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尼语木达话硬腭塞音的声学特征

罗增勇，杨 艳

（1.玉溪师范学院 数学与信息技术学院，云南 玉溪 653100；2.玉溪师范学院 国际文化学院，云南 玉溪 653100）

硬腭塞音声母c、ch 和ɟ 在哈尼语方言土语中比较少见，目前只见于木达话和少数几个土语中。藏缅语中见于藏语拉萨话、错那门巴语、仙岛语、毕苏语、拉坞戎语、堂郎语、苏龙语和独龙语①燕海雄.论汉藏语言硬腭塞音的来源[J].民族语文，2011(5)：57-62.。一般认为“硬腭塞音是一种后起的音系现象”②燕海雄.论汉藏语言硬腭塞音的来源[J].民族语文，2011(5)：57-62.，最初来源于基本辅音为软腭塞音的复辅音声母*kɹ、*khɹ 和*ɡɹ③徐世璇.缅彝语几种音类的演变[J].民族语文，1991(3)：34-41.，是*kɹ/khɹ/ɡɹ →kj/khj/ɡj →c/ch/ɟ（cç/cçh/ɟj）→tɕ/tɕh/dʑ 音变链中的一环，也是复辅音声母向龈腭塞擦音声母演化的中间过渡阶段。本文用语音实验的方法描写木达话中硬腭塞音的声学表现，揭示木达话中硬腭塞音声母的性质和特征，验证硬腭塞音来源于[软腭塞音+j]的推论，并讨论kj/khj/ɡj →c/ch/ɟ（cç/cçh/ɟj）的音变机制，c/ch/ɟ（cç/cçh/ɟj）是否是软腭复辅音向龈腭塞擦音演变中不可或缺一环，以及c/ch/ɟ 演变为软腭塞音的问题。

一、实验材料和方法

木达话是居住在云南西双版纳景洪市南联山乡的哈尼族所使用的语言，是哈尼语哈雅方言的一种土语。木达人自称mɔ³¹ta³¹a³¹kha³¹，目前有3 000 多人。徐世璇指出木达话中保留着一些较古老的语音形式，包括双唇复辅音声母pl、phl、bl、ml、pj、phj、bj、mj；硬腭塞擦音cç、cçh、ɟj 和擦音ç、j；小舌音声母q、qh、ɢ、ɴ、χ 等④徐世璇.缅彝语几种音类的演变[J].民族语文，1991(3)：34-41.。2021 年，我们调查了南联山木达话，发现与30 年前的音系相比，60 岁以上老年人的语音中仍然保留着以上8 个复辅音声母，但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小舌音声母只保留着q 和qh；没有发现硬腭塞擦音和擦音声母，有硬腭塞音声母c、ch 和 ɟ，多了舌叶腭龈塞擦音声母tʃ、dʒ、tʃh、ʃ、ʒ。

实验材料是3 576 个木达话不同词类的词语。发音人60 岁以上男、女各1 人，32 岁男性1 人。女性发音人年轻时未去过外地，近几年孙儿到景洪市读小学，她前往陪伴；两名男性发音人常与外界接触。实验录音资料以61 岁男性发音人为主。

录音环境为专业语音实验室，录音器材是联想ThinkPad 笔记本电脑+专业录音话筒SAMSON C03U；使用北语摄录一体机软件录音；使用Praat 进行语音声学分析，主要考察声波图和宽带语图。

从3 576 个木达话词语中统计出声母为不送气硬腭清塞音c 的词语90 个，其中双音节词45 个、三音节词21 个、多音节词24 个；声母为送气清塞音ch 的词语有45 个，其中双音节13 个、三音节12 个、多音节20 个；只发现12 个词语以浊不送气硬腭塞音 ɟ 作为声母。下文主要对双音节词语进行声学分析。

二、声学分析

（一）清不送气硬腭塞音c 的声学表现

根据声学表现，可把木达话中45 个以硬腭塞音c 为声母的双音节词语分为两组来讨论。一组在波形图和语图上塞音和介音有明显界线，称为A 组；另一组硬腭塞音c 后接元音的特征明显，介音特征不明显，称为B 组。

