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姗泽,李宗露,李梦琪
(西南大学 教育学部,重庆 400715)
节庆仪式、节日饮食或节庆物品等民间传统文化是我国历史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丰富多样的民间节庆活动蕴含着中华民族不同的民间故事和生活习俗,也映射着先辈们的生活经验和智慧。传统意义上的节令类玩具伴随着节日或节令文化内涵出现,蕴含着悠久的历史文化。它为时岁、节令烘托气氛,不同季节或多样的节日活动也反之为其提供生长土壤。在生产资料和教育资源都相对有限的外部环境下,节令类民间玩具以独有的存在形式守护着儿童的文化之根,亦守护着儿童的游戏童年。散落在江浙地区民间村落的一系列民间玩具,蕴涵着厚重的文化底蕴与教育价值。它们将不同时岁、时节筑成了特殊的时空,让节令、节日显得弥足珍贵。时至今日,这类儿童民间玩具仍然存在着宝贵的资源价值,并对儿童的身心发展起着重要的促进作用。
当前,节令类民间玩具在幼儿园教育中逐渐消逝,课程设置陷入失衡的困境。而充分认识节令类民间玩具作为一种幼儿园课程资源的文化教育价值,其内涵意义深远。基于民俗文化的研究视角,笔者在田野考察中①田野考察时间为2018 年11 月至2019 年2 月,主要考察地为江苏省和浙江省,涉及宁波、舟山、嘉兴、绍兴、杭州、丽水、衢州、苏州、无锡、东阳及其周边民间玩具资源丰富的村落地区。,将参与式观察、深度访谈和实物收集等形式相结合,对分布在江浙地区的节令类民间玩具进行分析与探讨,主要包括与特定节日相呼应的民间玩具,如中秋“兔儿爷”等,以及在特定时节、节令出现的玩具,如夏至“莲蓬人”等①根据田野考察与分析归类,节令类民间玩具包括春节“爆竹”、中元“花灯”、重阳“纸鹞”、霜降“枣磨”、夏至“莲蓬人”、小暑大暑“桃核哨子”、中秋“玉兔捣药”、清明“香包”、立夏“蛋络”、端午“鱼旗”、冬至“窗花”“消寒图”、立秋“磨秋”、惊蛰“网兜”等。。挖掘节令类民间玩具的文化教育价值,探究其作为一种幼儿园课程资源对促进儿童身心发展的价值,对当前节令类儿童民间玩具的课程资源开发与利用具有重要的启示价值。
民间玩具源于儿童的日常,反映着当地人的生活生产方式,亦与儿童的现实生活紧密相连,对儿童的生活教育和生命教育均发挥着重要作用。当前有关民间玩具的研究大多基于美术工艺或民俗学视角,将其作为工艺品来看待其审美特征、历史渊源和工艺设计等。民间玩具不仅是美术作品,更是儿童文化生活的组成部分。若单纯将其作为艺术审美对象进行研究,民间玩具的动态性便会失去神采,也无法阐释其存在的多元文化内涵。近几年,在我国幼儿园的发展建设中,无论是园所环境创设,还是园本课程建构,对于传统民间文化的精神内涵与资源挖掘均得到一定延展。相比在园所环境中的物化体现,将传统民间文化运用在幼儿园课程中的价值内涵还不够,尤其是对于传统节令文化或节令类民间玩具的理论与应用研究。除了节令类的儿童民间玩具外,还有生活类、礼俗类、信仰类等不同种类划分。而在当代的儿童生活中,儿童日常接触更多的是诸如乐高、蒙台梭利教具、卡通涂色本、芭比娃娃等西方玩具,较少见到诸如阿福、皮影戏、布老虎等传统的民间玩具。笔者在田野考察中发现,不少儿童对传统民间玩具知之甚少,时常发出“好神奇呀”或“我第一次见到啊”的感叹,连不少幼儿园教师也产生“这也是玩具吗?”等疑问。民间玩具在幼儿园课程实施和资源开发中没有得到足够重视,也间接导致儿童与民间传统文化出现“相见不相识”的尴尬局面。
