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 藜,骆晓戈
(1.湖南人文科技学院 文学院,湖南 娄底 417000;2.娄底潇湘职业学院 学工处,湖南 娄底 417009;3.湖南工商大学 数字传媒与人文学院,湖南 长沙 410205)
湖南省双峰县是中国著名的“女杰之乡”,是中国妇女解放运动的策源地。2007年9月,双峰县被全国妇联命名为“中华女杰之乡”,是全国唯一被授予“中华女杰之乡”的地域,秋瑾、唐群英、向警予、蔡畅等为民族的解放、为人民的福祉奔走呼号的女性,被列为全国妇女界的百年女性杰出人物。那么,为何这一窄窄的地域会如此密集地产生这么多杰出的女性?她们又是否有其独特的密码?我们追寻她们的来龙,细究她们的家谱,不难发现,她们几乎都跟曾国藩家族有关,尤其是与曾氏家族的主要女性郭筠、刘鉴有着不浅的渊源:这两位女性的家教、家风影响着当时荷叶塘的几代女性。“女杰之乡”的女杰群体,与曾氏家族有着绕不开的亲缘之线,走出了近代中华百年女杰的一半,是女性教育思想与女性发展的肇始。就是在今天,这里的女性还有着曾氏女性或者说是女杰们的遗风。“女杰之乡”的女性们,倡导“男女平等”,热爱学习,勇于进取,自强不息。
富厚堂女性当家人郭筠与刘鉴,力行家族自治,提倡男女平等,开启了女性教育,造就了几代曾氏杰出女性,也走出了一代女杰群体。
郭筠,字诵芳,湖北蕲水人,自署书斋名曰“艺芳馆”,故晚号艺芳老人。父亲郭沛霖号雨三,与曾国藩同为清道光十八年(1838年)会试进士。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殿试之后,曾国藩名列二等第一名,郭沛霖则列二等第三名,两人同在翰林院做官[1]47。郭筠是曾国藩次子曾纪鸿的夫人,翰林才子曾广钧之母。据胡卫平考证,富厚堂这4座藏书楼16间房,800平方米,历经5代人,共藏书30万余卷(约计10万册),足以与晚清四大私人藏书楼——浙江陆心源的“皕宋楼”,浙江丁申、丁丙兄弟的“八千卷楼”、山东杨氏的“海源阁”和常熟瞿氏的“铁琴铜剑楼”媲美[1]47,也有另一种说法富厚堂藏书39万册。那么,谁是这幢中国历史上罕见的拥有30余万卷藏书、赫赫有名的藏书楼的真正主人?谁又是造就曾国藩家族代代人才辈出的掌门人,甚至对“中华女杰之乡”产生重大影响?
曾国藩家族有重视女性传承优良家风中的传统,曾国藩的母亲江氏比曾国藩的父亲曾麟书年长五岁,共同生育抚养了曾国藩等五个兄弟,在其父家规家训的教导下,尤其是江夫人操持家政对曾国藩兄弟及其后人的成长影响深远。曾国藩与夫人欧阳氏共同抚养了两个儿子,五个女儿,长子曾纪泽是一位清朝末年的外交家,经常出使国外。陪伴欧阳夫人入住富厚堂的则是曾国藩的二儿媳郭筠——这位曾国藩家族优秀的女性。
1866年,郭筠的丈夫曾纪泽携家眷及77箱书入住富厚堂时,郭筠才19岁。由于丈夫曾纪鸿及夫兄曾纪泽都逝世过早,年轻守寡的郭筠成了富厚堂的女主人。她关心时政,心忧天下,曾经组织女子诗社抒发巾帼豪情,中华女杰秋瑾、唐群英姐妹、葛建豪都是她的诗社成员。郭筠以她一辈子的心血,经营富厚堂藏书楼,她遵循曾国藩立下的家训家规,同时她大胆突破封建意识,毅然将“男女一律平等”写进曾氏家训,担负起家族儿孙启蒙教育的重任,成效可观。她人品、才学兼优,诗、文皆工,关注家庭教育,与子女唱和沟通是她平生的乐趣,她著的《艺芳馆诗稿》在清朝光绪年间印刷出版,成为近代有名的女诗人。
如果说郭筠在家教中最早实施了男女平等教育,刘鉴则是曾氏家族中从理论上思考、倡导女性教育的第一人。
