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诺亚
(荆楚理工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北荆门 448000)
This is…表语结构(Predicative)的主要功能是介绍和呈现近处的人或物品(跟that 相对),符合表语句法结构的一般功能,即用来说明主语的身份、性质、品性、特征和状态。 简单句This is me 在传统语法和一般日常表达中,this 和表语me 呈现一对一简明直接的对应关系,即说明主语的身份和状态,比如我们指着照片里的人说“This is me”,这句里this 和me 是同一个概念和事物。 但在实际生活表达中,该句里的this 和me 的对应关系有可能超越了这种对应结构和语义,me 的指向和功能动态化且多元化,使用场景也背离了其语表意义。 对this 和me 在句中的意义和功能,笔者所能找到的前人研究文献有限。 田润民[1]分析了me 在句中主格和宾格人称代词的用法区别;王晓林[2]探讨了宾格代词me 的非常规用法;侯国金[3]把this 的语用指示功能分为人称指示、时间指示、空间指示、语篇指示和社会指示,探讨了this指示功能的照应关系,提出了照应是语言交际的普遍现象。 以上学者分别研究了this 和me 的句法成分结构和指示功能,但是并没有探讨thisisme 在超越传统句法和规约语义层面的实际语用场景,更没有对该句型中me 的指示模式进行语言机制分析。 索绪尔[4]在其《普通语言学教程》(Course in GeneralLinguistics)中提出了语言符号由所指(Signified)和能指(Signifier)构成理论,开启了现代语言学对能指和所指研究的征程。本文试图运用索绪尔的符号学理论关于所指和能指的关系和能指的可能性意义,探索说明这种差异直接导致英语表达的地道性和正确性,以及如何对待学习和使用地道英语,这是本文试图分析和解决的问题。
对This is me 的传统语义分析,在国内外早期学者如吕叔湘和夸克(Randolph Quirk)看来,这句只是一个简单的称代,起指示作用。对于me,夸克[5]用“宾格领地”(Object Domain)理论来解释用宾格而不用主格来做表语的现象。 在一般语用场景中,该句语用意义主要是单一的物-人照应指示,比如说话人指着自己的照片说“This is me”,或人-人指示,比如在社交场合介绍俩人认识时说“This is Mr.Wang”,不管是物-人或人-人照应,指示对应模式具有单一性、单向性和固定性。 但在实际日常生活中,该句语用功能意义大大超过其语义范围,体现为各种人-物的指示照应。 首先看几个例子:
场景1:
公共场所电话铃声响了,如果电话是找你本人的,你对大家说“This is me”,也可以说“That’s me”(找我的)。 对于this 和that 的指示区别,侯国金[3]认为,单纯表示指示的this 和that 存在指称时间和心理距离,也即“上指”和“下指”之差别,也就是说,如果电话铃没有停止,正在进行,则说“This is me”,如果电话铃声刚刚停止,则说“That’s me”,当然也可以说“That’s for me”,不同语义和语用范畴本文暂不赘述。
场景2:
点名(或公共场合叫名字)的时候点(叫)到了你,你回应(或对你朋友说)“That’s me”,同样符合that指称意义,所以这个时候不说“This is me”。 也就是说名字已经点过了,符合that 的上指功能和意义。
场景3:
假设你被老板安排了值班,你指着该你值班的日期说“This is me”(这天我值班),如果说“This is my date”则引起的歧义很明显,达不到沟通目的。 此类场景的扩展表达:如果你跟同事一起看值班表,你指着另一个日期对他说“This(That) is you”(这天你值班);如果某天两人同时值班,你可以说“This(That)is us”。
场景4:
你写下一个电话号码,递给他人,对他说“This is me”(这是我的号码),但不需要说“This is my number”。
场景5:
有人送你出门,送到你的车停放处,你说“This is me”,本意“这是我的车”,其实语义为“我到了”。 如果用This is my car,则可能出现两种表达效果:一是你要向他人介绍你的车,或是对方要开你的车你不让,你想自己开车。
场景6:
有人送你到家(住所)外面(无论地方有多大),你说“This is me”,本意是“这是我的家”,其实意思是“我到了”。如果我们说“This is my room”或者“This is my apartment(house)”,同样会引起可能的误解:一是你要向他人介绍你的房子;二有人要跟你抢这个房子。此外,根据指称距离意义差别,如果朋友把你还没有送到,离家稍远一点,你可以手指着房子对他说“That’s me”,同样不需要说“That’s my apartment”。
场景7:
坐车(搭车)到站了,你说“This is me”,本意是“这是我的站”,其实意思是“我到站了”;但如果说“This is my stop”,则是蹩脚的汉式英语(在本族语者看来)。 依此类推,如果你的办公室到了,或坐电梯到了你的楼层等等,也是说“This is me”。
场景8:
在车上、餐馆、电影院、图书馆等场所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你应该说“This is me”,意思是“这是我的座位”,如果几个人的座位号在一起,你就说“This is us”(这是我们的座位)。 同样,如果用“This is my seat”,则属于汉式英语,在跟别人争座位时才这么说。 场景依此类推,手里拿着票时,对着票上座位号你也可以说“This is me”,扩展一下,你指着朋友的座位(或票据)可以对他说“This is you”(这是你的座位,或你坐这儿)。
场景9:
假如你指着地图或地球仪,指出你家或家乡在某个坐标方位,你同样要说“This is me”,用“This is my house”或“This is my hometown”则出现同样的语用错误。
首先是从A-A 指示模式到A-B 指示模式的转换。 以上各例This is me 在句中超越了This is+N 结构中A-A 的指示功能范畴,变成了A-B 的模式。 在A-A 指示模式中,指示代词和人称代词前后同指一物(人)。比如介绍一个人时“This is my friend,Mr.Smith”句中,this 和my friend 即主表存在同一性。 在AB 模式中me 与this 并不是对等照应,me 因为this 引发了外延扩展,语表形式是指向“我”,但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我”,而是与“我”相关的行为功能关系和方位指向关系。
其次,A-A 指示对应中(比如介绍照片时说“This is me”),两者关系是静态对等,即A 物(人)和A物(人)个体身份相一致。 但在A-B 模式中,两者关系是动态对应,即A 指示的并不是静止的人或物,而是一种行进中的动作结果。 比如this 可以指示的动作结果有电话铃响、点名、列入计划、找到座位等等。
最后,指示照应发生了从人-人模式和物-人模式到人-物(或行为概念)模式的转变。 传统句型This is me 作为介绍人或物的时候只有一对一的从人到人或从物到人, 但以上各例则背离这一传统用法,出现了人(me)到物(各功能指示概念)的转变,即me 并不指“我”而是与我相关的各语用场景下的不同概念和行为。
1.在动态关系指向方面
在场景1~4 中,me 代指this 有关的行为对象指向,如电话铃声响起时,This is me 中me 是电话找的对象,即me 代指铃声响的指向对象。 同样,被别人叫上名字时,This is me 中的me 代指被叫的指向对象。例3 中me 代指与相应日期被安排的对象。例4 稍微特殊一点,理解时需要一个转换过程:写下的号码与人之间对应,即票据指向的并非人,而是指定的座位。 再试举一例:你跟朋友在路边聊天,然后接你的车来了,这时你对你的朋友说“This is me”(车是来接我的),如果车是来接两个人一起的,你则说“This is us”,类推:如果车是来接你朋友一个人的,你就对他说“This is you”,即人称宾格代词是被车安排接送的对象。
2.在动态方位指向方面
例5~9 中的me 指向与“我”相关的场所、住地、目的地等。如到家、到站、找到座位和车位等。再试举一例:两个人住宾馆不同的房间,到了一个房间,其中一个人手拿钥匙说“This is me”(这是我的房间),意即:我到了目的地。 这样的指向关系把me 的外延意义进行了扩展,不再是me。
根据索绪尔对能指与所指的阐释[6],语言的能指与所指是符号的两面,不可分离。 能指部分是承载符号内容的表达层面,即形式层面,是符号中被我们看到或听到的,也即符号的形象或声音;所指是符号的内容层面,指概念是事物本身的内容。 按照通俗性的解释,能指与所指的关系是事物外在言语表达和内在含义的关系。二者紧密联系,不可分割。但需要指出的是能指和所指并不是一一对应的关系,比如这里各例中的me 虽然能指一样,但是所指意义不相同。me 在英语语言里可以被看作一种空壳名词(Shell Noun),空壳名词需要依靠不同语境不断变化的能指来实现,充实它具体的所指内容[7]。