当前在技术和经济的双重作用下,民间玩具面临着逐渐消逝的困境。尤其在幼儿园课程资源的运用中,对节令类民间玩具的利用并未发挥其应有效用。相比科技感十足的智能玩具,如20 世纪70 年代的手编藤草等玩具似乎稍显落后且老旧,然而其中蕴含的意义,对学龄前儿童所具备的教育价值和文化价值应是无法取代或替代的。民间玩具作为一种具有地域性特点的优秀传统文化,具有极佳的课程资源创生价值。节令类民间玩具的当代文化教育内涵,指向其作为课程资源的价值根基所在,也蕴含这一资源中的课程创设可能。对节令类民间玩具资源的充分挖掘,将促进课程目标的有效达成,丰富主题内容与活动形式,弥补教育资源不足,从而在促进课程更具生活张力的同时,也丰富儿童在园的民间文化生活经验。
“物乃心迹之外化”的器物精神,是一种人文精神的体现。民间玩具以物为体,既涵盖了实用性目的,又承载着传统民间文化。在人文与科技高速前行的新时代,对民间玩具背后的文化教育价值进行追问与挖掘,体现了理论与应用的双重现实需要。节令类儿童民间玩具蕴含着文化符号的价值和民间文化的知识,也在人们感知中呈现出民间玩具的文化样态,在儿童身心的健康全面发展、文化知识概念的习得、社会性角色的认知等方面都发挥了重要作用。
在不同的民间玩具中,具有时节性的传统节日类的民间玩具所蕴含的文化符号价值是寓意深刻的。节令类民间玩具携带的地域文化符号内涵,能够帮助儿童在观察玩耍中习得社会规则、了解本土民族文化精神,而就地取材形成的生态特点也塑造了儿童对家乡自然环境的感知。南方部分地区有秋季重阳时节放纸鹞的风俗,如江浙地带、广东惠州及福建漳州等地。清末风俗画家吴友如在《纸鸢遣兴图》中题字曰:“闽中风俗,重阳日都人士女每在鸟石山、于山、屏山上竞放风筝。”[1]在如今的嘉兴乡村一带,仍有许多村民信奉农历九月初九“重阳节”是“转运日”,故而有携带纸鹞登高放飞的习俗,有祈福去除晦气之意。大家“想方设法”让自己的那只纸鹞顺利高飞,如若断线,也是“好事情”,“把晦气都带走了,保佑来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①摘选自笔者2018 年11 月29 日在宁波市奉化岩头村与毛姓村民进行田野调查访谈时的调查日志。。古谚讲,“九月九,纸鹞断线满天走”,因而也有人主动将线剪断任其远飞。在重阳节放飞纸鹞,是一次清理不快乐或消极“垃圾”的机会,这既预示着拥有一种迎接和憧憬美好未来的积极人生态度,也是通过积极心理暗示帮助儿童建立起直面挫折的坦然心态。尤其对于身心均在成长中的儿童来说,积极的自我心理暗示能够帮助他们及时调整受挫的心理,增强抗压能力,从而树立健康心理。此外,古人对纸鹞的推崇,除了其娱乐性、文化性外,也强调了其对身体发展的益处。譬如,《续博物志》中的“今之纸鸢,引线而上,令小儿张望视,以泄内热”[2]555,以及《燕京发明记》里的“儿童放之空中,最能清目”[3]557,都蕴含着纸鹞在操作中具有仰头泻火、清目等作用。在苏州东阳地区村落的田野考察中发现,当地儿童在春节前后都会争先恐后地玩一种“磨秋”游戏。这项看似与当代跷跷板类似的大型玩具,发源于羌族运动,玩耍时有蹿秋、骑秋和伏秋几种姿势。孩子们在不停地飞旋中,不仅能够享受释放的快乐和精神的满足,而且能够很好地锻炼腿部肌肉群和身体平衡力。
在节令类民间玩具中所蕴含的健康人生观与生命观也较为常见,能够促进儿童对生命的初步感知。中元节是我国传统民俗中的祭祀节日。人们会进行祭祖的文化民俗活动,而花灯便是其中重要的礼俗用品之一。长辈会带着孩子点燃自己亲手制作的莲花造型的花灯放入河中,一边看着花灯远去,一边诉说对亲人的思念。对于年龄尚幼的儿童而言,花灯是一种可以直接把玩的民间玩具,更是对故去先祖寄托思念的载体。借助花灯,成年人表达对故去亲人的思念之情,为儿童的生命教育开展提供了适宜的路径。有学者指出,教育不能只教学生“何以为生”的本领,却忽略了对“为何而生”的思考[4]12。想要让儿童教育回归生活世界,便迫切需要补上生命教育这一课,引导儿童在生命之初对生命的当下有正确的认识,从而奠定儿童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
