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变人形》叙述视角研究

2022-03-17 13:30张丹
常州工学院学报(社科版) 2022年2期
关键词:全知人形小说

张丹

(南宁师范大学文学院,广西 南宁 530299)

引言

1985年王蒙的小说《活动变人形》发表以后,引起了广泛关注,尤其是倪吾诚这一人物,成为后来大家在讨论知识分子形象和“零余者”人物时经常列举的典型。倪吾诚自私、懦弱、徘徊,没有勇气,同时他也是在时代中被耽误、牺牲的令人同情的形象,学术界一再地通过对倪吾诚所处的历史环境、个人性格特征,以及周围人对他的影响来分析和探索他悲剧命运的根源。这部作品具有如此艺术魅力,在于王蒙不仅看到了中国20世纪40年代历史上确实存在的倪吾诚们,还在于他对西方写作技巧的学习和应用。在这部小说中叙述视角游刃有余的调配显示出了王蒙小说写作的功力。《活动变人形》全篇绝大部分采用了全知的叙述人外视角进行叙述,叙述人“老王”经常会跳出来提醒读者他的存在,在小说中发表大段议论话语,甚至试图与读者对话。但是在全知的叙述人外视角文本中还穿插了限知视角和内视角,不同视角有其各自的叙述优势和美学效果,长篇的叙事小说如果仅仅采用一种叙事视角也会显得过于单一,因此文中不同叙述视角的转换使得视角应用在文本内容表现方面不仅合理,而且也呈现出一种变换的节奏美,同时视角转换还产生了复调的美学效果。

一、 《活动变人形》常用叙述视角

(一)叙述人全知外视角的广泛应用

杨义在《中国叙事学》中认为叙事视角是一部作品或一个文本看世界的特殊眼光和角度。世界的存在由于眼光和角度的特殊,而呈现得美不胜收,令人目不暇接。风景的存在,在于看;没有看的风景是“盲风景”[1]。杨义先生将视角看得如此重要,正是由于视角是我们进入小说、分析小说的一个重要路径。杰拉德·普林斯《叙述学词典》给全知叙述者的定义是:对被叙情境与事件(几乎)无所不知的叙述者(《汤姆·琼斯》《弗洛斯河上的磨坊》《欧也妮·葛朗台》)[2]159。这样的叙述者具有全知视点,能够讲述比人物所知还要多的内容。《活动变人形》采用了全知叙述。这个叙述人是小说中多次显示其存在且发表大段议论的“老王”,小说通过他来叙述倪吾诚一家的故事。全知视角往往具有更广阔的叙事空间,它不仅可以突破人物的眼光,具有极强的自由度,也可以打破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在小说写作尤其是长篇小说中,大量叙述内容的表达依赖于全知视角。而且因其“上帝”般的地位,可以透视人物内心。

