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兵,左帅
(陕西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灌输论”既是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实践的指导原则,也是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实施的重要方法,它阐明了科学理论如何成为人的自觉意识这一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一般规律。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了“灌输性与启发性相统一”[1]命题,这一命题是对“灌输论”的时代阐发与深入阐释。对两种理论历史关联性的理解是我们深入理解“灌输性与启发性相统一”这一命题的充分条件。然而,遗憾的是,在当前的理解中,却往往存在着将“灌输性”等同于“灌输论”的狭隘作法,这一作法既损耗了“灌输论”丰富内涵,也不能真正地理解“灌输性”与“启发性”的内在统一。正如恩格斯所论,“剥去它们的神秘形式,并使人们清楚地意识到它们的全部的单纯性和普遍有效性,这是我们的期求之一”[2]14,就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实践而言,澄清对“灌输论”的诸多误解,阐明“灌输论”内在地包含着“灌输性与启发性相统一”的规定,彰显“灌输论”所具有的社会共同体意义上的多维内涵,是理解和发挥“灌输性与启发性相统一”之教育实践价值的理论前提,也是本文的衷心期求。
长期以来,学界围绕“灌输论”产生了诸多争论,在这些争论中,存在着对“灌输论”的若干误解。从源头上看,这些误解可以看作是对列宁“只能从外面灌输进去”[3]29、“从外面灌输到无产阶级中去”[3]37、“只能从外面灌输给工人”[3]76等表述的不充分理解,加之列宁对论敌论题——“对自发因素和自觉的‘有计划’因素相比哪个意义大,有不同的估计”[3]48的讨论,仿佛在列宁的“灌输论”那里既已存在着自发性和自觉性的对立,乃至将“自觉性”理解为一种奠基于外在性之上的自觉性。具体而言,对“灌输论”的误解表现为将“灌输论”对自发性的批判误认为对主体性的否定,将对“自我灌输”的批判误认为对内在性的否定,将“从外面灌输”误认为意识形态的强制,将“灌输论”的语境简化为作为单纯对象的主体语境。
认为“灌输论”否定教育对象主体性的观点主要受西方德育理论,尤其是杜威实用主义教育理论的影响。杜威认为,合理的道德教育必须以“表现个性,培养个性,反对从上面的灌输,以自由活动反对外部的纪律”[4]21为原则。据此,杜威将一切带有说服意味的方法都界定为灌输,反对将预先确定好的价值观“强加”于人,极力主张宣扬人的自由意识。在此影响下,国内一些学者展开了对“灌输论”教育的批评,将“填鸭式教育”等同于“灌输式教育”,认为这种教育无视受教育者的理智能力和自由意志,在教学过程中“强调教师对学生的控制,强调知识对学生的控制,其过程呈现封闭的特点,其教学远离生活世界,其基本方法是机械性灌输”[5]。教学过程中忽视学生的主体性固然值得反思,但将“灌输论”等同于对主体性的忽视则过于武断。在列宁那里,其批判的主要对象是崇拜自发性的“经济派”,是在整体性上对工人阶段意识与马克思主义理论产生的条件性的考察。“灌输论”批判那种认为“工人阶级单靠自己本身的力量”[3]29就能形成马克思主义理论意识的观点,坚持以“先觉觉后觉、先知觉后知”的变革之路。这里,没有任何关于个体意义上主体性的否定,恰恰相反,“先觉”的主体性是首先出场的,然后是工人自觉意义上的主体性。尤为关键的是,列宁那里并不存在“自发性”和“自觉性”的对立,“‘自发因素’实质上无非是自觉性的萌芽状态”[3]28。第一批社会民主党人所犯的错误并不是单纯地肯定自发性与否定自觉性,而是屈服于革命中暂时的失利,由于自身达不到自觉性而不得不停留并屈服于自发性,仍只是思想不成熟的体现。因而可以说,“灌输论”并不与自发性相悖,是以保存自发性的合理成分并达到自觉意识为最终目标的,“灌输论”批判自发性但并不彻底否定自发性,更非否定主体性。
