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春 高 思
(1.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北京 100081;2.美国加州大学默塞德分校,加利福尼亚默塞德 95343)
妈祖文化源于福建莆田林家所建的弘扬林默娘的宗庙文化。基于统治阶级教化需要,宗庙领域的林默娘为历代皇帝不断敕封,抬高了林默娘的神圣形象并提高了林默娘的社会影响力。伴随道教、佛教在东南沿海地区的流行,林默娘逐渐从宗庙领域进入到神祗领域演变为妈祖。适应沿海地区生民对平安的祈求心理,妈祖则成为闽南到东南沿海一带该地区生民的信仰神,于是妈祖祭开始遍布闽南及东南海上丝绸之路沿线地区或国家。
妈祖祭从南方推广到北方,成为北方沿海生民的信仰神,根源在于环渤海地区与闽南地区都是海上丝绸之路发生地区,航海生民与家属都有祈求平安的共同心理。本文拟提出环渤海物流历史文化圈理论,并从这个理论视角下,解释妈祖文化在北方接受与传播现象并勾勒其路径与内容,企图开辟妈祖文化研究的一个新层面。
环渤海物流历史文化圈作为一个跨越物流、经济、历史、文化等领域或学科的命题或理论提出,应该确立若干概念,建立具有内在逻辑基础的理论边界。
1.物流与物流历史
物流是货物贸易过程中的简称,亦即指货物制品从供给方向需求方的流动过程。作为概念,物流是现代术语。1935年,美国销售协会对物流进行的定义为:“物流是包含于销售之中的物质资料和服务从生产地点到消费地点的流动过程中,伴随的种种经济活动。”1991年美国物流管理协会的定义:“对以适合顾客需求为目的的货物、服务及其相关信息的流通和储存进行有效的计划,实施与控制。”中国的《物流术语·国家标准》将物流定义为:“物流是物品从供应地向接收地的实体流动的过程。根据实际需要,将运输、储存、装卸、搬运、包装、流通加工、配送、信息处理等功能有机结合,来实现用户要求。”[1]
由于现代信息技术的出现,物流有了“现代物流”的概念。现代物流是以现代信息技术为支撑的物流活动。在物流学上的“现代物流”的“现代”不是与“古代”对应的“现代”而是与“简单物流”或者说没有“现代信息技术”支撑的物流活动的对应概念。
以往的历史学、民俗学、考古学、经济史学等学科领域都没有“物流”概念,古代的“物流”活动如镖局、丝绸之路上的通商通航,也只使用专用术语如“保镖”“镖银”“商队”“商船”而不用“物流”。这主要在于物流学科出现比较晚,“物流”是近现代出现的术语,故物流学不研究古代物流亦即不包括古代物流内容。如果用物流学理论观照古代商品交易活动,便有了“古代物流”概念。但“古代物流”的“古代”与“现代物流”的“现代”没有时间与内涵上的对称,也容易产生对“现代物流”概念的误读,故表达“古代物流”内涵以“物流历史”概念代替。
实际上,物流活动与人类经济活动历史相伴随,物流历史同经济史学、历史学、考古学、民俗学一样古老。人类商品交易活动历史就是物流文化历史。人类古代商品交易活动、历史、成果以及相关遗迹、工具、传说等都是物流历史文化。
2.环渤海圈、环渤海文化圈与环渤海经济圈概念与环渤海物流历史文化概念的界定
目前,“环渤海圈、环渤海文化圈与环渤海经济圈”三个概念普遍被理论界与实践接受并经常运用。
环渤海圈是区域地理概念,指的是环渤海的山东、河北、北京、天津、辽宁、内蒙古、吉林和黑龙江部分地区以及朝鲜半岛、日本列岛等广大地区。
环渤海文化圈是文化学上的概念,指的是环渤海的山东、河北、北京、天津、辽宁、内蒙古、吉林、黑龙江部分地区以及朝鲜半岛、日本列岛,由辽河文化、黄河文化、大小凌河文化、滦河文化、海河文化共同组成的环渤海文化。苏秉琦先生在《中国文明新探》一书中指出:“‘环渤海’既指辽、滦、大小凌、海河、黄河等所注入之海,又指辽东、胶东、朝鲜三半岛甚至包括日本列岛在内的广大海域及其腹地。它的自然地理、历史、文化地位,既可统属在广义的中国北方,又可统属于中国面向太平洋(环太平洋)重心位置,它是打开东北亚(包括中国大东北)的钥匙,又是连接东南沿海的龙头。”[2]
