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定元 徐拓宇 徐 缘 朱浩奇 李盛村 蒋 益 吴 昊
炎症性肠病(inflammatory bowel diseases, IBD)是一组病因不明的慢性肠道非特异性炎症性疾病,主要包括溃疡性结肠炎(ulcerative colitis, UC)和克罗恩病(Crohn′s disease, CD)。近20年来该病在我国的发生率呈逐年增高趋势[1]。目前认为IBD是免疫、环境、炎症等因素综合作用于遗传易感者,使其发生针对自身肠道菌群的异常免疫应答,最终出现难以控制的肠道炎性反应。研究发现,HLA-B27转基因大鼠或IL-10-/-小鼠均会产生自发性结肠炎,但是在肠道无菌环境下则不会发生肠道炎症,这提示肠道菌群是IBD发病的重要环节[2,3]。
岩藻糖基转移酶(fucosyltransferase,FUT)2基因主要负责编码α-(1,2)-岩藻糖基转移酶[4]。国内外研究已经发现FUT2基因是CD的易感基因[5~8]。另有研究显示,小鼠肠道上皮细胞FUT2基因条件性敲除后,小鼠结肠炎症显著加重,并发现肠道菌群组成和功能的变化可能参与其机制[9]。在小鼠中,α-(1,2)-岩藻糖基转移酶主要由FUT2基因、FUT1基因和SEC1(secretory blood group 1)基因表达,本研究拟探讨SEC1基因敲除对实验性结肠炎小鼠炎症和肠道菌群的影响。
1.实验动物:采用CRISPR/Cas9基因敲除技术获得SEC1-/-C57BL/6品系小鼠(赛业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经PCR验证SEC1-/-小鼠基因型后,在无特定病原体(SPF)环境中饲养、繁殖,选择6~8周龄,体质量20~22g的SEC1-/-雌鼠和野生型(wild-type, WT) C57BL/6品系小鼠作为实验对象。实验动物许可证号:SYXK(浙)2018-0017。
2.主要试剂:葡聚糖硫酸钠(dextran sulphate sodium,DSS)(相对分子质量36~50kDa)购自美国MP Biomedicals公司,苏木精染液由南京建成生物工程研究所提供,伊红染液由上海碧云天生物技术有限公司提供。肠道菌群DNA由美国Omega E.Z.N.A.®细菌DNA试剂盒提取。采用德国Leica倒置显微镜分析病理切片。16s-rDNA测序平台为美国illumina MiSeq 测序系统。
3.实验性结肠炎模型构建:SEC1-/-小鼠和WT小鼠共同饲养1周后,分为SEC1-/-结肠炎组(n=14)、WT结肠炎组(n=15)和健康对照组(n=6)共3组。前两组结肠炎小鼠均给予3%(w/v)DSS自由饮用造模5天,诱导急性实验性结肠炎模型,而对照组小鼠给予普通饮用水。
4. 结肠炎严重程度评估:结肠炎造模开始后,每日记录各组小鼠大便性状、便血情况、精神状况和体质量变化,按照Hartmann等制定的评分标准评估小鼠结肠炎疾病活动指数(disease activity index, DAI)。造模后第7天采用颈椎脱臼法使小鼠安乐死,迅速剖取结肠,收集各小鼠升结肠内粪便标本,然后用预冷0.9%NaCl溶液冲洗结肠,取末端结肠1cm,固定在4%多聚甲醛中,用作苏木精-伊红染色(hematoxylin-eosin staining,HE染色),观察结肠组织病理。
