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心理咨询督导模式研究

潘柳燕，李德聪，韦春丽

广西大学 a.马克思主义学院；b.心理发展指导中心，广西 南宁 530004

随着高校心理咨询的日益专业化，心理咨询督导也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虽然在21世纪初就已经有部分学者开始关注我国高校心理咨询督导，但直到最近几年，高校心理咨询督导才逐步受到高校的重视。总体来说，我国目前对心理咨询督导的研究是滞后于现实需要的。鉴于此，本文拟对高校的心理咨询督导模式及相关问题进行探讨，并阐述心理咨询督导对咨询师成长的促进作用，以期为我国高校心理咨询督导的发展提供有益参考。

一、对高校心理咨询督导的理解

(一)心理咨询督导的含义

关于心理咨询督导(亦称心理督导)的定义，学界并没有达成共识，有许多不同的说法，其中比较权威的是美国心理咨询督导专家伯纳德和古德伊尔(Janiae M.Bernard & Rodney K.Goodyear)在《临床心理督导纲要》中的提法，即心理咨询督导是高资历的心理咨询与治疗人士为该领域的下级或者初级工作者所提供的一种具有评价性、长期性的，旨在促进心理咨询与治疗人员专业能力的提高并确保来访者健康利益的干预活动，评价性是心理咨询督导的核心特征[1]10-15。笔者比较认同我国学者蔺桂瑞给出的定义，即心理咨询督导是心理咨询督导师运用心理咨询督导的理论和方法，协助咨询师提高专业技能和促进个人成长的过程[2]。这一概念反映出两点：一是心理咨询督导是需要有专门的理论指导和方法操作，并不是心理咨询师经验丰富就自然能胜任督导工作；二是心理咨询督导的目的是促进心理咨询师的专业提升与个人成长。从概念上看，伯纳德、古德伊尔和蔺桂瑞都强调心理咨询师专业能力的提升，但前者更注重“专家”角色、督导的评价性，重视心理督导师的“守门员”作用；后者的关注点则是被督导者的专业发展与个人成长，强调通过心理咨询师的个人成长助益来访者。

(二)高校心理咨询督导的定位

伯纳德和古德伊尔认为，督导有两个主要目的，即促进被督导者的专业发展和确保来访者的健康利益，并且把督导师的把关功能看作保证来访者利益的一个变量[1]16。他们非常重视督导的评价性，认为评价性是督导不可缺少的重要组成部分[1]25。评价又分发展性评价和总结性评价。发展性评价是指通过督导者的反馈促进被督导者的技能掌握和职业发展的过程，强调的是职业能力的发展过程和进展，而不是最终结果；总结性评价则要判断被督导者在哪些方面达到了评估标准，因此其对督导师和被督导者都是有压力的[1]27。正因为如此，督导师还起着心理咨询师入职的“守门人”作用。在我国，由于督导师奇缺，高校难以做到由督导师担任“守门人”来把控心理咨询师的入职门槛，且我国高校也没有把接受过督导列为高校心理咨询师的入职条件。由于我国心理咨询专门人才培养相对滞后，在高校从事心理咨询的教师往往直接考证上岗或者由具有心理学、教育学等背景的硕士毕业生甚至本科生担任。虽然这些入职者具备一定的心理学基础，但多数没有接受过专门的心理咨询技能训练，主要是靠入职后的自我摸索和有限的培训来适应新工作。这表明，要使我国高校心理咨询工作朝更专业化的方向发展，提高心理咨询的服务质量和水平，开展心理咨询督导工作至关重要。从我国高校心理咨询机构的实际情况看，其心理咨询督导的目标应是帮助心理咨询师提高专业能力和促进心理咨询师自我成长。樊富珉等也曾指出，心理咨询督导的作用体现在4个方面：一是提供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机会，二是掌握实际助人工作的技巧和方法，三是促进受督导者个人的成长，四是协助受督导者了解专业角色并培养其职业道德[3]。因此，笔者更认同把心理咨询督导视为心理咨询师成长的重要途径的看法。当然，在心理咨询督导中评价不可避免，但这种评价应该倾向于发展性评价而不是总结性评价，主要为心理咨询师的入职适应与职业发展服务。

