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会岩
摘要: 数字化治理是现代国家建设的重要载体,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在长期执政过程中,不断依靠自身现代化变革来引领国家现代化,其中数字技术与政党自身治理协同共进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随着各种数字化技术不断叠加升级,新加坡人民行动党不断调试自身发展策略,充分挖掘数字化进程中潜在的政治意蕴,在政党治理理念、治理方式、治理策略等方面建构起政党与国家权力分配相对平衡的数字化治理思路,进而形成组织与技术耦合的“政党引领型” 国家现代化发展模式。因此,从技术治理、组织演进层面分析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引领国家现代化的逻辑理路,探讨数字化时代提高政党治理和国家治理能力的价值意蕴,对于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式现代化具有重要价值意义。
关键词:新加坡;人民行动党;中国式现代化;数字化治理;价值
中图分类号:D5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8049(2023)08-0016-10
政党是现代化进程的必然产物,也是推动国家现代化的政治力量,一个国家现代化的成败很大程度是由政党所决定的。新加坡人民行动党是新加坡独立运动的主要领导者,也是推动国家现代化建设的唯一执政党,长期以来坚持依靠自身现代化来推动国家现代化。特别是20 世纪70 年代以来,随着数字化技术在日常生活领域的不断渗透,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在政党建设和治国理政中不断进行数字化调试和转型,提出全球第一个“智慧国”战略,使数字技术和国家现代化建设协同发展,进而构建政党与社会权力相平衡的“政党引领型”国家现代化有效范式。时至今日,新一代数字智能技术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赋能经济社会变迁,“这是一个新的世界,数字化或死亡。”① 因此,有必要深入分析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引领国家现代化的组织与技术理路,探讨数字化时代提高政党治理和国家治理能力的价值意蕴,进而为中国共产党二十大提出的“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数字中国”①提供有益借鉴。
一、文献回顾与问题的提出
技术与政党的二元关联已有漫长历程,源于17 世纪的“现代化”是科学技术革命的伴生物,在推动经济社会快速发展的同时,也与现代政党诞生有着密切关联。追溯技术史研究历程,学术界大都认为技术是延伸人类能力的重要载体。随着第一次技术革命发展,现代化日益改变人类政治生活的基本图景,催生现代政党萌芽的辉格党和托利党,并使政党成为引领国家技术革命的主导力量。到美国独立战争期间,汉密尔顿意识到信息技术对现代国家建构的重要性,并用“信息中心”②来描述未来的政党政府。20 世纪以来,以电气技术为代表第二次技术革命在国家现代化中作用不断凸显,广播、电报、电话等广泛运用于政党政治中,以至于“没有一种角色比政党政治家更为重要。……它已经成为发展中社会现代化的工具”③,政党政治逐渐成为衡量现代国家发展道路的核心变量,政党自身运用信息技术的能力日益成为影响现代国家建设的引擎动力。