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矢藤治疗脾胃病的配伍规律及网络药理学分析*

雷健茨，黄贵华，谭 俊，林壮燕，覃 雁，梁仁久

1 广西中医药大学研究生院，广西 南宁 530299； 2 广西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广西 南宁 530023

鸡矢藤又名鸡屎藤、臭藤，壮医认为其性味甜、涩、平，具有通谷道，除湿毒，祛风毒，活血止痛的功效，用于治疗图爹病（肝脾肿大）、东郎（食滞）、心头痛（胃痛）、白冻（泄泻）、阿意咪（痢疾）等［1］。中医认为鸡矢藤性味甘、微苦、微寒，归脾、胃、肝、肺经，具有消食健脾、化痰止咳、清热解毒及止痛的功效［2］。药理研究显示，鸡矢藤具有抗炎镇痛、抑菌、影响胃肠道功能、抗肿瘤、降低尿酸等作用［3］。

黄贵华教授是广西名中医，多年从事中（壮）医教学、临床及科研工作，对脾胃病治疗有着丰富的经验，临床上善用经方治病。笔者用数据挖掘的方法整理跟师医案，总结黄贵华教授治疗脾胃病的处方用药规律，为鸡矢藤运用及组方配伍提供临床实证，并用网络药理学探索其作用机制。

1 资料与方法

1.1 处方来源本研究以黄教授的门诊病历资料作为数据来源，选取2018 年至2020 年近3 年在广西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就诊的病历资料。中药处方中含有鸡矢藤，且诊断属于脾胃疾病范畴。

1.2 方法将信息录入Excel 2019，建立数据库，利用中医传承计算平台（the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inheritance computing platform system，TCMICS）进行药物及症状分析，得到核心组方，利用中药系统药理学数据库与分析平台（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systems pharmacology database and analysis platform，TCMSP）查找鸡矢藤组方的有效成分及靶点；人类基因数据库（GeneCards）和在线孟德尔人类遗传数据库（online mendelian inheritance in man，OMIM）查找疾病相关基因；取得交集的靶点，提交Metascape 数据平台进行基因功能注释及富集通路分析，CytoScape 3.7.2 绘制鸡矢藤组方成分-疾病靶点-通路网络图。

2 结果

2.1 基本信息共收集门诊病案217 例，处方251 张。其中男性122 例，女性95 例，就诊患者年龄最小为15岁，最大为87岁，其中15～25岁10例，26～35 岁4 例，36～45 岁49 例，46～55 岁52 例，56～65岁33例，66～75岁25例，76～87岁4例。

2.2 用药信息统计分析药物信息以《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2015 年版）为准，功效归类参照陈蔚文主编《中药学》［2］。251 张处方共计有98 味药，用药情况见表1。中药功效归类后，按用药频次排序，前3 位是化湿药（621 次共5 味）、消食药（529 次共5 味）、补虚药（300 次共14 味），见图1。高频药物有鸡矢藤、姜半夏、陈皮、砂仁、豆蔻等。图1 显示，鸡矢藤多与化湿药、消食药及补虚药配伍，协同增强鸡矢藤消食健脾、化湿祛滞的功效，可能与黄贵华教授从温、从虚论治脾胃疾病的学术思想和临床经验有关［4］。

表1 治疗脾胃疾病处方药物频次 次

图1 治疗脾胃疾病处方药物功效分布图

2.3 疾病、四诊信息统计分析各类胃肠炎患者为171例，消化性溃疡22例，消化系统肿瘤放化疗术后16例，肠易激综合征8例。高频症状有胃胀、口干、口苦、大便稀烂、寐差等，见表2。鸡矢藤经过合理配伍，既可调治常见的脾胃疾病，同时对放化疗术后的不适症状有显著改善作用。

表2 四诊信息频次统计表 次

2.4 症状数据挖掘分析TCMiCS 软件中设置支持个数为9，置信度为0.8 的参数进行症状分析，网络拓扑展示见图2。“口干，口苦，嗳气→反酸”“口苦，嗳气，烧灼感→反酸”“口干，反酸，烧灼感→口苦”等是常见症状组合，其余症状组合见表3。口干常为津液耗伤或湿浊内阻津液不能上承的表现；胆气上逆则口苦，治疗时往往配以疏肝利胆；烧灼感常与反酸、嗳气并见，就诊者中发病部位多见于咽喉、心前区、胸骨后或胃脘部；腹胀、胃胀部位不同，但均属腑气不畅；胃中腐臊之气熏发于上见口臭，鸡矢藤同气相求以浊化浊而效佳。脉滑、苔黄腻、苔白腻等舌脉信息反映鸡矢藤治疗的脾胃病多有湿浊为患特点，故临床多与化湿药、消食药配伍。