(三)心理咨询督导的模型

西方的心理咨询督导十分重视理论对实践的指导作用，哈特指出：“一个人可以模仿一个杰出的督导师，但是如果没有理论或者某个概念模型的支撑，他就不能真正地理解督导的过程。”[1]102正因为如此，他们提出了多种关于心理咨询督导的理论模型。目前西方学界普遍认同霍洛韦(Holloway)在1992年提出的督导模型的3种分类观点。其中，第一类是以心理治疗理论为基础的各种模型，如精神分析模型、来访者模型、认知行为模型等；其他两类，即发展性督导模型和社会角色性督导模型，则是专门建构起来的。发展性督导模型的主要关注点是被督导者在获得训练及督导经验时是如何发生改变的，其具有不同类型，较有影响的主要有斯托尔滕贝格(Stoltenberg)、麦克尼尔(Mcneill)和德尔沃斯(Delwarth)提出的整合发展模型(IDM)、罗内斯塔德(Ronnestad)和斯科夫霍特(Skovholt)的模型，以及洛根比尔(Loganbill)、哈迪(Hardy)和德尔沃斯(Delworth)的模型。社会角色性督导模型主要是特别关注督导师角色的模型。通常，督导师在督导过程中至少会呈现教师、咨询师或治疗师、顾问辅导3种角色，不同角色发挥的功能也不同。社会角色性督导模型的主要类型有：区别模型、霍金斯(Hawkins)和肖赫特(Shohet)的模型、霍洛韦(Holloway)系统模型等[1]103-137。

在国内，运用什么模型进行督导，既与督导师本人所具有的专业背景有关联，也与被督导者所属的心理咨询流派有关系。其中，应用比较广泛的是心理动力学督导模型、以人为中心督导模型、认知行为督导模型及各种理论穿插使用的整合性督导模型。此外，萧文提出的循环督导模型主要是督导者和被督导者一起走进个案、理解个案，最后在督导者帮助被督导者对个案产生新的认识的情况下结束督导，其有5个具体步骤：一是帮助被督导者描述对来访者的认识与理解；二是督导者理解被督导者所使用的干预技术与手段；三是帮助被督导者澄清对个案的概念化，并进一步探索是否需要对其假设进行修正；四是带着对个案的新的理解重新审视干预计划是否恰当；五是引导被督导者形成新的来访者地图，确定下次咨询方向[4]。贾晓明等把萧文的循环督导模型运用于团体督导，也取得了良好效果[5]。鲁小华等在实践中探索和发展出了循环型团体督导模式。该模式又叫朋辈循环支持法，也得到了较广泛的借鉴与应用[6]3-5。

二、高校适用的心理咨询督导模式

虽然高校心理咨询师越来越认识到心理督导对自身专业发展与自我成长的重要性，但其能够接受到的规范心理督导实践较少。目前，我国高校只有11.98%的咨询师其所在学校有注册督导师或经过专业培训的督导师；有14.75%的咨询师其所在学校有定期的团体督导，而超过50.69%的咨询师其所在学校没有过个体或团体督导[7]。事实上，能够有效地开展自我心理督导的高校心理咨询机构并不多。为了更好地开展高校心理督导工作，有必要探讨哪些督导模式适用于高校的心理咨询督导。这里的心理督导模式与前文所述的心理咨询督导模型有一定区别，其督导模型更强调理论构架，或与督导者的专业背景和督导训练有关；督导模式则主要是指督导的组织形式或工作方式，更多的是考虑被督导者的专业训练与职业发展状况。经过前人及本课题组对心理咨询督导模式的多年探索，现总结出如下4种比较适用于高校心理咨询机构的心理咨询督导模式：