刘鉴,字党叔,又字慧卿,湖南长沙人,清嘉庆年间大学士刘权之之孙女,生于相府的刘鉴诗、书、文赋俱工,同治八年嫁与曾国荃次子曾纪官,深得曾国荃欣赏,被授命亲自督课两房孙辈。
刘鉴不负父望,孙儿曾昭和在她一手培养下,13岁“入泮”为秀才。除昭和外,大夫第昭字辈尚有曾昭六、曾昭义;宪字辈有曾宪林、曾宪柱、曾宪楷、曾宪植、曾宪杰等,他们均曾在刘鉴的督课下接受启蒙教育,后来均学有所成。
刘鉴是名副其实的才女,通经史典籍,工诗词文赋,擅琴棋书画,撰有《曾氏女训》。这里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我国妇女运动的先驱——曾宪植,她是曾氏家族走出的第一位女共产党人,她能够从封建世家从容走出,投笔从戎,应该与祖母的女性平权意识分不开。
可贵的是,在当时,作为女性家长,郭筠、刘鉴不仅摒弃了男尊女卑的传统观念,让家中女性与男子有平等的受教育权,而且还把家教的功能上升到强国固根,将“男女一律平等”写入曾氏家训。曾国藩和欧阳夫人在1872年相继离世后,光绪七年(1881年),紧接着是曾纪鸿英年早逝,当时郭筠年仅34岁。富厚堂是曾国藩的故居,毅勇侯第,曾氏子孙几十人聚居于此,富厚堂一切家务皆由郭筠主持。郭筠身负重任,她秉承先人遗训,勤俭治家,告诫子孙不染纨绔习气,力求自立自强,乃手书《曾富厚堂日程》(图1)[2],是为家训。郭筠的《曾富厚堂日程》,给曾国藩的“八本”家训,治家“八诀”注入了男女平等的崭新内容,并要求子孙天天做到,时时遵守。《曾富厚堂日程》计六条:
(一)男女皆应知习一样手艺;(二)男女皆应有独自一人出门之才识;(三)男女皆应知俭朴,每月所入必敷每月所出,人人自立一账簿,写算不错;(四)男女皆应侠义成性,不要行为有亏;(五)男女皆应抱至公无私的心肠,外侮自不能入,而自强不求自至矣;(六)我家行之,一乡风化,则强国之根,基于此矣。第一,男女一律平等。第二,强调男女都要自强自立。第三,男女都要侠义,不做亏心之事。第四,男女都要有大公无私的精神。这对于仕宦世家的富厚堂每个成员说,不可谓不严。《曾富厚堂日程》显示郭筠得男女平等风气之先、与时俱进的思想、精神与理想。曾氏家族,代有英才,确与郭筠男女平等的民主教育熏陶有着密切的关系。
图1 曾郭太夫人郭筠七十岁手书《曾富厚堂日程》
清朝同治四年,郭氏与曾纪鸿成亲后,曾国藩曾经亲自指导她读完了《十三经注疏》和《御批通鉴》。曾国藩及其后的五代,数十人各有成就,堪称人才辈出,其中好几位是女性。这与曾国藩重视家庭教育、对于子女督责甚严是分不开的,但是执行并支撑曾氏家族教育的郭筠同样功不可没。
郭筠的孙女曾宝荪是我国第一位在西方获得学位的女性,著名的教育家。她在回忆录中曾经这样写道:“关于我的祖母,我要多说明些,因为没有祖母,我们孙辈的教育便会毫无成就。”[3]106在曾宝荪的回忆录中还谈到:“我祖母是一个最公平的老人,她带了她每个儿子的最长的孩子,不论男女,都归她教养。我是大房的长女,大姐是二房的长女,二弟是五房的长子,三弟是七房的长子,恰好两个孙男两个孙女。我祖母的教育总之也很特别,她不赞成八股文章,也不愿两孙去考秀才,但她要我们学外国文学……我和大姐并未习女红烹饪,却要画画、读诗、学做诗。”[3]106
