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主义人格的结构及其与心理健康的关系

周德玉，魏新益

（福建技术师范学院，福建 福清 350300）

完美主义被认为是一个与心理疾病密切相关的人格结构，但是人们对完美主义的概念和结构一直没有一个统一的看法，并且随着社会发展完美主义人群以及研究都随时间增长[1]。在完美主义的定量测评中，首个研究学者是Burns，他对完美下的定义是：对自己设定不现实的高标准并坚持执行[2]。在Pacht 的研究中，他认为心理、生理障碍和完美有关，将完美定义为普遍存在并且使个体心理衰弱的特质[3]。Halgin 将完美主义确定为个体在达成不现实的目标过程中对自己进行不良的自我激励[4]。过去的理论大都侧重在完美主义与心理障碍的关系，但理论证明其与良好的心理同样密不可分。Hamachek 对完美主义进行双成分研究，结果显示：完美主义可以进一步区分为正常的和神经质的完美主义[5]。Rice 定义消极完美主义为心理功能受损，拥有健康和良好功能则为积极完美主义[6]。Alden等[7]指出完美主义包含两种成分：一是对自我行为的期待，表现为对自我的高要求；二是自我评估的失调，包含神经官能症的自我怀疑以及个人意义的不完整性。

因子分析法是探索个体完美主义心理结构的优秀统计方式。Frost 等[8]对FMPS 和HMPS（Hewitt多维完美主义量表）进行成分分析时，得到了两个高阶因子，并将因子1 命名为“积极追求”，代表个体所拥有的积极情感，因子2 则为“适应不良的关注趋势”，代表个体所体验到的负面情绪。Slaney[9]等对HMPS、FMPS 和APS-R 三份主要完美主义量表的因素进行分析，其结果与Frost 等的研究类似，再次佐证完美主义这一心理特征包含了正性和负性两个基本维度。但是，仅仅通过探索性因素分析并不能全面概括完美主义的结构，我们还需使用验证性效度分析来加以验证。

本研究使用訾非等修订的中文版FMPS、APS-R 和CSGPS 量表对大学生被试施测，并通过对测试结果的探索性因素分析和验证性分析来证实从三份量表中提取两个二阶因子的合理性，同时揭示两个二阶因子与积极、消极心理指标的关系，最后探究量表对中国文化下的大学生的适用性。

一、对象与方法

1.对象。本研究采用方便取样法，对福建师范大学在校生合计发放问卷287 份，收回280 份，有效率超97%。被试年龄分布：17～24 岁。性别分布：男生103 人，女生177 人。受抚育背景：81人为独生子女，199 人为非独生子女。教育经历分布：大一77 人，大二194 人，大三9 人。户籍情况：农村192 人，城镇88 人。

2.工具。第一，完美主义量表。其一，中文版Frost 多维完美主义量表是由訾非等人根据多维完美主义问卷的译文进行编制，并于2006 年完成信效度检验[10]。该量表总计27 个条目，包含5 个维度。其中担心错误维度有6 个条目（题数6、9、10、15、16、18），条理性维度有6 个条目（题数2、4、5、20、22、24），父母期望维度有5 个条目（题数1、7、14、19、27），个人标准维度有6 个条目（题数3、8、12、13、17、23），行动疑虑有4 个条目（题数11、21、25、26）。量表计分方式为5 级评分，1 代表非常不符合，5 代表非常符合。各维度的α 系数为0.64～0.81。其二，杨丽等修订的Slaney 近乎完美主义量表修订版（APS-R）[11]中文版。此量表总计22 个条目，包含3 个维度。其中高标准有6 个条目（题数1、5、6、8、12、21），秩序性有4 个条目（题数2、4、7、10），差异性有12 个条目（题数3、9、11、13、14、15、16、17、18、19、20、22）。量表计分方式为7 级评分，1 代表极不符合，7 代表极为符合。各维度的α 系数分别为0.76、0.67、0.85。其三，杨宏飞等编制的大学生一般完美主义量表（CSGPS）[12]。此量表总计14 个条目，包含2 个维度。其中追求高标准有7 个条目（题数1、4、5、7、8、10、14），在乎错误有7 个条目（题数2、3、6、9、11、12、13）。量表计分方式为5 级评分，1 代表非常不同意，5 代表非常同意。两个维度的α 系数分别为0.841 和0.835。

第二，效标工具。其一，张兴贵等人编制的青少年生活满意度量表[13]，总计包含36 个条目。量表计分方式为7 级评分，分数越高则代表对生活的满意度越高。其二，黄丽等（2003）修订的正性负性情绪量表（PANAS）中文版[14]，总计包含20 个条目，由描述不同情绪情感的正性和负性形容词组成，共分成2 个维度，各维度α 系数分别为0.85、0.83。此量表计分方式为5 级评分法。Beck 抑郁问卷（BDI）[15]由21 个条目组成，采用0～3 分的4级评分法，总分范围为0～63，分数越高代表被试的抑郁程度越严重，经检测该量表具有良好的信效度。其三，郑晓华等人于1993 年修订的状态特质焦虑问卷（STAT）中文版[16]，由状态焦虑和特质焦虑两个分量表组成，每个分量表各有20 个条目，总计包含40 个条目。量表采用1～4 级评分法。状态焦虑分量表主要用于评定个体即刻的或者对最近某一特定时间或情境的恐惧、焦虑、紧张和神经质的感受。特质焦虑分量表主要用于评定比较稳定的焦虑、紧张性人格特质。本研究选用状态焦虑分量表，分数越高则表示焦虑水平越高。