节令类民间玩具在文化符号的价值传承中,亦同步传递着关于民间文化的知识概念,促进儿童对相关文化知识概念的初步理解与认知。从历史溯源来看,节令类民间玩具体现着深厚的地域空间文化和季节性的气候知识。以“纸鹞”为例,不同的区域流派对其有着不同的叫法。随着唐代造纸技术的成熟,民间开始纷纷仿造“鸢”和“鹞”进行制作,纸鹞也由此产生。现为人们所熟知的“风筝”一词出现于五代以后,且根据记载只有携带竹笛能在放飞过程中产生“筝”鸣的才能叫作风筝。此外,具有不同岁令节日代表的玩具会受多方面因素制约,尤其是时间气候的影响。如气候对江浙地区秋季放纸鸢习俗的形成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这一习俗也是基于各地变化的气候而形成的。江南地区的秋季晴空较多,风力不大,也很平稳,因而对风力的判断尤为重要。成年人会依据晾晒的衣物观察风向,而孩子则会向空中抛纸屑,再根据纸屑飞的方向来判断纸鹞的顺风飞行位置。在具体的操作中还涉及如风的平稳性、高低空的风速、风向变化、调整拉线的力度等多项具体情况。
孩子们在玩耍过程中不仅能够习得有关季节时间或气候的知识,而且在制作的过程中还会获得相关知识的体验。“设计的时候要知道这个风筝从哪边接收风,又从哪边泄掉风,这个很关键。像这个(指着桌面的拍子风筝),你看它有两个兜,这两个兜是出风的,每个风筝都要考虑好,这个风筝是从哪里收风,哪里泄风,实在泄不掉的,加尾巴,就是小时候咕噜咕噜加圈……就是一个重锤平衡定理”②摘选自笔者2018 年12 月17 日在杭州市下沙区风筝手工作坊与成姓手工艺人进行田野调查访谈时的调查日志。。看似简单的一项活动,对于学龄前儿童来说,是习得技术知识和体能锻炼的良好机会与实践活动。在制作材质上,纸鹞因流传于江南而多为竹制,北方的传统纸鸢承袭传统而采用木制。儿童在与本地独有的民间玩具接触中,能够逐步对文化概念、制作材料及工艺知识等进行进一步识别,促进其对本民族的地域文化和自然生态环境的初步认知。
传统中国家庭的情感维系以血缘为首要准则,“以‘己’为中心,像石子一般投入水中,和别人所联系成的社会关系,不像团体中的分子一般大家立在一个平面上,而像水的波纹一般,一圈一圈推出去,愈推愈远,也愈推愈薄”[5]61。在江浙北部的农村地区,每逢大年初一,孩子都会和父母长辈等宗族内直系亲属一起祭拜先祖。“麒麟”作为一种源自古代神话中对神兽麒麟的描述而制成的泥玩具,其承载的先祖崇拜文化充分诠释了“差序格局”特征。族群的力量文化在儿童年幼时,便在器物的仪式传递和把玩中呈现出内源性,促使儿童对所处环境的社会关系网有初步了解。同伴关系在儿童成长过程中具有成年人无法替代的独特作用。春节在众多节日中有着特殊的团圆意义,亲戚朋友的团聚也使儿童在这一节日中的玩伴数量有所增加,形成了年龄不一的特殊混龄游戏群体。节令类民间玩具的存在与使用,突破了年龄限制,拉近了儿童群体之间的集体意识与责任意识。以自然游戏形式和混龄玩伴玩耍,能够增强儿童的社会性角色认知和交往能力,使儿童习得与他人互助互爱的品格。儿童之间以民间玩具为载体的互动过程,可以看作是社会角色之间存在的认知、对抗、调和,以及不断融合的过程。部分节令玩具的诞生承载着神话传说,也为儿童提供了一个可模拟的社会情景。譬如,以玉兔下凡救人于苦难的神话为原型创造的“玉兔捣药”,儿童在玩耍过程中模拟神话场景,并在角色扮演中产生“泛化的他人”态度。游戏过程中的同伴交往对儿童认识自我和自我形象的确立发挥着重要作用,促使其成为所属共同体的一个自觉成员。
