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早期社会与情感学习：幼儿园“第二步”课程探析及其启示

吕沙沙　罗丽

【摘 要】随着社会与情感学习的重要性被认可，世界各国掀起了研发社会与情感学习课程的浪潮。幼儿园“第二步”课程以研究和实践为基础，旨在发展儿童的自我调节能力和社会与情感能力，减少儿童的问题行为，从而提高儿童的入学准备和社会成就。文章在深入分析幼儿园“第二步”课程内容和实施过程的基础上，认为幼儿园社会领域教育应从本土化课程研发、重视教师培训、加强家园合作、增加实证研究四个方面推进。

【关键词】社会与情感学习 “第二步”课程 课程实施

【中图分类号】G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3275（2023）13-86-06

社会与情感学习（social and emotional learning，简称SEL）是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个体获得和应用知识、技能和态度以发展健康的认同感，管理情绪，达成个人和集体的目标，关心和同情他人，建立和维持积极的关系，以及做出负责任的决策。［1］学前阶段是个体开展社会与情感学习的关键时期，早期社会与情感学习对儿童个性的形成、人际关系的建立和心理健康有重要作用。［2］美国“学术、社会和情感联合会”（The Collaborative for Academic，Social and Emotional Learning，简称CASEL）为选取高质量的社会与情感课程设立严格的评估程序和标准，最终筛选出七个经过有效性检验的社会与情感课程，其中，“第二步”课程（Second Step）最具代表性。

“第二步”课程旨在提升儿童的社会与情感学习，该课程的研制最早可追溯到1985年。美国儿童委员会（Committee for Children）以实证研究为基础研制了“第二步”课程，历经近四十年的实践与研究，该课程体系日趋完善。至今，“第二步”课程被全球数千所学校采用，每年超过2690万名儿童从“第二步”课程中受益。［3］“第二步”课程现共有四个版本，包括幼儿园版（Pre—K）、小学版（K—5）、初中版（6—8年级）、高中版（9—12年级，正在研制）。其中幼儿园版（即Second Step Early Learning，简称SSEL）是最早被研制且被广泛使用的。SSEL课程为期28周，主要面向4—5岁儿童，同时也适用于3—5岁的混龄班级。SSEL课程以认知行为理论、社会学习理论和情绪智力理论为理论基础，通过促进儿童的自我调节、社会与情感能力使儿童顺利过渡到小学。有研究表明，SSEL课程能提高儿童执行功能（包括工作记忆、认知灵活性、抑制控制）的发展［4］，经过SSEL课程的学习后，儿童的语言发展和数学成绩也得到显著提高。［5］

一、SSEL课程的简介

（一）课程目标

SSEL课程聚焦早期社会与情感学习，提升儿童的社会与情感能力。认知行为理论强调发展儿童的认知，干预儿童的行为。社会学习理论认为观察学习是儿童重要的学习方式，强调通过观察学习培养儿童的社会与情感能力。情绪智力理论重视对自己和他人情绪的认知，通过情绪反应的信息来调节情绪并运用情绪信息来指导个人的行为［6］，强调通过提高儿童对情绪的认知从而促进其亲社会行为。基于这些理论，SSEL课程的目标在于提高儿童的社会与情感能力和执行功能（包括工作记忆、认知灵活性、抑制控制），并改善儿童的任务行为和学业技能，进而为进入小学做好准备。

1．发展儿童的自我调节能力和社会与情感能力

自我调节是指“个人系统地引导自己的思维、情感和行为，使之指向目标实现”［7］。SSEL课程通过“大脑建构者游戏”发展儿童的执行功能，让儿童在学习技能单元学会倾听、全神贯注和使用自我对话，在情绪管理单元学习识别和平息强烈的情绪，以此来发展自我调节能力。SSEL课程通过同理心、情绪管理和交友技能三个单元的课程培养儿童的同理心，使儿童学会换位思考，识别自己和他人的愤怒情绪并学会应对，并帮助儿童掌握交友技能。

2．减少儿童的问题行为

问题行为指影响儿童身心健康和社会功能发展的异常行为。［8］有研究表明，与K-12阶段的儿童相比，在美国学龄前儿童出现问题行为后被开除的风险更大。［9］SSEL课程通过教授儿童管理情绪的方式和解决问题的方法，使儿童使用恰当的方式与他人交往和解决冲突，减少问题行为的发生。

3．提高儿童的入学准备和社会成就

儿童的社会與情感能力能预测他们进入小学后的学业成就和社会成就。难以集中注意力、不会与他人相处、无法控制愤怒情绪和不听从指令的儿童通常在学校内的表现较差。［10］因此，SSEL课程将提高儿童的入学准备和社会成就作为课程的长期目标。