1. A 组的声学特征

测量处于第二个音节的塞音较容易看出其VOT 值和GAP 值。以双音节词语tsʰɔ⁵⁵ca³³“乞丐”为例进行讨论。下面是这个词语第二个音节ca³³的波形图和宽带语图：

波形图上，塞音部分与后接成分的界限分明。塞音后成分的振幅由小变大，在塞音和振幅突然增大的部分之间有过渡段。振幅突然增大部分是主元音的特征，过渡段是介音的特征，说明这个音节由塞音、介音和元音三个部分组成。

塞音的声学性质主要体现为冲直条，并且冲直条之前有一段基本空白的间隙。孔江平指出双冲直条是软腭塞音比较常见的现象。这是因为软腭的阻塞面积较大，气流有时从两个点冲出而造成的①孔江平.实验语音学基础教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106.。图1（右）宽带语图显示，辅音声母持阻时有空隙段；除阻时有很强的能量形成双冲直条。但这个双冲直条与木达话中软腭塞音声母如na³¹ka³¹“声音”（见图3）中声母k 相比宽度较窄，且高频区噪音能量更强。

图1 tsʰɔ⁵⁵ca³³“乞丐”第二个音节ca³³的波形图（图左）和宽带语图（图右）

来看共振峰。塞音除阻后在低频区和1 000-2 000Hz 之间分别可看到较短的一段共振峰，这两段共振峰与主元音的共振峰相接，构成呈升势的F1 和降势的F2，共同形成软腭夹的态势，这正是介音j 存在的特征。

朱晓农指出，辅音被动部位越往后，成阻部位接触面积越大，VOT 越长。部位靠前的如p、t 一般情况下VOT 只有10ms；部位靠后的如软腭塞音k，VOT 可能达到20 甚至30ms①朱晓农.语音问答[M].上海：学林出版社，2018：41.。从A 组随机选择18 个样本声母塞音段（不包括介音段）的VOT 值来看，平均时长为57ms；例词“乞丐”第二个音节声母塞音段的VOT 为42ms，充分说明了这些词语的声母为部位靠后的塞音k。

声母音段的时长也明显分为两个部分。A 组18 个词语声母的平均时长为172ms，其中塞音部分平均时长为133ms，介音的平均时长为39ms。例词“乞丐”的宽带语图中显示塞音部分的时长为144ms，介音部分时长为55ms。

以上声学现象说明“乞丐”木达话读音第二个音节的声母是软腭塞音k 和介音j 组合而成的复辅音kj，严格来说应转写为kja³³。

2. B 组的声学特征

这一组词语塞音声母除阻后即接主元音的特征比较明显。下图是jo³³cɔ³¹“懒”第二个音节cɔ³¹的波形图和宽带语图：

图2 中，波形图显示声母的振幅较大，能量较强，时间较短，与后接韵母之间只有瞬时间隙，之后韵母振幅即刻增大，说明声母和韵母之间介音成分不明显。

图2 jo³³cɔ³¹“懒”第二个音节cɔ³¹的波形图（图左）和宽带语图（图右）

从宽带语图来看，声母之前有空白间隙，有双冲直条，但在约1 300Hz 以上冲直条部分能量较强，与木达话中软腭塞音声母k 的语图有一些差异（比较图3）。

图3 na³¹ka³¹“声音”第二个音节ka³¹的波形图（图左）和宽带语图（图右）

将语图的观察范围设置为10 000Hz，可以看到cɔ³¹的声母与韵母之间有明显分界。观察共振峰，可看到韵母的F1 比较平稳，但F2 平稳点之前有时长约12ms 的一段共振峰；在2 000Hz-5 000Hz 之间可见比声母和韵母颜色稍浅的部分。高频区有浊声特征，并与塞音部分组成一个整体。这些现象说明这个音节中的介音j 特征不明显，但共振峰还留存着一些痕迹。

从VOT 值来看，B 组随机选择的14 个词语样本塞音声母的平均VOT 为62ms（包括辅音和残留介音的长度）。其中jo³³cɔ³¹“懒”第二个音节声母的VOT 为50ms，A 组中tsʰɔ⁵⁵ca³³（kja³³）“乞丐”声母的VOT 光塞音部分就有42ms，加上介音段就更长。比较na³¹ka³¹“声音”第二个音节的声母，k 的VOT 为67ms。可以看出，jo³³cɔ³¹“懒”第二个音节声母的VOT 比A 组的塞音声母和na³¹ka³¹“声音”中的软腭音声母k 短得多，说明其发音部位的接触点已经前移了。