与将对“自发性”的批判误认为对主体性的否定相关,另一个对“灌输论”的误解是将对“自发性”的批判误认为对内在性的否定,只不过后一个误解是从灌输内容上讲的。质疑者由此将“灌输论”理解为受教育者与科学理论预先的分离,灌输所要输入的内容是外在于教育对象、脱离教育对象、强加于教育对象的。“灌输”不过是把现成已定的结论提供给受教育者,而从不考虑受教育者的动机和认知水平。由于其内容并非内在于受教育者,那么它得不到受教育者的理解也就是显而易见的;如果坚持这样的灌输,必然会造成教育工作者和教育对象之间的紧张关系,因此,放弃思想政治教育中对受教育者的灌输引导就成为这种说法的必然推论。在这种对内在性否定的误解中,其误解根源于对“内在性”一词的狭窄界定,误解者往往是在“意识之内”或“意识之外”批评或贬损灌输论的,而没有看到列宁是在“经济斗争”之外、“工人同厂主的关系范围”之外来谈论一种“非内在性”的。因此,列宁批评那些倾心于“经济主义”的实际工作者“到工人中去”的立场,并不是要社会民主党人脱离开与工人的紧密联系,相反,“为了向工人灌输政治知识,社会民主党人应当到居民的一切阶级中去,应当派出自己的队伍分赴各个方面”[3]76。实质上,列宁对“自发性”的批判,表明“灌输论”既非单纯的外在性也非单纯的内在性,而是在人与人的活动相互改造、相互转化的矛盾状态中实现自身发展和实践发展的辩证过程。“灌输论”对“自发性”的批判是这种矛盾的外在表现之一,如果将之误以为对内在性的否定,或者用取消灌输的消极方式放纵自我意识和实践活动任意发展,就会消解实践的创造性和弱化人类活动在历史发展中的根源性意义。因此,批判“自发性”的有限性与坚持科学理论的内在性并不矛盾。
将“从外面灌输”误认为意识形态的强制是又一种极具代表性的误解观点。一方面,“灌输论”被看作是一种强制性教育,其目的是实现意识形态的控制,而非使受教育者掌握科学理论;另一方面以“灌输论”原则上的规定性否定其方法论的灵活性,认为马克思主义灌输论的实质就是通过灌输强迫被灌输者机械地、被动地接受外在于人的意识形态观念,达到维护统治的目的。被这样理解的灌输无疑是一种“硬灌输”,是对人性的强制改造,不仅将马克思主义的“灌输论”野蛮化,并且使“灌输论”“理所应当”地招致合理的批判。如学者所概括的那样,“不少人会认为从事思想政治教育的研究尤其是灌输理论的研究是直接为国家意识形态服务,认为这门学科和灌输理论缺少科学性、独立性”[6],在这个“不少人”眼里,“灌输论”自然被贴上了“刻板印象”的标签并进一步被打进“过时的东西”中了。从根本上看,将“由外部灌输”误解为意识形态强制的观点,未能理解主体的自我意识与社会意识关系的复杂性。自我意识的形成,无疑是在个体生活的过程中形成的,但同时,个体生活又是在人类的社会生活之内展开的,人掌握科学理论,必须以洞察社会实践与人认识发展的客观规律为导向,这不仅需要理解已有的文明成果,还要具有辩证思考的能力以分析社会现实,在个人与社会的关系中理解理论之所以具有科学性的社会根基,显然,这不是以主体为中心的单纯的自我完善或自我学习所能实现的,必须依靠社会的塑造。
将“灌输论”误认为是对主体性和内在性的否定,其相应的表现是仅仅将被灌输者视为被灌输的对象而非主体。在灌输者作为匿名主体的灌输活动中,受教育者被贬低为接受外在灌输的被动性“容器”。“灌输的根本错误就在于把学生看作是纯粹的客体,忽视了学生同教师一样是认知和自我价值建构的主体”[7],这一观点蕴含了上述所论及对灌输论的误解。思想政治的教育者和教育对象分别被定位为施加者和接受者,这必然导致教育者和教育对象之间的对立。把“灌输论”的语境简化为一种对象化的语境,其本质上是未能坚持运用辩证法整体性地看待人掌握科学理论的能动过程,未能理解“教育者―科学理论―教育对象”三者基于人的实践活动的统一。这样的解读在实践层面会带来严重的后果:首先,这将会导致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被简单化,变成由主体到客体的单向工作模式;其次,工作模式的简单化,必会造成工作方法的简单化和固化;再次,这将会剥离“灌输论”的科学性和规律性,使得“灌输论”在实践活动中产生变质。简单化“灌输论”语境所造成的严重后果决定了必须完整地理解作为其内在规定的“灌输性与启发性相统一”,而这样的理解要以作为主体的人为开端。
总之,上述对“灌输论”的诸种误解,究其本质而言,源于他们只是抓住“灌输论”的某一方面特征而不及其余,未能全面、科学地领会其实质,不可避免地构成了对马克思主义灌输理论的曲解。