在第二章正式开始讲述倪吾诚一家故事的时候,第一位出场的人物是静珍,她是倪吾诚妻子的姐姐,是倪家两个孩子的启蒙老师,在她身上我们看到了精明、强悍,甚至令人生怕的一面,但也有背诗、读书娴静的一面。封建“守节”思想把结婚一年就守寡的静珍逼上了终身“守志”的道路,在这条路上她没有动摇,甚至她都没有想过还有其他道路,她身边的人除了倪吾诚以外全都赞赏她的行为,以她的守节为荣。她将被压抑的无处释放的欲望投掷于读书、背诗、梳妆以及斗争中。对于姜静珍这样一个守寡的女子,外人的视角是难以触及她的私密生活的,但是通过全知视角,我们看到了她在夜晚的痛苦:在一片猫叫声中又悚然睁开了眼睛。哪里来的这么多猫?难道是猫儿大会?猫儿成精?长一声、短一声、高一声、低一声、悲一声、闹一声,直如千猫万猫向她扑来,千猫万猫的爪子同时抓向她的脸她的心。恰恰在这个时候,顶棚上又一阵千军万马倒海翻江的轰隆声,却是一群耗子肆虐。这耗子声竟比那猫声还要扰人。你听着,只觉得近在咫尺,只觉得铺天盖地,只觉得一群老鼠踢蹬在你的脑门子——太阳穴上。耗子搬家,耗子娶亲,都是盛大的喜事。却怎么周姜氏只觉得心儿一阵阵紧缩抽搐,脊椎骨好像被什么冰冷的魔爪抓成一团,解也解不开,展也展不直,变成一疙瘩死筋?猫鼠和鸣之中她苦苦地挣扎,却总也挣不脱,最后不知是谁,不知是谁在她枕边嘿嘿地冷笑了三声,又像是对着她的耳朵吹气,她大叫一声,睁开眼睛,泪流满面,冷汗布满了全身[3]24-25。这一段叙述了姜静珍半夜从梦中醒来的心理状态,借助全知叙述者的目光我们可以得知静珍的内心感受,寂寞和欲望就像千猫万猫一样吵闹,扰人。白天的静珍有母亲、妹妹和倪家两个孩子在身边,还有她的“战斗”,但是漫漫长夜她孤身一人,且守寡多年,她是一个正常且心思细腻敏感的女人,但在守节这一封建礼教的压制下,她丧失了正常的情爱,成为一个被束缚而不自知的女人。全知的叙述视角让我们看到了在白日里那样一个一跳老高,拿起笤帚残忍打猫的悍妇形象,也让我们看到了在夜晚被欲望撩拨着惊醒但是挣脱不开的静珍。一动一静,反差极大的动作行为就在短短的篇幅之内将可悲的“魔女”刻画得栩栩如生。这全部依赖于全知叙述人的眼光,他将静珍的内心和动作统统剥开展现在读者眼前。

全知叙述视角的优点除了能够将人物剖析得如此透彻以外,也可以自由穿梭在不同的时空中叙述故事。《活动变人形》这部小说记述了倪吾诚一生的经历,叙述时间定位在1980年,46岁的倪藻到国外访问,第二章就采用顺叙开始讲述40年代倪吾诚一家的生活,其中穿插交代了倪吾诚从出生到与静宜组建家庭的过程。时间跨度长,故事内容也丰富,需要交代的人物也多。这样的叙述就有赖于全知视角的运用,它可使受述者紧紧跟随着叙述者的眼光,行走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中。小说的第一章写到了成为语言学副教授的倪藻到国外交流,见到了故人史福岗的太太,在和史太太的谈话中,他回忆起了童年清晨起来上学的想法,“我是走在路上呢吗?可刚才那么困,捂在被窝里不想起炕。谁起的快,老员外,谁起得慢,小尿罐。这么说也白说。那怎么我现在是走在去上学的道上呢?也许这儿有两个倪藻吧?一个倪藻吃着烤白薯上学去,另一个倪藻还在被窝里睡觉吧?”[3]21这里是成年的倪藻身在国外史福岗的家中,但是在全知叙述人的视角下倪藻已经回到了童年时的北平,两个完全不同的时空,在全知叙述人的视角下切换自如,受述者也可以跟着叙述人穿越于40年代的北平和80年代的国外。全知叙述视角是自由的,能够表现广阔复杂的社会生活,也可以灵活地钻入所写人物内心,对故事走向和人物性格发展给予控制。小说的故事有许多讲述方式,同一个故事可以由叙述人外视角来讲述,也可由故事中任何一个人物的视角来讲述,但是选用此视角而不是彼视角就看哪一个更能符合小说内容的表达。