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以计算机为代表的数字化技术对现代国家建设带来新的考验,“处于现代化之中的政治体系,其稳定取决于其政党的力量……那些在实际上已经达到或者可以被认为达到政治高度稳定的处于现代化之中的国家,至少拥有一个强大的政党”④,一些大党老党纷纷开始进行信息化调试和转型。随着21 世纪以来经济增长和数字化生存方式的加速演进,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认为,“为了启动经济增长,强大的政治制度往往是必需的”,⑤各国执政党随之开始加强数字化技术应用以维护执政地位。可见,政党是现代国家建设中制定重大政策和做出决策的组织保障;而在数字技术进步大潮中,强有力的组织化、结构化政党是决定现代化道路的关键力量,更是现代化进程中文明演进的基础性参数。
相对于西方国家现代化进程中的政党,新加坡人民行动党不仅是现代化的产物,更是挽救社会政治危机的力量。自19 世纪新加坡即为英国殖民地,二战后由于受到现代化、民主化浪潮影响,英国已无力有效治理新加坡,如李光耀所言,“英国人的霸权本来是建立在优越的科技和组织上的,然而现在竟然有一个亚洲民族敢于粉碎这种神话。”⑥20 世纪50 年代新加坡掀起反对殖民主义热潮,1965 年脱离马来西亚联邦正式成立新加坡共和国;“新加坡成立后逐渐形成一党主导的政党体制,具有现代性的人民行动党成为推进现代化进程的领导核心”,⑦“政党引领型现代化”逐渐成为新加坡人民行动党的制度基础,也成为治国理政的逻辑基础。80 年代以来,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决定将其转型与发展的重点放在缩短技术差距、实现技术进步上,并将信息和通信技术视为促进经济发展的关键支撑。90 年代以后,新加坡人民行动党逐渐意识到数字化技术是经济发展的重要引擎,从而确立政党引领国家数字化的战略。在新加坡人民行动党的引领下,“新加坡于1998年成为世界首个全民网络互联国家,2016 年实现新数字经济网络就绪指数全球第一”。⑧ 如今在数字化技术不断迭代过程中,新加坡走出一条政党领导国家现代化建设的道路,并致力于向世界首个智慧国方向发展。
随着数字化技术的社会效应巨量释放,越来越多研究者意识到技术进步是政党政治的内生动力。① 像新加坡这样的小国缘何在数字化大潮中成为一个繁荣的国家? 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如何在技术年代保持一党独大并实现执政绩效的增长? 这一直是学术界密切关注的重要命题,并取得了一些主要成果。一方面,数字化技术是推进政党治理现代化的内在力量。有学者通过对新加坡大选时的互联网管理进行研究,认为人民行动党对博客圈进行有效治理是竞选成功的重要保障。② 李静论证人民行动党在信息化建设过程中的政策,并对新加坡网络内容管理上采取的“三管齐下”策略进行总结,看到政党管理数字化技术的重要性。③ 还有学者认为,人民行动党重视组织自身数字化转型,党内高层精英通过微博、脸书( Facebook)、推特(Twitter) 等新型社交网络与民众直接进行沟通,进而提升政党自身治理能力。④ 另一方面,数字化技术有效带动经济社会发展。马亮着重分析新加坡智慧国战略,总结出新加坡在大数据技术运用中的特征和问题,并对我国的国家治理提供启示。⑤ 肯特· 柯德尔( Kent E.Calder)探讨新加坡如何利用信息技术、数据,以及通过创新型、适应性治理建设智慧城市、智慧国家。⑥ 有些学者研究新加坡家庭对智能技术及其节能应用的看法与认知,这对保障广大民众对政务信息的知情权和民意表达具有重要价值。⑦ 可见,政党运用数字化技术提升自身治理水平已成为政党现代化的重要参量,执政党的数字化治理能力已成为衡量一个国家现代化与否不可或缺的因素。
