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辉 杨健
齐格蒙特·鲍曼在2000年出版的《流动的现代性》中首次提出“流动的现代性”概念,并用稳固的现代性/流动的现代性分析框架替代了先前使用的现代性/后现代性分析框架。鲍曼认为,旧秩序和传统模式正在被扔进“熔炉”,人们赖以作为行动依据的模式、规范和准则正在发生改变。液态化的过程使得人们过去生活所使用的参考系不再发生作用或者无法再适应实际生活的需要,这一时代的模式和框架是未知的、无法假设的、需要探索的。
当社会既有模式开始从传统向非传统、从理性向感性、从长期稳定到瞬时变化变迁时,整个社会就会处在浮躁、焦虑等各种负面情绪蔓延的氛围中,这种不稳定、浮躁和不确定会渗透到社会的角角落落。液态化社会的特征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新闻媒体的变革,给原本就处在改革探索期的新闻媒体带来了巨大的不确定性和不稳定性,也给新闻行业的改革带来了巨大困难。
新闻媒体作为社会系统、社会建制和社会治理的一部分而存在,它的改革处处体现着社会特征,除了体现出上述液态化社会的特征外,还存在其他较为复杂且特殊的情况。例如,作为社会治理的一部分而存在的媒体应该发挥怎样的作用;旧有的生产模式被打破之后,媒体应该如何快速找到适合自身发展的道路;面对稳定受众的大量流失,媒体如何在当前环境下抓住受众注意力等。我国媒体新闻生产的变革有其复杂性,对它的深描将展现出新闻生产变革的逻辑和方向,为今后的新闻生产变革提供思路。
受各种因素影响,受众普遍喜欢关注社会民生类信息和文娱体育类信息。在快节奏的现代社会,忙碌的生活挤占了受众静下心来认真阅读深度新闻的大块时间,轻松愉快、贴近生活的新闻信息迎合了受众追求“短平快”的阅读需求,但是如果这类软新闻过多,甚至开始与主流声音争夺舆论阵地、抢夺受众注意力时,那么就值得主流媒体关注和思考了。当娱乐的氛围占据了主流,受众普遍不关心政治,新闻媒体将如何在这样的社会生态中存活下去?
面对纷繁复杂的信息,受众缺乏主动选择的态度,而是凭感觉和兴趣选择信息,这样的信息选择动机无疑给网络舆情事件的发生带来了极大的风险,也给原本就不确定的社会增添了更多的不稳定因素。受众感兴趣的信息被大肆转发,往往会带来一种网络狂欢的假象,在这样的氛围下,不少事实真相也容易被掩盖,当受众只凭一时心血来潮接受信息时,网络环境更多地成为了不良情绪和负能量的宣泄之地,挤占了真正主流价值观和正面宣传的生存空间。
事实上,面对海量复杂的信息,受众更加注重信源的权威性和可靠性。根据霍夫兰的信源的可信性研究,我们知道信源的可信性只是影响受众接受信息的最基本因素,对受众产生长久影响的还是内容本身。随着时间的推移,内容的可靠性和可读性才是决定受众忠诚度和传播效果的重要因素。受众的媒介素养尚不完备,这不仅影响受众的信息接触行为,还会影响媒介的自身建设。外部环境不确定性和动荡性本就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媒介变革,在这样的环境下,媒介变革就像隔着迷雾看对岸,受众营造出的网络环境上假性狂欢更影响着媒介新闻生产的变革。
受众在分享主流媒体网络信息时,偏重依据自身主观规范,依照心理上的内部的动机通过人际传播的方式进行分享。如上文所说,主流网络媒体的信息传播行为本就是一个理性的过程,如果受众非理性看待,甚至非理性的进行情感宣泄或者狂欢性的病毒式传播都会给这个过程蒙上一层看不清的薄纱,为网络空间治理、媒体自身建设和社会治理带来困难。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人们也应该看到人际传播的重要性。过去,人们的研究更多偏重大众传播而忽视了人际传播。作为社会科学,传播学也是一门研究“人”的学科,传播最重要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传播,这种传播形式更偏重身体和心灵的在场感,也可以达到更加良好的传播效果。将人际传播放到社会治理这个层面考察,其作用是显而易见的。在社会治理体系中,人际传播可以做到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盘活人力资源,将“人”这个最活跃、最富有创造力的因素更加充分地运用起来。有相当一部分的受众愿意通过人际传播来分享主流媒体信息,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对主流媒体信息的肯定,主流媒体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做到用户下沉,真正掌握受众的真实所想,将这些来自受众的一手资料保存下来,作为社会治理的基础信息。
由于社会结构发生变化,原本的社会规范被打破,人们所习惯的一切都变得陌生,产生社会情绪也是在所难免的。在液态化社会中,受众普遍喜欢娱乐性较强、能刺激感官的信息,对新闻信息的忠诚度也受情绪和心理影响较大。考察至此,主流媒体应该接受这样一个现实,那就是主流媒体无法立刻改变受众的接受习惯,也没法摆脱液态化社会带来的影响和冲击,但是主流媒体可以顺势而为,在掌握大量一手调查数据的基础上,抓住受众心理和媒介接触习惯,与液态社会特征相结合,探索出一条适合新闻生产和变革的道路。
在我国,使用本民族语言生活的少数民族大部分生活在西北边陲地带或者西南山区,距离东部沿海发达地区较远。然而在这些地区,“液态现代性”还是有所体现的。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原本闭塞的生活区域受到外界条件的侵扰,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原有的生活方式和生产方式受到冲击。另外就是传受关系,越来越多的社交媒体逐渐开始具有了新闻的功能,正是这种新闻功能对原有的传受关系产生了影响,人们可以随时随地发现新鲜事物。正如鲍曼所说,整个社会正处于过渡时期,一切都尚未定论,人们只知道旧的方式已经行不通了,整个社会各行各业都在寻求变革。新闻生产除了需要根据受众心理制定合适的媒介发展规划外,还应该努力寻找新的解决方法,创造能顺应时代潮流的新闻生产模式。
