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希,陆 瑾
(1.南京中医药大学,江苏 南京 210000;2.南京中医药大学附属南京中医院针灸科,江苏 南京 210001)
三叉神经痛(trigeminal neuralgia,TN,原称ticdouloureux)是一种病因未明的三叉神经分布区内短暂而反复发作的剧痛,也是一种发病率较高的神经系统疾病。此病患者的临床表现主要为单侧面部疼痛,且疼痛多分布在下颌、牙齿、牙龈、嘴唇等部位,常表现为一种突然的、短暂的、尖锐的疼痛。此病难以自愈,可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和工作。现代流行病学研究调查显示,三叉神经痛的年发病率为4~5/100 000,其发病率与患者的年龄及性别有关,发病高峰在50~70岁,通常女性的发病率高于男性。目前,现代医学治疗此病手段主要是进行药物抗癫痫治疗、神经阻滞治疗或手术治疗(包括微血管减压术、半月神经节射频热凝术、经颞硬外入路切断上下颌支术、周围支封闭与撕脱治疗、立体定向放射治疗等)[1],但仍有部分患者诉治疗效果欠佳。近年来笔者在临床实践中发现用浮针配合常规针刺疗法治疗顽固性三叉神经痛可取得较好的疗效。本文的研究对象为1例三叉神经痛患者,其病程较长,病情迁延难愈,经多方诊治效果不佳。我科采用浮针配合常规针刺疗法对其进行治疗,获得较好的效果。现将其诊治过程介绍如下。
患者,女,55岁,2021年1月13日初诊。主诉:右侧面部疼痛2月余。该患者于2000年在无明显诱因的情况下出现右侧面部疼痛症状,以上颌疼痛为主,误当牙痛治疗,效果不显。2004年于青岛医院就诊,被诊断患有“三叉神经痛”,采用封闭疗法和神经阻断术对其进行治疗,效果明显。之后其反复出现右侧面部疼痛症状,继行2次神经阻断术,但效果欠佳。平素服用卡马西平(2.4 g/d)缓解疼痛。该患者于2019年年初接受了伽马射线手术,术后疼痛稍有减轻。2个月前,其在受凉后右侧三叉神经上颌支疼痛加重,遂至我科就诊。刻下症见:疼痛以三叉神经上颌支及眼支疼痛为主,头部转侧时可出现疼痛,吃饭及说话时疼痛明显,每次疼痛持续的时间为1~2s,每天疼痛出现的次数为20~30次,右侧鼻翼外侧及颧部为扳机点;其食纳可,二便调,夜寐安,舌质淡红,舌苔薄白,脉沉弦。该患者在近14 d内无发热、恶寒、干咳、鼻塞、流涕、咽痛等症状,否认近14 d内有境内境外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新冠肺炎)流行地区旅居史,否认近14 d内有新冠肺炎疑似或确诊病例、新冠肺炎流行疫区人员、物品接触史。中医诊断其病情为:面痛病,风寒外袭证。西医诊断其病情为:三叉神经痛。中医辨证:该患者外感风寒之邪,出现右侧面部疼痛症状,风寒侵犯阳明经,风邪性升发,易犯头面,寒邪为阴邪,性凝滞,致血脉收引,气血闭塞,故而疼痛加剧。综合其临床症状、舌象、脉象,将其面痛病辨证为风寒外袭证。治法治则:该患者患病日久,此次发病因复感风寒之邪诱发,故应以疏风散寒、通络止痛为治疗原则。采用浮针结合常规针刺疗法对其进行治疗。对其进行浮针治疗的方法是:进针点选取患侧的扳机点(即患侧鼻翼外侧及颧部),对进针部位的皮肤进行常规消毒后,将针尖朝向鼻根部,与皮肤呈15°~25°角快速刺入皮下浅层,缓慢推进,在此过程中患者无酸、麻、沉、胀等感觉。待针身完全进入皮下后,将针尖略后退行扫散动作。扫散时以进针点为支点,手握针座,使针体在皮下行左右弧形扫散,扫散的幅度为25°~30°。扫散时应确保手法轻柔,扫散的频率为60次/min。同时嘱患者做咬牙、耸鼻动作各3次,每次持续5~10s。完成上述操作后留针30min,每周治疗3次,连续治疗10次为1个疗程。对该患者进行常规针刺治疗的方法是:选取其患侧的下关穴、颊车穴、上迎香穴、翳风穴、风池穴、合谷穴、双侧三阴交等穴位作为针刺的穴位。对上述穴位所在部位的皮肤进行常规消毒,采用规格为0.25mm×40mm的一次性毫针进行针刺。针刺下关穴时,保持针尖朝向鼻梁高骨方向,进针的深度为30~35mm,得气后小幅度捻转毫针,使针感向鼻尖放射。针刺颊车穴时,保持针尖向上平刺,进针的深度为25~30mm,得气后小幅度捻转毫针,使局部有酸麻感。针刺上迎香穴时,保持针尖朝向鼻梁方向,进针的深度为10~15mm,得气后持针候气30s。其余穴位均采用常规针刺法进行针刺。对三阴交穴进行针刺时采用补法运针,其余各穴位均采用平补平泻法运针。每个穴均留针30min,在留针期间每隔15min行针1次。在治疗的第1周每天针刺1次,从第2周开始每周针刺3次,连续针刺10次为1个疗程。在治疗期间让该患者口服卡马西平,每天服2.4 g。连续治疗1周后,其自诉疼痛的程度及频率较之前明显好转,嘴唇的活动范围明显加大,吃饭及说话时疼痛缓解。继续对其进行针刺治疗,并让其逐渐减低卡马西平的用量。连续治疗2个疗程后,该患者头部转侧时疼痛消失,吃饭及说话时疼痛不显,卡马西平的用量减至0.6~0.8 g/d。3个月后对其进行随访得知,其右侧面部已无明显疼痛,日常生活可,嘱其保持饮食清淡、心情愉悦、避风寒,谨防病情复发。
