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拉丁美洲国家的科技创新体系缘何长期处于脆弱性状态?按照萨瓦托三角和“国家创新体系”模式所构建的框架,拉丁美洲国家科技创新体系中的三大行为体,即政府、企业(或生产结构)和科学技术基础设施本身科技创新能力不足,它们之间亦缺乏必要的联动关系,因而拉美科技创新体系长期处于一种低质量发展的碎片化的脆弱状态。这种脆弱性最深层原因植根于拉美历史上形成的以“依附”“失衡”和“惰性”为特征的发展结构与模式中,即经济上的长期依附状态形成科技创新领域的依附与外围化;知识和科技创新领域长期的失衡发展模式导致创新的不平等和不平衡分配;经济、社会结构等传统领域长期的固化状态造成知识结构的惰性特征,因此,不改变目前的经济和知识发展结构与模式,拉美很难形成高质量发展的有机科技创新体系。
【关键词】拉丁美洲;科技创新;脆弱性
【中图分类号】F062.4;K153;Q8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4860(2023)05-0001-07
拉丁美洲科技创新体系的構建曾先后遵循萨瓦托三角(Sábato Triangle)①和“国家创新体系”模式,但无论哪种模式都体现出拉美式科技创新的典型特征,即参与创新的三大行为体中政府和企业(或生产结构)在创新中的地位极其脆弱;科学技术基础设施虽获得一定程度发展,但人才外流严重,国内三大行为体之间缺乏必要的联动关系。自《全球创新指数报告》2007年开始统计以来,拉美国家在世界创新排名中长期位于中等以下水平。据2022年最新统计数据显示,拉美排名最靠前的智利、巴西和墨西哥分别位列50名、54名和58名,相比较而言,中国排第11位,同是发展中国家的印度则跃升为第40位[1]。拉美是世界上最早实验构建科技创新体系的发展中地区,但其生产和科技创新体系长期处于脆断和低度发展状态,这一状态的根源是一系列历史合力造成的,植根于拉美历史上形成的以“(科技)依附”“(知识)失衡”和“(结构)惰性”为特征的发展惯习中。
一、“外围论”与科技依附
拉美最初尝试的“萨瓦托三角”创新模式并未成功促进自主科技创新,政府依然脆弱[2],科学技术基础设施人才外流严重,国内生产结构中私人企业鲜有创新。拉美仍因内循环不足而不得不长期过度依附和模仿国外技术,从而形成了科技创新中的“四方”,甚至呈碎片化的“多维”结构关系。在对外国技术与资本严重依附的情况下,拉美的科学发展还长期陷入认识论上的“外围论”陷阱[3]。
(一)拉美科技创新发展中的“外围论”
长期以来,西方科学史家一直认为拉美无法超越所谓的“外围论”或“中心-外围”科学模式。“外围”的分类起源于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盛行的依附理论,工业国家和欠发达国家之间的结构和不对称关系理论应用到科学领域,用来比较欠发达国家与拥有知识生产中心和科学基础设施、科学团体和研究传统的发达国家之间的关系。乔治·巴萨拉(George Basalla)的拉美科学史的线性(linear model)三段论中蕴含着强烈的中心-外围思想。他提出拉美科学史分为前科学、殖民地科学和独立科学三个阶段,这三个阶段都处于绝对的外围地位[4]156。
“外围论”一般认为发展中地区的科技发展是外部强加尤其是发达地区文化影响的结果,而非自主发展的结果。他们按照西方的分类标准和统计数据证明拉美地区的“外围科学”②地位,即科学团体较小,科学投入很少、科学家生产力低(以他们在国际专业杂志上被引用次数来计算),在知识内容、质量和数量方面均处于边缘,在科学、教育和工业体制上位于外围。如1980年,拥有世界人口8%的拉美地区的研究人员只占全球2.5%,“研究与发展”(简称研发)开支仅占全球1.8%[5]1。20世纪90年代,仅美国政府对研发的投资即占整个世界-“研发”- 投资的50%以上[6]54。截至2018年,拉美地区科技创新投资仍仅占世界总投资的2.8%,且高度集中在巴西、墨西哥和阿根廷,三国占拉美地区科技创新总投资的85%(巴西64%、墨西哥13%和阿根廷8%)。到2018年,拉美研究人员数量仍仅占世界总量的4.1%[7]16。因此发达国家的“高科技垄断”和“技术霸权”程度很高。全球的科学集中比财富集中现象更严重。
(二)现实中拉美的科技依附状态
欧洲殖民者踏入美洲大陆伊始,拉美即开启了经济上的依附状态。随着历史的推进,这种依附不断叠加,逐渐进入“新外围”或“科技外围”的新复合依附状态。在资本和模式依附之外,又加上了更难以摆脱的知识和科技依附。长此以往,拉美科技发展形成了高度依赖技术进口的“外源性”特征,阻碍了拉美的自主技术创新。如秘鲁1969年进口技术的支出与本国研发的开支比例几乎是2︰1,而大多数西欧国家和日本为1︰10和1︰20,美国是1︰240[8]102。据巴西工业企业研发协会(ANPEI)统计,1993—1997年,巴西研究、发展与非常规工程的开支下降到低于1993年以前的水平,但从国外进口技术的开支却增加了2倍,说明巴西国内的创新能力不是提高了,而是降低了[9]290。拉美国家非居民专利数远远高于居民专利数,专利依附率较高是科技依附的最直接证明,如2008年秘鲁专利依附率高达48%(图1)。
