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思宇,周玉萍
(太原科技大学 人文社科学院,太原 030024)
随着数字社会建设的加快,大众日常生活习惯中的许多方面都因手机的使用而发生了改变,老年群体也不例外。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5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的调研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达10.67亿,人均每周上网时长为26.7个小时,网民中使用手机上网的比例达99.8%,手机网民规模达10.65亿。[1]手机作为老年群体触网的重要移动设备,不仅仅是生活工具,还可能是情感寄托。在跨越“数字鸿沟”后的一些老人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依赖手机的一类群体。
目前,学界对手机依赖概念的界定不统一,不同学者有不同的定义。师建国将手机依赖界定为个体对手机使用呈现出痴迷的状态,导致其生理状况、心理健康以及社会功能方面受到损害。[2]姜永志、白晓丽认为,判断个体是否为手机依赖者需要满足以下两个条件:一是看使用手机的时间是否超过一个上限;二是看是否因为使用手机对生理、心理和行为产生了负面影响。[3]李慧芳认为,把手机依赖行为作为一种社会问题进行研究的出发点,是手机使用行为对个体及社会生活产生了消极影响。[4]可以看出,对于手机依赖行为定义的讨论,主要集中在对手机的长时间使用而出现的依赖行为,及对个体的各个方面产生的不利影响。
老年群体产生手机依赖行为,既有内在心理因素也有外在环境因素,可以从个人、家庭、朋辈、社会多角度出发,结合老年群体的身心状况与特点进行分析。
每个人无论是处于青年期还是进入老年期都有不同的个性,个性在人们选择生活方式时发挥着重要作用。不同个性的老年人选择不同的生活方式后会呈现出不一样的状态。而无论是什么样个性的老年人在经历退休、缺失原先工作角色后,都在探索适应自身情况的老年生活。特别是那些自身仍具有较高的活力、希望通过积极参与各项活动将自身与社会的距离缩小到最低限度的老年人。可生活中老年群体可参与的线下活动数量较少且形式单一,他们很难在这些活动中获得充分的愉悦感与满足感,因而将目光投向以手机为媒介的线上活动。这些活动不但丰富多彩,而且不受时间与空间等因素的限制,老人可以寻找到或是与自己诉求相符合的活动内容,或是志趣相投的伙伴。例如,有些老年人通过参加线上才艺表演,既为自己的爱好找到了展示空间与受众,又可通过获得奖品的方式得到获得感,真正做到了一举两得。还有些老年人不希望被社会所抛弃,于是紧跟时代步伐主动接触并进入“云课堂”。他们或是通过重返岗位参与老年课堂的录制来继续发光发热,让自身价值得到充分尊重与肯定;或是参与老年课堂的学习去了解新知识与掌握新技能,让自己感觉仍有作为。还有些老年人因性格内向、腼腆等原因,对于活动的需求较少,更为关心和关注与自己切身相关的事情。而手机作为贴身的工具可以很好地满足他们足不出户了解外界的需要。老人既能把手机当成电视了解时事新闻,又能当作收音机聆听社会百态,一机多用的功能让老人感到物超所值与方便快捷。当老人的视线被手机上各种各样的活动、信息吸引时,便会不自觉地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长久以往易呈现依赖状态。
老人在退休后生活重心逐渐从职场转移至家庭,人际交往网络在一定程度上也随之缩小。一方面,朝夕相处的同事因不在一起工作而逐渐减少联系,另一方面,家中的孩子或已长大成人,与父母间的共同话题变得越来越少,或已结婚生子,将生活重心转移至自己的小家庭,这些都会使老人不能充分感受到陪伴与关爱。即使有些老年人为了协助子女照顾孙辈而与晚辈同住,但是在全新的环境中很难找到能与自己唠以往家常的邻居,其内心的孤寂可想而知。正是基于以上的原因,手机不仅是老人疏解内心情绪的重要工具,还可作为老年群体人体的延伸参与他们的感官、肢体、情感与认知,从而促使老年人与手机的情感连接不断强化。[5]所以,老年群体在退出职场生活后或为了避免同社会脱节,或为了能够与家人保持同频,他们不仅关注社会上的新闻热点事件,还对于多样化信息的学习充满着热情。而手机上丰富的应用体验既能很好地满足其了解时事动态的需求,又能增加其与家人间的共同话题。所以,老年群体在使用手机时的各项需求被不间断地满足,进而获得心理慰藉后,便会不由自主地对其产生依赖心理。