3.统计方法。本研究使用Spss16.0 和Amos5.0软件，结合相关分析、信度分析、探索性和验证性因素分析对结果进行统计处理。

二、结 果

1.不同完美主义量表间的相关性分析。由于本研究所采用及涉猎的量表不仅仅限于单一量表，故为避免各量表间差异所导致的结果偏差乃至偏颇，本小结仅针对不同完美主义量表之维度进行相关性检测，以排除量表间差异这一干扰因素。我们采用皮尔逊相关分析法对三种完美主义量表的各维度进行相关分析。各维度的描述性统计及相关性结果参见表1。为更加直接明晰地呈现分析相关性情况，拟将表1 分解为各维度的r 值表和各维度相关数据置信区间表，为量化呈现分析，将*P、**P 分别赋值加权表示为1、10，其余均赋值为0，而后将r 值表与置信区间表相乘可得最终加权处理后的结果，相关性r 值r∈[-1，1]，置信区间P 赋值加权后的P′∈｛0，1，10｝。

在总计45 项条目组合中，31 项条目组合（69%，31/45）属于正相关且置信度强烈可信，6项条目组合（13%，6/45）属于正相关且可信，即高达37 项条目组合（82%，37/45）存在一致性规律趋势。皮尔逊相关分析结果说明虽然三份完美主义量表所设置的维度不一致，但是都有交叉和重叠。

2.分析二阶因子的结构效度。第一，探索性因素分析。将样本随机分成两部分，样本1 共120 份用作探索性因素分析，样本2 共160 份用作验证性因素分析。用Kaiser 标准进行因素提取。KMO 检验值为0.73，Bartlett’s 球形检验的卡方值为555.00（ν=45，P=0.00），适合进行因素分析[17]。在决定因素抽取（估计因素负荷量）步骤上，通常有主成分分析法、主轴因素法、极大似然法、一般化最小平方法、未加权最小平方法、Alpha 因素抽取法、映像因素法等方法[17]，本研究通过主成分分析法得出，提取三个因子较为适宜。为了利于更有效解释因素负荷量，进行因素转轴后再次以主成分分析法进行提取，最终提取得到两个二阶因子，其中，两个二阶因子累计解释总变异的60.60%，单个因子解释变异的23.75%。因子1 包含在乎错误、关注错误、差异性、行动疑虑、父母期望五个维度，因子2 包括条理性、秩序性、追求高标准三个维度。因子1 命名为适应不良完美主义，因子2 命名为适应完美主义。（见表2）

第二，验证性因素分析。用样本2 对两个二阶因子进行验证性因素分析，卡方值为86.458，ν=19，RMR=0.050，GFI=0.884，NFI=0.830，CFI=0.860，RMSEA=0.149。结果表明：采用双因子结构模型较为吻合。

3.效标关联效度。由于完美主义能够较好地反映心理障碍的程度，因此，众多研究者采用抑郁、焦虑等作为效标，如Frost[18]和Hewitt[19]都选用SCL-90 的简明版作为主要心理指标，但这种做法却忽略了心理健康这一方面。于是本研究有针对性地补充了生活满意度和正负性情绪两个维度作为心理健康特性。适应不良完美主义得分（105.9±19.6）与抑郁（7.3±6.4）、负性情绪（20.8±5.6）、焦虑（38.7±9.0）得分呈正相关（r=0.44，0.42，0.48；P=0.00），与正性情绪（31.4±5.1）、生活满意度（170.4±19.9）得分呈负相关（r=-0.25，-0.31；P=0.00）。适应完美主义得分（70.3±9.2）与正性情绪、生活满意度得分呈正相关（r=0.24，0.29;P=0.00），与抑郁、负性情绪、焦虑得分相关无统计学意义。

4.信度分析。内部一致性系数：适应不良完美主义0.812，适应完美主义0.744。

三、讨 论

1.基于量表间相关性分析的二阶因子提取。完美主义各个维度的相关分析说明，虽然三种完美主义量表所划分的维度不尽相同，但是各量表之间存在交叉和重叠、互为支撑和补充，这也正是本研究的基础所在。各个维度的相关如下：APS-R 的高标准维度与FMPS 的个人标准、CSGPS 的追求高标准的相关最高（r=0.65，0.59;P<0.01），APS-R 的秩序性与FMPS 的条理性的相关性最高（r=0.57，P<0.01），两者都是测量完美主义者对整齐和秩序的追求；APS-R 的差异性与CSGPS 的在乎错误、FMPS 行动疑虑相关性最高，与高标准、关注错误、父母期望、个人标准相关较高（r=0.21，0.44，0.37，0.41;P <0.01）。按这种相关来看，如果各个维度相关较明显，则可以预测这三份完美主义量表应该可以提取出三个二阶因子，但是高标准和个人标准这两个维度不仅和追求高标准相关最高（r=0.65，0.59;P<0.01），而且与差异性也有较高的相关（r=0.49，0.41;P<0.01）。这就需要通过探索性因素分析做进一步的探究。

