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爱清,黄晓青
(江西师范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南昌 330022)
作为社会稳定的重要力量及社会边缘群体,新生代农民工向上流动的实现路径研究值得研究者的关注与重视。新生代农民工是指在 1980 年及以后出生,具有农村户籍但不在农村居住,在城镇企业从事工业生产的人群。[1]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20年全国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中,我国农民工人口总量在继续增加,其中1980年及以后出生的新生代农民工已成为主力军,人数已达15 478万人,已占该群体总量的56.5%,且规模将持续扩大。在新的历史时期,新生代农民工逐渐取代旧一辈农民工,成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进程中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并对社会变迁产生深刻影响。[2]改革开放四十多年以来,我国对于新生代农民工向上流动的现状愈发重视。一方面,我国的脱贫攻坚战在党的十八大以来全面开启,新生代农民工作为特殊群体的存在,研究其向上流动的实现路径有助于实现社会和谐稳定以及国家健康向前发展,为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积蓄力量。另一方面,对于当下生活在互联网时代的农民工而言,网络赋予其前所未有的话语权和表达权,研究其向上流动实现路径有益于农民工通过借助媒介技术进行自我赋能,解决实际问题,且对于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也有着重大的现实意义。
索罗金认为:“社会流动意味着个人或社会的事物及价值,即由人类活动创造的或改变的一切事物从一个位置到另一个位置的任何转变。”[3]学界对于社会流动的研究依据不同视角有不同的划分类型,时间维度上有代际与代内流动;方向上有上下流动;成因上有自然与非自然性流动;规模上有结构与非结构性流动。[4]本研究关注的上下流动,意即社会地位层次高低之间所发生的流动。[5]社会流动的触发需要社会结构具有开放性,意即社会不会构筑障碍和隔阂,限制进入某特定群体,它指向的是公平合理、积极的社会制度性规范与普遍的教育制度。
新生代农民工一直是我国社会建设发展的中坚力量与社会稳定的重要力量,但因其作为社会边缘群体又受到学界与社会的诸多关注。在传播学界内,对新生代农民工社会流动与媒介关系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媒介的功能性效应上,这种媒介的功能性效应可以被概括为网络社会支持,意即“基于虚拟空间的交往中人们在情感、信息交流物质交换的过程里被理解尊重时获得的认同感和归属感”,[6]该研究视角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农民工媒介使用与身份认同、城市融入等文化情感空间。不同于父辈,新生代农民工更具有自主与自觉意识,[7]杨嫚认为新生代农民工的媒介使用方式及其所带来的生活方式显示了该群体从心理与文化上向城市人群的生活习惯、文化习俗、就业取向、价值目标等方面主动靠拢。[8]周保华认为网络和手机构成了新生代农民工的信息环境,而人际关系、情感排解、利益维权是其主要内容。[9]二是农民工媒介使用与农民工就业、技能培训、媒介素养等物质生活空间。此类研究基于媒介技术赋权视角探讨对农民工向上流动的社会实践影响,并从批判性的角度考察媒介技术客观条件与自我效能感主观条件对农民工向上流动的影响。韩庆祥认为在阶层流动中有自我主观能动性与外力推动两种途径存在,[10]具化到个体上即是以发挥人的主体能动性为主,外在技术力量为辅。例如郑欣认为,激烈的城市竞争环境使得新生代农民工的就业培训意识和需求愈加强烈,新生代农民工想要实现向上流动,应可借助媒介和发达的信息系统获得在城市生存的资源,促进资源的再生产。[11]而且相关研究指出,农民工在通过媒介获取学习资源的实用度与满意度与其自我实现向上流动的欲望具有相关关系,主要表现在人际关系与主观幸福感之上。