除了可增强儿童的社会性角色认知外,民间玩具对儿童自我角色的认识与需求满足上,也从自我安全感到自我成就感进一步深化。根据马斯洛的需求论,儿童在与民间玩具之间产生互动体验时,在动手操作、发现与观察中不断满足着自我需求的实现。黑格尔曾说:“一个男孩将一块石头扔进水中,当他观察水面因落石而产生的一圈圈涟漪时,露出了惊奇的神色,对他而言这是一个作品,而通过这个作品他的付出得到了回报。”[6]129这里的“回报”便是儿童的成就感。成年人会通过所谓的成功和失败所带来的情感去评判成就感的获得,如“你做一个风筝飞不起来,或者花了很多心血最后栽了,那心里肯定是很懊恼的了”①摘选自笔者2018 年12 月1 日在杭州市下沙区风筝手工作坊与成姓手工艺人进行田野调查访谈时的调查日志。。而对儿童而言,制作风筝的过程便足够给予其过程体验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当两个孩子结伴去纸鹞店体验做纸鹞,其中一只纸鹞飞了起来,制作纸鹞的孩子高兴得不得了;而另一个孩子的纸鹞却始终飞不起来,店主想拿一只做好的纸鹞与这个孩子交换,但是他想了许久仍摇摇头拒绝了②摘选自笔者2018 年12 月1 日在杭州市下沙区风筝手工作坊进行田野观察时的调查日志。。儿童的成就感大多来源于自己劳动的过程,两个孩子在想象感和好奇感中不断体味,都从中收获了自我满足与成长。
儿童民间玩具本身所具备的文化教育价值,为当前幼儿园的课程建设带来了诸多启示。作为一种具体的课程素材资源,节令类儿童民间玩具在学前教育中蕴含着深刻的课程价值。对这一类民间玩具资源进行开发与利用时,尚需把握好一些基本且关键的问题。本文从基本原则、主题内容的筛选范畴、课程活动开展的基本形式、资源利用的场域、教师引导原则等诸多方面进行初步探讨,以期对节令类儿童民间玩具作为一种课程资源融入课程建设的基本问题提供几点参考。
对于节令类儿童民间玩具教育价值的认识和挖掘,坚持以儿童为中心的视角,倡导对儿童认知的关注。在促进民间玩具作为一种课程资源的价值实现的同时,帮助儿童自身对民间文化达成“所见所思”的目标,丰富其在园的民间文化生活经验。幼儿园课程本应在人类长久以来的历史文化积淀中选取幼儿能够接受的、优秀的文化资源,从而构成一套开放的文化体系[7]3。民间玩具有其特有的形态和特征,在其历史发展的变迁中体现了强韧的传承性。儿童民间玩具能够千百年来流传不逝,离不开造物者对儿童世界的观察和解读。笔者在田野考察中发现,乡村儿童民间玩具的制作者除了儿童之外,主要包括以做生意谋生的手工艺人、利用农闲制作玩具的农村妇女及以情感关怀为纽带的长辈。他们的共同特点之一就是与儿童生活始终保持紧密的联系,如在东阳地区某镇庙会上的拨浪鼓就是以瓢虫、青蛙等一般认知中较为丑陋的动物为原型进行绘制的。把握来源于儿童视角的民间玩具设计原则,符合儿童内在需求,让儿童在游戏时能以本我状态全身心投入其中。通过观察儿童玩耍民间玩具,也能洞察到他们在规则束缚或场域阻隔之外的真实面貌。