这些声学特征显示，B 组词语中塞音声母的接触点为硬腭，只留存着少许介音j 的痕迹，国际音标转写为c 更为合适。

（二）清送气硬腭塞音cʰ的声学表现

木达话中以清送气硬腭塞音cʰ为声母的词语有45 个，其中双音节词13 个，三音节词12 个，多音节词20 个。下面以ɯ³¹cʰaŋ⁵⁵“家”第二个音节为例来观察cʰ的声学表现。

图4 波形图上cʰ与后接元音的界限是很明显的，塞音的振幅较小，元音的振幅较大。

经测量，25 个双音节和三音节样本中送气塞音cʰ的平均时长为206ms，VOT 为128ms。送气塞音cʰ很特别的一点是辅音送气结束到元音稳定点之间的过渡时长相较其他辅音与元音而言更长，这是因为cʰ与元音之间有一段时长约30-40ms，颜色较淡的过渡带；听感上辅音cʰ到元音F2 的第二或第三个稳定点才算结束，音征为F1 升势、F2 降势；在5 000Hz 以上的高频区能清晰地看到浓（送气）-淡（过渡）-浓（元音）三部分。

图4 语图显示，声母cʰ的冲直条之后送气段较长。低频区塞音除阻点到元音第二共振峰的平稳点（表示塞音结束）后元音即开始，但高频区送气段与后接元音之间有一段37ms 的过渡段。VOT 值较长是清送气塞音的主要特征，语图上cʰ的VOT 值为134ms，音段时长为185ms。

这些特征说明，塞音cʰ与后接元音之间原来存在着另一个成分，现在虽然已经脱落，但还留存着隐约的过渡痕迹。

（三）浊不送气硬腭塞音ɟ 的声学表现

木达话中浊硬腭塞音ɟ 的出现频率极低，只发现了5 个单纯词词语：ʦa⁵⁵ɟi³³“反刍”、ɟi̠⁵⁵pʰlum³¹“盖（土）”、ɟa̠³³“爬”、ɟe⁵⁵qʰa³¹“鹅”和ɟe³³ka̠³³“钉耙”。下面以ɟe⁵⁵qʰa³¹“鹅”为例分析其声学特征。

图5 波形图中，塞音段的时长共194ms，其中持阻和除阻段137ms（塞音除阻前有较长一段声带振动的持阻段），瞬间除阻后有一段57ms 的声带振动、声波振幅比除阻段大，并且变得复杂起来，明显增加了其他成分波并贯穿整个波段，这是介音的振幅，也是塞音与介音的分界。ɟa̠³³“爬”、ɟe⁵⁵qʰa³¹“鹅”和ɟe³³ka̠³³“钉耙”中第一个音节声母的平均总时长为183ms，其中塞音平均时长124ms，介音平均时长59ms。测量浊软腭塞音与之对比，ɡ 的平均总时长141ms，塞音除阻前平均时长116ms，除阻后只有时长为25ms 的一小段过渡段，但明显没有介音长。这些数据说明这3 个词语第一个音节的声母主要是塞音，但还有微弱的介音余留。

图5 ɟe⁵⁵qʰa³¹“鹅”声母ɟ 的波形图（图左）和宽带语图（图右）

图5 语图上可看到浊音杠和双冲直条。ɟa̠³³“爬”、ɟe⁵⁵qʰa³¹“鹅”和ɟe³³ka̠³³“钉耙”三个词语第一个塞音声母的平均VOT 值为-124ms，ɟe⁵⁵qʰa³¹“鹅”中ɟ 的VOT 值为-137，木达话浊塞音ɡ 的平均VOT 值为-116，说明ɟ 的发音部位比ɡ 靠前。3 个词语第一个音节中介音在低频区有声带振动，但高频区没有明显的共振峰，主要是乱纹，因此介音的F1、F2 没有与后接元音形成清晰的软腭夹，说明介音的能量非常弱。

