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英语阅读理解试题中积极语用能力特征研究——以2017—2021 年高考英语全国卷为例

魏 爽 梁士红

一、研究背景

语言知识既是一线教师的教学重点，也是构成语言能力的重要基础。《普通高中英语课程标准（2017 年版2020 年修订）》（下文简称《课程标准》）指出，语言知识涵盖语音知识、词汇知识、语法知识、语篇知识和语用知识。[1]其中，语用知识是指在特定语境中准确理解他人和得体表达自己的知识，学习和掌握一定的语用知识不仅有利于提升高中生有效运用英语的能力和灵活的应变能力，而且有利于培养学生的跨文化交际能力[1][2][3]，还为他们进一步传播弘扬中国文化奠定了基础。

积极语用起源于西方语用学“言语行为理论”[4][5][6]，关注言语主体、言语受体、言语语境、言语内容和言语形式诸要素[7]。与偏重学习者机械认知、单向接受从而趋同外化、共性输出的被动狭隘的复述性言语行为不同的是，积极语用以个性言说、独立评论和审美表达为外显形式特征，是表达主体基于独立人格和自由思维，富有创造力的、主动的、完整的表现性言语行为。[7][8][9][10]

积极语用观涵盖自觉语用、全语用和深度语用3 个维度。首先，从语用动机与语用行为关系来看，积极语用是一种由情感助推的自觉语用。其次，从语言能力广度来看，积极语用是一种全语用，包括听、说、读、写、视、思、评7 个子系统。其中，思（思想力）为内部语用，视、听、读、说、写、评为外部语用，视、听、读被称为输入型外部语用，说、写、评为输出型外部语用。最后，从语用品质的深刻程度来看，积极语用是一种突破平庸表达的深度语用，从言语内容到言语形式，均展示了言语主体个性化审美活力的表现性语用。[7][9][10]

积极语用教育观认为，阅读教学旨在提高学习者的认知力、理解力、记忆力和鉴赏力，促使学习者完成从输入型语用到输出型语用这一深度转化过程，即激励学习者从单向的认知、理解、记忆和鉴赏，自觉升华为基于认知、理解、记忆和鉴赏的超越性表达力。[10]阅读教学需要激励学生在阅读过程中发现独特的自我语用基因，即每个独特自我潜在的认读情趣与审美品位，更为重要的是，教师在唤醒学习者选择阅读的自觉意识后，应引导学生通过享受阅读养成独立的表达力。[10]由此可见，“读后”言语行为至关重要，是实现狭隘的接受力到立体的表达力深度转换的关键，即实现从公共理解、同质表达、无“我”思考的“接受本位”到人格自主、独立思考和个性语用的“表达本位”教育范式的深度转化。[11]

虽然积极语用教育观在汉语教育界已引起广泛重视[7][8][9][10]，但尚未充分应用到外语教学中。现有中学外语教育研究主要关注高考写作[12]、完形填空[13]或词汇教学[14]的英语语用能力培养，对阅读试题的研究则主要集中在命题质量[15][16]、阅读量表[17]、情景教学[18][19]等领域，对以表达力和表现力为内核，以情感力、思想力和文化力为主体的积极语用观教学关注不足。与此同时，以西方语用学言语行为理论为视角的外语教学研究虽为本土的课堂教学提供了宝贵经验[4][5][6]，但在学校教育中也出现了趋同化输入、共性化输出的语用通病[7]。

高考英语试题日益突出的积极语用特征对进一步落实新时代人才培养要求、增强学生的英语核心素养、树立立德树人的价值观具有重要意义。[20]为此，本研究以积极语用教育观为视角，以2017—2021 年18 套高考英语全国卷为研究语料（囊括72 篇阅读理解篇章，共270 道题目），分析高考英语阅读理解试题中语篇类型、关键能力、思维品质3 项主要测试项目与积极语用能力特征之间的内在关联，了解高考英语阅读理解试题中的积极语用能力测试项目是什么、这些测试项目中的积极语用能力特点是什么，最终为优化英语阅读理解命题提供实证参考。