综上可知,技术治理与政党组织的互动过程日益成为政党政治研究的深层次命题。新加坡人民行动党长期执政实践中,构建出组织内生变革与技术发展有机统一的现代化范式,充分体现了现代化组织体系在技术演进中的运行过程,对后发国家的现代化具有重要启示。因此,在实现中国式现代化过程中,基于“技术—组织”协同共进的分析框架,通过对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引领的国家现代化范式进行分析,来思考如何应对数字化时代政党发展与国家现代化的现实挑战,进而建构国家与社会权力分配相对平衡的数字化格局。这将对突破现代化理论的西方化,把握现代国家建设过程中政党引领逻辑,进而对加强党的自身建设和实现“数字中国”的整体图景,提供重要参考价值。
二、数字技术革命与新加坡政党引领国家现代化的基础
新加坡人民行动党成立前后,正值以计算机为代表的第三次技术革命兴起之时,新加坡人民行动党紧跟信息化浪潮,不断把新兴的数字技术应用到自身建设和国家治理中,进而形成“政党—政府—社会”共建共管的治理格局,并依托数字技术最新成果推动经济社会不断发展。
2.1 依托数字技术推动执政理念发展
独立后的新加坡具有多元社会的历史传统,价值观、文化认同、宗教信仰等都存在诸多差异,群体内认同和群体外排斥特征比较明显,这对政党的社会整合能力提出一系列挑战。⑧因此,新加坡人民行动党积极运用各种信息媒介传播主流价值观,牢牢把握传统纸质传播媒介的管理权,并通过政策法令形式禁止一批在六七十年代具有独立话语的报刊杂志。① 随着以电视为代表的数字信息传媒不断普及,新加坡人民行动党的执政生态也随之变化,其权威面临经济发展和多元社会文化的挑战,数字媒介嵌入政党治理的逻辑日渐成为提升现代化国家建设的重要参数。在1968 年到1980 年新加坡举行的四次大选中,新加坡人民行动党意识到数字电视技术已然成为候选人和投票人之间的关键性媒介,依托良好的媒体形象赢得了所有国会议席,实现连续四届执政。技术进步在推动经济发展的同时,广大民众的现代化诉求也随之而来,医药费、水电费、教育政策等民生问题成为关注的焦点,新加坡人民行动党主导建立起全国范围内的电视传播网络,并把宣传重点放在政府的效率及解决民生问题的能力上,致力于依靠自身现代化推动国家的现代化,逐渐建构出一套行政权力集中、技术官僚快速发展的“支配性政党政体”。② 在总结多年执政经验中,李光耀强调,“政党的良治就是人民行动党的领导人要对国家和人民认真负责,有序管理国家,关心人民生活,并让人民对未来充满信心。”③可见,新加坡人民行动党通过顺应技术进步浪潮,短时间内把新加坡打造成世界交通、商业、金融和技术重心,并依靠不断发展的执政绩效赢得广大民众的认同。
2.2 确立政党“一元主导”式技术治理体制
在技术史研究者看来,“新技术中间都嵌入了意识形态偏向,它用一种方式而不是用另一种方式构建世界的倾向,或者说它给一种事物赋予更高价值的倾向”。④ 20 世纪80 年代以后,互联网技术开始在美国等发达国家崭露头角,新加坡人民行动党于1980 年专门成立“国家计算机委员会”开始探索电子政务,为各级公务员配备计算机并进行数字技术培训,尝试运用数字化技术来提高政党政府的公共管理能力,为后来新加坡短时间内成为现代国家奠定重要基础。80 年代中期,新加坡经济社会迎来发展快车道,新加坡人民行动党更加强调领导者的个人魅力以及运用现代数字技术维护执政地位,进而形成政党“一元主导”式技术治理体制。在人民行动党的领导下,新加坡率先制定国家计算机计划,鼓励数字化技术在政府部门和企业中运用,“23 个主要政府部门间建立一个整体的计算机网络,实现了部门间的有效互通互联,很大程度上提高了政务服务的效率”,⑤这期间通过先进的电子政务为整合与服务民众提供更多信心。此外,新加坡人民行动党于1990年将互联网监管改由广播管理局负责,在治理中用鲜明的意识形态立场来吸引广大民众,人民行动党既可以审查网站所流通的信息内容,还可以要求网站供应者封闭他们认为含有不良内容的网站。众所周知,有效的秩序系统在国家现代化早期探索中至关重要,新加坡人民行动党主导式的技术治理体制促使“政党—国家—社会”紧密连接,推动新加坡经济社会结构由劳动密集型向技术密集型转变,也很大程度上提升了受众的政治参与热情。