现代医学认为,三叉神经痛的发生多与三叉神经分支发生病变有关。针对三叉神经痛的病因,有中枢性假说、炎症反应学说、神经受压迫学说、离子通道改变学说、生物共振假说等[2]。三叉神经痛主要分为两类,一类为原发性三叉神经痛,多考虑与三叉神经半月节及其感觉神经根内病变,或与血管压迫、岩骨部位骨质畸形对神经产生机械性压迫、牵拉等有关;一类为继发性三叉神经痛,主要由脑桥小脑角及其邻近部位出现肿瘤、外伤、炎症反应和三叉神经病变引起[3]。Zakrzewska等[4]研究指出,约有95%的三叉神经痛是由于血管压迫三叉神经所致。三叉神经痛在中医学中属于“偏头痛”、“面痛”等范畴。早在《黄帝内经》中就有类似本病的记载。如《黄帝内经·灵枢·经脉》中提到的“颔痛”、“颊痛”、“目外眦痛”[5];《黄帝内经·素问·缪刺论》中提及的“齿唇寒痛”等。后世医家对本病的证候特点有较细致的描绘和较深入的认识。《医林绳墨》中说:“亦有浮游之火,上攻头目或齿异不定而作痛者。”《张氏医通》中说:“面痛……不能开口言语,手触之即痛。”《证治准绳》中进一步加以分类细化:“面痛……暴痛多实,久痛多虚。”《医学纲目》和《普济本事方》中均有关于“面痛”治验的记述。由此可见,我国古代医家在本病的证治方面已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中医学认为,三叉神经痛是由三阳经筋受邪所致[6]。《医方集解》中说:“头痛必用风药者,以巅顶之上,唯风药可到也。”本病疼痛发作的特点与“风邪者善行而数变”的特性相似。《景岳全书》中说:“凡诊头痛者,当先审久暂,次辨表里;盖暂痛者,必因邪气;久病者,必兼元气;以暂病言之,则有表邪者,此风寒外袭于经也,治宜弥散,最忌清降;有里邪者,此三阳之火炽于内,治宜清降,最忌升散,此治邪之法也。”卡马西平是西医治疗三叉神经痛的首选药物。此药能降低神经元的兴奋性,抑制三叉神经脊束核及丘脑中央内侧核突触的传导,起到缓解疼痛的作用。但患者长期口服此药后易出现胃肠道反应。本案患者患病日久,长期大剂量服用卡马西平。故在治疗初期,嘱其继续维持原较大剂量的卡马西平以控制病情,有利于针刺的施治,后期可逐渐减少卡马西平的用量,以防其出现不良反应。本案患者三叉神经痛累及三叉神经上颌支及眼支,神经分布多循阳明经穴。进行针刺治疗时,根据“腧穴所在,主治所在”的理论,取其足阳明胃经的面部腧穴(包括下关穴、颊车穴、上迎香穴、翳风穴、风池穴等)进行针刺。以下关穴为例,该穴位位于耳前方颧弓与下颌切迹形成的凹陷中,该穴“闭口有孔,张口即闭”。下关穴是足少阳胆经、足阳明胃经的交会穴,又是手阳明大肠经、手太阳小肠经、手少阳三焦经的经筋所经之处。对下关穴进行针刺可起到舒筋通络、行气止痛的作用。刘瑾等[7]研究发现,下关穴区涉及的成分复杂,该区域神经、血管丰富,下关穴区的传入神经元来自三叉神经节和三叉神经中脑核,传出神经元来自三叉神经运动核和面神经核。下关穴与三叉神经有着密切的联系。此外,下关穴位于面颊部,距离三叉神经节与蝶腭神经节均较近。针刺下关穴可缓解局部神经痉挛,解除神经的紧张状态,改善局部的血液循环,阻断疼痛信号的传导及神经元的异常放电,降低血浆P物质的水平,上调血浆β-内啡肽的水平,进而可发挥镇痛的作用[8]。浮针疗法是在传统针刺治疗的基础上,结合现代医学理论所创立的一种新型针刺疗法。采用该疗法对三叉神经痛患者进行治疗时,针具在进行扫散操作时会牵拉皮下的疏松结缔组织,激发疏松结缔组织的压电效应,改变其空间结构,促进生物电的释放,生物电沿着半导体性质的通道传导至患肌周围,可产生反压电效应,改变细胞的离子通道,使得原本痉挛、僵硬的肌肉得以缓解,减轻对周围神经的刺激,进而可达到缓解疼痛的目的[9]。
综上所述,用浮针配合针刺疗法治疗顽固性三叉神经痛操作简单、安全有效,适合在临床上推广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