思想政治教育是以“铸魂育人”为价值目标的理论和实践活动,探讨“灌输论”不能离开以人为中心的基本原则。马克思恩格斯从唯物主义的角度确立了感性活动着的“现实的人”作为人学理论的出发点,在他们看来,全部人类历史的前提是“现实中的个人”,“这些个人是从事活动的,进行物质生产的,因而是在一定的物质的、不受他们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活动着的”[8]524。现实的人是社会的人,他们不能离开物质生产活动,也不可能完全脱离社会和群体而单独地生产和存在。在社会共同体中,他们通过满足需要的方式将彼此联系起来。在此基础上,人的活动是一切科学理论的实践来源,科学理论的灌输是来自于人又复归于人的辩证发展过程。换言之,从事社会活动的个人既是“灌输论”的逻辑起点,又是“灌输论”的价值主体。从这一视角来看,一方面,“灌输论”要求将体现社会时代精神的科学理论从外部灌输入个人的头脑之中;另一方面,从外部灌输的科学理论在本质上又内在于个人的社会生活之中。这两个层次内在地包含着“灌输性与启发性相统一”之规定,共同构成了“灌输论”之合理性、必要性、科学性的根基。
科学理论与人民群众的复杂关系是一个重大课题,马克思指出:“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所谓彻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而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8]11所谓“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无非是指人的本质规定的社会性,无论人意识或没有意识到,人都是社会存在物,表面上显现为个人活动的人实际上应该从属于社会整体运动的必然性要求。那么,要想发挥理论的真正力量,对于理论与实践关系的探讨就必须基于这样的整体性立场。否则如果只着眼于个别关系的范围,而忽视“一切阶级和阶层与国家和政府的关系”“一切阶级的相互关系”[3]76,就无论怎样努力也无法发展“工人的政治意识(发展到社会民主主义政治意识的程度),因为这个范围本身就是很狭隘的”[3]75。然而,思想本身并不具备现实的力量,消解无产阶级的科学理论与实践活动、应然与实然之间的距离,必须依靠作为中介的社会的力量,将科学理论“从外面灌输给工人”、灌输给全体人民,达到启发无产阶级阶级觉悟的目的。因此,说觉悟的无产阶级需要马克思主义,这是“着眼于工人阶级长远、整体性的需要,而不是眼前、直接的需要”[9]。就时代语境而言,消除利益分裂、构建价值共识要求科学理论的灌输必须以人为本,立足整体性,以尊重主体的客观需要为前提,否则就会陷入将“灌输论”异化为一种灌输式方法的尴尬境地,损耗其“灌输性与启发性相统一”的真正力量。而这样的客观需要是自觉意义上的主体性需要,是普遍的人的需要,其最显著的表现就是“人民群众的美好生活需要”,即人民群众对幸福生活的追求。
科学理论既是先进的思想观念和社会意识,也是对现实生活的精神表达,来源于现实,因而从其根源上来说,科学理论是内在于灌输对象个人的社会生活之中的。马克思主义是“改造世界的哲学”,它的最大的特征就是批判性,这样的批判性根源在于理论与实践的辩证关系。人的实践活动是永恒发展的,理论所有的依据皆来源于当下和未来的人类活动,它从现实的人的需要出发,最终又回到人改造世界的客观活动中来。马克思指出:“意识一开始就是社会的产物,而且只要人们存在着,它就仍然是这种产物。”[8]533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理论作为一种自觉的社会意识,其根基永远只能是“社会的产物”。这表明,“工人阶级单靠自己本身的力量,只能形成工联主义的意识”,社会主义学说是在“知识分子创造的哲学理论、历史理论和经济理论中发展起来的”[3]29,但其全部的内容来源于人的历史的实践活动。马克思主义不是外在于主体的绝对真理,更非站在历史的终点上为现实辩护的超现实哲学,而是与人的全部活动紧密结合的科学理论,是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必然结果。因此,科学理论实质上内在于灌输对象个人的社会生活之中,但往往又被感性实践所遮蔽,“灌输论”就是对这种遮蔽的祛除。思想政治教育之“灌输性与启发性相统一”的过程在实践上就表现为教育对象经由社会主导价值启发引导,在与思想政治教育者的平等交流中接受、内化社会主导价值观念,从而完成从不知到知,从知其然到知其所以然,从内化于心到外化于行的过程。