2.3 探索技术、法律、伦理“ 三位一体” 治理体系
世界的网络数字化进程加速于20 世纪90年代,民众的政治参与也开始在这一时期从线下走向互联网,以至于有学者指出,“互联网正在改变政治,让其从由政治学、新闻学、公共政策学和法学组成的上层等级走下来”。⑥ 新加坡人民行动党意识到互联网对经济社会发展的作用,通过引进西方国家的技术和装备,积极制定政策推动国家和社会的数字化水平,进而形成“三位一体”的治理之路。一是加大对网络核心技术扶持与应用力度,1991 年专门在国立大学建立科技网,这是新加坡第一个对外服务的互联网平台,为党政机关、科研院所、企业等提供便捷的服务,发挥大学的科研和人才优势;同时着眼于政企合作,于1996 年投资8 200 万建设全国高速宽带网,为加快互联网进入新加坡经济社会发展起到重要支撑。二是建立健全互联网治理法律制度,除传统的《刑法》《煽动法》《内部安全法》等宏观法律外,还从网络事前审查、事后监督等方面积极制定网络法律,如禁止其他任何人在网上进行政治性宣传,尤其是在举行大选期间;到1996 年前后相应网络治理法律逐渐出台,新加坡成为首个对网络发展进行立法的国家。三是提升网络空间的伦理约束水平,在互联网诞生之初未颁布专门法律治理之时,新加坡人民行动党通过共同价值观引领广大民众的价值观,使伦理道德的柔性约束成为治理互联网的重要方式,进而形成依法治网和依德治网相结合的互联网治理模式。总之,在新加坡人民行动党领导下,新加坡逐渐形成技术、法律、伦理“三位一体”治理体系,很大程度上规范了经济社会发展秩序,为数字化治理的良性运转提供了稳定基础,同时也为政党长期执政打下重要基础。
三、互联网时代的新加坡政党调试与国家治理现代化转型
数字化技术在21 世纪初开始日益迭代升级,即人和网络多元交互的虚拟与现实融合的互联网时代正在形成,新加坡人民行动党积极回应治国理政诉求,把互联网作为社会变革和政治发展的重要驱动力,无论是意识形态重塑、执政党内部治理,还是国家治理资源的再分配,都在互联网时代有了新发展。
3.1 注重网络主流文化传播,整合执政资源
国家现代化的核心是人的现代化,人的现代化根本体现在思想上,在现代化进程中,价值观与思想的改变是重要的先决条件。① 每一次技术变革都会对思想文化产生影响,在信息爆炸的互联网时代,传统的权威主义特征的意识形态已难以为继,部分新加坡人受到西方自由民主观念的冲击,认为人民行动党的施政方式和对人民的“管教”忽视了自由民主原则。面对西方网络文化的冲击,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在2003 年专门成立媒体管理局,将对网络媒体的监控工作放在统一机构中,并不断重塑意识形态并调整其传播方式。一是缅怀先贤,推崇网络文化平等。据调查显示,约85%的新加坡人通过上网获取新闻,61%的新加坡人从社交媒体获取内容。② 为吸纳更多的年轻网民,新加坡人民行动党有选择地抓住历史遗产,通过缅怀先贤的方式把新加坡同英国法治、社会稳定、发展进步等联系一起,鼓励不同群体之间和谐共处和相互理解,推崇平等包容的网络文化环境,消除歧视和不平等现象。二是与时俱进地拓展合法性资源。在技术化大潮中,信息产品的生产与消费都变得越来越便利,而“信息的富裕也造成了注意力的匮乏”③,传统的意识形态范式基础上正逐步形成一种全新的传播关系,政党领袖与民众之间的沟通模式以及与媒介之间的关系都在发生变化,正在重塑意识形态传播和政党竞争的议程。新加坡人民行动党积极利用脸书、推特、照片墙(Instagram)等,向公众传递政策和信息,并通过这些平台与民众进行互动和沟通,有效回应广大选民的疑虑,使得在选举过程中更多选民不敢相信没有执政经验和社会治理经验的反对党,网络主流文化的传播很大程度重塑了政党的执政资源。