平均而言,拉美每投资国内生产总值(GDP)一个百分点用于研发,通过专利合作条约产生的新的专利申请仅有6项,相比之下,经合组织成员国可产生43项新的专利申请。2015年,拉美地区每百万居民中仅申请了2项专利,与经合组织每百万居民申请了110件专利相比,这一比例非常低。拉美国家之间差别也很大,智利每百万居民申请了8.2项,而萨尔瓦多还不到0.2项[10]137-138。
二、知识发展失衡导致创新的脆弱性
拉美一直被称作“倾斜的大陆”[11]。“倾斜”不仅是地理学意义的地形多变和险峻崎岖,亦指社会学意义上多重结构的严重失衡③,更指长期受发达国家文化渗透导致的知识依附和“知识倾斜”现象。知识的长期失衡是导致拉美国家创新脆弱性的根源之一。不对称发展的知识更成为发展的桎梏。
(一)区域层面上的“知识不对称”和科技创新发展失衡
知识不对称和科技创新发展失衡是拉美国家科技创新发展的最显著特征。以巴西為例(其他国家,尤其是拉美大国亦或多或少存在类似情况),巴西南部和东南部地区在历史上比其他地区更致力于技术开发,工业化和科学发展水平远远高于北部地区(但这种科学发展水平也仅局限于生物技术、信息技术等少数高科技领域,而非全面均衡发展)。东南部圣保罗州拥有强大的国家公立研究型大学体系和完善的圣保罗研究基金会。在全国18所研究型大学中,有10所坐落在圣保罗州。圣保罗州的研发开支(包括公共和私人支出)占巴西总开支的46%,占企业研发开支的66%,占国家研发公共开支的3/4[12]。2012年,大约41%的巴西博士学位由圣保罗州的大学授予,44%的论文至少有一位作者来自圣保罗的研究机构。圣保罗的科学生产力(2009—2013年,每百万居民390篇论文)是全国平均水平(184篇)的两倍,这一差距近年来一直在扩大。圣保罗州的科学出版物所产生的相对影响比整个巴西大。
巴西南部和东南部地区有全国90%的现代生物技术公司、88%的现代生物技术实验设备、最好的研究生生物技术计划和生物学课程以及近90%的博士项目。圣保罗州、米纳斯吉拉斯州和里约热内卢州是巴西生物技术研究机构和产业公司的三大集中地,占全部生物技术公司的81%;就孵化器分布而言,圣保罗州占所有孵化器公司的36.7%,米纳斯吉拉斯州占24.5%,伯南布哥州占12.2%,南里奥格朗德州占10.2%。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巴西北部尤其是东北部技术开发落后,大部分人口没有电视、无线电和电话,连传统技术都未普及。北部和东北部地区的现代生物技术资源只占全国的约3%[13]5,公立联邦大学虽想抓住现代生物技术研究的机遇,甚至购买和配备了现代设备,但它们缺水少电,没有最基本的基础设施,有的大学不得不打井水,甚至花费大量经费购买研究所需之水资源,失衡现象可见一斑。
(二)研发资源分配不均和结构失衡
首先,拉美在研发资金分配方面呈现出政府、企业、学术机构等分布不平衡。研发投资结构中政府和公共机构占绝对多数,私人企业只占很少比例。这种结构模式极不利于科技成果的商业化转换,即创新的实现。如1981— 1989年,巴西每年花在科技领域的经费大约占GDP的0.6%~0.8%。在这些经费中,只有约6%来自私人部门。20世纪90年代中期,巴西私人部门在科学技术领域的投资更是降到仅占0.31%,且这些投资的大部分与国家的财政刺激有关[9]290。1998年,巴西科学技术年支出中公共资金占77%,墨西哥和阿根廷此类支出更是分别高达88%和82%[14]159-166。2018年,拉美国家公共部门的研发投资占比稍减,但依然占多数。不同部门研发投资的比例分别是政府占57%、公共和私人企业占36%、高等教育占4%和外国部门占1%。2018年,按照研发承担情况来看,政府承担了26%,公共和私人企业承担了30%,高等教育部门承担了43%[7]23-24。拉美地区在企业部门工作的研究人员比例从1990年的33%下降到2018年的17.2%;在政府部门工作的研究人员则从16.6%下降到只有7.5%;而在高等教育部门工作的研究人员从1990年的49.6%增加到2018年的74.6%[15]。
失衡的研发资源分配还表现在拉美大多数国家的政府、企业和大学之间缺乏联动。如21世纪初经济发展势头良好的智利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只有5%的公司与大学有联合研究项目,只有2.2%的公司与公共研究机构有联合研究项目。多年来,研发和创新的私人投资一直在制度性下降,这反映了智利经济的核心仍是自然资源的生产,而不是科技创新驱动[16]。