环渤海经济圈是区域经济概念。区域经济的核心是区域物流一体化。根据区域内的基础设施,将公路、铁路、航空和水运等运输方式及物流节点有机衔接起来,并将储存、装卸、包装、流通加工、信息处理等物流功能进行整合,能够使商品以最优的速度、时间、组合,实现由生产者到消费者的转移,从而提高本区域内的流通效率、降低运行成本。伴随经济全球化进程,我国形成了若干个以物流通道为核心的经济区,如长江流域地区与城市围绕长江水道形成了长三角经济圈;珠江流域地区与城市围绕珠江水道形成了珠三角经济圈。由于环渤海珲春、丹东、大连、唐山、天津、东营、龙口、蓬莱、烟台、威海、青岛、日照等港口物流牵动,将山东半岛、辽东半岛、京津冀、吉林以及黑龙江、内蒙古部分地区经济紧密联系起来,也形成了外向型经济圈,辐射朝鲜半岛、日本列岛,被称为环渤海经济圈。
三个层面的概念在外延上具有一定的重合性。区域地理概念是其他两个层面概念的客观依托,属于共时概念。文化圈概念则是经济圈概念形成的历史文化基础,属于历史概念。经济圈是文化圈奠基的成果,属于现实概念。环渤海经济圈有着深厚的物流历史文化奠基。[3]经济圈又使环渤海物流历史文化概念名副其实。
在此基础上,环渤海物流历史文化概念界定是:环渤海区域历代先民创造出来并在历史上积淀下来属于物流领域和与物流领域相关的具有历史、艺术、科学、经济、思想等价值并能反映该区域物流历史发展原貌的物质与非物质文化形态。
3.环渤海物流历史文化圈概念理论提出的意义
为环渤海区域历史文化研究开辟了一个新角度、新方向。为环渤海经济研究以及“一带一路”环渤海段建设提供历史文化支撑。具体到妈祖文化在北方接受与传播研究,环渤海物流历史文化圈的命题则为其提供了一个大的文化思考背景,在妈祖文化传播土壤上,与闽东文化与东南段海上丝绸之路建立起了以物流历史为基础的内在联系。
近年来,环渤海区域历史文化研究虽然取得了丰硕成果,但环渤海物流历史文化研究目前还是个空白点,少量学者的研究虽然接近了物流历史文化领域,如姚嶂剑(1985)《遣唐使——中日文化交流史略》[4]、张守军(1987)的《<管子>的商业思想》[5]、葛凤晨等(1996)的《中日蜂业贸易史源探析》[6]、金涛(1997)的《东亚海神信仰考述》[7]、汇章(1998)的《仙话的积淀——民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8]、王子今(2000年)的《秦汉时期的环渤海区域文化》[9]、逄振镐(2007)的《东夷文化研究》[10]、王青(2008)的《徐福文化传承的历史脉络和空间分布研究》[11]、楚福印(2010)的《东方丝绸之路——渤海国与日本的友好往来》[12]、吴春明(2015)的《海洋遗产与考古》[13]等,但这些研究并没有运用物流理论来观照古代历史文化遗产,严格说来还不属于从物流角度对环渤海区域物流历史文化遗产的研究。
因此,立足环渤海地理、文化、经济背景,从现实需要出发,系统总结环渤海物流历史文化物质的与非物质的遗产,用以增进这一地区文化认同,推动这一区域物流一体化、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进而推动“一带一路”战略实施就显得十分必须和必要了。对妈祖文化在北方得以扎根、传播研究更是不可缺少的角度。
环渤海物流历史文化圈作为一个新理论、新命题,需界定其内涵与外延。
1.环渤海物流历史文化的基本概念
(1)非自觉物流活动与自觉物流活动。古代物流历史有一个从不自觉发展时期到自觉发展时期。界限在于产品进入商品阶段,物流成为人类追求价值的自觉活动,标志在于人类对物流活动有了思想上的认识与重视。不自觉无意识物流活动是人类发展的不可逾越的阶段,是自觉有意识物流活动的前提与基础。不自觉无意识物流活动发生在人类发展的早期,人流就是物流。所以,早期的人流活动也应该视为物流活动。