3.2 通过Web2.0 提升政党自身治理数字化水平
技术赋权是现代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面对数字技术升级迭代掀起的互联网浪潮,斯蒂芬·罗宾斯指出,“只有运用网络技术进行配置的有机组织,才能更好地生存。”①与以往的技术革命相比,发展到21 世纪的互联网具有信息量大、高速传输、功能全面、成本低廉等诸多优势,新加坡人民行动党看到其对政党现代化具有更强的重塑能力,日益重视政党自身的数字化转型。一方面,积极建立线上党组织联络群众。互联网助力民众从线下走到线上线下联合体,这倒逼政党组织扩大其“联络空间”,新加坡人民行动党注重运用互联网把广大基层组织联系起来,简化基层组织管理的层级,打破跨组织、跨部门及条块协作的壁垒,以网络为沟通渠道进行人与人沟通,使广大党员感受到组织在网络空间的存在。这不仅吸纳了反对党开发支持资源的力量,同时还能给基层组织提供直接利益,提升基层党组织的凝聚力。另一方面,不断提升政党精英网络媒介形象。新加坡人民行动党的领袖和精英在数字化进程中,不断提升自身运用技术的能力,通过在线平台向公众传授政治知识和技能,指导选民如何参与投票、政治活动等,定期在学校和社区开展网络应用教育活动。如在2014 年的国庆演讲中,除了运用传统的电视、电台现场直播外,还增加网络社交平台直播渠道,李显龙的个人脸书和推特网页也同步即时更新内容,并通过社交媒体开展问答活动,回答年轻人的疑问和关注话题。总之,新加坡人民行动党的网络数字化转型是自身现代化过程中的重要保障,通过网络动员、网络形象再造等形式把更多年轻人汇聚到身边,为政党现代化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
3.3 提出“智慧国”规划,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
互联网的快速发展使新加坡的人口结构、社会形态发生变化,网络社群的发展导致政治参与多元化,人们不仅关注政治事务,还通过志愿服务和社会事务等“民间活动”参与政治。②为此,新加坡政党政府以互联网发展为契机,调动广大民众积极参与到经济建设和社会治理中。一方面,提出首个“智慧国”十年发展蓝图。新加坡人民行动党于2006 年提出基于互联网技术的“智慧国”发展蓝图,通过利用信息和通信产业实施基础设施、工业发展、人员培训和经济转型等一系列战略计划,建设参与型、透明型、责任型与效能型政府,致力于把新加坡建设成为一个以信息和通信为主要驱动力的数字化智慧国家。新加坡开放大量统计数据、政府服务数据和地理信息数据,帮助公民更好了解国家发展和政策,也有助于企业开发各种应用程序,形成民众更加接近公共管理的强大驱动力,还能带动民众自主解决那些依靠数据来分析的问题。另一方面,运用互联网改善民生和解决社会问题。技术影响下的社会治理一直是政党政治研究的重要议题,随着数字化技术逐步成为民众日常交流的主要渠道,互联网成为政治参与新革命的起点。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坚信民生福祉是网络政治发展的重要目标,将原先分割林立的互联网、数据库、在线服务应用平台等融入社会治理系统,积极倡导使用电子支付,鼓励民众使用智能手机和信用卡等电子支付工具,通过各种传感器来监测交通、环境和公共设施的状况。此外,在新加坡网络安全局主导下,于2017年开展首个网络空间安全意识活动,还利用互联网技术来推动可持续发展,包括节能、减少废物和提高交通效率等。这期间,新加坡人民行动党通过数字化技术赋能政府部门专业化、精细化和法制化,既能保证政府行政职能的发挥,又通过技术赋权有效提升国家治理现代化水平。
四、人工智能时代的新加坡政党引领“智慧国2025”规划