[12-13]基于上述的分析可知,媒介对新生代农民工向上流动有诸多层面影响,例如在城市身份认同与生活融入等文化情感空间、城市生活工作的技能培训与就业指导等偏物质生活基础空间方面提供了支持。从社会支持角度概括,这种支持可以被概括为情感支持(关心、同情、情感、信任、鼓励等);信息支持(提供建议与指导);工具性支持(提供资金、物资等具体服务)。[14]在相关研究文献中,农民工社会支持类型研究指标的表征可以从两个方面进行概括,一是非正式社会支持网,即通过考察血缘、亲缘、业缘、地缘和私人关系的运作来分析社会支持类型。二是正式社会支持网,即主要通过政府、企业、社区组织和市场之于社会支持对象的制度性支持,例如王崇杰基于问卷调查及访谈,认为乡村青年创业中社会支持网络中非正式支持与正式支持研究具有重要作用。[15]社会支持究其本质是选择性行为,即社会支持是自主选择提供帮助的行为概括,[16]媒介在农民工向上流动实践中所凸显的社会支持功能性是受新生代农民工主观意愿与客观环境影响,特别是媒介使用(技术与内容)也会影响新生代农民工主观上去认可(媒介可信度)、接纳向上流动实践的具体路径选择。
“赋权”指帮助边缘群体抑或弱势群体获得改变生存境况的能力与过程,主要包括感知、确认生存境况的问题及其阻碍,并制定相应策略。[17]随着赋权理论的不断发展,强调自我赋能抑或主动增权与自我效能感提升是一个主要发展趋势,例如西蒙斯和帕森斯认为,赋权是“使人们能够控制他们的环境和实现自我决定的过程”,[18]即强调了被赋权对象的内在信心、控制感、独立自主与决策权的提升。传统的赋权理论已延伸至媒介世界中,例如尼葛洛庞帝提出“网络赋权”概念,意指去中心化的网络媒介颠覆了以往传统组织框架中的社会资源与权力的分配、流动、获取渠道。[19]在当下新媒体社会中,媒介赋权的过程在于被赋权对象的不断参与、感知体验网络社会资源的再结构化分配与获取,并最终达成自我效能感的提升。需要指出的是,被赋权对象的不断参与、感知体验网络社会资源的再结构化分配与获取可被视为网络社会支持的具体表达,可分为情感支持(关心、同情、情感、信任、鼓励等)、信息支持(提供建议与指导)、工具性支持(提供资金、物资等具体服务)。[14]同时,从使用与满足角度看,被赋权对象对网络社会支持类型的偏好与其媒介使用的实用性与满意度相关。如陈韵博基于使用与满足理论阐释了农民工对新媒体工具使用的偏好与其生活中各种满足的重要性排序是相关的,[20]而各种生活满足的重要性排序的不同则征显了基于人口学因素的区别,即不同的性别、社会身份、代际、文化程度等群体,其日常生活满足的文化与物质追求顺序是不同的。越容易与认可度高的获取资源的方式会越受被赋权对象的青睐,由此带来自我效能感的提升,并作为其主要的向上流动的具体路径与渠道,其中选择与偏好也与被赋权对象的人口学因素相关(性别、婚姻、所处地区、户口类型、出生年代、文化程度)。
本研究基于上述的文献分析、理论观点,从媒介赋权视角出发,考察新生代农民工媒介使用及其实用度与满意度对向上流动具体路径选择之间的关系与影响。具体而言,本研究通过相关文献与社会实际情景将新生代向上流动的具体路径分为教育(读书改变命运)、就业发展(找份好工作再发展)、婚姻(娶〔嫁〕得好)、城市迁入(到大城市发展)、家族资源(依靠家族)、自我能力提升等六类,并从媒介赋权的角度,将媒介赋权的对象——新生代农民工与其在网络社会中所获取的资源方式及其类型化约为网络社会支持,并分为信息、工具、情感支持类型,以考察新生代农民工对媒介不同支持类型的实用度与满意度与其选择不同的向上流动路径之间的关系。根据以上分析,本研究具体的研究假设如下:
假设1:对网络情感支持持不同态度的农民工群体,在向上流动实现路径上存在显著的认同偏好。
假设2:对网络信息支持持不同态度的农民工群体,在向上流动实现路径上存在显著的认同偏好。
假设3:对网络工具性支持持不同态度的农民工群体,在向上流动实现路径上存在显著的认同偏好。
假设4:性别、婚姻、所处地区、户口类型、出生年代和文化程度对农民工向上流动实现路径存在显著影响。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媒介赋权视野下新生代农民工向上流动的引导机制研究(17BXW057)”为本研究提供了农民工相关调查数据,所获取数据基于分层抽样与随机抽样。其中分层抽样是根据中国的中部、西部、东部31 个省(市)进行抽样。对于省市则采用随机方式进行抽样,每个省分别赋值然后进行抽取,随机抽取到的省有江西、广东、北京、湖南、贵州、新疆、上海、山西。针对抽取的省市进行随机抽样,总样本量为1 867。