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琐忆

2022-02-13 20:00徐三保
牡丹 2022年3期
关键词:坑洼荸荠晒干

徐三保

过了腊八就是年。

天气最冷的大寒时节,田地里的农活少。空旷荒芜的田野,枯衰的杂草和朽腐的稻桩随处可见,青绿的油菜苗畏缩在坑洼里,偶尔有几只灰色的麻雀飞起又落下。

母亲和村里妇女们约好天晴了去耙松毛,我和小伙伴凑热闹,跟屁虫似的粘着。天刚微亮,月亮還挂在西天边上。人们扛着扁担和竹耙,冒着冷风走在咕吱咕吱冻得发硬的土路上。

路边浅窄的小氹、小沟上,结着厚厚的冰,像盖着模糊的玻璃片。枯草和树枝上,裹着白霜。人们穿过曲折的土石路,高低错落的小山峰映在眼前。天渐渐亮了,隐约听到人语和狗吠鸡鸣声。

深冬的山上疏朗安静,枯黄的松针落了一地,松果和枯枝也树枝四处可见。

母亲耙松毛,我捡松果。如果累了就坐在大石头上歇歇,饿了就在包裹里掏出几片锅巴吃。我俩一直忙到中午,母亲挑着松毛,我背着半袋松果回家。过年时,家里客人多,松毛搭配稻草烧饭,火旺还耐烧。父亲也会拿着磨得锋利的斧头,把杂树、枯藤、树墩等都劈成块儿,晒干后码成垛,预备过年时炖汤。

眼瞅着年就在跟前,天气不再那么阴冷,有日头的日子多了起来。哥哥顶着破草帽,举着绑着鸡毛掸子的竹竿扫房子,我用抹布擦拭家具。全家人都在打扫,只为迎接年的到来。

过年前一天,母亲开始整理床铺,松软的被子罩上干净的被罩,床上铺上平整的床单,一切都那么令人舒适。晚上,我盖着透着洗衣粉淡淡香味的被子,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村中池塘里,水已经差不多被抽干了,人们在水洼里捉鱼。天还冷着,鱼儿不太挣扎。捉住了大鱼,便装进篓子。遇到小鱼小虾,则放养在水氹里。捞捕上来的大鱼,一起堆放在小组长家门口,按个头大小和家庭人口的多少,码成一垛垛的,然后由每家每户抓阄领鱼。趁水塘没水,村民会把淤泥挖出来,挑到自家的晒谷场,混上沤好的稻草和烧过的枯树叶,晒干后就是上好的肥料。

除夕夜到了,房屋的灯泡拽亮,点个长明灯,从旧年跨越新年,图个来年顺顺利利。条件再艰难,每户人家也会准备一条红烧鱼,从年夜饭摆到元宵节,讨个“年年有余”的好兆头。

除了做寒假作业,我和小伙伴常窝在一起晒太阳。冬天可吃的零食稀少,挖荸荠是不错的选择。扛把铁锹,挎个竹篮,荸荠苗早已枯萎,像衰败的荒草,匍匐耷拉,点把火都能烧光。

一锹下去,掀起黑泥,褐色的荸荠躺在土里,抠出来扔进篮子。还没到家,便忍不住嘴馋,于是剥掉泥巴,在衣服上擦擦,就一口咬了下去。那清凉鲜甜的味道,多少年过去,每每想起,满嘴依旧是那种清甜的滋味。

冬天,河干了,仅几个深洼有点剩水。我和小伙伴不走宽阔的堤岸,模仿电影中的英雄人物去执行任务的样子,专门沿着大大小小的坑洼来回攀沿。水浅,不至于发生危险,但也经常出现脚下踩空或手没抓牢、滑下洼地的情形。衣服湿了脏了也没办法,只能狼狈地爬上来,回到家指定免不了挨一顿父母的打骂。

冬天,枯草到处都是,小孩子们最喜欢躲在避风处,躺在松软的枯草堆里,晒着太阳聊着天。聊着,聊着,新年来了。聊着,聊着,新年过去了。不知不觉间,柳枝悄悄吐绿,枯草堆里露出点点翠绿嫩芽,春风轻轻吹拂着,又吹绿了田野和河堤。就这样,童年那冬天的背影渐渐远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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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