刘鉴的女性教育思想集中体现在刊刻于光绪三十四年的《曾氏女训》中。刘鉴在《曾氏女训·总论》中说:“昔贤于闺范编纂,徵引嘉言,师法懿行,洵足以砥躬励节,昔后世不以教女为重,并先训亦具文视之。虽有《女诫》《论语》之传,或病其艰深,或易其浅近。授之之际,讲实固多忽略,领会亦勘微,以故莫收相长之益。”刘鉴既对“不以教女为重”的传统教育表示不满,也对新式的女权教育“趋时而不述古”,割断现代与传统的关系的做法持反对态度。刘鉴的女训课程以德育为先,智育、体育相结合(见图2)。在《德育·急公义》中说:“先哲有言,凡人立身,断不可做自了汉。范文正做秀才时,便以天下为己任,便有宰相度量。今人教子,岂必热中名位,惟不可独善其身。盖人生根本之地,以桑梓为重。乡里之缓急,固应极力周旋。而际此多事之秋,外患之防御,路矿之筹办,学校之创建,炎浸之赈恤,或收利权于他族,或表同情于社会,在在皆公,义所当尽。不宜起营私之急,存推诿之心。见识苟急,为所仅能。”
图3 民国时曾氏后人曾组建了一支“曾氏篮球队”[2]
梁启超先生云:“治天下之本二,曰:正人心,广人才。而二者之本,必自蒙养始;蒙养之本,必自母教始;母教之本,必自妇学始。故妇学实天下存亡强弱之大原也。”[4]急公好义为曾家祖传之美德,刘鉴将其列入母教德育范畴,即在培养女性本身的担当意识、责任意思,也在通过为母亲的女性教育后代学先贤“以天下为已任”、以桑梓为重。以此推知,曾氏家族兴旺的密码存在由郭筠、刘鉴等曾家女性倡导履行的曾氏家教中也是可信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个家族带动一个群体。“女杰之乡”的女杰群体,与曾氏家族有着绕不开的亲缘之线。郭筠、刘鉴对曾氏后代的成起了重要的作用,对当时荷叶塘的社会思想有着较为深刻的影响,也对这里的女性思想有着引领的作用。在曾家两百多位优秀人才中,有影响力的女性达80多人。
唐群英是中华女权运动的先驱者,也是民国初年最具影响力的报人和女社会活动家。唐群英光绪十七年嫁入曾家,与曾国藩的堂弟曾传纲结为伉俪,夫妇感情极好,堪称志同道合。不幸的是他们的唯一的女儿在两岁的时候病逝,随后,曾传纲也病故。按照当时的习俗,尤其是像这样的书香门第大户人家,唐群英似乎只有恪守妇道收养子守寡一条生路,然而,唐群英不是一般女子,这位有着远大志向和叛逆精神的女子决定回到娘家,向母亲和兄弟提出她希望离开曾家回到唐家的心愿。
其实,唐群英要作出此决定并不容易。首先,曾、唐两家关系不一般,唐维藩迎娶的是曾国藩的堂弟曾传薰之女,唐群英的姐姐唐希范嫁给曾传薰之子曾纪和,唐群英又是嫁给曾传纲。这两家三人联姻,在当地被称之为亲上加亲的“扁担亲”。
唐群英的想法首先得到母亲的支持,唐母是一位出身名门的女性,在当时已经具有男女平权的意识,母亲十分理解女儿的心思,立即找来唐群英的兄弟商量。唐群英的弟弟是一位留学日本的知识分子,十分赞同姐姐的举动,并且翻阅古籍,找到上古时期有女子丈夫去世后返回娘家的“大归”礼教规则,这给了唐群英走出曾家回到娘家以道义和礼仪上的支撑。
唐群英终于说服了曾家公婆接受她辞别婆家的举动,按照礼节,唐群英的弟弟代表唐家迎回了姐姐,从此唐家的老屋便是唐群英的归处,至今“是吾家”三个字,便是唐群英回到娘家后的疾笔书写。
尤其令人钦佩的是唐群英的母亲,唐群英从婆家回到娘家,哥哥和弟弟都已经成家,母亲考虑到唐群英的生计,在1904年建议将家中230多亩田产一分为三,在那个女子没有财产继承权的年代,在唐家,唐群英破天荒地像两个兄弟一样享有财产继承权。1908年弟弟生的第二个男孩子一岁多时,母亲建议过继到唐群英,这样唐群英带着姐姐临终托付的孩子和弟弟的孩子,在唐氏家族组成了属于自己的家。由于唐群英要留学日本,投身革命,姐姐的遗孤跟着母亲生活,过继她名下的孩子仍然由弟弟弟媳,也是孩子的亲生父母抚养,由唐群英提供生活费。这看似家事,却是一桩了不起的创举,在母亲的看来,女儿唐群英是要成就一番大事业的人,她要举家族之力成全有着救国救民远大志向的唐群英。