(2)非物质物流历史文化遗产与物质物流历史文化遗产。非物质物流历史文化遗产指与物流有关的传说、信仰、习俗等方面的用文字整理出来的或没整理出来的历史遗存,如少昊诞生神话、东夷族团鸟图腾崇拜、“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传说、“黄县嘴子,掖县(现莱州)鬼子、蓬莱腿子”等民间俗语、妈祖海神信仰、唐太宗征东传说、“登州道”“契丹道”“朝鲜道”“济州道”“营州道”“海上丝绸之路”等精神方面内容。物质物流历史文化遗产指的是能看得见的物流设施、物流工具、物流通道、物流物品以及由物流产生的相关方面的遗存,如古代的码头、船、车、货物、寺院之类,还包括文字记载下来的物流历史,如徐福东渡、陶朱公物流贸易实践、子贡物流贸易实践、管子经商思想等。思想遗产、实践遗产是重要的遗产。
(3)物流活动基本概念。物流工具,指车、船、桨之类用于运输的工具。物流通道,指古代物流运输主要线路,环渤海物流历史文化主要通道一个是“登州道”,一个是“济州道”,一个是“营州道”,一个是“朝鲜道”,还有一个是“运河道”。海上丝绸之路与陆路丝绸之路东部段基本上就是这几个物流通道。物流节点,指码头、渡口、船坞、疏港路桥、市舶司、古航标、灯塔、航路参照等海港史迹。物流服务机构,指古代港市街巷、商号、货行、信局、钱庄、古代蕃坊、来往驿馆之类史迹。物流实践,指内贸经商买卖历史。物流活动,指外贸,与朝鲜、日本等国家贸易往来历史。物流思想,历史上关于物流贸易的思想遗存。物流人物,从事物流活动的历史人物,如范蠡与子贡。军事活动,军事活动也是物流活动一种,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事活动往往伴随物流活动。物流文化,与物流相关的人物、故事、传说、祭物(碑、寺、庙)、诗文,以及由物流而产生的信仰、习俗、谚语、传说等。
2.环渤海物流历史的描述
(1)环渤海圈族属。隶属东夷族团,学术界一般认为,东夷文化的核心在山东半岛,逐渐扩展到辽东半岛内蒙古、苏皖北部和豫东地区。[14]近代学者傅斯年说:“凡在殷商西周以前,或与殷商西周同时所有山东全省境中,及河南省之东部、江苏之北部、安徽之东北角,或兼及河北省之渤海岸,并跨海而括辽东朝鲜的两岸,一切地方,其中不少一个民族,见於经典者,有太暤、少暤、有济、徐方诸部,风盈偃诸姓,全叫做夷。”[15]
(2)环渤海圈非自觉物流时期。这个时期物流的基本特征是物流跟随人流,人流带来物流。史料证明发源于山东半岛的东夷族团到达过内蒙古东部、辽宁西部、黑龙江南部,河北北部地区考古上的“红山文化区”。(考古学上的红山文化的范围大体以西拉木沦河、老哈河为中心、西起张家口,东达辽河流域,北至大兴安岭,南逾大凌河流域。)少昊是东夷族团的始祖,《左传·昭公十七年》说:“我高祖少昊挚(鸷)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颛顼是继少昊之后东夷族团的领袖。《山海经·大荒东经》中说:“东海之外有大壑,少昊之国。少昊孺帝颛顼于此。”而在记载红山文化也就是内蒙古东部、辽宁西部,黑龙江南部位置的《山海经·大荒北经》中说:“东北海之外,大荒之中,河水之间,附禺之山,帝颛顼与九嫔葬焉。”又记载:“务隅之山,帝颛顼葬于阳,九嫔葬于阴。”在《山海经·大荒南经》中说:“又有成山,甘水穷焉。有季禺之国,颛顼之子,食黍。”这些史料说明东夷族团颛顼的足迹到达过红山文化区,并在这一地区得到充分活动。出土文物证明辽河流域的红山文化区域受到东夷影响。颜祥富在《红山文化玉器研究》一书中,整理了红山文化各种鸟形玉器,通过这些鸟型玉器看出东夷鸟族的痕迹。[16]