(二)限知视角的穿插

《活动变人形》总体上采用了全知叙述视角,但是全知视角因其权威性,如果大篇幅使用也易为受述者所厌倦,全篇采用全知视角会有害文本的悬念构成,让受述者认为文本全在叙述人的掌控之中,缺乏自主性。所以《活动变人形》为了摆脱全知视角过分全知全能的地位,在文本的一些部分穿插了限知视角,这样既保持了叙述的可控性,也为受述者留下了空白点。小说开篇成年的倪藻在史福岗的家中见到了一幅拓下来的古字“难得糊涂”,小说写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心跳起来。”[3]19这幅字是他的父亲倪吾诚送给史福岗的新婚礼物,而且这幅字在倪藻的家中挂了许久,可是在这里并没有借全知的叙述者告诉我们这幅字的由来和倪藻在这里看到这幅字心里为什么会产生波动。这里的限知视角只带着我们注意到了这幅字,后来在第十九章中我们才得知倪吾诚想要送史福岗一个拿得出手的新婚礼物,因为生活困顿,甚至想到了偷。“难得糊涂”是倪吾诚在度过了想要有所建树但总是一事无成的岁月后的一种人生“哲学”,他总是在“难得糊涂”中浑浑噩噩度过。倪藻目睹了这些年父亲的生活状况,而且与父亲关系有所疏离,所以在异国他乡看到这幅来自父亲的礼物时,击中他的就是“难得糊涂”和父亲一生的联系,而且由此他也想到了以父亲为代表的一系列国人的形象,故此他心跳起来。

限知视角的运用在文中制造了一个个空白点,等待受述者去发现,去填补,从而增强了文本的张力,并且限知视角的应用在人物塑造上也起到了一种延宕的效果,没有像全知视角那样和盘托出,而是留给受述者解读空间。有赖于限知视角的应用,我们开始怀疑倪吾诚是否真如别人口中所说的那样学问不精、为人软弱、没有责任心,到处花天酒地呢?事实上倪吾诚绝对不是只有这一面,他在被母亲和表哥故意教了抽大烟和手淫以后,毅然决然摔了烟枪,戒掉了坏习惯,可见他也是个有决心且有自省之心的人,而且他热爱体育运动和卫生,他的学术也并非妻子眼里那么不堪,他帮助史福岗的杂志译著文章,并且留学时学了很多西方理论,倪吾诚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反省,他反省自己,反省中国,反省文化。可见倪吾诚并不是家人们眼中的那个样子,或者不仅仅是。所以限知视角的应用帮助受述者怀疑文本,质疑叙述人,从而增强了文本的可解性。

(三)人物内视角的穿插

杰拉德·普林斯对内视角的定义是:“根据人物(知觉和感觉)视点(point of view)或视角(perspective)来传递信息的聚焦(focalization)类型。内视角可以是固定的(采用一个,而且只采用一个视角时:《专使》《梅西所知道的》、罗伯特·蒙哥马利的《湖中女人》)、可变的(采用不同的视角依次表现不同的情境与事件:《理性时代》《金碗》)或多重的(不止一次表现相同的情景与事件,每次都依据不同的视角:《戒指和书》《月亮石》《罗生门》)。”[2]105人物内视角的运用有利于展现人物的内心想法,并且能够拉近受述者和人物之间的距离,具有极强的主观性和感染力。内视角可以包含更多的人物情感、命运以及思考,所以可以说人物内视角将小说中“人物”这个要素放大了。在小说中穿插了很多人物内视角的片段,通过这些视角,可以反映出人物的内心。小说中的静珍喜欢听“热乎”讲野鸡(妓)的事,静珍眼里的“野鸡”是这样:她面色忧郁,涂脂抹粉,右手的中指和食指上戴着两个银戒指,有时用莲花指托夹着一支纸烟,从胡同里走过。夏天时她穿过开缝开得很高的旗袍,耳后发髻上常常插着一个扇形珠饰。她走路似乎有点抬不起脚来,趿拉,趿拉,这种走路的样子甚至使静珍联想到花柳病患者,虽然她也说不细密花柳病为何物[3]209。这一段暴露了静珍内心隐秘的想法,她内心对情欲有向往,但是又被礼教和自身压抑起来得不到释放,所以只能听“野鸡”的事来满足内心私欲,而以静珍的守寡身份来看妓女,在某一层面是两个相对的身份,静珍的“看”除了轻蔑、看不起以外,也包含了羡慕,羡慕情欲的自由释放,也羡慕不用遵守礼教规则的人生,这种“凝视”本身就是一种在意。前文也有叙述人外视角对静珍内心想法的描述,但是因叙述人属于“他者”,所以受述人可能会怀疑描述的真实性,而此处运用了人物内视角,由静珍的眼光来暴露自己内心的想法,使得受述者与静珍更加贴近,更能够理解她命运的悲哀,使受述人对这两位被牺牲、被压抑的女性产生了共情。