从以上分析来看，木达话中的浊硬腭塞音ɟ 有软腭浊塞音ɡ 加介音j 的特征。虽然塞音和介音两个音段加起来的时长比ɡ 要长，但塞音除阻后的音段长度相差不大，说明介音的能量已经弱化，此外，ɟ 的VOT 值比ɡ 的小，说明阻碍点已经前移，ɟ 的特征更明显，从听感上来说整个音段更像是硬腭塞音ɟ。

（四）实验结论

根据上文对木达话硬腭塞音声母的声学实验分析，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1.木达话硬腭清不送气塞音声母的声学表现有两种情况，一种呈现出[软腭塞音+j]的特征；另一种介音j 留有微弱痕迹，但硬腭塞音的特征比较明显，从音系学的角度可把这两类音归并为硬腭清不送气塞音c。

2.硬腭清送气塞音声母cʰ的VOT 时长、塞音段时长等声学特征表明其硬腭化程度较高，但与后接元音间存在时长很短的介音残留，揭示了cʰ的来源为[软腭塞音+j]。

3.硬腭浊不送气塞音声母ɟ 有软腭塞音的特征，如双冲直条，但VOT 时长、音段时长比软腭塞音较短；与后接元音之间有能量较弱的介音痕迹，显示了这个塞音[软腭塞音+j]的来源及其向硬腭音演变的事实。

三、音变机制

从上文语音实验显示的声学特征来看，木达话中硬腭塞音有软腭塞音和介音j 的痕迹，有的这种痕迹还比较明显，如清不送气硬腭塞音A 组，验证了硬腭塞音来源于[软腭塞音+j]的推论。下文讨论驱动这一语音演变的机制。

Hume、Bateman、Fischer 等指出硬腭塞音是颚化（palatalization）的结果①②③Elizabeth V.Hume.Front Vowels，Coronal Consonants and Their Interaction in Nonlinear Phonology[M]. New York： Routledge，2017：6-7.。Dunatov 给颚化下的定义是：“舌面前部略向硬腭方向抬起，同时具有另一个音的主要发音动作，因此颚化是一种协同发音”④Rasio Dunatov. Palatalized and Palatal-A Definition[J].Slavic and East European Journal. 1963 (v7 n4)：401-4904.。林焘、王理嘉认为颚化是舌面前部向硬腭方向抬起后，使辅音带有一些i 的色彩⑤林焘，王理嘉.语音学教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73.。王福堂指出：“元音i的舌位大致在舌面中，因此在发ʑi、ɟi、ɣi 等音时，由辅音向元音的部位移动，应当是ʑi 由前往后，ɣi由后往前，ɟi 则基本上没有变动。”⑥王福堂.舌面中音应该具有什么样的音值[J].语言研究，1994(2)：133-134.可以看出，辅音颚化是受到后接元音尤其是i 发音部位的影响而产生的。跨语言研究结果表明，颚化是世界语言中一种常见的语音同化现象。除i 外，辅音同其他前元音、高元音、介音j 也能相互作用而产生颚化，Hume 甚至认为低元音也能驱动颚化。她把软腭塞音在前元音之前的舌位前移现象称为舌冠化（Coronalization），即舌位从软腭前移到腭龈塞擦音（palato-alveolar affricate）的位置。这一语音同化过程不限于某一语言群体。比如在法语的历史演化过程中，软腭音在所有前元音之前变为舌冠音（coronals），即k →tʃ，ɡ →dʒ；x →ʃ；ɣ →ʒ。斯洛伐克语中也发生了类似的音变，在前元音i、e、æ 之前的k、ɡ、x、ɣ 变为了tʃ、dʒ、ʃ、ʒ。

Bateman 把颚化现象分为两类，一类是辅音在向其后的舌面元音移动过程中，受到元音较大的影响，调音部位和调音方法都发生了变化，如英语中“don’t you”读作[dontʃju]，t → tʃ，或如法语中的k →tʃ，这种音变现象称为全颚化（Full Palatalization）。龈音（alveolar）t 和软腭塞音容易演变为全颚化辅音，因为舌头是发出这两类辅音和元音尤其是i 的主要调音器官。上文法语和斯洛伐克语属于这一种音变。另一类是辅音保持主要的调音动作，只同其后的舌面元音发生协同发音，如t，d →tʲ，dʲ，称为半颚化（Secondary Palatalization）⑦Nicolera Bateman.A Crosslinguistic Investigation of Palatalization [D].San Diego：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2007：1-3.。双唇辅音较容易变为半颚化音，因为辅音的主要调音器官是双唇，元音的调音器官主要是舌，发元音时舌的音姿不会影响双唇辅音的音姿。