时至今日,智能传感、物联网、云服务和大数据等新一代数字智能技术正在加速叠加发展,新加坡人民行动党积极探索新的形式来引领数字化城市和知识型经济的发展,不断把新一代智能技术运用到政党治理和国家现代化建设中,以组织与制度创新提升技术发展的规范性与有效性,进而推动新加坡成为数字化技术应用最发达的国家之一。
4.1 运用智能技术提升政党治理现代化水平
执政党是数字化迭代的主体,也是数字技术嵌入的主要场域。新加坡在过去几十年里实现经济快速增长、高度城市化以及数字化技术普及,但也给人民行动党带来公共基础设施紧张、住房成本高、主流意识形态领导不足的挑战,“在2020 年新加坡大选中,人民行动党虽然依旧获得胜利继续执政,但面对经济发展问题、新冠肺炎疫情等,政党组织本身也受到诸多挑战。”①为此,新加坡人民行动党不断加强智能化基础设施建设,将智能化转型视为提高政党竞争力和国家竞争力的重要因素。一是加强政党领导下的数字化领域顶层设计。即时、开放、灵活的大数据、物联网、云计算等技术为政党提供扁平化发展的新载体,②人民行动党不断加强对新一代数字智能技术的发展与应用,投入充足的资金、人力等资源进行技术研发与成果转化,营造良好的发展环境,使其整体方向与国家总体发展规划并行。二是不断提升数字化时代的意识形态引领力。在智能算法加持下,人类将进入一个深度政治表达的新时代,面对反对党通过大数据、人工智能等对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开展诽谤性与污蔑性的攻击,人民行动党候选人聘请QED 咨询公司等社交媒体顾问,注重社交平台的政党形象传播;除此之外,人民行动党还运用最新智能算法技术对网络政治谣言、网络意识形态风险进行甄别和研判。三是运用数字化技术提升政党内部治理能力。在政党自身数字化升级中,新加坡人民行动党致力于提高党组织建设的数字化水平和效能,注重运用智能技术对组织结构与内外部流程进行优化,同时要求党员干部必须具备高水平的数字化专业知识和技能,以确保政策的顺利执行和实现内部良性治理。
4.2 依托智能技术助力政府治理能力升级
技术的快速迭代导致政治关系的可预测性减弱, 社会政治空间趋向碎片化。③ 传统的web2.0环境下的政府治理,更多强调使用基于应用程序的服务交付模式;新一代人工智能以超高速度、模拟智能和千亿级的连接能力实现了高度拟人化的场景决策模式,深度学习算法助推政治传播从人人传播到人机传播乃至机机传播,传播场景的虚实界限和时空界限进一步被打破,广大受众的沉浸式体验和立体式交互日益增强。为此,数字化升级中的“智慧国”战略提出一种基于公民需求为中心的数字治理模式,这不仅依托数字技术本身,更需要把人本理念融入其中,进而推进政府内跨层级、跨地域、跨系统的整体协同。一方面,将“政府为你”观念转变为“政府与你一起”。数字智能技术为用户提供一个发表政治意见的新媒介,这就意味着有更多声音对政府提出更多要求。④ 面对颠覆式的技术创新与变革,克服制度惯性已成为摆在新加坡政府面前的重要议题。随着“智慧国2025”规划的出台,政党政府更加强调如何利用技术来解决治理难题,将“政府为你”转变成“政府与你一起”⑤,在政务服务策略上改变过去强政府“包办一切” 的思路,强调政府与民众、科研机构、私营部门的合作,充分运用数字化技术来分析和优化城市管理,鼓励私营部门、公众与政府一起协商合作,创造出更方便、更多维、更完善的政务服务。另一方面,发挥政党政府在数字虚拟空间治理中的协同作用,打造人机和谐共生的综合治理模式。随着数据产权、网络安全、数字犯罪等问题的出现,虚拟空间治理出现了强化公共权威的趋势,也就是国家的回归,或者虚拟空间的“再主权化”。新加坡人民行动党于2017 年5 月成立智能国家和数字政府办公室,颁布新的《新加坡网络安全战略》,以政府门户网站为核心与其他部门、企业和公民合作,实现政府网络服务的协同发展;同时鼓励企业和个人“共同创造”技术解决方案,以解决数字智能时代紧迫的治理问题。总之,新加坡人民行动党通过主导智能技术对社会进行数字化呈现,在头部技术企业或科研机构的加持下,有力推进政府治理的组织架构、运行流程、监管体制的整体再造,使传统二元化“人际交互”发展到多元化的“人机和谐共生”场景。