本文在研究过程仅保留问卷测试完整、填写问卷时长正常以及按新生代农民工的定义对调查样本进行筛选,最终获取1 402份有效问卷,有效率75.1%。在有效样本中,调查对象人口学特征如下:男性占比84.7%,女性为15.3%;已婚为44.8%,未婚为55.2%;在文化程度中,小学及以下、初中、高中含中专技校、专科、本科及以上分别为4.6%、36.5%、35.9%、13.4%、9.2%;同时,在出生年代中1980年至1989年出生的比例为56.3%,1990年后出生的比例占43.7%;在区域当中,西部地区、中部地区和东部地区分别占有效样本量的49.7%、28.7%、21.5%(注:由于百分比四舍五入的误差问题,这里的三个百分比相加是99.9%而非100%)。
操作变量中,本研究控制变量主要有性别(女:0,男:1)、婚姻状况(未婚:0,已婚:1)、地域(东部:0,西部:1,中部:2)、户口类型(农村:0,城市:1)、出生年代(90后:0,非90后:1)、文化程度(大学:0,高中及以下:1,职业中专:2)。
本研究的因变量为向上流动的六条实现路径,包括教育(读书改变命运)、就业发展(找份好工作再发展)、婚姻(娶(嫁)得好)、城市迁入(到大城市发展)、家族资源(依靠家族)、自我能力提升。该部分通过设置题目“您觉得哪些方式最能够帮助你改变自身的命运?(注:本题可多选)”,以及给出相应选项“1.读书改变命运;2.找份好工作,慢慢发展;3. 娶的好或者嫁的好;4.到大城市发展;5.依靠家族;6.提升能力,自我的再教育;7.其他”。如果被调查者勾选了相应选项,即代表他(她)认同这种向上流动的路径。
此外,本研究认为在媒介赋权之下,被赋权对象不断参与、感知体验网络社会资源的再结构化分配与获取过程可被视为网络社会支持的具体表达,因此本研究的自变量主要为三种不同的网络社会支持形式,分别为网络情感支持(关心、同情、情感、信任、鼓励等);网络信息支持(提供建议与指导);网络工具性支持(提供资金、物资、职业技能培训等具体服务)。具体而言,网络情感支持通过群成员团结度来测量;网络信息支持通过对群所提供的信息资源来测量;网络工具性支持通过上网反映问题,寻求帮助来测量。研究采用5等级评定,请受访者填写关于各类网络社会支持形式的赞成程度,从“非常不赞成”到“非常赞成”。
在描述性分析中,使用F检验方法来验证不同媒介赋权形式给予不同满意度的农民工在向上流动实现路径上的差别是否显著。在影响因素分析中,使用二元logistic模型分析网络情感支持对新生代农民工向上流动实现路径的影响,网络信息支持对农民工向上流动实现路径的影响,网络工具性支持对农民工向上流动实现路径的影响,以及性别、婚姻、所处地区、户口类型、出生年代、文化程度对农民工向上实现路径的影响。
从新生代农民工向上流动的实现路径与网络情感支持情况看,网络情感支持有着不同评价倾向的三类群体对“在找份好工作再发展”和“提升能力”这两条向上流动实现路径的认同度均存在显著差异,而在“读书改变命运”“娶(嫁)得好”“到大城市”和“依靠家族”这四条向上流动实现路径的认同度上未见明显差别。需要指出的是,基于表1的检验结果仅能够判断在网络情感支持上有不同满意度的农民工群体对向上流动实现路径的认同度是否存在显著的比例差异,而对相应比例的明显高低是无法作出判断的。
表1 新生代农民工向上流动的实现路径与网络社会支持
从新生代农民工向上流动的实现路径与网络信息支持情况看,与网络情感支持得出的检验结论一致,网络信息支持有着不同评价倾向的三类群体在“找份好工作再发展”和“提升能力”这两条向上流动实现路径的认同度上同样存在明显差别,而在“读书改变命运”“娶(嫁)得好”“到大城市”和“依靠家族”这四条向上流动实现路径的认同度上不存在统计上的显著差异。需要指出的是,依据表1的检验结果仅可以判断对网络信息支持有不同满意度的农民工群体在向上流动实现路径的认同度上是否存在明显的比例差异,而对具体比例的高低程度是无从对比得出的。
从新生代农民工向上流动的实现路径与网络工具性支持情况看,网络工具性支持有着不同评价倾向的三类群体在“读书改变命运”和“提升能力”这两条向上流动实现路径的认同度上存在明显差别,而在“找到好工作再发展”“娶(嫁)得好”“到大城市”和“依靠家族”这四条向上流动实现路径的认同度上没有显著差异。值得注意的是,根据表1的检验结果只能对网络工具性支持有不同满意度的农民工群体在向上流动实现路径的认同度上是否存在明显比例差异作出判断,而对具体比例的高低程度是无法比较的。