其次,从经济结构的角度来看,研发在不同产业之间分配亦不均衡,研发行为主要集中在被外国企业控制的传统农业部门、自然资源部门和与之相关的科技部门。制造业部门,尤其是与自然资源无关的本土高科技制造业研发很少(经合组织的工业分类中将与自然资源相关的制造业归类为“低技术”产业)。
整体而言,拉丁美洲国家的本土制造业企业内部几乎没有研发行为,即使被界定为创新型企业的研发支出比例也较低。如对1992—2004年阿根廷制造业公司创新行为的分析发现,创新公司聚集在与自然资源直接和间接相关的部门,这一部门增加研发支出的速度几乎是制造业平均水平的3倍,制造业是研发投资最少的。与自然资源无关的集群企业是唯一显示出研发支出负增长率的企业。但与自然资源相关的部门是另外一种情况,即使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阿根廷创新能力遭破坏最严重的时期,农业部门也维持着一批形成集群创新型企业所需的化学和机械供应商。根据拉美经委会对阿根廷创新企业的调查研究显示,与自然资源间接相关的集群创新企业属于研发投资最多的企业类型,他们将销售额的0.17%用于研发活动,而整个制造业公司在此期间仅将销售额的0.06%用于研发投资。对巴西的调查结果也显示,作为巴西制造业创新核心的集群创新企业中有87%集中在自然资源行业。二十一世纪前十年,巴西仍有超过60%的创新企业是与自然采掘业相关的创新企业[17]160-162。可以说,制造业研发投入的长期不足严重影响了拉美国家的工业化进程和成熟度。
三、传统经济和社会结构惰性与知识结构惰性叠加
研发结构的常态化失衡和创新脆弱性与长期的结构惰性④相关。所谓结构惰性,是指经济、就业和社会结构领域长期形成的一种固化的相对静态特征。结构惰性使拉美社会的发展只是低效变动与运转,对外部冲击异常敏感,始终呈现出资本主义发展的不充分状态。二战后发达国家大规模迅猛发展起来的科技创新和高科技革命对拉美的辐射效应并未改变这种结构惰性,反而使惰性特征更加根深蒂固,因为叠加了研发结构之惰性,从而形成一种复合惰性状态。然而,结构惰性不等于结构稳定,相反,结构惰性本身存在极大的不稳定性,因为基于低质量和依附发展的惰性状态是脆弱的,是停滞不前的,是容易造成社会失序的。
可从两个方面理解拉美结构惰性问题:
(一)经济构成和全要素生产率的变化
如按传统的三大产业分类方法来看,作为工业化重要指标的制造业从未在拉美经济结构中占据主导地位,即拉美国家未经历工业社会而直接进入“去工业化社会”。二战后,拉美即使是最贫穷的国家经济结构也呈现出去工业化社会的特征,即工业产值始终未占经济主体,且经济结构的变化并非建立在先进生产力基础之上。世界银行资料显示,1960年拉美国家制造业占国内生产总值的份额为20.8%,1970年占24.2%,1977年占26.5%[18]84-85。1999年,拉美地区的经济结构为:农业为8%、制造业占32%和服务业占60%。制造业的指标虽逐年有所提升,但始终未占主导。拉美国家制造业的就业人数占总就业人数的比例也一直维持在10%~20%之间。[19]351在经济结构中占最大比重的服务业并非科技革命带来的知识含量高的第三产业,而是处于低生产链、中低技术技能和低价值链端的服务业。这也可以解释拉美多数国家制造业研发开支占比很低的原因。这种发展历程显然不是科技创新的结果,创新并未成为发展驱动力,反而陷入持久的结构惰性。从拉美大部分国家研发开支占GDP的比重来看,结构惰性特征体现得更为明显,如2010—2019年阿根廷研发开支占GDP的比重一直在0.56%左右徘徊;巴西2010年研发开支占GDP的比重为1.16%,到2018年仍是1.16%;智利和哥伦比亚则长期保持在0.33%和0.23%的低水平,拉美其他国家情况类似[7]20。
20世纪60年代末以来,拉美践行萨瓦托三角创新模式的国家的劳动生产率和全要素生产率(TEP)⑤反而呈逐渐下降的趋势,与发达国家的差距日益拉大。实证研究表明,国家间收入水平和增长率差异中约一半是由于全要素生产率的差别,研发投资解释了全要素生产率75%的差异[20]17-18。与20世纪80年代相比,90年代末拉美4个科技最发达的国家是阿根廷、巴西、智利和墨西哥,其劳动生产率与美国的差距拉大了25%。尽管2002—2007年拉美地区经历了一个相对繁荣时期,GDP呈持续正增长,但这一生产率上的差距却再次提高了10%。玻利维亚、尼加拉瓜和洪都拉斯等国的劳动生产率比美国低30倍[21]。当然,拉美国家长期采取的造成结构惰性的贸易优先发展战略是全要素生产率较低的主要原因之一。拉美和加勒比地区的竞争力通常建立在一个国家为维持在国际市场中的贸易份额而采取更低生产成本的基础上,而不是提高技术和创新。换言之,拉美国家在国际市场中更注重贸易份额,而不是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这贸易优先和创新优先是相悖的,正如杰拉尔德·迈耶(Gerald Meier)所说:“任何导致发展中国家生产率提高的创新最终都带来贸易条件的恶化。”[22]