表3 症状、四诊关联结果

2.5 方药数据挖掘分析TCMiCS 软件中设置支持个数为50，置信度为1，进行方药关联规则分析，网络拓扑展示见图2，与高频药物基本吻合。图2 示，鸡矢藤为中心，藿香、苍术、陈皮、半夏、豆蔻、焦神曲、焦山楂关系紧密，可看成黄贵华教授藿香化浊方类方［5］，具有温脾、燥湿、避秽的功效，党参、白术、茯苓、炙甘草、砂仁距离较近，可以看做是四君子汤类方。TCMiCS软件中K均值聚类将251个处方分成5类，多次计算后选择分类清晰聚类图展示，见图3，核心组合见表4。分组2频数高且靠近回归曲线，更能反映基本类方，故取分组2进行网络药理学分析。

图2 症状+药物关系网络图

图3 鸡矢藤治疗脾胃疾病药物组方聚类图

表4 鸡矢藤治疗脾胃疾病核心药物组合 次

2.6 鸡矢藤组方与脾胃常见疾病的相关靶点数据处理TCMSP 平台中根据口服利用度（OB≥30%）和类药性（DL≥0.18），共获得鸡矢藤11种、半夏13种、砂仁10 种、麦芽18 种、白术7 种活性成分，删除重复值共50 种，其中包括槲皮素、芍药苷、山柰酚等，利用UniProt 蛋白质数据库查找基因简写，共得到113 个靶基因。GeneCards 数据库和在线OMIM 数据库收集疾病相关靶点后，将药物活性成分靶点与疾病靶点取交集，得到共同靶点99个。

2.7 基因本体论功能富集分析与京都基因与基因组百科全书通路的富集分析使用Metascape数据平台对组方药物调治脾胃疾病相关靶点进行基因本体论功能富集分析（gene ontology，GO）与京都基因与基因组百科全书（kyoto encyclopedia of genes and genomes，KEGG）通路富集分析，将数据结果导入Origin2018 进行可视化，结果见图4。分组2 方药主要参与的生物过程（biological process，BP）分析有：对有毒物质的反应、对类固醇激素的反应、细胞对有机环状化合物的反应、氧化应激反应、细胞对激素刺激的反应、对无机物的反应等；相关靶点功能（molecular function，MF）分析主要富集在转录因子结合、核受体活性、转录因子活性、近端启动子序列特异性DNA结合等；参与相关通路（KEGG）有Pathways in cancer、Hepatitis B、Prostate cancer、Apoptosis等。

图4 鸡矢藤及其组方主要成分潜在靶点的富集分析

2.8 鸡矢藤组方成分-疾病靶点-通路网络图采用CytoScape 3.7.2构建鸡矢藤组方成分-疾病靶点-通路网络图，见图5。通过内置Network-Analyzer 分析参数得到核心药物成分、关键作用靶点以及重要通路，结果见表5。CytoScape 网络分析表明，槲皮素（鸡矢藤）、山柰酚（鸡矢藤）、刺槐素（鸡矢藤）、木犀草素（麦芽），黄芩素（半夏）、及β-谷甾醇（鸡矢藤、半夏、砂仁、麦芽）的连接度较高，可能是脾胃疾病治疗的重要成分，具有广泛药理活性并涉及多个靶点。TP53、BCL2、RELA 等预测是鸡矢藤组方调治脾胃疾病重要的靶点。

表5 鸡矢藤组方成分-疾病靶点-通路网络图节点特征参数

图5 鸡矢藤组方成分-疾病靶点-通路网络图

3 讨论

病例统计中，使用鸡矢藤患者的主要诊断大部分是各种类型胃肠炎，其具有不同临床症状和表现。黄贵华教授认为鸡矢藤具有化浊、消食、止痛、除湿及解毒之功，临床处方用量往往达30～60 g，待患者湿邪浊气大部分祛除后，再用温药养护脾胃之气。分析通过K 均值聚类得到鸡矢藤基本组方各药，白术为脾家之主药，益气健脾，助运化湿，既止泻，又引津液于胃，通利大便；姜半夏善和胃降逆，化痰开结，能调中焦气机升降，临床可用10～30 g，与瓜蒌同用可开胸散结，与厚朴、生姜同用则能解决中气虚弱因虚致实的胀满；砂仁能够纳气归肾，其性降，配伍豆蔻能通胃纳气，正阳合阴；炒麦芽能行土木之郁，与五灵脂同用能化胃中之痛。除此之外，鸡矢藤在配伍上还有诸多变化，如大便秘结不通，加大黄、瓜蒌等通腑理气；如寐差心烦，茯苓则易为茯神；胃痛明显或烧灼感强，配五灵脂、海螵蛸加止痛功效；便血或大便黏液，则加大黄炭或地榆炭收敛凉血；纳食不佳或饮食积滞则佐以焦神曲、焦山楂。利用TCMiCS 平台对民族医药临床应用进行数据挖掘，可以快速展示症状和药物配伍之间的联系，达到经验传承和学术交流的目的。

