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鑫,吴佑年
(湖北文理学院 体育学院,湖北 襄阳 441053)
农村留守儿童是指外出务工连续三个月以上的农民托留在户籍所在地家乡,由父、母单方或其他亲属监护接受义务教育的适龄儿童少年[1],是我国较低社会经济地位儿童的典型人群。较低水平的家庭经济、社会地位和人力资本严重影响了该群体的心理健康发展,由于缺乏家庭的保护性资源,农村留守儿童经常会出现社交焦虑、低自尊、认知消极、学习适应能力差等一系列的心理问题[2-4]。根据《中国农村教育发展报告2020—2022》数据显示,2021年全国有义务教育阶段农村留守儿童1 199.20万人,庞大的人群基数使得他们的心理问题得到研究学者的广泛关注[5]。心理韧性(Resilience)是个人面对生活逆境、创伤、悲剧、威胁或其他重大压力时的良好适应,这意味着个体面临生活事件和挫折时的动态发展过程,是个体面对生活压力和挫折的反弹能力[6]。白慧慧等人[7]通过元分析发现,农村留守儿童的心理韧性显著低于一般儿童,他们在积极认知、社会能力、家庭支持、家庭平等与自主、人际协助、教师关怀与同伴高期望维度上均显著低于一般儿童。然而,加强体育锻炼能够有效提升儿童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水平,其内在机制是通过社会支持提高体育锻炼体验,并产生一系列的生理变化,达到减轻抑郁和焦虑症状,进而缓解认知功能下降的目的[8]。当前我国关于体育锻炼与农村留守儿童心理韧性关系的研究相对较少,本研究希望通过追踪调查的方式分析体育锻炼对农村留守儿童心理韧性的影响,进而探讨体育锻炼与心理韧性的因果关系,为促进我国农村留守儿童心理韧性的发展提供实证研究依据。
研究选取湖北省、辽宁省和吉林省的784名4~7年级农村留守儿童进行调查,其中男生383人(48.9%)、女生401人(51.1%),4年级164人(男生78人、女生86人)、5年级162人(男生71人、女生91人)、6年级236人(男生116人、女生120人)、7年级222人(男生118人、女生104人),样本的平均年龄为11.98±1.44岁。
1.体育锻炼等级量表(PARS-3)采用“体育锻炼等级量表(PARS-3)”[9],该量表由日本学者桥本公雄编制,我国学者梁德清在1994年引进并修订。PARS-3量表通过调查被试者在近一个月时间内参与体育锻炼的强度、时间和频率来分析其体育锻炼量,体育锻炼量=强度×时间×频率(频率和强度为1~5分,时间为0~4等级计分),体育锻炼量评分标准为:小强度锻炼量≤19分,中等强度锻炼量20~42分,大强度锻炼量≥43分。本研究中PARS-3量表两次测量的Cronbach’s α值分别为0.804和0.874,间隔3周的再测信度r值为0.754。
2.少年儿童心理韧性量表(CD-RISC)采用胡月琴和甘怡群编制的“青少年心理韧性量表(CD-RISC)”[10],该量表采用Likert 5点式量表(1分代表“完全不符合”依次到5分代表“完全符合”),量表包括个人力(目标专注、情绪控制、积极认知)和支持力(家庭支持、人际协助)两大维度。研究对留守儿童进行了CD-RISC量表的信效度检验,量表的结构效度2/df=2.48,CFI=0.91,GFI=0.89,AGFI=0.88,TLI=0.90,RMR=0.041,RMSEA=0.054;5个子维度的Cronbach’s α值为0.809~0.928;平均方差萃取量AVE值0.647~0.812;组成信度CR为0.748~0.844;再测信度r值为0.74;CD-RISC量表在留守儿童人群心理韧性的测量中具有较高信效度。
本研究共发放2次调查问卷:第一次(T1)时间为2022年3月上旬,共发放问卷820份,回收有效问卷791份(男生388份、女生403份),问卷有效率96.44%;第二次(T2)问卷调查时间为2022年7月上旬,回收有效配对问卷784份(男生383份、女生401份),7人失访。本研究施测过程及量表内容通过了湖北文理学院体育学院学术伦理委员会审查(批号:HBUAS-SPE-2022001),本次调查内容得到了被试者的知情同意。
在施测程序控制上,选取在多项研究中施测反应良好并具有较高信效度水平的量表,确保测量工具的权威性。严格按照施测流程进行调查,确保调查的严谨性,由课题组委托的班主任进行现场发放调查问卷,被试者在安静的教室环境中进行填答,填答时间为15分钟,填答前由班主任宣读指导语,低年级的班主任则在场帮助解释个别同学难以理解的问卷内容,问卷作答完毕现场收回。回收的测量数据要求录入准确完整,反复审核确保数据的准确性。
使用SPSS 24.0版本进行变量值的描述性统计、探索性因子分析(EFA)、内部一致性系数Cronbach’s α、偏相关分析以及平均方差萃取量AVE值的计算;使用Mplus 7.4版本进行共同方法偏差的Harman单因子分析检验,对量表CFA模型的拟合优度进行检验以及组成信度CR计算,最后构建了交叉滞后分析模型。
共同方法偏差(common method variance,CMV)是指由于测量方法所造成的系统误差,也称为同源偏差。当自变量、因变量与其他变量的数据来源于相同的数据来源或者评分者、相同的环境、项目语境时,共同方法偏差就会产生,并显著降低研究结果的可信度[11]。采用Harman单因子分析法检验测量变量间是否存在同源偏差问题,进行因子分析后提取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T1的因子变异率为35.90%,T2的因子变异率为38.33%,均低于40%的临界值,测量数据的共同方法偏差在可接受范围内[11]。