（二）四大课程核心要素

SSEL课程由四大核心要素构成，即每周单元主题、每天使用的技能、大脑建构者游戏和家庭链接，见图1。每周单元主题的重点在于教授核心技能，是SSEL课程的基石。大脑建构者游戏强调练习的重要性，每天使用的技能重视发挥强化的作用，二者的具体内容与每周单元主题中的核心技能密切相关，体现出SSEL课程既重视教师专门组织的活动，又兼顾渗透教育。通过家庭链接与家长沟通，强调家庭参与的重要意义，重视家园合作。

1．讲授（Teach）：每周单元主题

SSEL包含五大核心技能单元：学习技能、同理心、情绪管理、朋友技能和问题解决、向小学过渡，见表1。［11］学习技能单元主要培养儿童进入小学所需要的自我调节技能，包括倾听、全神贯注、使用自我对话和保持自信。在同理心单元中，儿童通过发展识别和标记自己或他人各种情绪的技能来建立他们的情感素养。情绪管理单元教授儿童管理情绪的策略和认识各种强烈的情绪，并使用积极的策略使自己冷静下来。在朋友技能和问题解决单元中，引导儿童在与同伴发生冲突时，首先运用恰当的语言描述问题，其次思考解决问题的方法，最后得出最优解决策略。在向小学过渡单元中，儿童通过复习上述四个单元学习的核心技能，为进入小学做好准备。

2．练习（Practice）：大脑建构者游戏

SSEL课程根据儿童活泼好动、注意时长短等特点设计了大脑建构者游戏，该游戏旨在帮助儿童了解大脑的结构和功能，探索情绪和行为之间的关系，通过游戏和活动提高儿童的执行功能。执行功能是提高儿童自我调节和社会与情感能力的基础，使儿童即使在复杂环境下依旧保持注意力，管理自己的情绪和行为。大脑建构者游戏为儿童创造一个支持性的环境，通过使用可视化工具，例如模型等帮助儿童了解大脑的结构和各部分的功能，包括大脑皮层、海马体等。在游戏过程中通过角色扮演和故事情境帮助儿童学会调节自己的情绪和行为。同时，每个游戏开始时都有一套规则，游戏中要求儿童专注于教师的指令，学习逐渐复杂的游戏规则，并遵守游戏规则。大脑建构者游戏穿插在每周的课程内容中，每天玩两次，随着儿童发展阶段和认知能力的提高，逐渐加大游戏难度。大脑建构者游戏可以在集体或小组活动中开展，尤其适用于活动之间的过渡环节。在对教师的支持方面，SSEL课程为教师提供了各游戏的详细步骤和说明、相关建议，以及如何随着儿童能力的提高而增加游戏挑战性的具体做法。

3．强化（Reinforce）：每天使用的技能

除了脚本化的教学活动外，SSEL课程增设了每天都会使用的技能以管理儿童的行为，提高儿童的注意力，鼓励儿童参与活动，并在一天中整合特定技能的学习。教师通过使用“提前思考、强化、回顾”这一模式来强化儿童新学习的技能。首先为提前思考，即在一项活动开始之前，让儿童提前思考他们在活动中何时可以使用新学习的技能；其次为强化，在儿童使用新学习的技能后教师应进行具体的反馈，并给予儿童适当的指导与鼓励，从而加强儿童对新技能的掌握；最后为回顾，在完成一项活动后，与儿童一起回顾活动的过程和结果，帮助儿童总结经验教训，为将来的学习做好准备。这为儿童提供自我反思和自我评估的机会，促进儿童在情绪管理和社交技能方面的发展。通过提前思考、强化、回顾，使儿童不断巩固新的学习知识与技能，促进其发展。

4．参与（Engage）：家庭链接

SSEL课程重视家庭在儿童社会与情感学习中的作用，每周向家长发放与本周主题相匹配的家庭链接。每周链接包含三个部分：首先为课程时间，告知家长儿童在这一周学习到了什么技能；其次为游戏时间，建议家长与儿童一起游戏，通过游戏来复习本周学习的技能；最后为故事时间，这一部分有照片和故事，同时提供了几个家长需要询问儿童的问题，家长可以与儿童一起讨论照片和故事。在课程结束时，家长会拥有一套完整的家庭链接，包含儿童所学习的所有的技能。在家庭中强化儿童在幼儿园里学习的内容，并为儿童提供技能练习的机会，从而进一步巩固和发展儿童的社会与情感能力。