(3)环渤海圈自觉物流时期。自觉物流是一种自觉的经济活动,始自春秋时期商业的兴起与航海的发展。齐国经济发展采取四项措施:一是盐铁国家集中开采、专买;二是专业分工,分类经营,推动行业发展;三是重视国际贸易和商业流通;四是提倡高消费,扩大内需。所有政策有利地促进物流发展。其标志是海上与陆上丝绸之路的开通。海上,齐都临淄到芝罘、蓬莱、海阳、崂山、琅琊、斥山等港口,然后北渡长山列岛至大连,再转向东南,沿朝鲜半岛西海岸南下,过济州海峡到达日本。陆上,从临淄经定陶、济渎、洛阳、函谷关这条秦汉时期的经济大动脉运到京师长安,然后从长安走上丝绸之路,通过西汉中央政府常常把临淄生产的丝绸赠与匈奴和西域诸国,还通过西域把这些丝绸销售到中亚和西欧。尤其海上丝绸之路东段的开通,极大地促进了中国与朝鲜、日本的政治、经济、文化交流。胶东半岛的中心城市蓬莱曾呈现出“帆樯林立,笙歌达旦”“商贾云集,富甲六郡”“日出千杆旗,日落千盏灯”的繁荣景象。
两汉以后,东北少数民族逐渐崛起,借助于山东半岛、辽东半岛已经形成的物流通道加强了与中原、朝鲜、日本的联系。以唐代国中国——渤海国为例,渤海国源于山东芝罘(今烟台)大氏,后从辽宁营州(今辽宁朝阳)迁徙吉林敦化,698年,粟末首领大祚荣建立靺鞨国,自号震国王。713年,唐玄宗册封大祚荣为渤海郡王,统辖忽汗州,加授忽汗州都督。762年,唐廷诏令渤海为国。926年为辽国所灭,传国十五世,历时229年。渤海国的“朝贡道”即由渤海王都忽汗城(黑龙江省宁安市渤海镇“上京龙泉府遗址”或渤海国开国都城“旧国”,今吉林省敦化市敖东城)先行陆路,经中京显德府(今吉林省和龙市西城镇城南村“西古城”)、西京鸭绿府(今吉林省白山市属临江市),转海路至登州(山东省蓬莱市),再陆行至唐长安城(今西安市)的水陆交通线。渤海国作为唐朝的藩属国,每岁向唐朝纳贡,成为渤海最频繁的国事活动。除外,渤海国还有“日本道”,是渤海使臣赴日本的交通线,“新罗道”,是通往朝鲜半岛的交通线。
伴随全国对内对外商业贸易的全面开花,环渤海圈物流与其它区域一样,唐宋元明清以后,物流管理机构市舶司设立,物流成为一种常态化的活动。沿线留下大量文化遗迹、传说、习俗。
妈祖文化能在环渤海物流历史文化圈得以接受并得到传播说明环渤海物流历史文化圈有妈祖文化流传与传播的土壤。
1.环渤海物流历史文化圈物流通道是妈祖文化接受与传播的基础
林默娘从宗庙领域进入神祇领域成为妈祖,除了历代统治阶级弘扬因素外,还在于发展海上丝绸之路需要。泉州是海上丝绸之路最早的起点港口,距今已有1300多年历史,是世界千年航海史上独占400年鳌头的“世界第一大港”,历史上以泉州为中心的航海贸易为龙头,与亚洲海域“北洋”“东洋”“西洋”实现了连接与互动,形成了东方世界的海洋经济圈。妈祖由此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生民的守护神,并随航海也传播到北方。
环渤海区域物流通道有“朝贡道”“朝鲜道”“登州道”“营州道”“契丹道”等。除“契丹道”“营州道”“朝鲜道”是陆路通道外,其余都是海上或海上与陆路结合物流通道,如“运河道”“登州道”。
“登州道”,连接山东半岛与辽东半岛与长安陆路的物流通道。登州今山东蓬莱古称。从蓬莱乘船,经过大谢岛(山东长岛)、龟歆岛(砣矶岛)、末岛(庙岛)、乌湖岛(隍城岛),过乌湖海(渤海海峡),到达辽东半岛马石山之都里镇。马石山即今旅顺老铁山,都里镇即今旅顺口。
“朝贡道”亦即“朝鲜道”,系《新唐书·渤海传》所载“鸭渌,朝贡道也”。“朝贡道”不仅主要是唐代渤海国使用,也是肃慎等其它民族很早一条通过辽东半岛经过山东半岛到长安的一条通道。
“日本道”,从山东半岛登州经辽东半岛、朝鲜半岛通过济州海峡到达日本岛的物流通道。
“济州道”,连接朝鲜半岛与日本岛经济州海峡一段物流通道。
“新罗道”,是与朝鲜半岛的物流通道。
“运河道”,大运河的漕运进入海运物流通道。
有物流通道,航海生民就具有祈求一帆风顺的共性心理。妈祖文化就有在北方接受与传播的基础。
2.妈祖文化在环渤海物流历史文化圈分布情况
妈祖文化在环渤海物流历史文化圈接受与传播主要是以妈祖祭形式。分布主要在沿河、沿江、沿海物流通道周围。如:
沿“大运河”,《峄县志》记载台儿庄古城天后宫在峄县城东南六十里,始建于雍正年间,咸丰三年福建士商复募重修,故又称福建会馆。天津天后宫始建于元代泰定元年(公元1326年),明代永乐元年(公元1403年)重建。
沿江,辽宁本溪桓仁县天后宫建在浑江边上,建于清光绪十七年(1891年)。