二、研究语料与研究框架

1.研究语料

本研究选取2017—2021 年18 套高考英语全国卷为研究语料（囊括72 篇阅读理解篇章，共270 道题目），详见表1。

表1 语料来源

2.积极语用能力测试框架

积极语用能力的核心内容包括个性言说、独立评论、审美表达3 个方面，三者亦被称为积极语用观言语行为的“外显形式”[7][8][9][10]，即评估积极语用能力的测量因素。基于此，本研究主要从个性言说、独立评论、审美表达3 个外显形式分析高考英语阅读理解试题的积极语用能力特征。从测试目标而言，个性言说对应情感力与实用表达力，独立评论对应思想力或思辨表达力，审美表达对应文化力或艺术性表达力。[7][9][10][11]

此外，结合Bachman 和Palmer 提出的测试任务特征理论[21]，高伟新与高旭阳两位学者从语篇输入与预期回答两个维度考查高考英语阅读试题命题质量[16]。其中，语篇输入的研究重点为语篇类型，预期回答则囊括关键能力和思维品质两项测试任务。基于此，本研究重点考查语篇类型、关键能力、思维品质这3 项主要测试项目。[16]

积极语用教育观从语篇类型视角出发，倡导基于文体而破除文体界限，培养学生以随笔为载体的应用性语用能力、以评论为载体的思辨性语用能力、以诗歌为载体的艺术性语用能力[17]，高考英语阅读理解中常见的记叙文、说明文和应用文对应了情感力与实用表达力，议论文则对应了思想力或思辨表达力。高考英语阅读理解常考的7种关键能力包括细节理解、主旨大意、观点态度、推理判断、词义猜测、写作目的、标题概括[16]，其中，细节理解、词义猜测对应的是情感力和实用表达力，推理判断、主旨大意、观点态度、写作目的对应的是思想力或思辨表达力，标题概括则对应的是文化力或艺术性表达力。思维品质包括记忆、理解、应用、分析、评价和创造6 种品质[16][22]，记忆、理解、应用这3 种低阶思维品质对应情感力和实用表达力，分析和评价这2 种高阶思维品质对应思想力或思辨表达力，而创造（高阶思维）则对应文化力或艺术性表达力。上述维度组成了积极语用能力测试框架（详见表2）。

依据表2，本研究将2017—2021 年18 套高考英语全国卷中的72 篇阅读理解篇章按照记叙文、应用文、说明文、议论文4 种语篇类型进行分类，将270 道具体题目按照细节理解、词义猜测、推理判断、主旨大意、观点态度、写作目的、标题概括7 个方面统计关键能力，之后再对各道试题中涉及的思维品质进行统计。需要特别指出的是，由于标题概括需要考生在理解原文细节和分析全文大意基础上进行作答，因此被归类为创造型思维品质。

表2 积极语用能力测试框架

三、高考英语阅读理解试题中的积极语用能力特征

1.语篇类型的积极语用能力特征

从语篇类型来看，高考英语阅读理解试题中积极语用能力的考查主要包括个性言说（记叙文、应用文和说明文）和独立评论（议论文）两个方面，尚未涉及与审美表达相关的语篇类型（诗歌）。其中，个性言说语用能力是高考阅读理解的主要考查内容，试题数量最多，说明文、应用文与记叙文的占比分别为55%，23%与22%。

从与个性言说语用能力相关的语篇类型的历时变化看，如图1 所示，虽然2019 年的说明文与2021 年的应用文的考查比例略有下降，但两者总体考查比例比较平稳。值得注意的是，近5年来记叙文语篇的考查比例变化较大，2020 年的考查比例攀升至60%，2021 年略有下降。综合说明文、应用文与记叙文考查的变化规律不难看出，高考英语阅读理解试题注重考查学生经历再现（记叙文）、信息传递（应用文）、事实说明（说明文）的情感力与实用表达力，近年来英语阅读理解命题的类型、结构、篇幅、表现手法与词句特点较为固定。

图1 2017—2021 年高考英语阅读理解试题中语篇类型的考查情况

例如，2020 年全国卷Ⅰ的篇章B 为夹叙夹议文，文本以作者的亲身经历论证读书的益处；2020 年全国卷Ⅱ的篇章D 为记叙文，讲述作者从小爱书，直至成为小说家后仍然嗜书如命、享受读书的愉悦经历；2020 年全国卷Ⅲ的篇章C与篇章D 均为记叙文，前者叙述了主人公Nick与岳母同住的经历，后者叙述了巴瑶族人近年的生活情况；2020 年新高考Ⅰ卷的篇章B 与篇章C均为记叙文，分别记叙了主人公的成长故事以及基于公路旅行的撰书经历；而2020 年新高考Ⅱ卷的记叙文篇章B 则讲述了作者与学生互动的有趣经历。