木达话硬腭塞音c/ch/ɟ 最初的来源是复辅音*kɹ/khɹ/ɡɹ。其音变主要经历了两个阶段：（1）kɹ/khɹ/ɡɹ → kj/khj/ɡj。复辅音kɹ/khɹ/ɡɹ 的后置辅音ɹ 变为j 是一种常见的音变，因为发音状态的变化产生语音弱化。江荻指出，发辅音时气流通过并引起摩擦，摩擦的强弱等级（从强到弱）为：塞音（>塞擦音）>擦音>鼻音>流音>滑音/通音（j，w）。当发生语音弱化时，流音往往经历l>j 或r>j 的过程。⑧江荻.汉藏语言演化的历史音变模型[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2：384，401.（2）复辅音kj/khj/ɡj 的音变。软腭塞音在介音j 的驱动下可发生全颚化音变，在有的语言中变成了齿龈（舌尖前）塞擦音，有的变成了龈腭（舌面前）塞擦音，有的变为腭龈（舌叶）塞擦音，在木达话中变为硬腭塞音或硬腭塞擦音①徐世璇.缅彝语几种音类的演变[J].民族语文，1991(3)：34-41.。燕海雄指出硬腭塞音是软腭塞音在介音j 的作用下，调音部位向着介音j 的调音部位前移靠近，但又要顾及到软腭塞音的调音部位而生成的②燕海雄.论汉藏语言硬腭塞音的来源[J].民族语文，2011(5)：57-62.。请看下列词语：

“掉（下）”：阿昌语（陇川）③文中少数民族语言例词来源：阿昌语，戴庆厦，崔志超.阿昌语简志[M].北京：民族出版社，1985；基诺语，盖兴之.基诺语简志[M].北京：民族出版社，1986；勒期语，戴庆厦，李洁.《勒期语研究》[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7；载瓦语，朱艳华，载瓦语参考语法[D].北京：中央民族大学，2011；拉祜语，常竑恩.拉祜语简志[M].北京：民族出版社，1986；彝语(喜德、南涧)，陈士林、边仕明、李秀清.彝语简志[M].北京：民族出版社，1985；傈僳语，徐琳，木玉璋盖兴之.傈僳语简志[M].北京：民族出版社，1986；独龙语，孙宏开.《独龙语简志》[M].北京：民族出版社，1982；搓梭语，白碧波、许鲜明、杨艳，等.《搓梭语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5；山苏彝语，许鲜明，白碧波，杨艳，等.山苏彝语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3；撒都语，白碧波，许鲜明，杨艳，等.撒都语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2；西摩洛语，戴庆厦，等.西摩洛语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9；泰国阿卡语，戴庆厦，等.泰国阿卡语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格朗和(雅尼)、水癸(豪尼)、菜园(碧约)哈尼语，李永燧，王尔松.哈尼语简志[M].北京：民族出版社，1986；因远梭比话、安定豪尼话、因远碧约话，白碧波，许鲜明，杨艳，等.元江县因远镇语言使用现状及其演变[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卡别话、洛比话、木达话、阿玖话、阿克话的语料为作者调查所得。kʐua³⁵，仙岛语kʐɔ³⁵④kʐ 的后置辅音 ʐ 在阿昌语(陇川)和仙岛语中均表示卷舌化。，基诺语kɹɔ³³，勒期语kjɔ：⁵⁵，载瓦语kjɔ̠⁵⁵，阿昌语（潞西）kja⁵¹，木达话（1991）ɟje⁵⁵，木达话（2021）ca³³，拉祜语（拉祜熙）tɕhe³³，彝语（南涧）tɕi³³，tɕhi⁵⁵，傈僳语tshe⁴⁴，彝语（喜德）tshi³³。