首先me 的不同意义体现了能指的动态性和创造性。 语言符号能指的动态性(Dynamism)具有多种多样的表现形式,因此,在分析能指和所指时应当将相应的语言符号置于合适的认知语境中进行分析,避免出现意义的混淆或误读。在以上各例中,me 的能指意义分别为五类:被叫的对象;被安排的对象;与对象相关的居所(住址);与对象相关的公共场所(站台、座位、停车位、办公室等);与对象相关的物品如手机、电话号码等。me 的不同意义体现了语言符号能指的多样性和动态性,这也是与传统语法里This is me 句型能指意义的静态化、明确性和唯一性的差别体现。
其次,me 的能指意义体现出语言符号发展的相关性和稳定性。语言发展是渐进的,能指与所指之间匹配并不是任意的或断裂式的,而是有理据可依和有章可循的,正因为有这个特性基础,我们才可以将其进行总结归类,进而理解和使用,掌握语言习得的规律。由此可见,能指和所指构成的复杂和有序的对应关系体现了语言符号本身的魅力和普遍性,推动了人类文明史的发展。
根据以上分析,我们得知This is me 中this 和me 的各种动态对应关系,这种关系因为me 的不同能指意义而存在和变化,体现了能指与所指具有的任意性、规约性和依存性,这是我们关注该句型在日常使用中背离传统规约的语表义的来源,也为我们提供了灵活掌握和使用该语用表达的启示。我们在以下情景设计中可以对This is me 句型进行扩展使用,得出其相应不同的表达式。
1.如果有人送你到你停车的地方,你站着不动表示你到了,对方该问你“Is this you? ”(这是你的车吗? )但不能说“Is this your car? ”
2.如果你们等人开车接,来了一辆车,你朋友问“Is this us? ”(是来接我们的吗? )但不说“Is this our car? ”
3.如果你的手机响了但是没有接听,你朋友跟你说“Was that you? ”(刚才是你的手机响了吗? )但不说“Was that your phone? ”
与This is me 相似的另一个句型It’s me 也具有同样的所指和能指之差异和相同的触发机制原理。例如:男女之间,其中一方要跟对方提出分手,可能她(他)会跟对方说“It’s me,not you”(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在这句里,me 并不是指示说话者本人,而是指人存在的问题,也就是me=my problem,但是不能说“It’smyproblem,notyours”。 再举一例:两个人在交谈,其中一个人的手机响了,她(他)应该说“Sorry.It’s me”(对不起,是我的手机响了)。 同样,这里的me 并不是指示说话者本人,而是指人的手机,也就是me=my phone,但不能说“Sorry.It’s my phone”。 除了it 跟this 作为指示代词没有区别之外,在日常生活中的语言规律也是一致的,即出现了人-物转换模式,我不是我,而是与我相关的事物、概念或行为。
本文对This is me 表达式中的指示照应进行了语用场景分类总结和模式分析, 同时运用索绪尔的理论对模式的转换机制进行探讨, 说明了me 的能指与所指在句型中构成内在专属符号系统和动态模型,其语用意义超越了言内和语表意义,能指不受所指限制,体现了语言指涉的不稳定性,表现为话语的多义性。This is me 中看似有不可言说的信息缺失和隐含的语境缺失,有的人可能会认为,故意不说明指涉信息是一种语言的游戏, 但通过上下文参照和可能性的思维世界架构构成了语境在场与缺场的叠加状态[8]。 从照应指示类型来说属于“人-物”照应,其多义性看似出现了词不达意或不完整甚至矛盾的任意性,但约定俗成的归约性和依存性也使得语言的学习和使用存在普遍性。
这一讨论对语言学习者的终结性启示是:语法正确不等于语义准确,语义准确不等于表达地道。 学习语言既要掌握理论知识,也要深入语言的骨髓,因为这是本族语者张口说的地道语言,而不是broken English,也就是所谓的洋泾浜英语。 语言学习过程是一个探索求知的过程,而不是被动吸收和机械的使用过程。语言学习者要研究语言规律,这既要敏感的耳朵和眼睛,更要有勤于思考的脑袋。知其然也要知其所以然,要不然不仅犯了错误不知道,为什么犯错也不知道。最后我们要学会举一反三地应用,内化于心,外化于行,掌握语言的内在规律,只有活学活用才会进入骨子里去,成为活的语言。 语法学得好不等于输出正确,如果我们说出的一句话让老外挠头半天才似乎明白,这句话大概率是在地道性方面出现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