二、SSEL课程的实施

（一）准备阶段：系统化的培训，助力教师深入学习SSEL

实施SSEL课程前教师需要接受SSEL认证讲师的系统培训，教师培训时间长达7.5小时，共六个模块。模块一为欢迎和培训目标，即确定教师培训的目标及小组生成的培训指南；模块二为课程概述，向教师描述SSEL课程主题卡的格式，解释“第二步”的关键概念，包括同理心、情绪管理和解决问题的步骤等；模块三为教学策略，即教授教师实施SSEL课程时应使用的教学策略；模块四为课程教学，教师将使用先前学习的教学策略讲授一堂课；模块五为课程实施，教师学习如何调整课程方案以满足特殊儿童的需求、根据儿童的地理或文化经验对课程卡进行调整和将SSEL课程概念与其他学科领域相结合等；模块六为结束和评估，教师填写评估报告并获得结业证书。通过六个模块的培训，使教师了解社会与情感学习、执行功能和自我调节等概念，帮助教师获取课程教学的第一手经验，了解如何教授这些技能和如何进行有效教学，从而支持教师顺利实施SSEL课程。

（二）实施阶段：配套教材和教具，推动高结构化的课程实施

SSEL课程每周有固定的课程框架，每周的主题印在一张大卡片上，卡片的一侧是本周主题的情况，另一侧是教师对日常活动的指导。每周安排5次活动，每次活动5—7分钟，配备了完善的课程资源包，包括每周主题卡、教师用书、CD、3张彩色海报、2个木偶（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4张倾听规则卡、1张情绪卡、让儿童带回家的活动和家庭信件、多媒体课件。

每周第一天为木偶脚本，教师为木偶创编一个故事，木偶活动不仅能回顾之前所学习的概念，介绍本节课需要学习的概念，还能向儿童示范社会与情感能力，调动儿童学习的积极性；第二天为故事与讨论，教师与儿童讨论木偶故事中的内容并提出几个关键问题和兒童交流，鼓励儿童表达自己的情绪和观点，学习正确的行为和表达方式；第三、四天为技能练习，儿童通过角色扮演来巩固先前所学习的概念，教师为儿童练习特定的技能提供场景和机会，使儿童顺利掌握所学习的技能；第五天为绘本阅读，该课程提供了精选的推荐绘本清单，通过让儿童阅读与本周主题相关的绘本来深化儿童所学习的概念和技能，从而能够将所学的知识和技能应用到现实生活中。以SSEL课程第六周主题“询问所需要或想要的东西”［12］为例，具体的课程实施如表2所示。

（三）检验阶段：使用工具评估课程实施保真度和儿童的发展

1．监控教师课程实施保真度的工具

为评估教师实施SSEL课程的情况，该课程为教师提供了考察课程实施保真度的自评工具。所谓保真度，是指在教育方案实施的过程中，实施者是否按照课程设计者的意图和要求来执行课程的内容和活动，以确保课程的质量和有效性。其中一个教师自评工具是让实施SSEL课程的教师使用李克特5点量表（1=非常同意，5=非常不同意）回答20个问题。同时课程还为每个主题单元提供了一份每周主题完成情况检核表帮助教师清晰地了解每周的课程内容，监控实施进度。教师手动填写他们在该单元完成的主题，确保课程中的每个主题都得到了充分的实施和掌握。例如按顺序教授每周主题、教授活动的进度、对活动或单元所做的调整等。评估课程实施的保真度是课程实施质量监测中的一个关键环节，也是落实SSEL课程目标的有效途径和基本保证。教师通过使用自评工具检验课程实施的情况，根据评估标准及时调整课程内容以实现有效教学，继而推动儿童的有效学习。

2．评估儿童社会情感和行为的工具

SSEL课程为教师评估儿童社会情感和行为推荐了两套课程实施前后的调查工具，包括Devereux幼儿心理韧性评估量表第二版（DECA-P2）和Minnesota执行功能量表（MEFS）。DECA-P2采用李克特5点量表由教师或家长进行计分，用于评估3—5岁儿童的社会与情感技能。主要包含4个维度：主动性（通过独立思考和行动来满足个人需求的能力）、自我调节（体验各种感受并以适当的方式表达情绪的能力）、依恋/关系（儿童保持与重要他人之间积极联系的能力）和行为问题（内隐或外显的问题行为）。［13］MEFS量表是一款基于平板电脑的应用程序，旨在评估2岁及以上的儿童的执行功能。该量表通过类似游戏式的体验有效地吸引儿童操作，大约5分钟的操作时间。最后按游戏的困难程度和儿童的反应时间进行计分。