在分析老年人为何会对手机产生依赖时,朋辈群体的影响往往是容易被低估或忽略的。事实上,相较于老人的子女,朋辈群体中的朋友、邻居是他们每天更为频繁接触、交往的对象。每一个孤立的老年个体都希望融入身边的朋辈群体中以获得归属感。当身边的同龄人们开始将在网络世界互动当作潮流时,例如点赞微信步数、分享做饭视频等,同一社交圈中的老年人在从众心理的驱动下,也会下意识跟随周围环境中的绝大多数人做出类似行为。否则,自身不仅要承受自己不合群的压力,也会因不能与时俱进地接受新鲜事物而产生落后感。于是,越来越多的老年人不仅将社交从线下转向了线上,通过手机的语音、视频聊天功能与不能常见面的亲朋好友畅聊,还愿意将自己的日常生活分享到公共平台以满足其分享欲。老年人的媒介使用行为已经不再局限于即时通信,而是具备了表达情感、维系社交和体现多元爱好的深层需求。[6]当老人沉浸于这些事情时便会不知不觉地忘记时间的流逝,进而越来越依赖于手机。因此,朋辈群体对老年人产生手机依赖行为的影响不容忽视。
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各行各业纷纷利用移动终端来开展服务。老年群体适度使用互联网,有助于提高老年人的身心健康水平和社会适应水平,进一步促进老年人更积极和多样化的社会参与,提高整体的生活满意度。[7]因此,在政府政策的助推下,各大互联网网站和应用已开始了适老化的改造与升级。通过加粗字体、放大图标等适老化版本的设计与开发,让老年群体的手机操作界面变得更简洁。这些为老年群体量身定制的功能,使他们使用手机变得更方便,例如挂号就医、预约出行、网上缴费等。通过手机更快捷地获取生活中各种服务的优势,老年群体逐渐意识到自己有学习的需求与必要,于是积极主动地加入学习与应用手机的行列中。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每个人的学习能力会不可避免地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有所下降。老年群体由于年龄较大和接触网络时间较晚等原因,对于各类应用软件多样功能的使用、众多繁杂信息的辨别能力都还有待提高。同时,许多应用会以精确的算法定位用户偏爱的类型,例如为了更加精准地定位用户,推送符合用户兴趣爱好的内容,短视频平台不断优化核心技术和算法,将算法应用于短视频生产的各个环节。[8]因此,一旦老年人在某一页面停留时间过长或点赞分享,平台便会推送类似的内容。所以,老年群体在对手机应用进行操作时会不断被感兴趣的内容所吸引而花费更多时间,长期以往便会出现深陷“信息茧房”而不自知的手机依赖情况。
个案工作是指由专业的社会工作者通过接案、预估、计划、介入、评估、结案几个阶段,有计划、按步骤地结合服务对象的自身情况针对性地帮助其解决问题,为其提供充分的支持与服务。服务对象既包括个人,也包括家庭。
社会工作者在开展个案工作时,首先要与服务对象建立平等、和谐、信任的专业关系。通过接案对老人的基本情况以及问题和需要有初步了解。
在预估阶段,社会工作者应该对服务对象当前所面临问题的实际情形进行全面分析,明确老人产生手机依赖行为的原因,是单一原因造成的还是多重因素共同影响的结果。
在计划阶段,社会工作者在掌握服务对象问题的实质及需要后,要邀请老人共同讨论解决问题的具体方法,制定合理可行的方案。近期计划是逐步减少老年人的手机使用时间或频次,远期目标是提高老年人合理使用手机的信心与能力。
在介入阶段,社会工作者要针对影响老人产生手机依赖行为的不同因素进行干预。
长期依赖手机获得愉悦感与满足感,会使老年人陷入一种虚拟的快乐,对现实中的实感体验会逐渐减少。因此,针对性格活泼的老年人,社会工作者要鼓励其积极迈开腿、走出门,参与他们感兴趣的活动。当现实活动不能满足他们的需要时,社会工作者既可以从优势视角出发鼓励他们充分发挥自身能力,例如以天赋、知识、社会支持等策划、组织、开展专属于自己的活动,也可以协助其向所属社区表达诉求与愿望,通过不断完善相应的基础设施进行丰富多彩的社区活动,充分利用好基层社区这个主阵地,让其成为老年人生活中的重要休闲场所。在这个过程中,老年群体不仅可以扩展人际交往圈层,也能充分发掘并运用自己的长处,提升其自我效能感。通过平衡好线上利用手机应用娱乐与线下走到现实生活活动的关系,引导他们与社会接轨,找到真正的人生价值。[9]当老人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户外活动,让自己的兴趣爱好能从身边熟悉的环境与群体中获得鼓舞时,便会不再依赖手机寻求乐趣,其分给手机的时间也会有所减少。
针对因性格腼腆不愿出门的老年人,手机或许是其与外界互动的重要方式,但是社会工作者也要引导老人理性看待手机在日常生活中的作用,并说明过度依赖手机的危害。过度使用手机不仅会对老年人的眼睛、颈椎等部位造成身体伤害,也会对其自身的认知变化、情绪表达、人际交往等心理层面产生负面影响,[10]而老年人却又往往具有更强的健康观念。因此,当他们意识到手机依赖的危害并决心改变后,社会工作者要积极鼓励并协助他们结合自身需求以达至合理使用。在开展服务时,让老人自我决定每次使用手机的分钟数,并且以周为单位依次递减每周的使用频次。在这个过程中,社会工作者可以运用鼓励等正面强化的方式增强效果,当老人的使用时间符合计划时长时便给予其奖励以增加老人改变的信心,用减少的频次来控制总时长从而让老人逐步减少对手机的依赖。