此外，反映独立评论积极语用能力的议论文语篇的考查比例有逐年递增趋势，于2020 年达到近5 年的峰值，该变化趋势反映出高考英语阅读理解试题侧重考查学生思想力或思辨表达力的倾向。高考英语阅读理解中的议论文语篇大多取材于国外广泛流行的essay，其结构鲜明，通常由论点、论据、结论3 部分构成，逻辑性较强。议论文较强的思辨性倾向有利于克服部分中国学生思维贫弱的通病，可养成学生严谨缜密且深刻犀利的思辨性语用能力，为培养学生独立评论语用能力奠定基础。[9]

2.关键能力的积极语用能力特征

基于知识获取能力与高考英语阅读理解试题的常考技能，关键能力可分为细节理解、主旨大意、观点态度、推理判断、词义猜测、写作目的、标题概括这7 种技能。[16]本研究发现，个性言说与独立评论是高考英语阅读理解重点考查的积极语用能力。具体来看，考查与个性言说实用表达力相关的细节理解和词义猜测两种关键能力的试题占比为46%，考查与独立评论思辨表达力相关的推理判断、主旨大意、观点态度、写作目的这4 种关键能力的试题占比为48%，而考查与审美表达艺术性表达力相关的标题概括关键能力的试题占比为6%。

此外，如图2 所示，考查与个性言说积极语用能力相关的关键能力试题数量变化较大，2019年出现新低，2020 年达到峰值，2021 年有所下降。值得注意的是，与独立评论积极语用能力相关的关键能力是高考英语阅读理解测试的重中之重，其试题数量逐年上升。而考查审美表达积极语用能力的试题数量并不多，且近5 年未呈现明显增长趋势，这反映出高考英语阅读理解对文化力或艺术性表现力关注不足。

图2 2017—2021 年高考英语阅读理解试题中关键能力的考查情况

《课程标准》强调培养学生的思辨能力、跨文化沟通能力、学习能力和创新能力。[1]高考英语阅读理解试题体现的积极语用能力特征，即考查与独立评论思辨表达力相关的推理判断、主旨大意、观点态度、写作目的这4 种关键能力的试题数量占比最高，体现出依据《课程标准》，重视思辨能力考查的要求。思辨能力的培养不仅有助于提升学生的独立评论的积极语用能力，更有助于学生学习、理解和鉴赏中外优秀文化，培育中国情怀，坚定文化自信。

3.思维品质的积极语用能力特征

思维品质是指思维在逻辑性、批判性、创新性等方面所表现的能力和水平。[1]根据安德森[22]、高伟新与高旭阳等[16]的分类标准，思维品质包括记忆、理解、应用、分析、评价和创造6 种品质，其中，记忆、理解、应用为低阶思维品质，而分析、评价、创造为高阶思维品质。在2017—2021年高考英语阅读理解试题中，考查与独立评论积极语用能力相关的思维品质（分析与评价）的试题占比最高（48%），个性言说（记忆、理解、应用）方面的试题占比次之（46%），而与审美表达（创造）相关的试题占比最低（6%）。

如图3 所示，与独立评论积极语用能力相关的思维品质是高考英语阅读理解测试的考查重点，试题数量逐年上升，占比逐步加大，这反映出高考英语阅读理解试题偏重考查分析与评价两种高阶思维品质。与记忆、理解、应用这3 种低阶思维品质相关的试题的考查占比虽大，但呈现下降趋势。此外，尽管阅读理解这一题型常与输入型积极语用能力相关[17]，但从近5 年高考英语阅读理解试题中思维品质的考查情况来看，试题从输入型积极语用能力（读）逐渐转向输出型积极语用能力（评），即与记忆、理解、应用这3种低阶思维品质相关的试题考查比重逐渐下降，与独立评论积极语用能力相关的分析与评价这2种高阶思维品质的考查比重逐年增加。这一转变对教师的积极语用素养与学生的思维品质提出了更高要求。如2021 年全国乙卷篇章C 第29 题：