最大的变化是固有模式被打破。主流媒体的权威性被打破,人人皆媒体,网络媒体的生存空间越来越拥挤,人们很难像之前那样有相对完整的时间来阅读新闻接收信息。日常生活越来越零碎,人们更愿意接收碎片式的信息,随时随地打开手机,通过“点”或“刷”的方式随时接收信息。主流媒体应该抓住受众的这个阅读习惯,尽早从固有模式中走出来,建造一个可以满足多语种受众社交需要、分享需要和表达需要的新闻生产模式。
主流媒体时刻肩负着“瞭望哨”和“晴雨表”的作用,受众情绪往往是在得不到有效疏导和控制的情况下才会集中爆发。因此在技术达标的前提下,媒体应该努力为受众提供一个自由表达的平台,时时引导受众情绪宣泄的走向,牢牢把握网络舆论主导权。
“流动的现代性”的一个很明显的特点就是思维方式越来越具有“碎片性”。理性的生活策略带来的体验效果往往很短,除了即时的、持续的、不加思考的自我满足没有什么能够带来长久的快感。我们站在现在的角度无法判断这样的状况究竟是好是坏,只能说我们确实处在这样一个环境中。受众接受信息的时间不再是块状的,信息内容越来越分散,看似数量庞杂,但这其中又有多少真正有效的信息?基于此,媒体应该坚守职业操守,发挥把关人的作用。当然,任何人都不能逆时代洪流而上,媒体在坚守新闻专业主义、新闻职业道德的同时,还应该积极拥抱智媒时代,利用大数据、智能算法推送等,特别是VR/AR技术,增强受众沉浸感和现场感,为没有时间进行深度阅读的受众提供场景,打造身临其境的感觉,营造共情效果。当然,技术仅仅只是为人们生活得更美好而服务的工具,我们永远都不能完全依赖技术。媒体还应该更加注重人文关怀,深入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真正了解受众所需,用优质有深度的内容来打动受众。
受众体验的浅层化和媒介的责任担当。受环境影响,受众获取信息和分享信息大都是出于心理因素,尤其受兴趣影响较大。受众很难拥有大块的时间静下心来仔细思考一篇新闻报道的背后深意,被时间追赶着往前走的人们会利用碎片时间通过刷手机来了解资讯,浅阅读、浅思考逐渐成为当下很多现代人的生活方式。传统新闻媒体“常规化时间”的阅读方式不适应受众对新闻信息瞬时满足的追求,而手机传播功能强化以及新闻关键词等为受众的浅阅读流行提供了便利,打破了传统媒体所建构的受众接受习惯。
在这样的情况下,新闻媒体就更不能听之任之了,要主动利用受众喜欢接受感官刺激信息的媒介习惯,在新闻叙事方面更加注重视觉文化的转向。生活在流动性社会中,人们的眼睛每天接触到很多信息,通过视觉思维思考世界也是另外一种角度。然而,由于社会发展的不确定性,新闻叙事的视觉化也是在不断变化,过分强调视觉的作用而忽视文字的作用,又会陷入另外一种怪圈。为平衡受众的媒介接收习惯、受众喜好以及媒介社会责任之间的关系,媒体可以根据“流动的现代性”的特点,利用新技术带来的便利创新新闻作品的报道手段和传播渠道,要注重新闻的瞬时性和刺激性。因此,主流媒体应该学会视觉转向,利用影像叙事生产一系列新闻作品,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民族认同、国家认同等理论层面的东西赋予其中,这样既能符合受众的媒介接收习惯,又能传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受众的社会认同和媒介的主体意识。后现代社会的基本特点就是流动和不稳定性,没有一成不变性质与特点,到处充满了矛盾、断裂、出其不意的更新,生活在差异之中就意味着没有什么再是新鲜的,人们每天都要面对差异,并被强迫接受差异的永久性。生活在后现代社会的人们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却失去了安全感,处在一种充满焦虑和困惑的不确定状态中。在流动的现代性中失去了框架,一切都变得混淆不清、变化不定,人们无法找到清晰的生存目标,始终面临着一系列无法确定的选择。因此,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必须重塑价值观,强调认同,坚定信仰,提高社会治理能力和水平,为人民群众带来安全感、幸福感和获得感。这就需要理顺内部和外部的关系,打通社会资源,建设基于互联网连接用户、服务用户的能力,努力将主流媒体打造成主流舆论阵地、综合服务平台、社会信息枢纽,充分发挥主流媒体的社会控制和社会纽带作用。
在液态社会中,文化的多样性和异质性很容易导致受众丧失安全感。在少数民族地区媒体所辐射的地区,情况可能更加复杂一点,除了会受到“流动的现代性”的影响,少数民族地区受众的社会背景也相差极大,受民族政策和其他政策的影响,受众的公民感、社会责任感与非少数民族地区都有所区别。因此,少数民族地区媒体更应该发挥大众传播功能,做好社会维系和社会整合,发挥舆情监督的作用,将媒体职能纳入社会治理体系的范畴,发挥“瞭望哨”的作用。比如通过与公益文化场所合作,积极宣传本地区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生态,营造良好的社会氛围,让受众潜移默化地产生认同感和幸福感。
总之,主流媒体要积极关注流动的现代性社会中人们的生存状况,搜集人们社会生活的信息,完成用户画像,满足用户的信息需求。在社会结构层面,关注社会文化多元结构,深刻挖掘民族文化精髓,积极建构认同感,消除人们的孤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