节令类民间玩具源于儿童日常生活,也与儿童的现实生活紧密相连,对儿童的成长发展有着重要影响。它不仅承载着当地人民生活生产方式、行为样态和意识思想,其背后所蕴含的文化教育价值对促进儿童个性及其全面发展亦发挥重要作用。扎根于传统文化土壤之中的节令类民间玩具将社会和自然时节中的人与物从复杂的环境中简化了出来,其取材自然并以符号的形式反映出人们对生活与自然的态度。这种“自然精神”恰与儿童亲近自然的天性相吻合,一方面,体现节令类民间玩具对儿童精神的关照;另一方面,也回应幼儿园传承传统文化的课程价值诉求。幼儿园在课程开发与设计、环境创设等环节中融入具体的岁令或节日元素,能够促进儿童对民间玩具的意义获得更加完整的理解。比如,依据自然和节令为纽带来设置专门的主题活动,或创建民间玩具区域等,使儿童在与玩具的对话中加深对生活的理解和感悟,以丰富儿童在园生活经验。对儿童来说,节令类民间玩具不仅帮助其初步习得如抽象意义的时间和空间等概念的含义,而且在不同节令玩具的玩耍方式中也能促进儿童自身的全面发展。
从课程资源的功能特点划分来看,民间玩具属于一种直接作用于课程的素材性课程资源。但并非所有的民间玩具都是幼儿园课程资源,节令类民间玩具也并不能直接或自然地变成一种课程资源。脱离了传统节令民间文化这一大背景,节令玩具本身则无法实现或输出真正的课程价值,也无法展现蕴藏文化精神内涵的课程效果。因此结合节令类儿童民间玩具本身的时节性特点,对富含传统节令民间文化的主题内容进行筛选,便十分关键且重要。
设置节令类儿童民间玩具课程时,需考虑不同地域的时节特性,包含风俗习惯、气候特点、风土人情等。例如,根据不同的季节来发掘地域性的儿童民间玩具。在江浙地区,秋季流行源于宋代的枣转盘而演变的“枣磨”玩具;春季惯有“昆虫网兜”等;到立夏时节,有为儿童佩戴“蛋络”的习俗,以消灾祈福,消暑祛病。这种用五彩丝线编制而成蛋络子也成为孩子们儿时的玩物,也有根据莲蓬制作的“莲蓬人”等。每年到了七八月份桃子上市时节,江浙地区的田间到处是吹“核桃哨子”的孩子。当地村民讲述:“小时候像桃子、杏子这些水果都不常见,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谁有桃核杏核是很了不得的宝贝了,别人看着都眼红,那时候我们会通过抓子的方式来赢桃核,赢走的就拿去做哨子还故意去输的人面前吹,炫耀。”①摘选自笔者2018 年11 月9 日在无锡市阳山镇与姚姓村民进行田野调查访谈时的调查日志。在我国其他地区,也有同样运用广泛的民间玩具,如手工艺风车、窗花剪纸等。此外,也可以根据不同的节日时节进行内容筛选。譬如,浙江奉化的“玉兔捣药”,便是一种在中秋时节当地孩童们时常玩的民间玩具,以及端午节的避虫“香包”(又称“香囊”或“馨香”)等。此外,基于主题内容的选择,在活动具体开展的形式上,可依据幼儿园本土情况开发关于某类民间玩具的主题活动,并结合五大领域进行设计,衍生出系列活动课程;或以某一个领域为主线,开展不同种类节令玩具的结合与融入,如在艺术教育领域开展关于某一种民间玩具的角色体验等。
游戏活动教学是幼儿园课程实施的一种普遍的途径。游戏活动中运用的资源也是幼儿园课程资源的重要组成部分。从更微观的层面来说,民间玩具在游戏活动中具有更为直接的资源价值。结合幼儿园游戏活动的基本形式,开展节令类主题活动时需充分挖掘玩具的多元化特性及其功能效用,以实现其作为一种直接素材在课程中的充分应用。在素材特性上,节令类民间玩具可以直接作为一种现成的实物教具纳入课程活动设计,让儿童直接“看见”“欣赏”或“把玩”;也可以作为一部分教学图例或故事案例,仅采取其本身的节令文化知识内涵,在课程设计中营造或渲染节令民间文化氛围;又或作为一种制作工艺或艺术创造的原材料,让儿童在实践中感悟节令类民间玩具的“物化”形象等。