拉美国家的劳动生产率与结构改革之间并无直接关系,巴西1970—1990年虽经历了复杂的结构改革,但劳动生产率基本没有任何变化。智利、哥斯达黎、牙买加、秘鲁和乌拉圭的情况也类似。20世纪70年代以来,与美国相比,拉美部分国家和行业确实已经缩小了与美国的劳动生产率差距,但大多是在1990年结构性改革之前。如1970—1996年巴西(程度较轻地)缩小了与美国相对劳动生产率差距的21个工业中,有15个是在90年代结构改革之前缩小的 [23]61-68。拉美的部分国家30年间的劳动生产率几乎没有大的变化,呈现出明显的惰性特征。长期不断增长的非正规经济加剧了劳动生产率的惰性,如非正规部门的企业劳动生产率远低于正规部门,仅为正规企业的1/4。阿根廷的这种生产率差异甚至高达93% [24]139。
(二)就业结构的变化
从就业来看,结构惰性是一种单向度的社会流动⑥,其最明显表现是劳动者的“原子化”⑦和非正规就业的长期固化。阶层固化是结构惰性的表征之一。无论传统时代还是高科技时代,拉美社会的向上流动渠道并不通畅,社会似乎只保持了向下流动的通道。首先,中产阶级的脆弱性和摇摆性始终未对社会结构的惰性产生影响。经济动荡时脆弱的中下层中产阶级会落入下层阶级,扩大了底层阶级的数量,也扩大了财富差距造成的不平等,社会进入马尔库塞所说的固化的单向度社会模式。即便到了高科技时代,教育和知识也并未从根本上扭转拉美社会结构惰性的状态与趋势。其次,非正规部门就业有增无减。目前,拉美非正规工人占比超过城市就业总量的一半,并且普遍具有弱势工人的特征。非正规工人往往生产率较低,工作时间较长,报酬不高(非正规就业的平均收入为正规就业的1/2~3/4) [25]3,没有社会保障,得不到培训,缺乏医疗保险和失业保险等福利,是贫困和不平等的最大受害者,是脆弱的處于最边缘的“不稳定的阶层”(precariat)[26]。德·索托所说:“非正规部门就像一头大象,我们可能无法精确定义它,但当我们看到它时都了解它。”[27]1庞大的非正规经济产生了庞大的非正规就业群体(图2),社会向上流动的渠道更加闭塞。
1990年以来,除个别国家因政策调整或外部贸易状况改变而导致非正规就业率略微下降之外,拉美整体的非正规就业水平居高不下,尤其是巴拉圭、厄瓜多尔、秘鲁、哥伦比亚、玻利维亚等国的非正规就业率不降反升。非正规就业很难转入正规就业,即使正规就业也不断呈现出“原子化”特征,使拉美的劳动力市场处于撕裂孤立状态。
结语
脆弱性是拉美国家在科技创新道路上的一种发展状态,而非终极结果。拉美科技创新体系内部政府、生产结构和科技基础设施发展不完善、不充分,且又缺乏必要的联动关系,这只是导致科技创新脆弱的直接和表层原因,而植根于拉美历史上的以“依附”“失衡”和“惰性”为特征的宏观发展模式与制度,则是科技创新脆弱性的深层和根本原因。拉美要从根本上改变这种状况,实现结构调整和变革,就必须保证政府在政治稳定基础上推行长期一贯之政策,实现政策的现代化改革,摆脱矛盾性和双重性共存、脆弱性和复杂性并重的科技创新政策模式。
注释
① “萨瓦托三角”1968年由阿根廷物理学家、科学技术创新政策先驱豪尔赫·萨瓦托(Jorge Sábato)和阿根廷科学政策专家纳塔略·博塔纳(Natalio Botana)提出,他们设想和界定了作为科技创新三大社会主体的政府、生产结构和科技基础设施各自的内涵、外延与相互关系。参阅:宋霞.“萨瓦托三角”创新模式运行机制及历史地位探析》[J]. 拉丁美洲研究,2021年第4期;创新政策与管理,2022年第4期。
② 秘鲁科学史家马科斯·库埃托(Marcos Cueto)认为拉美的科学是“外围中的科学”(Science in the periphery),而不是“外圍科学”。
③ 如多维不平等、地域不均衡、知识不对称、科技创新发展不充分等。多维不平等是一个综合意义上的不平等问题,即不仅从经济收入和物质财富等维度上认识不平等,而且延伸和升华到健康、教育、能力、工作机会、生活和工作质量、获得和拥有知识和技术的机会等诸多因素组成的不平等现象。这些社会结构失衡问题彼此交织,互为掣肘并深度演化。
④ “结构惰性”概念最早由麦克·汉南和约翰·弗里曼于20世纪80年代初提出,一般指企业发展到一定阶段后,组织结构所带有的正规化和僵化的特征,参阅:Hannan, Michael. Freeman, John. Structural Inertia and Organizational Change[J]. 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 1983, 29: 149-164.