唐群英回归娘家不久,葛健豪特地到她的娘家三吉堂来看望,留下了赞美与鼓励朋友的诗句:“岂甘雌伏守红楼,冲破牢笼雄赳赳。”《女权运动先驱唐群英》一书是这样描述的:“小荷叶塘,果然藏龙卧虎,人文荟萃。”[5]曾国藩五兄弟叱咤政坛在前,曾氏家族晚辈英杰星光闪射在后。单说十九世纪的最后十年之中,就有一条无形的亲缘之线,把葛健豪、唐群英、秋瑾三位不同凡响的女性牵到了荷叶塘,在1891—1898年之间,又促成了她们多次机缘巧合的相聚。后来,当时势将三人造就成为中华女杰之时,人们无不感叹这段千古佳话。
被誉为中华女杰的唐群英与曾家关系如此密切,“鉴湖女侠”秋瑾更是如此。
秋瑾,原籍浙江绍兴,比唐群英年少4岁,其祖父和父亲皆以举人功名出任正五品地方官。秋瑾自幼随家人在祖父任职之地福建厦门生活,15岁随退休的祖父返回原籍,17岁随母亲迁往父亲的湖南任所(初在常德,后调湘潭)。秋瑾天赋颖慧,秉性刚烈,读书敏悟,为文奇雄,有一股超凡脱俗的气概,少女时代即写下了“红颜谁说不封侯”的诗句。这般志向,与唐群英“女儿也能光大门楣”的豪言,如同出自同一胸臆。更为巧合的是,秋瑾也跟唐群英一样,从小扯掉了裹脚布,学骑马,学舞剑,学拳术,练就了文武之能。秋瑾21岁时,奉父母之命与湘潭富商王黻臣之子王廷钧成婚。王廷钧是曾国藩的表侄,王黻臣曾是曾国藩家的管账先生,他们的老家在荷叶塘的神冲(“神冲”为荷叶镇下的村)老铺子。秋瑾婚后,虽与丈夫不甚相陸,但也经常陪其回荷叶塘老家居住,因而得与葛健豪、唐群英相识。葛健豪(蔡和森、蔡畅的母亲)娘家在荷叶桂林堂,相隔也只有两三里路。王、葛都与曾国藩有亲戚关系。葛健豪还是秋瑾大婚仪式时,为她揭下红盖头的伴娘。唐群英姐妹和秋瑾、葛健豪自此时有往来。这时的中国,外侮频仍,新思想奔腾澎湃,她们都关心国家的前途命运,不满清廷的政治腐败。由于志趣相投,她们常在唐群英的姐姐希范家中聚会,或饮酒赋诗,或对月抚琴,或比剑赛马,往来密切。
蔡畅的母亲葛健豪,原名葛兰英,年长唐群英6岁,出生在荷叶塘的桂林堂,她的婶母是曾国藩的侄女。葛健豪从小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知书达礼,贤慧厚道,既有大家闺秀之风范,又有热血男之侠义。16岁嫁到永丰镇富商蔡家,29岁随经商的丈夫蔡蓉峰去了上海。因不能容忍丈夫不求上进又滋长了十里洋场的坏习气,34岁时毅然带孩子返回娘家桂林堂,决计靠自己的力量把子女培养成人,直到丈夫悔悟让步,一家人才在荷叶塘的光甲堂重新团聚。后来,她的小儿子蔡和森,儿媳向警予和女儿蔡畅,都成为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人,她自己也投身革命斗争,并以五旬年龄随同年轻人远赴法国勤工俭学,被当时的湖南大公报称为“勇猛精进难得之人”。葛健豪住在永丰镇时,常常带孩子回荷叶塘看外婆,即使搬到了上海,每年也必定时回娘家探望,于是便有了与唐群英、秋瑾结识的机会。
葛健豪、唐希范、唐群英、秋瑾,在历史的这一时刻,在荷叶塘这一隅之地,不仅成了亲缘相连的族亲、相距咫尺的邻居,而且成了琴棋书画的知音、披肝沥胆的挚友。她们个个才学丰厚,情感奔放,有着智慧的财富;她们同声相应,有着青春的共鸣;她们感伤时事,忧国忧民,有着共同的理想和远大抱负。
应秋瑾之意,唐群英与姐姐唐希范曾到湘潭王家,三位诗友雅兴聚会。
1900年葛建豪在荷叶塘的光甲堂生下小女儿蔡畅,1901年秋瑾在荷叶塘的神冲老铺子生下女儿王灿芝时,唐群英都曾与三姐前去看望她们。王灿芝在母亲秋瑾遇害之后,被家人送往双峰荷叶乡,她的童年启蒙教育正是曾氏家族教育下完成,后考入美国纽约大学学习航空专业。
