人权文化也得到进一步发展。尤其是随着我国在国际社会所倡导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写入联合国大会和联合国经社理事会的多个决议,我国当代人权话语在当今国际社会越发引人瞩目。

在国际社会交往中,国际人权话语权的问题是一个体现国家尊严的重要问题,而一个国家在国际社会的人权话语权是由这个国家在国际社会中的地位决定的,体现为一个国家的国际尊严;同时国际话语权的大小反过来影响着国家在国际社会中的地位。一个国家在国际层面的人权话语权也是在不斷变化的,对国际人权话语权的争夺成为外交和国际关系的重要内容,因为在国际人权话语方面,谁拥有了话语权和主导权,谁就占有了至高无上的道义地位。在某种意义上说,人权话语权具有了道义价值,掌握和提升一个国家的国际人权话语权成为其享有国际尊严的标志和象征。

在全球治理中,人权话语权的作用日益突显,经济、技术和文化不仅成为一个国家实力的三大要素,也是形成人权话语霸权的主要原因。美国的人权话语霸权主要依据的就是其强大的经济实力。它以美元掌握着世界的资本,形成货币霸权,成为世界货币的印刷机。美国在技术上的实力更是世界领先,其中的军事技术又为美国的军事霸权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而且,由于科学技术的进步,美国的教育水平也在全球遥遥领先。然而,西方帝国主义、殖民主义与霸权主义给世界带来了深重的灾难,某些西方大国动辄以战争和武力相胁迫的霸道行径不得人心,最终必将被世界人民唾弃。

“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提出为我国全面参与国际人权领域的交流与合作提供了指导性原则,同时也为应对西方人权话语霸权提供了强有力的理论支持,成为构建我国人权话语体系的崭新篇章。经历了肆虐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世界真正懂得了人类命运与共的真谛,而西方人权话语霸权在人类命运攸关的抗击疫情大战中更是显得不得人心,西方人权异化的双重标准必将摇摇欲坠。美国在疫情期间所发生的种族主义歧视和接连不断的枪击案件,清楚地表明了在对“生命权”这一最基本人权的保护方面,其自身存在着斑斑劣迹,为整个世界所诟病。相比而言,“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已深入人心并得到越来越多国家的欢迎和支持。这表明我国的当代人权话语正取得更多的国际话语权和主导权,在一定程度上破解了西方国家的人权话语霸权。

结论

英语是大英帝国海外殖民的历史遗产。伴随着在海外的占领、殖民和贸易掠夺,英国不仅向全球不断扩张,也将英语带到了殖民地。因此,海外殖民扩张是早期英语传播的主要因素。另外,英语教学的扩张战略对英语的传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加之二战期间美国的快速崛起,使得美国成为世界经济、技术和文化等领域的领导者,不仅取代了往日的霸主,也有力地助推了英语的进一步扩展,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让位于以美国为首的英语语言帝国。美国借助西方的人权话语,依据其经济、技术和文化实力,大力推行人权外交,以双重标准、美国优先等建立了国际人权话语霸权。同时,与欧洲其他国家相比,英语为英美国家提供了重要的资源,也将在随后的一个世纪为英美国家带来强大的经济优势和巨大的经济利益。

国际人权话语霸权所展露出的欧美国家的优势地位及其给世界带来的不平等,也引起了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的反对和抵制。国家主权与人权的高低之争正是发展中国家对欧美国际人权话语霸权的抗争。通过回顾联合国创建初期起草《国际人权公约》时有关“殖民地条款”的大辩论,通过对张彭春在联合国大会第五届会议大辩论过程中发言的分析,具体展现了张彭春是如何成功打破西方国家人权话语霸权的,为中国人掌握国际人权话语权提供了成功的案例,对破解西方人权话语霸权有着重要的启发作用和现实意义。那就是,在全球化的时代,西方人权话语霸权是可以破解的,而国际人权话语权是可以掌握在发展中国家手中的。

然而,我们还应该看到,由于历史的原因,西方人权话语霸权业已经形成,要彻底打破西方人权话语霸权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国在国际人权交往中仍将在较长阶段处于相对弱势地位。因此,中国面对欧美人权话语霸权尤其是美国人权话语霸权时,应采取积极的应对策略,包括坚持“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并破解西方人权话语霸权、提升综合国力和促进人权事业的发展和提升我国的人权保障水平、加快人才培养和助力人权国际交往、系统探索中国人权思想的深刻内涵和构建我国人权话语体系等借助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争取更多国际人权话语权和主导权。

鉴于此,我国应努力提升人权保障水平,增强我们在经济、技术和文化等诸方面的竞争力;应大力发展科学技术,以创新求发展,力争在科技领域取得国际领先地位,进一步增强国家综合实力,并服务于我国的人权事业的建设与发展,扩大我国在国际社会的影响力和感召力,进一步建构和完善我国的人权话语体系,进而有效地破解西方人权话语霸权,为全人类的和平与发展和人权事业作出新的更大的贡献。

注释:

①笔者曾多次参观英国索尔兹伯里大教堂,目睹了这份著名的历史文献。这份存放在宪章厅具有800多年历史的《自由大宪章》是现存的最为完整的原始文献,盖有英国约翰王大印。另外两份原始文献在伦敦大火期间被烧成残本,现存放在大英图书馆,还有一份破损的收藏于林肯城堡。

②根据英国学者Graddol的分类,英语从公元5世纪产生到现代的发展历史划分为七个时代:前英语时期(公元450年以前);古英语早期(约450—850年);古英语后期(约850—1100年);中古英语(约1100—1450年);早期现代英语(约1450—1750年);现代英语(约1750—1950年);晚期现代英语(约1950年—)。

③1948年11月15日,法国代表勒内·卡森提议将《世界人权宣言》英文名称中的“International”更改為“Univers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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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徐 辛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的话语建构、翻译与传播研究”(项目编号:17ZDA318)、2020年度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后期资助重大项目“国际人权话语中的中国声音研究”(项目批准号:20JHQ010)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收稿日期:2023-05-18

作者简介:孙平华,中国政法大学教授,人权法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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