对于广义上玩具的制作者来说,社会中包含的民间玩具材料俯拾皆是,如泥、布、竹木、陶瓷、石、纸、面、糖、叶杆、毛皮和金属等种类。由于许多民间儿童玩具在制作材料的选择上是全然依附于自然物质的,如泥玩、草编、木雕等,因而在外在材质做工上存在略显粗糙、形象雕刻不够精致,甚至造型不雅等问题。民间玩具在古代被文人雅士嗤之以鼻,认为其“难登大雅之堂”。对这一类民间玩具的外在形象运用,应将其独特的外观特点与其背后的民间文化内涵相结合,注重对儿童的审美进行适宜引导。以“麒麟”玩具的造型为例,除用于祭祀的造型外,还有手工艺人用黄泥捏制而成的造型。虽然这些造型简陋甚至不美观,却给人以“神似形无状”的意趣感。这种朴素美以“丑中见美”,充分调动了儿童的审美感知,并给儿童带来愉悦性体验,使他们达成一种自我满足的精神享受。
材料的多元化也导致幼儿园的课程实施需考虑不同的组织形式和教学策略。在利用纸、面、糖、泥等安全柔软材质的民间玩具进行教学时,教师可以在集体教学后让孩子自行探索,于一旁提供指导;而面对竹木、陶这类坚硬材质的民间玩具时,需分组教学后单独指导。
只有通过对节令类民间玩具进行科学且系统性的规划建设与开发利用,才能在课程化的过程中真正实现课程资源的转化。我国节日文化本身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幼儿园开展民间文化和民间玩具主题教育的良好依托。民间玩具作为一种幼儿园课程资源,对它的运用,基本在幼儿园教育活动中开展。节令民间文化带有极强的社会属性,将原本熟悉的节日氛围与文化精神带入幼儿园环境与课程体系中,是有效实现儿童社会化发展的方式之一。譬如,将春节期间儿童所熟悉的民间玩物迁移到课程活动中,既让儿童在游戏中玩转不同小朋友的节日玩具,也能集体感知节日氛围,深化对传统佳节的进一步认识。幼儿园可以将课程主题与时间空间相结合,开展一系列活动,营造浓郁的节日氛围,给予儿童充满生活气息的幼儿园生活。例如,在端午节时挂上五毒香包,组织儿童一起包粽子;中秋节组织儿童做月饼,欣赏民间玩具兔儿爷;逢过年时可以在教室里放置传统的春节玩具,如灯笼、糖人,窗户上贴上剪纸等。除在幼儿园园所内的活动外,走出幼儿园的活动形式也是开展节令类民间文化主题教育的途径之一。自然环境的户外场地也是制作民间玩具的最佳场地之一。比如,结合地域性的节令文化,开展走进农场基地、红色教育基地、主题公园、博物馆、动植物园、自然开放性场所等研学基地活动,对民间玩具进行进一步的认识、体验、挖掘。
在开展节令类民间玩具的课程活动设计时,需注意基于园所整体的学年和学期课程规划,充分结合和考虑节令类民间玩具的时节特点。在“纸鹞”主题活动的设计中,需考虑其教育价值与班级所在整体课程计划是否融洽,避免盲目跟风或零散式嫁接,还需要考虑依据南北差异选择恰当的飞行时间、气象风力等因素。此外,幼儿教师的指导作用自然不可或缺。不同于一般性主题,在节令民间文化主题活动指导中,对教师在民间文化知识输出的“故事性”讲述与指导能力方面有一定要求。由于学龄前儿童并不能完全理解知识性的传统文化内涵,所以注重“故事性”的文化讲述和“游戏性”的文化演绎,能够促进儿童理解具有故事性和形象性的文化符号精神。由于学龄前儿童处于观察力发展的敏感期,指导儿童在“玩中看”也是培育其观察力的有效路径之一。江浙地区的民间玩具文化渊源依托于当地依山傍水的环境得以发展,玩具图案中尽显祖先们对于动植物的敏锐观察力。因而,教师在指导儿童制作或参与游戏时,应注意把握好故事讲述和游戏创编的文化性特点,以促进儿童的观察力提升。譬如,在指导儿童对“花灯”中的花草走兽进行观察时,应引导其关注“每一类动物的基本形态”“动物的性格神态”“色彩呈现”,以及“动物的生命性动态特点”等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