二、 视角转换

(一)叙述人外视角与人物内视角相互转换

李建军说:“内视点使读者与人物或人物与人物直接相遇,而外视点却使读者与整个小说拉开距离获得一种整体感。成功的小说总是将二者调配起来使用。”[4]如前文所述,《活动变人形》总体上采用了叙述人外视角,但穿插了部分限知视角和内视角,有效利用了各自的优势,使得小说更具张力、美感。小说写到倪吾诚和姜家母女三人的战斗时由人物内视角转换到了叙述人外视角。首先是倪吾诚内视角,他眼里的姜家母女三人“……怎么那么恶,那么凶,那么能言善辩啊。真是深仇大恨,恨不得扒了皮吃我的肉啊。……尤其是那个静珍,从十九岁守志的周姜氏,我实在是怕她。我相信她是真敢杀人的”[3]65。这里运用了人物内视角,读者跟着倪吾诚的眼光看到了姜家母女三人的强悍和凶恶,尤其是在封建礼教压抑下的静珍显得更加无所畏惧,更加令人生怖。可见虽然生活在一起,但是这一家人并不和睦,反而彼此不理解,彼此仇视。“最后倪吾诚灵机一动,无师自通地想起了孟官屯——陶村一带男人对付女人的杀手锏来了,他大喝一声:我要脱裤子了!边说边做状。”[3]66这一处紧接着人物内视角直接转换到了叙述人外视角,不仅全知地把倪吾诚内心的想法写了出来,而且把他在面对姜家母女三人的谩骂时无可奈何地使用陶村下流、可笑的手段从外部记叙出来。人物内视角到叙述人外视角的灵活转化将倪吾诚这个县城读中学,北京读大学,又到欧洲留学,学习了西方文化,并且向往西方的文明,平日喜欢咖啡美食,在危急时刻却带着陶村梦魇般底色的行为生动地表现出来,而且其中并没有生硬的转折,只是很自然地进行转换,外视角表现人物行为,内视角描写人物心理,配合相得益彰。在这里由倪吾诚眼里对姜家母女三人的看法到倪吾诚面对她们三人的行为过渡虽然非常自然,但是也可以由“最后”这一连词看出端倪,视角之间的转换并非没有信号,不可把握的。

(二)人物内视角之间的转换

不同人物的眼中有不同的世界,正如盲人摸象一般,每一个盲人都摸到了象的一个部分,但又不是象的全部,那么如果将每一个盲人所摸到的部分合起来是否能够接近一整头象呢?小说叙事也是如此,一部长篇小说涉及的人物很多,当事件发生的时候,在场的每个人对事件的看法可能各不相同,而且各个看法对塑造人物形象也各有作用。在《活动变人形》中涉及了人物内视角之间的转换。人物内视角的转换可以使事件讲述更可靠,而且也增强了文本的可解性。小说中倪吾诚和妻子爆发的最大的一场争执就是因为倪吾诚拿一个假图章骗了静宜,后来倪吾诚回到家中时,静珍把一碗绿豆汤砸向了他。绿豆汤砸向倪吾诚这一事件在不同人物的内视角有不同的描写。首先是当事人倪吾诚,他处于被突然袭击中,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模糊中他看到了静宜的身影,他打了静宜,当静珍拿着凳子冲过来时,他后退了。他的内视角叙述一方面反映出了整个场面的滑稽和混乱,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倪吾诚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他在被静珍的绿豆汤砸了以后将气撒在了妻子身上,由此我们也可看出倪吾诚在这段婚姻中错误的地方。然后这一事件转到了倪藻的内视角:“一碗绿豆汤叭地一扔,就像班上的同学喊‘着镖’倒还有点好玩呢。”[3]121倪萍眼里:“回家的时候正赶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正看到姨姨的一碗绿豆汤怎样向父亲泼去。她看到了父亲那狂怒地却又是胆怯地野兽般的表情。她看到了姨姨那冲锋陷阵、决一死战的英勇。她看到了母亲的那种兴奋、狂躁、仇恨和空虚。她也看到了姥姥的老当益壮、同仇敌忾的泼劲儿。”[3]147在两个孩子的眼里绿豆汤事件有不一样的叙述,倪藻觉得好玩,倪萍觉得可怕,这正是这一事件可笑又可悲的属性。一家人的不和睦给倪萍带来了极不安全感,她敏感脆弱,因为家人的不和睦,她甚至跪下来祷告,因为姥姥、母亲、姨姨三人对父亲的“败祸”,她对咒骂产生了极害怕的心理,甚至因为这些语言“发了疯”。这里在不同人物内视角的转换下,我们看到了绿豆汤这一事件,或者倪家一直以来的“战争”给倪家人的心理带来了不安和恐惧,也看到了在倪家环境下人们的可悲生活。众多的人物视角给我们提供了看世界的不同角度,也让我们更接近人物心理。虽然全知叙述人也可以凭借他全知全能的地位去描写这些人物的内心想法,但是不如直接采用人物内视角更有代入感,受述者更容易身临其境地感受人物内心真实的想法,而且目光往往也更集中,有利于高潮事件的叙述。