科学理论与人的活动的内在统一决定了不能将“灌输论”理解为灌输内容和个人的外部关系,否则就难以避免地走入灌输的误区。灌输的关键,是让灌输对象理解自己的处境,即人并不是孤立的个体,而是在现实的社会关系中从事实践活动的人。实践活动使得个人与社会密切联系起来并相互渗透、相互促进、相互同构。一方面,现实的个人是社会得以存在和发展的前提;另一方面,个人的生存和发展也离不开现实的社会。个人的思想行为往往以自身为出发点,与社会要求的秩序不尽一致,为了维持社会机器的正常运转,思想政治教育便成了维持社会系统有序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但马克思也指出:“首先应当避免重新把‘社会’当作抽象的东西同个人对立起来。个体是社会存在物。因此,他的生命表现,即使不采取共同的、同他人一起完成的生命表现这种直接形式,也是社会生活的表现和确证。”[8]188因此,思想政治教育要竭力避免两种极端倾向:一是强调社会共同体意志,漠视和压制个体特性的倾向;二是只注重自我,而忽视对他人个性、权利和利益的尊重,甚至无视群体利益的存在。“灌输性与启发性相统一”就是对两种错误倾向的扬弃,是基于人的活动对灌输对象之社会处境意识的唤醒。
当灌输对象理解了自己的处境并以此要求自己的实践活动,他也就在理论和现实意义上成了一个社会的人,一个内在于、统一于社会共同体的人。此时,个人的自我意识“不过是以现实共同体、社会存在物的生动形态的那个东西的理论形态”[8]188,科学理论的灌输就成了既应当内在于人又已经内在于人的自我完善过程。一方面,“灌输论”的整体性语境从一开始便是就社会的人而言的;另一方面,科学理论的内在性决定了“灌输论”所指向的教育不是对象性的教育。因此,“灌输论”是社会共同体意义上的自我教育,在这里,自我既是教育的主体,又是教育的客体,自我教育是个体的社会化过程。那么,这便不难理解为何“灌输论”不是对主体性的否定,不是对内在性的否定,更非意识形态的强制性灌入,而是“灌输性与启发性的统一”。此时,作为个体的人真正理解了自己的社会存在,也就不难形成科学理论的自觉意识。“灌输性与启发性相统一”使对思想政治教育的理解展现出以受教育者为主体的科学理论与实践活动辩证统一、相互促进、共同发展的完整面相。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必须坚持灌输性和启发性相统一,注重启发性教育,引导学生发现问题、分析问题、思考问题,在不断启发中让学生水到渠成得出结论”[1]的表述在理论意义上正是对自我教育的生动揭示。
从上面的论述可以看出,“灌输论”强调从外面灌输,但并未否定所灌输内容相对于灌输对象的内在本己性。“灌输论”的最终目的是让被灌输者明了自己所处的社会语境以及这一语境必然蕴含的任务与使命,在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从外面灌输是一种“自我灌输”“自我学习”。当然,这是经过了以社会为中介的自我灌输。这样的“灌输论”反映了思想政治教育的核心规律,深刻理解这一规律就能在实践中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如果将这一规律简单化、片面化,难免会走入实践教学的误区,导致事倍功半。然而,实践实施的环节性往往又助长了这种割裂式的理解,这就要求坚持“灌输论”必须回到“灌输性与启发性相统一”的整体性维度,把握好主体、理论与实践三者的辩证统一关系。
科学理论之于灌输对象的内在本己性是全面理解思想政治教育的基础,它去除了“从外面灌输”这样一个“尖锐的说法”[3]76对“灌输论”本质造成的模糊,使得科学理论来源于人的实践活动、内在于人的社会生活这一命题重新得到阐明。马克思曾指出:“人的思维是否具有客观的真理性,这并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8]500理论的科学性与实践活动密切相关,脱离了实践活动,任何“向大家解释无产阶级解放斗争的世界历史意义”[3]77的活动与言辞都会显得苍白无力,从根本上讲,这样的说法与马克思主义扎根实践的科学性背道而驰,本就是违背社会共同体价值导向的,就更谈不上符合被灌输者的社会语境了。