4.3 注重数字化迭代中的基层社会治理智慧化
目前新加坡拥有全球最快的网速和100%的手机普及率,已经是数字连接最多的国家之一。数字化进程中的基层社会治理是新加坡社会治理的重要环节,政党政府广泛运用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技术,促使公民自主解决那些相对容易收集大量数据来分析稳定且可预测的问题。具体而言:一是打造全球智慧城市的示范样本。智慧治理作为一种多重信息技术叠加的新型社会治理模式,被视为助推社会行为向更高层次演进的途径之一。① 新加坡在城市基层治理中广泛应用智能技术,使用传感器监测城市中的交通、环境和安全等方面的数据,以及使用人工智能算法进行数据分析,全天候感知、快捷预判、发现和解决社会治理问题,帮助政府实现智慧城市管理。同时,积极推广数据驱动的决策模式,通过分析海量数据来了解社区居民需求,从而制定更加精准和有效的政策和措施。二是多渠道关注民生激活民众个体。随着虚拟现实技术的广泛实施,不同群体在设备接入、数字技能、数字思维方面的本质差异进一步加剧了数字鸿沟。新加坡人民行动党重视基层社会治理中的“数字弱势群体”,探索建立数字服务规则帮助其掌握更多的信息技术。同时出台“适老化”公共服务内容,将传统服务与智能创新服务有机结合,联动线上线下服务平台。此外,新加坡人民行动党注重在社交媒体平台上积极与居民互动,通过发布公告、回答问题和收集反馈等方式,与广大民众保持紧密联系。三是多方合作共建数字化时代的社会治理伦理。数字技术的嵌入也给政党政府及其工作人员带来了新的伦理挑战,诸如网络安全治理、隐私保护、应用技术能力培育,而数据开放与数据安全的基石在于管理权责和民众参与的互动,新加坡于2019 年通过《防止网络假信息和网络操纵法案》,为社会治理加入监管工具包。同时注重培育公民的数字化素养,为广大民众提供更好的数字空间和生活环境。总之,随着普适算力的日渐普及、“数字关系”的发展、人与机器的互动,智能算法和硬件技术一起构成数字智能时代的“眼睛”和“耳朵”,虚拟和现实空间的相互融合让社会生活焕发出新的活力,新的市民社会也将由此诞生。②
五、结 语
在数字化技术不断迭代升级的今天,我们探讨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引领国家现代化的逻辑理路,不仅是为反思技术给政党政治带来的挑战,更多的是总结其数字化治理的经验,从“政党—国家—社会”维度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式现代化提供一些启示。
第一,数字化治理是提升政党自身现代化转型的重要保障。中国共产党自诞生之日起就与技术有着密切关联,无论是早期的电台、电话、广播,还是后来的电视、互联网、大数据,都在政党治理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面对新一代数字化技术升级掀起的智能化浪潮,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对数字技术的运用。一是不断加强组织自身的数字化程度,通过智能技术成立虚拟党支部、数字化党组织,实现党内外日常活动智能化,为政党自身治理打破物理空间的限制提供力量,进而解决基层党组织覆盖的“最后一公里问题”。二是不断提升党员教育管理智慧化水平,大数据、机器学习、语义分析等推动教育管理的主客体不断被“算法化”与“技术化”,有助于全方位分析党员干部的思想行为与成长规律,进而为党员干部提供精准化教育管理方案。三是不断增强党员干部数字化本领,现代信息技术和由人工智能驱动的认知机器的出现,有力地改变了人们的生活和工作,这要求领导干部群体必须拥有与之相适应的过硬本领,进而调适现代化发展模式和策略使之走向良性循环。