5. 16s-rDNA肠道菌群分析:收集各小鼠升结肠内粪便标本(其中SEC1-/-结肠炎小鼠组和WT结肠炎小鼠各随机选取6只)后,置于-80℃冰箱冻存备用。提取结肠内粪便标本DNA后,进行PCR扩增: 16s-rDNA V4区PCR扩增引物序列:515-正向引物:GTGCCAGCMGCCGCGGTAA,806-反向引物:GGACTACHVGGGTWTCTAAT。总反应体系50μl,包含30ng DNA样本,25μl PCR预混液和4μl PCR引物混合物,引物终浓度为0.08μmol/L。PCR反应条件:98℃变性3min;98℃变性45s,55℃退火45s,72℃延伸45s,共30个循环;72℃延伸7min,最后置于4℃保存。PCR产物经纯化后,采用MiSeq PE250测序。
1.SEC1基因敲除对结肠炎小鼠严重程度的影响:饮用DSS后,WT小鼠和SEC1-/-小鼠均逐渐出现腹泻、便血症状等疾病活动表现,体质量较对照组显著下降(P<0.05)。SEC1-/-结肠炎小鼠较早出现腹泻、便血症状,饮用DSS第5天开始,其疾病活动指数较WT结肠炎小鼠升高更加明显(P均<0.05,图1)。饮用DSS第6天开始,与WT结肠炎小鼠比较,SEC1-/-结肠炎小鼠体质量下降更加显著(P<0.05,图2)。饮用DSS第7天,与WT结肠炎组比较,SEC1-/-结肠炎小鼠体质量显著下降(87.0%±6.2% vs 77.9%±4.7%,P<0.05),而疾病活动指数显著升高(7.3±2.8 vs 9.4±2.6,P<0.05)。进一步分析比较肠组织黏膜病理发现,SEC1-/-结肠炎小鼠的结肠黏膜上皮受损、隐窝结构破坏和炎性细胞浸润较WT结肠炎小鼠更加明显(图3)。
图1 SEC1基因敲除对DSS诱导的结肠炎小鼠DAI的影响
图2 SEC1基因敲除对DSS诱导的小鼠结肠炎体质量变化的影响
图3 野生型结肠炎和SEC1基因敲除结肠炎小鼠肠道病理(HE染色)
2.DSS结肠炎造模对小鼠肠道菌群的影响:DSS结肠炎小鼠的OTU个数与对照组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194 vs 207,P>0.05,图4)。虽然两组的Shannon和chao1指数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但DSS结肠炎小鼠Simpson指数显著低于对照组(0.83 vs 0.91,P<0.05),提示DSS结肠炎造模后小鼠肠道菌群alpha多样性降低。DSS结肠炎造模后,在菌门分类中,厚壁菌门和脱硫杆菌门减少,而变形菌门和疣微菌门增加;在菌属分类中,Akkermansia属和大肠杆菌-志贺菌属增加,而毛螺菌科属和梭状芽孢杆菌属减少(P均<0.05)。
3.SEC1基因敲除与结肠炎小鼠肠道菌群组成的相关性:SEC1-/-结肠炎小鼠肠道OTU个数较WT结肠炎小鼠显著增多(305 vs 194,P<0.05,图4)。SEC1基因敲除后,结肠炎小鼠肠道菌群的Shannon和chao1指数也显著增加(4.71 vs 4.09;332 vs 207;P均<0.05),提示菌群多样性显著增加。PCA分析表明,SEC1-/-结肠炎小鼠和WT结肠炎小鼠肠道菌群组成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图5)。通过菌群丰度比较发现,两组小鼠之间某些细菌在各个分类水平的相对丰度比较,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在门分类水平,SEC1-/-结肠炎小鼠肠道中厚壁菌门(平均丰度值55.25 vs 16.38)、拟杆菌门(0.02 vs 0.002)、巴氏杆菌门(1.82 vs 0.09)、放线菌门(1.60 vs 0.80)、蓝藻菌门(0.10 vs 0.02)和硝化螺菌门(0.02 vs 0.01)的丰度增加,而变形菌门(0.81 vs 27.35)、脱硫杆菌门(0.55 vs 1.74)、弯曲杆菌门(0.76 vs 2.64)和疣微菌门(24.95 vs 33.72)的丰度降低(P均<0.05,图6);在属分类水平,乳酸杆菌属(平均丰度值28.95 vs 2.23)、梭菌属(0.13 vs 0.01)和糖单胞菌属(1.82 vs 0.09)显著增多,而拟杆菌属(0.12 vs 1.64)、大肠杆菌-志贺菌属(0.15 vs 22.87)和幽门螺杆菌属(0.76 vs 2.64)均显著减少(P均<0.05,图7)。