体育锻炼得分(M±SD)T1为34.44±5.97分,T2为44.37±4.77分;个人力维度得分T1为12.52±1.19分,T2为13.16±1.15分;支持力维度得分T1为7.74±1.21分,T2为9.02±0.82分;心理韧性量表总分T1为20.27±2.26分,T2为22.19±1.50分。
本研究将农村留守儿童的年龄和性别作为控制变量,对T1和T2时间点测试的体育锻炼、个人力维度、支持力维度以及总量表得分进行了偏相关分析(见表1),结果显示各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r值均呈正相关(P<0.01),变量之间均具有相关性可以进行交叉滞后分析[12]。
表1 各变量的偏相关分析
研究构建的交叉滞后模型将测试对象的体育锻炼得分作为自变量,以心理韧性的两大维度“个人力”“支持力”以及量表总分作为因变量进行分析,结果见图1、图2、图3。
图1 体育锻炼对个人力维度影响的交叉滞后模型
图2 体育锻炼对支持力维度影响的交叉滞后模型
图3 体育锻炼对心理韧性量表总分影响的交叉滞后模型
由图1体育锻炼对个人力维度影响的交叉滞后模型可知:T1体育锻炼能够正向预测T2个人力(β=0.657,P<0.01),T1个人力不能预测T2体育锻炼(β=0.031,P>0.05)。此外,体育锻炼对个人力维度的3个子维度(目标专注、情绪控制、积极认知)的影响如下:T1体育锻炼能够正向预测T2目标专注(β=0.548,P<0.01),T1目标专注不能预测T2体育锻炼(β=-0.033,P>0.05);T1体育锻炼正向预测T2情绪控制(β=0.361,P<0.01),T1情绪控制不能预测T2体育锻炼(β=0.361,P>0.05);T1体育锻炼能够正向预测T2积极认知(β=0.608,P<0.01),T1积极认知正向预测T2体育锻炼(β=0.110,P<0.01)。
由图2体育锻炼对支持力维度影响的交叉滞后模型可知:T1体育锻炼不能预测T2支持力维度(β=0.078,P>0.05),T1支持力不能预测T2体育锻炼(β=-0.095,P>0.05)。此外,体育锻炼对支持力维度的2个子维度(家庭支持和人际协助)的影响如下:T1体育锻炼不能预测T2家庭支持(β=0.152,P>0.05),T1家庭支持不能预测T2体育锻炼(β=-0.089,P>0.05);T1体育锻炼不能预测T2人际协助(β=0.044,P>0.05),T1人际协助不能预测T2体育锻炼(β=-0.086,P>0.05)。
由图3体育锻炼对心理韧性量表总分影响的交叉滞后模型可知:T1体育锻炼能够正向预测T2心理韧性量表总分(β=0.452,P<0.01),T1心理韧性量表总分不能预测T2体育锻炼(β=0.038,P>0.05)。
本研究结果显示,T1农村留守儿童体育锻炼能够正向预测T2心理韧性量表总分,体育锻炼对农村留守儿童的心理韧性水平提升具有积极的影响,与个人力维度存在因果关系,与支持力维度则不存在因果关系。体育锻炼主要通过影响留守儿童的目标专注、情绪控制、积极认知等个人力维度来提升其心理韧性。刘昱君等[13]的综述研究认为体育锻炼是提升我国留守儿童心理健康水平的有效手段,我国多位学者也采用干预试验方式对体育运动与留守儿童心理韧性的关系进行了分析:林艺群[14]对参与足球课程的41名高年级留守儿童进行随机对照试验,发现进行足球运动后留守儿童的心理韧性平均分得到了显著提升,除家庭支持外的其它4个维度实验前后得分均具有显著提升。陈凯征和莫詹[15]对参与校园足球训练留守儿童进行的研究与林艺群的研究结果相同,目标专注、情绪控制、积极认知和人际协助维度在实验前后具有显著的差异,家庭支持维度没有得到显著提升。赵昀等[16]采用拓展训练作为干预手段进行3周试验后,发现试验组留守儿童的情绪控制和积极认知2个维度得到了显著提升。毕海霞[17]采用单因素方程分析比较了参与不同强度体育锻炼的留守儿童在心理韧性量表总分和5个维度得分上的差异,发现除家庭支持维度以外,其它维度均具有显著差异,体育锻炼量是影响留守儿童心理韧性的主要因素。结合本研究结果可知:体育锻炼影响留守儿童心理韧性的内在机制主要是通过对其个人力的3个子维度(目标专注、情绪控制、积极认知)进行影响来提升其心理韧性水平,而体育锻炼无法对支持力的家庭支持维度产生积极影响,对于人际协助的影响尚存在争议。凌宇等[18]根据积极情绪的拓展—建构理论构建了潜在剖面模型,发现留守儿童体育锻炼参与程度普遍不高,参与体育锻炼程度对积极情绪、生活满意度和学习投入具有积极的影响,而这些心理特质也是影响心理韧性个人力发展的主要因素。梁玉成等[19]研究发现:体育锻炼和社会资本是影响个体心理健康发展的两大因素,留守儿童的体育锻炼缺乏父母监管和支持,同时家庭社会资本水平低导致了他们在心理韧性的家庭支持和人际协助维度上不受体育锻炼的影响。心理韧性发展的预防模型(inoculation model)认为压力是对个体的挑战,但压力被克服后也可以增强心理韧性[20]。留守儿童在进行体育锻炼过程中,会遇到来自对手和自身等多方面的压力以及各种挑战,这就要求他们必须不断提升自身能力,确立明确的目标,保持积极乐观心态,获得同伴的支持,在这一过程中家庭支持完全没有参与,这也是本研究构建的模型中体育锻炼对于家庭支持没有显著影响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