第二,数字化治理是提升国家治理现代化的重要力量。在现代化建设中,技术差距所反映的是技术进步程度,国家治理需求的复杂性和数字化治理的精准性,从根本上决定了传统治理体系难以实现治理现代化目标,这为政府的数字化转型提供了一般性方向。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在引领现代国家建设中,重视对数字化技术的运用,“数字变革”推动政党政府更加关注价值规范、政治整合、政治表达形式、社区边界的变化,进而使社会和政治过程不断发展。中国特色党政体制的一大特色就是由政党统领行政,破解政府内跨层级、跨部门协同难题,实现体制内主体的有效协同和治理资源整合。中国共产党在治国理政实践中坚持通过党组织系统进行资源配置,推动各要素协调发展,打破“信息孤岛”和“数据烟囱”,进而走出党引领国家现代化的顶层“范型”。前不久,中共中央、国务院联合印发的《数字中国建设整体布局规划》就是这一顶层设计的鲜明实践,在今年的国家机构改革过程中,党中央专门成立国家大数据局,通过顶层设计平衡技术理念与公共价值,以期实现跨功能、跨权限、跨层级的整体规划,并注重处理好鼓励创新与审慎监管的关系。未来,还要持续完善数字化发展的关键标准,为国家治理现代化提供了重要手段和依据。
第三,数字化治理是提升社会治理智慧化的重要标尺。随着新一代人工智能的发展,超算芯片和大容量数据库不断涌现,单靠一方很难实现基层社会的有效治理,而是转向政党、政府、企业、民众多元协同的数字化治理。智慧社会不仅需要人类智慧,更需要融合人工智能技术的智慧,个人不再是孤立的决策者,数字化生存让我们用更精细的方式了解社会的运作动态,以技术为导向是基层社会治理的方向,具有整合协同、闭环迭代、精细敏捷等重要特点,人工智能、大数据等在基层社会治理中的应用,能够实现智能化、专业化、高效化、精细化的治理模式。在基层数字化治理实践中,政党政府通过推进公共服务创新,提高自身的技术水平和创新能力,确立自然语言处理技术的行业标准,着力解决数据开放与数据安全、技术赋能等问题;同时,政府、企业也要积极参与国际标准制定和技术规则的制定,例如推行电子证照、智能医疗和智能交通等,以更好地满足居民需求和提高公共服务水平。进而创造一个政党组织、政府机构、技术专家、公众等多元化的智慧治理机制,建立健全共建、共治、共享的制度规范,鼓励社会多元主体的参与,有效开启智慧治理的新模式。
总之,作为政治组织的政党是现代社会发展“需要”的产物,其核心任务是通过掌握或参与国家政权以推动国家建设。今天的世界正在趋于人类和智能技术共存的联合体,约瑟夫·熊彼特眼中的技术创新既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也具有前所未有的弱点。新加坡的“政党引领型”现代化模式是一个技术、组织和制度共同演进的重构过程,有效保障了新加坡世界金融中心地位和“智慧国家”建设道路,这一把数字化技术应用于治国理政中的实践范式对中国式现代化有重要启示。在新时代开启新征程中,政党治理现代化是中国式现代化的前提条件,党的领导是中国式现代化的政治保障,对数字化技术的应用是中国式现代化的保障、动力和标尺。诚然,我们也要清醒地意识到数字智能时代的重要悖论,即“一个社会的数字能力越强,这个社会就变得越脆弱”,①我们既要包容审慎地看待数字化技术对政党治理提供的新动力,推动新一代数字智能技术在治国理政中的应用;又要防范其对国家现代化建设带来的风险,打通“技术嵌入—组织运行—数字服务”链条,进而实现价值、组织与技术协同的现代国家数字化治理新格局。
编辑 邓文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