最使唐群英感到欣慰愉悦的是,由葛健豪提议,郭筠邀请,她在大归唐家之后,仍然被邀请到曾家富厚堂度过了一段读书休养的日子。
笔者曾驱车来双峰荷叶镇实地调查。得出以下数据:
从秋瑾故居到曾国藩故居白玉堂2.8公里;到富厚堂6.4公里;从双峰井字镇的葛健豪故居到衡山县的唐群英故居12公里;从唐群英故居到曾国藩故居富厚堂9公里;从葛健豪故居到曾国藩故居富厚堂5.6公里;从葛健豪故居到秋瑾故居5.6公里。一天之内轻轻松松,便可完成中华女杰之乡3位女杰故居的走访。可以想见,当年即便没有现代交通工具和便利的公路,她们也是吟诗唱和,往来方便的。
湖南的双峰荷叶镇,被全国妇联授牌为“中华女杰之乡”正是名至实归。
湖南百年来女杰辈出,无疑与湖南兴办女学有关。当初曾国藩率领湘军打下南京,大批饷银、抚恤金及掠来的金银流入湘乡及湖南各地。流动的钱后来大部分用来办教育,办新学,支持子女留学。据史料记载,曾国藩胞弟曾国华与湘军同僚李续宾一同战死沙场,两家从此结下世代姻缘。到了孙女曾广镛这一辈,年仅33岁遇上夫子均亡的不幸,曾广镛继承优良家风,将800亩粮田的年租捐献给湘乡县女子学校,并在长沙亲自创办淑慎、振艺两所女子学校,成为长沙乃至曾家办女子学校第一人。唐群英将自己的一生献给女性解放与女性教育,她举家族之力一生中创办了10所女子学校、4种妇女报刊。曾宝荪和曾约农姐弟终身不婚不娶,全身心投入艺芳女校的教育事业32年。蔡母葛健豪也是终身投身女子教育,在50多岁时还与儿子女儿一起赴法国留学,成为中国革命史上的一段佳话。
湖南双峰作为中华女杰之乡,其中最著名的女杰人物有:秋瑾、唐群英、向警予、葛健豪。秋瑾,中国近代上第一位为国捐躯的女权运动家、民主革命家;唐群英,创立民国的巾帼英雄,中国女权运动的创始人;向警予、中国共产党创建者之一,共产党的社会主义女权主义第一人;葛健豪,中国早期女权活动先驱,女子教育先驱,女革命家,家庭中培养四位共产党中央委员的革命之母;蔡畅,中国共产党最早的女党员之一,中国妇女运动的先驱和卓越领导者、国际进步妇女运动的著名活动家,全国妇联第一届主席;曾宪植,中国历史上第一批黄埔军校女兵,参加北伐战争,新中国成立后历任全国妇联副主席等主要领导职务。细究她们的家谱,几乎都跟曾国藩家族有关。唐群英的成功除了与曾家的关系,更重要的是她的娘家兄弟与母亲敢于突破父权制社会结构,支持她重回娘家,在她丈夫和孩子相继去世之后,她重返娘家并获得娘家的经济和社会资源的支持密切相关。
当我们引入社会性别作为分析范畴,来分析中华女杰与曾国藩家族女性的关系时,我们不难发现自从郭筠管理曾国藩家族事务以后,曾氏家族废除封建包办婚姻、缠足等摧残妇女的陋习,名门望族家风的改变影响十里八乡的风气,男女平等的先进文化悄然在这个湘中山区地域站住脚跟。正是在家族自治的社会组织网络支持下,中华女杰群体才有可能认同和建立“巾帼英雄”的主体身份。
荷叶塘的女性受曾氏的家风、家教影响,成就了这里的女杰群体,女杰们心忧天下,经世致用,图变求新,无疑对中华女性尤其是湖南女性有着引领的作用。然而,作为郭筠、刘鉴以及曾国藩家族的女性对中华女杰之乡的影响研究,很显然,还刚刚开始,甚至还没有进入大众视野。我们开始将妇女写入史册必然意味着重新定义和拓宽关于历史意义的传统观念,中华女杰的披荆斩棘的人生之路是个人的,也是家族的、民族的,更是政治的、历史的。
当我们追寻中华女杰先辈们曾经在湖湘大地上轰轰烈烈的女权运动的身影和足迹,我们也在思考中国妇女当今和未来的发展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