三、SSEL课程对我国幼儿园社会领域教育的启示

（一）加快课程研发：探索我国文化背景下的幼儿园SEL课程

社会与情绪学习在世界各国的学前教育届愈发被重视。在幼儿园阶段开展SEL课程有助于预防儿童的情绪和行为问题，并为应对儿童进入小学将面临的学习和社会挑战做好准备。［14］目前，我国幼儿园社会与情感教育起步较晚，发展并不完善，亟须推动幼儿园SSEL课程的研发。应借鉴国外优秀的SEL课程，并充分考虑我国本土文化，思考我国儿童和幼儿园的实际情况，研发适合我国儿童发展的本土化的SEL教材和课程。在课程内容方面，SSEL课程的主体部分适用于我国的文化背景，该课程一方面重视横向学科内容间的联系，将课程内容融入常规课程计划中，使儿童在发展社会与情感能力的同时也促进其语言、艺术、健康等领域的发展，这与我国的课程理念不谋而合。另一方面重视纵向课程内容的一体化，SSEL课程内容具有前后衔接性，根据儿童社会情感能力的发展水平，逐步调整课程内容，后续学习的内容都建立在先前学习内容的基础上。在研发SEL课程的过程中应结合幼儿园的实际情况，将SEL课程内容融入其他领域的课程教学中，课程内容设计应遵循由浅到深的发展逻辑，以支持儿童社会与情感能力的发展。

（二）重视教师培训：为教师实施SEL课程提供针对性支持

教師作为儿童在园中最亲密的重要他人，其自身的知识素养决定了学前教育的整体质量。已有研究表明，教师对于社会与情感学习的理解影响着师幼关系的质量，提高教师的社会与情感学习能力可以促进良好的师生关系，预防关系冲突，并解决儿童的情感和行为问题。［15］SSEL课程配备系统的教师培训帮助教师快速并深入学习该课程。借鉴SSEL课程经验，在课程实施前期，应为教师提供系统化的培训，为教师提供集体学习和研讨的机会，使教师了解课程的理论基础和核心概念，并对课程目标、课程内容、课程实施和课程评价的每一环节有深入理解，提高教师的社会与情感能力和教学能力；在课程实施中期，应为教师配备丰富的教具和资源，使教师能够灵活地将讲授、角色扮演、讨论和练习融入到教学活动中，进而满足儿童的发展需要；在课程实施后期，应为教师配备考察课程实施保真度的自评工具，帮助教师查漏补缺，使教师随时反思自己的教学实践是否有利于儿童社会与情感能力的发展，从而优化实施过程，使SEL课程的实施越来越高效。

（三）加强家园合作：共同促进儿童社会与情感能力的发展

家长对家园合作的参与对儿童成长有显著作用。［16］父母的养育观念和教养方式会对幼儿的社会情感发展产生重要的影响，良好的家园合作可以提升社会与情感教育的效率，促进儿童社会与情感能力的发展。《幼儿园教育指导纲要（试行）》指出：社会学习是一个漫长的积累过程，需要幼儿园、家庭和社会密切合作，协调一致，共同促进幼儿良好社会性品质的形成。SSEL课程也十分重视家庭的参与，每周都会向家庭发送家庭链接，在家庭中强化儿童的社会与情感技能，与家庭共同促进儿童的发展。鉴于此，教师可以通过班级微信群、家长会或公众号等向家长介绍儿童社会与情绪发展的意义，使家长意识到SEL的重要性。同时，教师应将每日的SEL课程的内容告知家长，向家长发送家庭链接，家长和儿童共同回顾儿童在幼儿园中所学的技能。儿童在家庭中将社会与情感技能重复练习，增强自身的社会与情感能力。家长在家中应为儿童营造亲密、和谐和平等的家庭氛围，通过日常生活中言行举止为儿童建立良好的榜样，增加儿童的亲社会行为。教师应与家长及时沟通，针对儿童所产生的社会与情感问题共同思考解决策略，实现真正的家园共育。

（四）增加实证研究：为我国SEL课程实施提供理论和数据支持

教育实践应基于现有的最佳科学证据，这是提升教育实践科学化和高质量发展的有效途径。［17］SSEL课程越来越受到世界各国认可，因为该课程基于长期的研究和实践经验，被许多研究证明其行之有效。而我国对于SEL课程的相关研究多为介绍国外的课程理论与实践经验，实证研究较少，缺乏实践指导意义。“在幼儿园阶段构建系统化的社会情感课程到有效实施，还需要有针对本土教育实践的更长时间探索和相关活动效果测量数据的广泛收集”［18］，因此要依托国内高等学校开展相关研究，为研发的SEL课程提供循证计划，通过数据收集不断反馈和改善SEL的课程内容，开发基于证据的、科学的、综合性的SEL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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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沙沙 / 首都师范大学学前教育学院，从事早期社会情感教育研究；罗丽 / 首都师范大学学前教育学院，讲师，博士，从事学前教育评价研究（北京 100048）；*通讯作者，E-mail：luoli@cnu.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