三、 视角转换的美学效果

视角转换是小说家在写作时叙事时空调配的权利,不同视角之间的转换,弥补了各个视角的缺陷,放大了视角运用的优点,使得文本更加丰富多解。《活动变人形》中涉及的视角转换主要有叙述人外视角和人物内视角的转换以及人物内视角之间的转换,这两种视角转换方式让我们看到了一个逝去的疯狂时代,一些被埋葬的可悲人物。除了恰当视角对文本表现的好处外,不断转换的视角也形成了一种复调的美学效果。巴赫金运用复调这一音乐术语来描述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不同于欧洲独白式小说的特征,复调原本是音乐术语,用来描述两种或两种以上声音交织在一起的状态,后来被运用在文学上。单一的叙述视角不会构成不断交织、不断对话的复调状态,只有不断转换的叙述视角才能构成众声喧哗的场面。《活动变人形》多次运用视角转换的方式,在叙述人外视角和人物内视角的转换过程中,既让受述者感受到了全知叙述人站在一定高度对事件的看法和评论,也看到了正处于事件中心的人物眼里的世界。这样两个互相独立但是同时存在的视角使得叙述往复交错,更具有文本意义。不同人物视角之间是平等的,这些眼光既相互碰撞又不会彼此消解,文本成为真正自由的载体,与叙述人外视角占主导地位的小说不一样,文中各种意识自由生长,不受操控,使小说更具有真实感。复调视野的使用,更适用于人物意识纷呈、充满矛盾、人物主体色彩鲜明的小说中。倪家人个个都具有自己的意识,对事情也有不同的看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每个人都值得同情。所以人物内视角的转换可以使读者从每个人的立场看问题,有利于构建一个复杂多解的文本世界。而且不同人物内视角之间经常是南辕北辙的,比如在静宜视角中的倪吾诚活得非常自由,每日花天酒地,享受生活,丝毫不为家人考虑,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但是从倪吾诚视角出发,他生活在一个一家人除了他以外都是一个集体的被排斥环境里,他不被理解,经常缺乏营养,没有享受到家人的关心,也是十分值得同情的人,两个不同人物内视角里的世界完全不一样,从各个视角出发,我们能获得完整的倪吾诚形象的一个碎片。复调的美学效果在于,它便于用多种声音、多种错杂的意识建构一个丰富的文本世界。因此,这部小说在不同视角的转换过程中营造了复调效果,使得文本层次更加丰富,小说也更有韵味。

四、结语

《活动变人形》在总体上采用了全知叙述人外视角的叙述方式,但是为了适应不同叙述表现穿插了限知视角、内视角,充分利用了各种视角的表现优势。叙述人外视角和人物内视角以及不同人物内视角的转换、过渡非常自然灵活,在丰富小说叙述形式的同时也营造了各个视角众声喧哗的多解场面,使小说具有了多重主题和意蕴,从而生成了不同的批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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