沿海,“登州道”上,山东蓬莱的天后宫先为道教教观,始建北宋宋崇宁年间(1102-1106),北宋宣和四年(1122年)扩建,后来演变为以信仰妈祖为内容的天后宫。
旅顺天后宫始建年代不详,明朝永乐四年(1406年)重修,是东北地区有文字记载的最早妈祖庙。山东郓城、长岛、青岛等地,辽宁金州、复州(瓦房店)、丹东、营口等地都有妈祖庙。
《朝鲜王朝史料》记载,高丽朝鲜往来中国也尊重中国的妈祖文化习俗并带到了朝鲜。从高丽末期到丙子之乱之前,朝鲜王朝使臣多在沙门岛瞻仰妈祖庙抒发诗文祈求航海平安。[17]日本学者介绍,日本江户时代唐馆里也修建了为祭祀妈祖神的“天后宫”。[18]
3.妈祖文化在环渤海物流历史文化圈的推广动力
妈祖文化在环渤海物流历史文化圈得到接受的基础是物流通道与沿河、沿江、沿海生民祈求神祇保护的心理,而推广的动力主要是来自闽浙一带的商人,他们在往来北方的贸易过程中也把祈求妈祖保佑的习俗带到了北方。如:山东沙门岛天后宫(今庙岛显应宫),系福建船帮商贾醵资兴建。沙门岛建天后宫后,岛名改称庙岛。大连修建于清乾隆八年的“青堆天后宫”,相传是往来当地的闽浙商船海上遇难得救后而专门修建的,建筑紧靠黄海岸边。营口天后宫清雍正四年(1726)在原龙王庙旧址所建,由江浙一带来营口的客帮和本埠与之合作的富商集资兴建的。锦州天后宫最初是由江、浙、闽等地客商往来贸易为祈求天后娘娘保佑而修建的。其次来自官方的推动。如:天津天后宫始建于元代至元年间,泰定三年(1326年)重新勅建,再到清代乾隆年间增建。旅顺口(狮子口)天妃庙修建于明永乐元年至七年间,由镇守辽东最高长官保定侯孟善倡导集资完成。
4.妈祖文化在环渤海物流历史文化圈的演变轨迹
(1)由南入北。以天后宫为符号的妈祖祭是妈祖文化的主要标志,东北最早的天后宫建在明朝,环渤海其它地区,除山东物流古道登州(蓬莱)妈祖祭天后宫建在宋朝略早外,其余均建在元明清时期。妈祖文化发生地福建莆田文峰天后宫是历代朝廷褒封、御祭和官员致祭的唯一场所,建于南宋绍兴25年(公元1156年),早于环渤海区域各地建造的天后宫,表明了妈祖文化是由南入北这样的发展轨迹。需要指出的是,关于山东蓬莱天后宫建造的时间记载,标记北宋宣和四年(1122年)是不准确的,1122年还没有“天后宫”或“白湖妃”或“宁海神女”或“娘娘庙”名称,这个年份应该是这座建筑始建的时间,这座建筑最早是道教建筑。
(2)在道教基础上融入妈祖文化,由道观演变天后宫。山东“登州道”上的“蓬莱天后宫”应该是由道观演变的,现在虽命名为“天后宫”,但在建筑风格上以及空间布置上仍可见是道教神仙与妈祖的综合体,妈祖融入的时间一定晚于1156年福建莆田文峰天后宫之后。道观神仙突出的是非凡的跨越功力,反映了沿海、沿河、沿江生民企图借助于神仙的力量战胜自然实现水运的强烈愿望,妈祖则反应了沿海、沿河、沿江生民祈求神仙保佑战胜自然实现水运的愿望,二者有联系,有升华,对生命的关注愿望更直接、更迫切,所以,由道观而天后宫顺理成章。
环渤海区域有昆嵛山,是东方道教神仙文化的发源地。昆嵛山处于连接山东半岛与辽宁半岛关键区域“登州道”附近。环渤海区域传说是“八仙过海”。“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传说体现的是张扬、拼搏,四外辐射的能力,同时又是一种合作。八仙分别代表着男、女、老、幼、富、贵、贫、贱,体现了一种“和合”精神,有老少合、男女合、贫富合。因此,以道教文化为基础的环渤海物流历史文化圈对妈祖文化的接受与传播并没有产生文化冲突,反而促进了文化融合。
需要指出的是,有学者考述的环渤海区域原始图腾蛇、鸟以及海东青[19]都与环渤海区域物流历史文化有关,反映了环渤海区域生民渴望实现对河、江、海超越的一种精神追求,与环渤海区域后期的妈祖信仰神有一种前后相继的关系。如是,环渤海区域历史文化研究对于传承和发展我国海洋文明、构建中国的海洋话语体系有着深远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