2.二阶因子各维度与完美主义之间的内在逻辑关系。行动疑虑、差异性、在乎错误、关注错误维度与抑郁均有一定程度的相关，它们代表的是完美主义消极的一面，表明完美主义者们习惯于把焦点集中于事情的完成度，主要考量的也是结果导向，而非对于过程的把控和享受，即忍受过程，苛求结果。当事情的结果与自己设定的标准存在差距时，或自己存在微小的错误时常常过于斤斤计较，而对成功带来的喜悦这一感觉却关注甚少。即与中国传统文化中中庸、阴阳、平衡的文化理念相冲突，不能正确理解“取法其上，得乎其中；取法其中，得乎其下”的积极乐观心态。换言之，在中国文化背景下的大学生，当其存在显著的完美主义人格结构时，因该型人格与中国文化中庸以及积极和谐进取文化存在天然冲突情况，从而易陷于自我否定的心理状态，缺乏必要的安全感和合理适度可控的安全社交与私密空间，久而久之便导致了抑郁。相关研究也均有涉猎该方面并与之相同的表明，在大学生群体中，尤其是中国大学生以及中华文化体系下的大学中[20-22]，大学生群体中的完美主义者在行动疑虑、差异性、在乎错误、关注错误维度上相关性强，且与抑郁均有一定程度的相关。

Frost 认为适应不良完美主义者侧重于个体的消极表现，而适应完美主义者的个人标准和组织性则突出表现了其追求高目标的积极特性。这说明了个人标准本身是积极的特质，然而当个体为了实现目标对错误过度关注时，个人标准就会转化为病态的。而在中华文化的语境社会体系下，谦退、相和的儒家思想（射礼：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重视人的道德自省，讲究和而不同，争而有序）尤为激化这一道德准则与内心思维的冲突。

由此可知，虽然通过量表间的相关性分析可排除量表间差异，即可将不同量表的各个维度综合采纳，但是仅仅基于单纯的维度相关性的统计学判定，无法有效理清完美主义的心理特性。这也就是讨论1 中所提到的，为什么需要通过探索性因素分析做进一步探究的原因。故需要以讨论2 中所分析结论进行二阶因子的简并，以便所得更具有代表性和深度的表征标的。

3.通过探索性因素分析对二阶因子的简并。本研究通过探索性因素分析，在去除了FMPS 量表的个人标准和APS-R 量表的高标准两个维度后，显示出的分析结果表明完美主义可以提取适应不良完美主义和适应完美主义两个二阶因子。其中适应不良完美主义包括五个维度：担心错误、差异性、在乎错误、行动疑虑和父母期望。适应完美主义包括追求高标准、条理性、秩序性。对此结果进行验证性因素分析，两因子结构模型拟合比较理想。FMPS 中的个人标准指的是个体对自我设立严格的且与自己能力有较大差距的目标。因此，具有这种人格特质的某些个体在工作或学习过程中可能因为自己能力有限而一直达不到给自己设定的标准，从而不利于自己的身心健康，这一类型代表的个人标准适应不良的一面。而能力具有较大提高空间的个体，给自己设定的标准经常能达到，从而形成良性循环，这一类型代表的是个人标准适应的一面。所以，个人标准并不能完全归为适应完美主义或者是适应不良完美主义。本研究中高标准既不属于适应完美主义也不属于适应不良完美主义，与Bieling（2004）[23]认为高标准是一种中性的完美主义维度相一致。李娟[24]的研究也证明高标准不是绝对的积极成分。

综上所述，完美主义这一心理特性使得人们在追求高目标后，又过于重视消极表现。根据以往的探究，我们无需过度地把焦点集中在完美主义的负性影响，而是更应注重其所带来的积极影响。完美主义者为自己设置高标准，做事力求完美，工作认真负责，责任感强，这些优点使他们在工作中取得好成绩。认识到完美主义者积极的特点有利于完美主义者树立信心，把关注点转向积极的方面，而忽略消极的方面。黄希庭指出：每个人都是积极向上的，且都在不同程度地要求自己尽力做到完美，如果给自己设定的标准太过苛刻，力求完美无缺，不允许任何瑕疵，就极其容易导致不健康的心理[25]。

本研究对临床工作人员认识、鉴别、治疗完美主义者具有深远意义，有助于临床工作人员通过完美主义的双重成分及其典型行为表现，设计出针对各种类型完美主义者的干预方案，以此减轻其负面影响，促进完美主义的积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