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光 祖
文学理论最早出现在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将之命名为“诗学”。发源于古希腊“诗学”的西方文论,与文学相伴而生,在两千多年的发展中,早已熠熠生辉,流派众多。中国古代文论的发展,虽没有形成严格的理论体系,但同样对文学实践做出了创造性阐释。
十九世纪中叶,国门被打开,西学东渐,欧美文学理论汹涌而入。中西文论开始了第一次碰撞,引起中国文学观念的大变革。梁启超的《新小说论》融入了西方文论对民生疾苦的关怀与思想启蒙的要求。王国维《〈红楼梦〉评论》首先运用叔本华的美学思想解读中国经典文学,开启一代新风。鲁迅《摩罗诗力说》主张“别求新声于异邦”,努力将西方文论引入中国。当年,他在北京大学担任文艺学课程,以日本学者厨川白村的《苦闷的象征》为教材。周作人提出“人的文学”,一时影响颇大,可谓“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一大贡献。只可惜,因救亡之需与权宜之计,文学的工具性、宣传性一度甚至取代了文学本身的独立性、审美性。此后的“苏联文论模式”在我国长驱直入,影响深远,虽然这多少是可以理解的,甚至也取得了不可否认的实绩,但同样不可否认的是,中国文艺学的发展曾经这般地远离了自身而过度地他律,的确遭遇了一段现代性进程中的去学术化时期,甚至出现了文论发展的停滞期。
1980年代,改革开放的到来,再次打破了这一局面。欧美文艺思潮以更激烈的趋势,汹涌而来,一时间,“理论热”“萨特热”“方法论热”等成为时潮。俄国形式主义、结构主义、英美新批评、精神分析、解构主义、后殖民主义等轮番上场,对建构中国的文学理论贡献卓著。西方文论的重新激活,有力推动了中国文艺学的发展,使之呈现出新的生机,并逐渐形成了开放、多元与综合创新的良好态势。
在某种意义上说,新时期以来我国的文论又重新进入了“世界史”,但1990年代以来,伴随着现代性反思的发生,当代文艺学人开始深刻反思与讨论“文论失语症”“中国文论的重建”“马克思主义文论的中国化”“西方文论的中国化”“强制阐释”“公共阐释”及当代文论的话语体系建设等问题,有文化自觉,有身份意识地持续建构本土的文学理论。虽然大家的侧重点不同,但不管是从西方文论入手,还是从中国文论切入,其关注点都在当下,并试图提出新的理论。事实上,也的确诞生了诸多的理论,甚至出现了一些学说、流派。
毋庸讳言,当下的中国正处于向现代社会转型的关键时期,前现代、现代、后现代同时出现,可以说是一种“别现代”。这使得中国当下文艺理论的发展,面临的问题更加复杂、多变。它既有罕见的机遇,又有不可预料的艰难挑战。大众文化的兴起,消费主义、“娱乐至死”的出现,全球化与融媒体时代的到来,其结果是文学边界的日益模糊,“日常生活审美化”逐渐成为了事实。文学理论因此有了自己新的生长空间,学界出现了“没有文学的文学理论”“文化研究”“文化诗学”“政治批评”“寓言论批评”“别现代主义”“批判诗学”“图像诗学”“媒介文艺学”等相关理论话语。凡此种种的探索,恐怕都是值得肯定的。
在当代中国文论话语体系的建构中,所诞生的一批优秀的文艺理论工作者,他们在理论的原野上艰难跋涉,逐步克服“食洋不化”的问题,将理论与中国当下的文学创作、文化现场相结合,凭借敏锐的价值判断和丰厚的学养,发出了理论的新声。这是值得学界予以关注的学术事件,有必要加以评论,甚至予以历史化。基于这一想法,我们特设此专栏,陆续推出一批活跃在第一线的有影响、有贡献的文艺学名家,以期对中国当代文艺学发展有所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