总之,从具有不同媒介赋权评价度的农民工群体对6种向上流动路径认同度的对比来看,“提升能力”这一向上流动路径的认同度在对3种媒介赋权持不同态度的群体之间存在显著差别;同时,“找到好工作再发展”这一向上流动路径的认同度在对网络情感支持和网络信息支持持不同评价的群体之间显示出明显差异,“读书改变命运”这一向上流动路径的认同度在对网络工具性支持持不同评价的群体之间才呈现出差异性特征。
模型将引入性别、婚姻、所处地区、户口类型、出生年代和文化程度作为控制变量。在引入控制变量后,模型将考察网络情感支持、网络信息支持和网络工具性支持对6种向上流动实现路径的认同偏好。所有反映向上流动实现路径的因变量都是二元变量,包括读书改变命运、找份好工作再发展、娶(嫁)得好、到大城市、依靠家族和提升能力。由此,所有的模型均为二元logistic模型。
从表2(见下页)可以看出,农村户口的非90后农民工群体倾向于通过读书来实现向上流动(β=0.408,p<0.05),而城市户口的农民工则更加认同通过找到好工作来达成向上流动的目标(β=0.528,p<0.05)。同时,未婚的农民工则对到大城市寻找向上流动的机会表现出明显偏好。从文化程度来看,较之于高中及以下学历的农民工群体,拥有本科和职业中专学历的农民工更加看重家族背景,这一群体似乎想要借助家族力量和资源来促成自身的向上流动。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受教育水平较高的农民工更加倾向于运用他人赋能来达成自己的向上流动目的。此外值得注意的是,不同性别和所处地区的农民工群体在向上流动实现路径上并未表现出显著偏好。
从媒介赋权支持形式来看,对网络工具性支持给予肯定评价的农民工更加认同读书(教育)这一向上流动实现路径(β=0.635,p<0.05),而对网络工具性支持持保留和不满意态度的农民工群体则倾向于通过到大城市和自我能力提升来促成自身向上流动的目标(β=0.640,p<0.05;β=0.597,p<0.05)。这一结论表明,对绝大部分新生代农民工来说,相信和依靠自我赋能是达成向上流动目标最有效的路径,假设3得到了验证。此外值得提出的是,假设1和假设2被证伪,即网络情感支持以及网络信息支持对于新生代农民工向上流动路径趋势影响不明显。一种可能的解释为,由于受到生活压力、现实生活的阻力和自身知识文化水平的限制,生活在互联网时代的新生代农民工仍未懂得利用网络进行自我赋能。从媒介赋权理论角度而言,当下弱势群体的赋权层次依然停留在较低层面,比如物质和生活层面,并没有看到互联网技术所带来的其他方面的益处。[21]
表2 新生代农民工向上流动的实现路径与网络情感、信息、工具性支持
总体而言,本文通过建模分析可得知新生代农民工的媒介使用对其向上流动境况具有较大影响,主要体现在具有不同特征的新生代农民工群体对于向上流动实现路径的偏好存在一定差别,对网络工具性支持持满意以及不满意态度倾向的新生代农民工在向上流动实现路径上呈现明显差别,对网络情感支持和网络信息支持给予不同满意度的农民工在向上流动实现路径上没有显著差别。此外,婚姻、户口类型、出生年代、文化程度对新生代农民工向上流动趋势都有显著影响。最为主要的一点即提升自我能力仍然是个人实现向上社会流动的主要途径,这说明大多数农民工都相信通过提升自我能力能够达成向上流动的目标。换言之,本文最为关键的结论是:依靠自我赋能是改善生活条件和实现向上流动的最主要路径,这已然成为农民工群体对于实现阶层流动最重要的价值共识之一。
贫穷不是命中注定,贫困并非不可战胜。农民工自我主体意识的觉醒是其实现阶层流动的根本所在,而社会阶层流动的触发需要社会结构具有开放性为基础,它要求社会结构中各主要群体间的边界是模糊的、可渗透的、易穿越的,[22]同时社会不会构筑障碍和隔阂,限制进入某一特定群体。改革开放以来,经济开放改变了就业关系,一大批农民工涌入城市,由此带来城乡文化的互动与开放,打破了旧分层秩序。随着时代的发展,农民工因职业技能、教育水平、社会地位,在社会权力、资源获取与分配时会面临社会再生产机制更为隐蔽的刚性壁垒与柔性侵害,意即占据社会优势地位的群体与集团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以建构社会的分层结构,以此维护、扩大和传递自身利益。[23]而媒介化社会的到来,一方面一定程度上撬动了社会再生产机制的刚性壁垒,另一方面也带来了柔性侵害。新生代农民工低文化教育水平、职业技能的缺乏、心理孤寂与城市生活的难融入感可以在网络媒介社会中得到补充与慰藉,但其媒介素养的缺乏限制了媒介可供性在实际使用中的功能性发挥,且其在网络社会中的消费方式、价值观的型塑与传递易被资本方迷惑与引导。