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璐
关系型作文经久不衰,究其原因,主要是其具有浓厚的思辨色彩和多元的时代思索。当然,我们必须承认,各种类型的高考作文题都能够体现时代特征。但是关系型作文较话题作文、(半)命题作文、漫画作文等形式更容易展现时代之思,发出时代之问。为什么呢?这是由关系型作文自身特征决定的,即“浓厚的思辨色彩”。
比如2022年新高考全国Ⅰ卷作文题“本手、妙手、俗手”,就属于后者。看似是“本手扎实成就妙手”“本手薄弱导致俗手”的关系,但我们细究之下,就会发现,一味强调“本手”,或一直沉浸于“本手”之中,缺乏一定的创造力,注定也难以成就“妙手”。这时,教师要提醒学生,在注重“基础”积累的同时,更要具备一定“创造力”。这一思维契合了当今中国对强国之路探索的这一主题。从“中国制造”到“中国创造”再到“中国智造”,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正在于在“夯实基础”的同时“创新发展”。同时,对“本手”“妙手”和“俗手”的思辨,也能启发学生:“创新”不是空想,必须立足“基础”,否则只能是“空中楼阁”。当今社会正处于快速变革时期,中国正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科学技术不断发展,人民生活日新月异。网络时代,种种博人眼球的现象频频发生,一味求“新”以吸引“流量”的行为屡见不鲜。这种毫无意义的“新”只能是“空中楼阁”,往往沦为“俗手”。如何求“新”以成就“妙手”呢?这些时代心声正可由学生加以思辨求证。
面对关系型作文,学生很容易做成“单选题”,即在A和B之间比出个高低;或“双选题”,即A也好,B也好,A+B最好,各写三四百字,最后凑成八百字的作文。比如,2022年上海高考作文题:“小时候人们喜欢发问,长大后往往看重结论。对此,有人感到担忧,有人觉得正常,你有怎样的思考?请写一篇文章,谈谈你的认识。”学生普遍会觉得这种现象“值得担忧”,其思维根源就在于学生在“发问”和“结论”之间做了“单选题”——发问比结论更有意义,更加高级。因为发问似乎理所当然是探索、思考、创新的代言人,而“看重结论”就像一个消极怠工的懒汉。这当然不能算错,但其背后所折射的“简单辩证”“不能在具体情境中分析”的思维问题,却值得我们深思。
是否发问一定比结论来得更有意义?教师在课堂上稍加引导,学生就会发现:人类社会的文明之所以能生生不息,就是建立在“结论不断被新的问题推翻,继而得出新的结论,继而再被推翻……”这样循环往复的完美闭环之上。我们可以下这样的结论:所有的结论都是为了发问而存在的。
于是乎,发问与结论的“出身”孰高孰低,一下子变得很模糊。而这份模糊正是打开思路、完善思路的良好契机。
1.虚拟论敌,归纳上位概念。虚拟论敌是统编版选择性必修上册第四单元“逻辑的力量”中介绍的一种论证方法,即在论证某观点的时候,制造一个驳论者,在论证过程中实现“主客对话”的论证效果,从而让论证更加严密。我们也可以把它运用到思路梳理环节。仍以2022年的上海题为例,我们不妨引导学生虚拟论敌,站在两个观点的立场去思考:喜欢发问的原因是哪些?看重结论的原因又有哪些?