如果脱离了人的活动,即便被灌输者把书本上的知识背的滚瓜烂熟,“却不善于把所有这些知识融会贯通,也不会按共产主义的真正要求去行动”[10]329。因此,在教育实践活动中,只有把思想政治教育的诸要素置于人民群众的客观需求中进行考量,凸出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人的维度,才能彰显主体的历史价值,实现教育目标。教育工作者要坚决拒斥对“灌输论”的片面性理解,拒斥简单化、强制化的“硬灌输”,关注受教育者的主体需要,结合生活实际开展科学理论教育,使得科学理论的灌输“反映客观现实,把握社会主流,解决具体矛盾,更好地融入生活、服务生活、引导生活”[11]3。
“灌输论”的最终目的是让被灌输者明了自己所处的社会语境以及这一语境必然蕴含的任务与使命,实现此目的的前提是科学理论不能脱离主体的客观需要和人的实践活动,实现此目的的路径则是理论灌输与自我教育。具体而言,一是教育实践活动不能放弃从外面灌输的基本原则,要加强价值引导,以社会共同体意识批判和扬弃主体的自发性,帮助被灌输者形成自我反思的自觉意识。在主体逐步明了自身社会语境的过程中,社会主义主导意识形态和核心价值观发挥着举旗定向式的关键作用。如果只关注主体需求却忽视社会价值导向,就容易造成主体与社会的脱离,使得受教育者只学会了方法论而模糊了世界观。价值中立就等于放弃价值,放弃价值的结果就是科学理论的教育成效被大打折扣,无法实现“灌输论”之最终目标。二是“灌输内容”之于灌输对象的内在本己性表明,即便在强调从外面灌输的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教育中,人的自我教育仍然是自我完善和自我发展的核心路径。就增强对社会共同体的价值认同而言,自我教育的重要意义显然不弱于理论灌输,这是因为构建共同体意识的根本在于全体人的内部认同。被灌输者的自我教育是在外在于自身意识又内在于生活的认识体系之下,在认识发展和自我发展的矛盾运动中进行的,这样的过程因社会中介的引导而拥有自觉性的特征。总之,理论灌输与自我教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理论灌输脱离自我教育就容易陷入片面化,而自我教育也不能失去社会中介的引导。
“灌输性与启发性相统一”在实践过程中贴合了主体的需要,能够最大限度地实现主体语境与社会语境的统一,但这只是主体理解自身社会语境的第一步。在马克思主义看来,理论的真正价值不仅在于指导当前实践,更重要的是它能够科学预见未来社会的发展方向并以批判的态度在实践发展的过程中不断改进自身,使得理论始终具备转化为“物质力量”的现实可能。这样的发展性赋予了主体进一步明了自身任务和使命的前提,主体的任务与使命就是“为人民自己的利益而奋斗”,而在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利益与国家和民族利益是统一的,当前实践从属于实现未来社会的历史过程。因此,理想信念的要求渗透在科学理论的灌输之中,它是崇高目标在人的活动中不断具象化的现实过程,倘将当前实践与理想信念相分离,必会损害人民的长远利益。马克思指出:“共产主义对我们来说不是应当确立的状况,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我们所成为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用。这个运动的条件是由现有的前提产生的。”[8]539社会主义的一切现实需要及其实践活动,都是共产主义理想信念的进行时,是科学社会主义的崇高目标映照进生活世界的展现。理想信念不是空中楼阁,它以现实的实践条件为根基,生成于人的生活世界并依赖人的活动渐进实现。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就是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12]初心和使命就是理想信念的现实表达,每一个人幸福是全体人民幸福的内在要求,也必将最大限度地发挥人民群众创造历史的主体性作用,最终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和人类社会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