图3 2017—2021 年高考英语阅读理解试题中思维品质的考查情况

29. Why does the author discuss plastic straws in Paragraph 3？

A. To show the difficulty of their recycling.

B. To explain why they are useful.

C. To voice his views on modern art.

D. To find a substitute for them.

此题重点考查学生的分析思维品质，属于独立评论积极语用能力。结合第三段第一句“Just 9% of global plastic waste is recycled ”与第三段最后一句“ Once the drink is gone，the straw will take centuries to disappear”分析得知，塑料回收困难重重。学生解答此题需在细节理解（个性言说积极语用能力）的基础上，整合有效信息，即在关键段落的首尾句，对有效信息进行分析与推断。不难看出，解答此题需运用理解（低阶）与分析（高阶）两种思维品质。

《课程标准》对思维品质提出了三级要求，即在观察、比较、辨析、思考的基础上形成看法、观点与思想。[7]思维品质体现英语学科核心素养的心智特征，在提升学生分析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帮助他们从跨文化视角观察和认识世界，并对事物做出正确的价值判断等方面发挥了决定性作用。思维品质的三级要求亦对应了积极语用的3 种能力，即个性言说（看法）、独立评论（观点）与审美表达（思想）。从近5 年高考英语阅读理解命题规律来看，个性言说与独立评论相关的试题较多，对审美表达积极语用能力关注不足，与形成创造性的思维品质最高要求尚有差距。

四、启示与建议

从语篇类型、关键能力、思维品质3 项测试项目的积极语用能力的考查情况可以看出，在高考英语阅读理解试题中，对个性言说与独立评论语用能力的考查比重较高，对审美表达积极语用能力的考查有待加强。这提示命题者未来应基于积极语用测试观，要继续加强学生思想力或思辨表达力的考查，适当增加审美表达的文化力或艺术性表达力等多维能力的考查。

1.以巩固个性言说语用能力为根本

情感力与实用表达力是个性言说语用能力的核心，针对学生语音、词汇和语法知识的考查不应脱离语篇、语境，沦为单纯的“鹦鹉学舌”式的记忆思维品质的检测。相反，应尽量在相对真实的语境中考查学生理解意义、传递信息、洞悉情感、形成观点、比较和鉴别不同的文化和价值观等能力，以及理解与应用等思维品质。以词义猜测关键能力考查为例，英语阅读理解试题可将选项的单个词汇替换为不同语篇类型的句子或段落，敦促学生在多样语篇类型中比较词义，以语境考查为主要手段，窥探学生的个性言说语用能力。

2.以培养独立评论语用能力为灵魂

学生的思想力或思辨表达力是近年来高考英语阅读理解试题考查的重中之重。具体言之，与独立评论思辨表达力相关的推理判断、主旨大意、观点态度、写作目的这4 种关键能力的考查比重较高，与独立评论积极语用能力相关的思维品质（分析与评价）的试题考查比重也较高。尽管在语篇类型测试项目中，与独立评论积极语用能力的议论文占比并非最高，但考查比重逐渐递增，于2020 年达到峰值，该变化趋势亦反映出高考英语阅读理解侧重考查学生思想力或思辨表达力的倾向。然而，从语篇类型角度来看，独立评论语用能力的考查形式相对单一，高考英语阅读理解试题可适当融入其他语篇类型，如评论、散文、记叙文等文体，以夹叙夹议或夹评夹议的方式，考查学生的发展性思维以及独立评论的语用能力。

3.以塑造审美表达语用能力为目标

审美表达的文化力或艺术性表达力，是个性言说语用能力与独立评论语用能力的外延与升华，是形成高阶思维品质的关键。然而，受限于单选题这类封闭题型，目前高考英语阅读理解试题对审美表达语用能力关照不足，学生未能对阅读语篇展开充分的文化力或艺术力鉴赏。建议英语阅读理解试题命制从丰富语篇类型入手，加入诗歌、随笔、散文、图片等以艺术创造力为载体的多模态语篇，全方位地考查学生审美表达的文化力或艺术性表达力，真正关注学生的英语学科核心素养，而非只让他们“只知选项、不懂语篇”。

总之，积极语用是表达主体基于独立人格和自由思维，富有创造力的主动完整的表现性言语行为。[7][8][9][10]除了在高考英语命题中加强积极语用能力的考查，高中英语教师还应该将积极语用教学观融入阅读教学，合理利用“思维留白”与“时间留白”，鼓励学生自主表达，重点培养学生分析与评价思维品质，夯实学生的实用表达力、思辨表达力，引导学生跳出“阅读输入本位”的学习模式，建构文化力，实现从“接受本位”教学观到强调人格自主、独立思考和个性语用的“表达本位”教育范式的深度转化。[1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