利用网络药理学筛选鸡矢藤组方治疗常见脾胃疾病的活性成分为槲皮素、山柰酚、木犀草素、黄芩素、β-谷甾醇及刺槐素等。槲皮素具有抗癌、抗氧化、抗炎、抗血栓、抗病毒及心血管保护等作用［6］。研究显示槲皮素能通过影响丝裂原活化蛋白激酶p38MAPK（P38 mitogen activated protein kinase）、B 细胞淋巴瘤（B-cell lymphoma 2）和细胞凋亡相关蛋白BAX 水平，抑制下游的白细胞介素6（Interleukin 6，IL-6）及Caspase3 表达水平，达到抗肠道病毒的目的［7-9］。山柰酚能改善胃炎、胰腺炎和腹痛的急性炎症和伤害性症状，减轻乙醇（EtOH）/HCl-和阿司匹林诱导的胃炎［10］。木犀草素能通过线粒体通路对胃癌细胞MGC803 产生较强的增殖抑制作用［11］。实验证明，黄芩素能通过抑制核因子κB（nuclear factor kappa-B，NF-κB）活性来阻止中性粒细胞募集，达到抑制5-氟尿嘧啶诱导的结肠C-X-C基序趋化因子配体1 上调的目的，从而减少腹泻的发生［12］。β-谷甾醇是一种常见的植物甾醇［13］，对胃十二指肠溃疡有保护作用，在预防非甾体抗炎药引起的溃疡方面也有重要作用［14］。研究表明，刺槐素能够抑制幽门螺旋杆菌的生长［15］。

筛选出的靶点与脾胃相关疾病的发生机制有关，如TP53 是细胞周期相关基因，在细胞增殖和凋亡过程中发挥重要的调控作用。研究发现，TP53 72 号密码子上的脯氨酸基因型，能提示胃癌的预后不良及卡培他滨+紫杉醇化疗效果欠佳［16］。BCL2 是具有抑制细胞凋亡的作用蛋白，研究发现BCL2 基因表达的降低意味着萎缩性胃炎和肠型胃腺癌的存在［17］。RELA 的翻译后修饰能使NF-κB的转录调控更精确，且有助于加强NF-κB对靶基因的特异性调控，在调节炎症、肿瘤、代谢及免疫应答等重要的生命活动及相关疾病的发生发展过程中起重要作用［18］。这反映了中药具有整体协同、多靶点调治人体疾病的特点。

鸡矢藤组方调治脾胃疾病的通路主要有Pathways in cancer、Prostate cancer、肿瘤坏死因子（tumor necrosis factor，TNF）信号通路、HTLV-I infection 信号通路以及PI3K-Akt 信号通路等。所筛选的通路中具有多个下游通路，如Pathways in cancer 包括PI3K-Akt 信号通路、血管内皮生长因子（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VEGF）信号通路、Wnt 信号通路、HIF-1 信号通路、MAPK 信号通路等，Prostate cancer 包括PI3K-Akt信号通路、p53信号通路、MAPK信号通路等，TNF）信号通路包括MAPK信号通路、NF-κB信号通路、磷脂酰肌醇3-蛋白激酶（phosphatidylinositol 3-protein kinase，PI3K）/蛋白激酶B（protein kinaseB，AKT）PI3K-Akt 信号通路等，HTLV-I infection 信号通路包括MAPK 信号通路、NF-κB 信号通路、PI3K-Akt 信号通路、TNF 信号通路等。幽门螺旋杆菌诱导的胃内炎症与胃恶性肿瘤，其途径包括包括NF-κB、激活蛋白-1、PI3K、Wnt/β连环蛋白和环氧合酶2 等［19］。病理实验证明，幽门螺杆菌感染与胃癌及癌前病变黏膜组织中PI3K-Akt 通路激活密切相关［20］。动物实验证明，通过抑制脂多糖诱导的MAPK 和NF-κB 炎症通路的激活可减轻脂多糖刺激引起的空肠炎症因子和肿瘤坏死因子表达，改善空肠绒毛形态［21］。缺氧诱导因子1α（hypoxia inducible factor-1，HIF-1α）可调节机体缺氧时基因表达，能激活下游基因VEGF［22］，而VEGF 能诱导肿瘤血管生成，还参与上皮层外恶性细胞早期增殖，对胃癌、结肠癌的发生发展有重要作用［23］。综上所述，鸡矢藤组方能通过槲皮素、山柰酚、木犀草素、黄芩素等有效成分，调控TP53、BCL2、RELA等靶点及MAPK信号通路、NF-κB信号通路、PI3K-Akt信号通路、Wnt信号通路等调治脾胃相关疾病。

本研究根据临床实证归纳鸡矢藤在治疗脾胃相关疾病的用药规律及药物组合，为民族医药临床应用提供经验参考，依托网络药理学探究其效应机制，收集和预测药物的有效成分和作用靶点，揭示了鸡矢藤核心组方通过多成分、多靶点参与多通路的调控，达到治疗脾胃常见疾病的目的，但后期仍需进一步实验验证主要调控靶点和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