当学生站在支持发问的立场,就会归纳出这样的内容:喜欢发问的原因—— 好奇心的驱使,探索未知的必然环节,人类进步的重要一步。看重结论的原因—— 思维懒惰,崇拜权威,泥古不化。
当学生站在支持结论的立场,原因就会大相径庭:喜欢发问的原因—— 孩子天性使然,思维惰性(缺乏自我沉淀和思索,总是向外寻求答案)。看重结论的原因—— 追求效率,探索的过程必须重视前人的结论,结论是发问的起点、探索的动力。
我们再将双方四个维度的原因进行整理,“上位概念”(也即属概念)一下子就豁然开朗:看似对立的发问和结论,其实只是人类探索未知道路上的两个环节,它们是“探索”的一体两面。如果我们只关注其中某一面,其实是忽略了它们背后看似对立实则统一的联系。没有结论的追问,并非毫无意义;而已有结论的问题,也未必可以盖棺论定。又或者,脱离了思索环节的发问和结论,其实只是“思维惰性”的不同表征,都值得我们深思警惕。
2.架设情境,实现概念互换。新高考强调“无情境、不命题”,即减少了静态知识、简单情境、无情境的试题,注重情境类命题的设计,突出情境的新颖性、开放性、复杂性、综合性和创新性。这一转变不仅体现在试题呈现样式上,也体现在考生的解题方式上。以考试作文题为例,从试题呈现样式上来说,“情境任务型作文”纷纷涌现;从解题方式上来说,“架设情境”也是考生全面深入思考、辩证看待问题的一个重要方法。
我们来看这样一道题目:
德国人做日常菜,常备小型磅秤,配菜配料逐一过磅,力求精准,如同实验。中国人下厨配菜配料全凭信手拈来,“少许”即可,用量模糊,味道独特,难以效仿。精准和模糊既各有妙,又兼济并存。
这个题目很容易写成“三分天下式”:“精准有意义”“模糊有意义”“我们的生活既要精准又要模糊”。其实精准和模糊看似对立,但在具体情境下是可以实现互相转换的。我们可以引导学生以B概念为A概念的种属,在B概念前面冠以恰当的定语进行概念界定,即“A是一种什么样的B”。其中,“什么樣的”就是对具体情境的高度概括。就以做菜这个情境为例,“信手拈来”绝不是“胡乱抓来”,“信手”展现的是一种成竹在胸的松弛感,这种松弛感是建立在熟练精确的基础上的。所以在“熟练精确”这个情境之下的模糊,其实就是一种精准,是一种脱离了匠气的高级精准。
再者,在学习这一情境下,“模糊”和“精准”也真实地再现了我们思维进阶发展的过程。我们可以引导学生将A概念作为B概念的下位概念(也即“种概念”),即“A是B的什么”。初学者面对新知,内心必然是“模糊”的;随着技艺精进,逐渐走向“精准”;“精准”到一定程度,所有规则要点烂熟于心,“模糊”又成为“从心所欲不逾矩”的代名词。在这一情境之下,我们可以发现,“模糊”既是“精准”的前奏,又是“精准”的更高级表达。
3.透过表面,寻找深层互联。在关系型作文中,学生集中暴露的一个问题就是“扁平思考”,找出的关系属于题中一望即知、无需深思的关系。不可否认,这和学生的求稳心理有一定关系:为了防止跑题,选一个四平八稳的立意,写一篇四平八稳的文章,语言稍加修饰,也能拿一个还不错的分数。但笔者认为,“深入思考,多元互联”不是“跑题”的原因,而是“防止跑题”的方法。我们不能让优秀的思维品质为作文不及格“背锅”。
以2021年全国甲卷作文题“可为与有为”为例:
……我们的未来将融汇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征程,我们处在一个大有可为的时代……请结合材料,以“可为与有为”为主题,写一篇文章。
多数学生会看到“可为”是“有为”的条件这一表层关系,这时我们不妨借助虚拟论敌的方法来归纳一下“可为”与“有为”的成因和结果:
根据上表,不难发现它们之间的关系是:“有为”是“可为”的充分不必要条件,“可为”是“有为”的必要不充分条件。理由如下:
(1)“可为”是“有为”的前提。这是题目中呈现出来的关系,在此不赘述。
(2)“有为”是“可为”的前提。若非百年前共产党人浴血奋战,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哪有我们今日之“可为”环境?
(3)不可为亦可有为。一百年前,遍地腥云,满街狼犬,李大钊等革命烈士硬是闯出了一条有为之路。新中国建立之初,百废待兴,钱学森等有识之士奇迹般地实现了从无到有的突破。
当学生发现“可为”与“有为”之间的深层多元关系后,自然不会在“可为决定有为,有为依赖可为”的单一维度兜兜绕绕。因为表层关系背后可说、值得说的方面一下子变多了,思路更开阔了。※
(作者单位:江苏省南京市第二十九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