进一步功能预测分析显示,这些差异表达的菌群与多种菌群功能相关,包括糖酵解Ⅲ、8-氨基-7-氧杂壬酸酯生物合成I、乙炔降解、饱和脂肪酸延长等(P均<0.05)。其中,SEC1敲除后结肠炎小鼠中参与岩藻糖降解的菌群丰度显著减少(P<0.05)。
图4 小鼠肠道菌群OTUs比较
图5 小鼠肠道菌群组成的主成分分析
图6 小鼠肠道菌群在菌门分类层面组成的堆积条形图
图7 小鼠肠道菌群在菌属分类层面组成的堆积条形图
肠道菌群失衡可能是IBD发病的关键环节。临床研究显示,IBD患者肠道中拟杆菌门、厚壁菌门和双歧杆菌显著减少,而大肠杆明显增加[10]。肠道菌群参与调节肠黏膜辅助性T(T-helper, Th)-17细胞和调节性T细胞(regulatory T cell, Treg)的比例,而Th17/Treg细胞失衡被公认是IBD发病的重要机制之一[11]。本研究发现与对照组小鼠比较,WT结肠炎小鼠肠道菌群Simpson指数显著降低,提示肠道菌群α多样性减少,这也提示肠道菌群组成变化可能与实验性结肠炎密切相关。
岩藻糖基化修饰普遍存在于肠道上皮细胞表面的蛋白质,在宿主微生物共生中具有重要作用[12]。肠腔中的岩藻糖也具有调控菌群定植作用[13]。有研究已经表明,岩藻糖基化缺乏能诱发结肠炎,而补充岩藻糖乳糖则能改变肠道菌群组成并缓解结肠炎[14~17]。结肠炎小鼠服用L-岩藻糖后,结肠炎病情得以缓解,其机制可能是调节M1型巨噬细胞极化以及下调促炎性细胞因子表达[16]。国内有研究者也发现外源性L-岩藻糖能缓解DSS诱导的实验性结肠炎,并能抑制小鼠M1巨噬细胞极化、NLRP3炎性小体和NF-κB信号通路[16]。对慢性结肠炎小鼠的研究还发现,岩藻糖能通过恢复肠道胆汁酸水平和肠道菌群组成缓解结肠炎[18]。另有研究进一步证实,肠道菌群是L-岩藻糖改善结肠炎症的关键环节[19]。
小鼠SEC1基因又称FUT3、FUT10基因,是小鼠体内3种表达α-(1,2)-岩藻糖基转移酶的基因之一。在小鼠肠道中,α-(1,2)-岩藻糖基转移酶主要由FUT2基因表达[20]。Lin等[21]研究发现,给予无菌小鼠定植菌群后,小鼠小肠中FUT2基因表达显著增加,而FUT1和SEC1基因无明显变化。FUT2基因在小鼠和人类中的研究较为广泛,但是SEC1基因较少受到关注。
本研究发现,SEC1基因敲除后,DSS诱导的结肠炎小鼠严重程度加重。这与Tang等[9]基于FUT2基因敲除小鼠的研究相似。研究发现条件性敲除小鼠肠道上皮细胞FUT2基因后,DSS诱导的结肠炎小鼠肠道炎症显著加重、肠道黏膜屏障破坏更加明显。尽管有研究提示SEC1在小鼠肠道中表达量和活性极低,本研究发现SEC1基因敲除还影响结肠炎小鼠的肠道菌群组成,使肠道菌群OTU个数增加,α多样性和β多样性均增加,且影响各个分类水平细菌的相对丰度[21]。例如,在门分类水平,SEC1基因敲除结肠炎小鼠肠道中厚壁菌门、拟杆菌门、巴氏杆菌门、放线菌门、蓝藻菌门和硝化螺菌门的丰度增多,而变形菌门、脱硫杆菌门、弯曲杆菌门和疣微菌门的丰度降低。菌群功能预测分析发现,这些菌群差异与糖代谢等多种功能相关,其中包括岩藻糖降解。这提示SEC1基因仍可能通过某种机制影响肠道菌群组成,从而进一步影响小鼠结肠炎症。
综上所述,本研究发现SEC1基因敲除能加重DSS诱导的结肠炎小鼠严重程度,并影响结肠炎小鼠的肠道菌群组成。然而,其具体机制仍不明确,有待于开展后续研究予以进一步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