预防或减少老年人的手机依赖行为重点不仅在老人,而且也在家庭。老年人之所以长时间使用手机,其背后的重要原因之一是老人在现实生活中较少获得长期的高质量陪伴,内心的孤独与烦闷无法及时得到排解舒缓。因此,家庭是协助老年群体减少手机依赖行为中至关重要的一环,老人的家人在帮助其摆脱手机依赖的过程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首先,社会工作者可以进行家庭访问以印证老人的状态,并且在随后与家庭成员就老人手机依赖的行为开展沟通时保持中立的态度。在了解家人缺席老人家庭生活的原委后,再积极促进双方之间的交流与互动,以家人的力量坚定老人改变的决心。其次,社会工作者要使家庭成员明白对老人不仅有经济上的供养和生活中积极照顾的义务,还有对其在精神上慰藉的义务,要正向引导家人关心老年人的精神需求与情感世界,特别是与老年人分开居住的家庭成员要多回家探望、陪伴老人,面对面的陪伴与交流能给老人带去精神力量。当老人感受到了温馨快乐的家庭氛围,便不会将手机作为自己感受温暖与关怀的来源;当老人在现实生活中获得了情感支持和精神保障后,便会减少在手机上的注意力以逐步减少对手机的依赖。
朋辈群体往往具有相仿的年龄、相似的兴趣爱好等特点,他们之间的共同语言与其他年龄段群体会更多,互动起来也更加方便。朋辈群体给个人的影响既有积极一面也有消极一面,老年群体受到的朋辈影响也不例外。当老人辨别其所属的社交圈层对于自己的手机依赖行为产生不利影响后,社会工作者可以运用情绪ABC理论协助其进行改变。情绪ABC理论中,A表示诱发性事件;B表示个体对该诱发性事件所持的信念;C表示个体所产生的情绪和行为的结果。其中,诱发性事件A只是引发情绪和行为结果C的间接原因,真正起决定作用的是个体对诱发性事件A的认知和评价而所持的信念B。老人的人际圈中越来越多的人依赖于手机这件事并不会直接导致老人手机依赖行为的产生,而老人自己对这件事的认知和态度会对其行为产生重要影响,即如果自己不跟随周围环境中的绝大多数人做出类似行为,就会感到没有朋友的孤独。所以,社会工作者要引导老人发现并且正视自己的不合理信念,树立正确的信念,即真正的朋友不会因为未长时间线上交流而疏远,线下的互动与分享更能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当老人有了合理的信念后其行为也会有所改变。同时,社会工作者也可邀请老人身边不再依赖手机的朋友们分享成功的经历与经验,让老人看到合理使用手机并非难事,从而增加改变的信心。
相较于其他群体而言,老年群体其心智发展更为成熟,对信息的判断能力和辨别能力更强。但是,当面对手机上日新月异的功能和海量的信息时,难免会眼花缭乱而被裹挟其中,变得越来越依赖手机而忘记最初使用是为了便利生活。社会工作者可以和老人的家庭成员沟通,让他们通过“数字反哺”的方式帮助老人提高辨识网络信息的意识与基本操作功能使用的能力。当老人能熟练应用后,其操作手机的时长便会有所缩短。同时,也能扩展老人与子女之间的代际互动,增进亲子感情、消弭代际鸿沟。
在评估阶段,社会工作者需要与老人共同对已开展的服务进行评估,以使双方对服务开展的成效有更清晰的认识,既包括过程评估,也包括结果评估。
当介入的效果达成,即老人依赖手机的情况有了一定改善后,便进入了结案阶段。在这一阶段,社会工作者可以通过强调服务对象在整个服务开展的过程中取得的进步以增加其自信,使老人稳定已有的改变,同时要处理好老人因结案产生的离别情绪。在解除专业工作关系后,社会工作者也可跟进服务,在一段时间后对老人及其家人进行回访。
社会工作者在开展个案工作时,无论是处于哪个阶段都必须要始终坚持秉持“助人自助”的理念,做到充分尊重、真诚待人、耐心倾听,特别是要注意老年人的自尊心,真正能够以同理心回应老年人的问题与需求,向其传递温暖与关怀。
老年人对手机产生依赖的情况已不仅仅是某个家庭的特例,更是一种值得关注的社会现象。这种现象深层次地反映出数字时代的背景下,各方应如何协助老年人健康、快乐地享受使用手机的便利与益处。在此过程中,社会工作的力量不可忽视,社会工作者可以通过个案工作的方式对老年群体的手机依赖行为进行介入。这样,不仅可充分发挥自身优势,运用专业的理念个别化地分析老人行为形成的原因,还会选择合适的方法结合老年人的具体情况针对性地进行介入,将减少老年人手机依赖行为的服务工作开展好,让他们拥有一个幸福的晚年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