在媒介化社会中,媒介及其使用已然成为新生代农民工感知外部环境的重要途径与场所,提升与优化社会开放性结构对于新生代农民工在媒介可供性下利用媒介进行自我赋能具有重要意义。媒介可供性是关于媒介的技术特质与社会个体意图及其行动开展过程的双向活动过程,媒介使用产生促动或约束的功能性作用,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行动者对环境特征的感知。[24]媒介可供性的感知与功能效应需要在良好的社会开放性结构中发挥,意即更少的阶层流动的壁垒与隔阂。对于本研究而言,激发新生代农民工向上流动的自主意识是根本与最终目的所在,为此,一方面需要在更为广泛的社会开放性结构上拓宽对新生代农民工向上流动的社会支持渠道,另一方面应加强媒介素养教育,提升新生代农民工对媒介可供性的感知与体验以激发其向上流动的自我意识。
根据研究结论,农村户口农民工群体倾向于通过读书来实现向上流动,而城市户口的农民工则更加认同通过找到好工作来达成向上流动。这与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一致,新生代农民工自我价值实现的驱动力是建基在基本需求得到满足的情况之下。[25]长期以来,对于新生代农民工而言,公共服务均等化方面存在不足。“社会保险”“子女教育”“住房”“社会福利”等公共服务方面政策的不完善使农民工的进一步发展面临较强的制度性障碍,这也是当前农民工尤其希望国家以及所在地政府能够得以改善和优先解决的问题。[26]因此,从长远发展趋势看,中央应加强统筹,改善当前地方政府公共服务投入能力和意愿不足的问题,完善和宣传有利于农民工向上发展的相关政策。针对新生代农民工制度性结构的保障,例如户籍制度的改革、教育资源供给能力的增强、社会保障的提高等等,其本身可以被作为一种“政治安全阀”,不仅调节社会群体阶层参与社会资源的再分配,同时在社会心理承载与认同上,新生代农民工“被污名化”“被边缘化”的标签也逐渐消退。
研究显示,受教育水平较高的农民工通过内在赋权达成向上流动。而事实上,大众传媒不仅塑造着新生代农民工的价值,对其行为实践也存在影响。[27]由于过去媒体总是以一种俯视的角度来对农民工进行定义和报道,形成社会上多数人对于农民工污名化的刻板印象,为此新闻媒体应该利用自己的话语权去影响、改变社会大众对于农民工的负面印象,以正面报道为主,使城市以及社会用包容、支持的态度取代用“有色”眼镜去看待农民工群体,不再固守阶层化认知。如此在社会外部环境的可供性上,尤其是在媒体组织的帮扶下,赋予农民工群体对自我效能感提升的感知能力,更好地在身份认同以及生活方式上融入城市生活,使之具有归属感以及向上流动的意愿。
研究发现,对网络工具性支持给予肯定评价的农民工更加认同读书(教育)这一向上流动实现路径。事实上这也同时说明制约新生代农民工向上流动的基本因素是标签化的圈层文化,而形成的根源在于这一群体基于社会结构建立的身份认同。在阶层破壁与重组过程中,不断在社会环境中进行自我身份的体认与重塑。[28]因此新生代农民工所处圈子文化的良性、健康程度对于他们的成长十分重要,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们对于信息的接收、对于万事万物的理解以及向上流动的意愿。通过运用媒介赋权解决实际问题,新生代农民工能够在媒介使用过程中逐渐改变自己作为底层青年身份的体认,构建自身主体价值,进而获得一种阶层向上流动的满足感,[29]不断促进自我发展与完善。
对网络工具性支持持保留和不满意态度的农民工群体则倾向于通过到大城市和自我能力提升来促成自身向上流动的目标。这一研究结论提示,新生代农民工如果意识到自己的价值和潜能得以充分发挥,则会产生一种积极的自我体验,从而激发其运用各种网络赋权方式进行自我赋能,提升其向上流动实践的积极效应。[30]因而在与新生代农民工直接利益相关领域,例如企业方面,建立相应的鼓励机制与技能培训以提升其幸福感,使新生代农民工受到政策惠及的同时其主观能动性真正得以激发,不断突破自我,实现自我价值与社会价值的双赢。诚然,在当下的媒介化社会下,新生代农民工对于网络媒介的正确认知是其利用网络媒介进行正向赋能的前提所在,培育良好的媒介素养,树立其正确利用网络资源解决问题的意识,亦可加持农民工群体充分运用网络获取情感、信息以及工具性支持,促进其向上流动的意愿,进而实现自己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