⑤ 产出增长率超出要素投入增长率的部分为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率。全要素生产率的来源包括技术进步、组织创新、专业化和生产创新等,其增长率常常被视为科技进步的指标,因此又称技术进步率。
⑥ 马尔库塞从思维的单向度出发延伸到社会结构的单向度,认为单向度思维对压迫和剥削的无条件容忍致使社会结构体现出单向度流动的惰性特征。参阅:[德]赫伯特·马尔库塞. 单向度的人[M]. 刘继,译.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
⑦“原子化”指个体间的联系弱化,以及介于国家、资本和个体之间的社会组织消失,个体劳动者直接面对国家和资本力量的状态。马克思在劳动异化理论中提出流水线对劳动的异化,除表现为技能的退化外,还导致劳工的原子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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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Brief Discussion on the Three Major Causes of the Vulnerability of Scientific and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in Latin American Countries
SONG Xia
(Institute of Latin American Studies,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0007, China)
Abstract: Why are the Science, Technology and Innovation Systems in Latin American countries in a vulnerable state for a long time? Based on the framework of Sábato Triangle model and the national innovation system, the three main actors in the STI systems, namely the government, private (national) enterprises (or production structures) and the science and technology infrastructure, are under-developed and lack of interactions among one another, which leads to the science, technology and innovation system trapped in a fragile and fragmented state with low quality development for a long time. The causes of this vulnerability are rooted in the historical development patterns and systems in Latin America which are characterized by “dependence”, “imbalance” and “inertia”, that is, the long-term economic dependency leads to dependence and “periphery paradox” in STI; the long-standing imbalanced development model in knowledge and STI leads to unequal distribution of innovation; and inertia in traditional areas such as economic and social structures leads to inertia in knowledge structures, so it is difficult for LA to form an organic and high-quality STI system.
Keywords:Latin America, science, technology and innovation, vulnerabil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