“硬”：阿昌语（陇川）kʐak⁵⁵，仙岛语kʐak⁵⁵，独龙语（怒江）ɡɹeŋ⁵³，勒期语kju̠：ŋ³³，山苏彝语tshɛ³³，彝语（南涧）ɕe⁵⁵。

“粪”：基诺语khɹi⁴⁴，勒期语khjei⁵⁵，载瓦语khji³¹，木达话（1991）cçhe³¹，阿昌语（陇川）tɕhi³¹，撒都语tɕhi³³，彝语（喜德）tɕhɿ³³，彝语（南涧）tɕhi²¹。

“冷”：阿昌语（陇川）kʐuat⁵⁵，仙岛语kʐɔt⁵⁵，载瓦语kjɔˀ³¹，基诺语tʃho⁵⁵，勒期语tʃa̠：m⁵⁵，傈僳语dʒɛ⁴⁴，阿昌语（潞西）tsiam⁵⁵，撒都语dʑa⁵⁵，彝语（大方）dʑa³³。

辅音发生全颚化后会直接变为发音部位更靠前的读音，因此木达话中的硬腭塞音或塞擦音并不完全是复辅音kj/khj/ɡj 变为其他读音的过渡阶段。这也部分解释了为什么其他一些语言的音系中没有硬腭塞音或塞擦音。另一方面，复辅音kj/khj/ɡj 可演变为软腭塞音声母，因为介音j 是发音时气流摩擦度最弱的辅音，容易脱落。从上文对木达话硬腭塞音的声学分析结果来看，它们来源于kj/khj/ɡj，并带有软腭塞音和介音j 的特征；在语图上也可看到介音j 弱化脱落的痕迹。因此c/ch/ɟ 或cç/cçh/ɟj 常演变为k/kh/ɡ。如：

“粪”：木达话（1991）cçhe³¹，木达话（2021）kʰe³¹，仙岛语khɯ³¹，阿昌语khɯ³¹，傈僳语khi³¹。

在哈尼语方言中，这种音变也比较明显（例词中括号表示另一个音节）。如：

“闩（门）”：木达话（）cʰɔ³¹，西摩洛语（）khɤ³¹，搓梭语ky³³（），卡别话khɔ³¹（），窝尼话ku³³（），洛比话kho⁵⁵（），因远梭比话khu³¹，安定豪尼话khɤ³¹。

“掉（下）”：木达话ca³³（），格朗和（雅尼）、泰国阿卡语ɡa³³，水癸（豪尼）kɔ³³，菜园（碧约）kɔ³³（），卡别话ɡa³³（），窝尼话kɔ³³（），洛比话ka³³（），因远梭比话、安定豪尼话ka³³（），因远碧约话kɑ³³（）。

“爬”：木达话ɟa̠³³，卡别话ɡa̱³³，泰国阿卡语ɡa̠³³。

木达人60 岁以上老人和30 岁左右年轻人的读音差别更直观地体现了硬腭塞音变为软腭音的情况，主要原因就是这些硬腭塞音还带有[软腭塞音+j]的痕迹，介音j 脱落后只余前置辅音。如：

表1 老年人和中青年人读音差异

综上，木达话硬腭塞音来源于[软腭塞音+j]，其音变机制是在介音j 的驱动下，软腭塞音发音接触点前移，发生了全颚化演变而产生的。辅音全颚化使得[软腭塞音+j]可直接变为齿龈塞擦音、龈腭塞擦音或腭龈塞擦音，因此硬腭塞音不一定是演变的中间过渡阶段。另一方面，[软腭塞音+j]复辅音中介音j 容易脱落，只留下基本辅音的情况也比较常见。木达话硬腭塞音变为软腭塞音也是这个道理。

四、结 语

本文通过声学分析，证实了木达话硬腭塞音声母c/ch/ɟ 来源于基本辅音为软腭塞音的复辅音声母kj/khj/ɡj。发生这种语音演变的机制是全颚化。全颚化使得[软腭塞音+j]复辅音可直接变为被动发音器官更为靠前的塞音或塞擦音，即kj/khj/ɡj>ts/tsh/dz，tʃ/tʃh/dʒ，tɕ/tɕh/dʑ 或kj/khj/ɡj>c/ch/ɟ。而[软腭塞音+j]复辅音中介音j 的脱落导致了另一种演变方向，即kj/khj/ɡj>k/kh/ɡ 或c/ch/ɟ>k/kh/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