(一)循环型团体督导模式

1.循环型团体督导模式的含义

循环型团体督导模式主要是一种朋辈团体督导，也叫循环型朋辈团体督导模式或朋辈循环支持法。这是一种朋辈心理咨询师之间相互支持和相互督导的方法，它兼顾了心理咨询师的专业学习和个人成长[6]4。

2.循环型团体督导模式的步骤

循环型团体督导模式的团体成员之间是平等尊重的关系，通常会设置一个主持者，最好由注册督导师担任，在资源欠缺的情况下，也可由参加过督导培训的咨询师担任，以最大限度地保持督导的专业性。主持者的主要任务是保证督导过程能始终按循环支持的方式和流程进行，并使整个督导的结构稳定有序，以最大限度地使参与团体督导的每个咨询师都能得到尊重并有所收获，具体步骤如下：

第一步，心理咨询师介绍个案。提交个案的心理咨询师(简称“个案咨询师”)用10～20分钟介绍来访者的基本情况，咨询目标与咨询过程，咨询师的感受、觉察、反移情以及遇到的问题等，并提出督导目标。

第二步，朋辈心理咨询师谈个人感受。朋辈心理咨询师(即参加团体督导的成员)轮流表达自己听完个案介绍后的第一感受。这时主持者需要把握和引导团体成员围绕感受层面进行自我表达，而不是作出评价。感受可以是来自来访者、咨询过程、个案咨询师或督导当下自己的情感流动。比如“此时此刻我心里堵得慌”“我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我觉得很压抑”“我很焦虑”等。

第三步，朋辈心理咨询师提问。听完个案介绍后，团体成员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或者想继续了解的方面，可轮流向个案咨询师提问，个案咨询师此时要保持沉默并记录提出的问题。朋辈心理咨询师所问的问题主要围绕来访者和咨询过程，可以是个案咨询师在咨询中忽略或遗漏的方面，比如来访者的成长经历及其中的某些具体事件等，也可以是咨询过程中的一些细节、个案咨询师对来访者的印象及个人感受等。这些提问可以激发个案咨询师对个案进行更深入地思考。

第四步，个案咨询师回答朋辈心理咨询师提出的问题。在团体成员全部问完问题之后，个案咨询师自主选择回答问题。这个过程也是个案咨询师反思咨询过程和重新考虑个案概念化等的过程，可以深化咨询师对个案的思考和理解。

第五步，以来访者视角探讨咨询目标。这个阶段要注意的是，每位朋辈心理咨询师都要把自己想象成来访者，而不再是自己或咨询师角色，并思考“如果我是来访者,我希望通过咨询获得什么？”等问题，以贴近来访者、感知来访者的需求。如此一来，可更清晰地认清咨询目标、明确来访者想得到什么。

第六步，从心理咨询师视角讨论咨询中存在的困难。每位朋辈心理咨询师用第一人称表述自己可能遇到的困难，并思考“假如我遇到这个来访者，我可能会存在什么困难？”等问题，以感受个案咨询师的困境。理解了个案咨询师遇到的困难，也就理解了个案咨询师提出督导的缘由，通过体会个案咨询师的处境达到同理个案咨询师的目的。

第七步，讨论下一步工作可以怎么做。“如果我是这个个案的心理咨询师，我下一步会怎么做？”每位朋辈心理咨询师都要回答这个问题。通过朋辈心理咨询师的头脑风暴，发散思维，拓宽思路，帮助个案咨询师寻找更多解决问题的办法。

第八步，选择或自荐一位心理咨询师针对咨询的某一环节进行角色扮演，由个案咨询师扮演来访者，时间为5～10分钟。角色扮演可以直观地再现咨询过程的某个情境：一方面，能让朋辈心理咨询师如同亲临咨询现场，从而对咨询师、来访者、咨询过程都有更深切的体验；另一方面，也能让个案咨询师获得一个体验来访者的机会，从而更准确地理解和帮助来访者。

第九步，朋辈心理咨询师表达对角色扮演的感受。这时主持者要把握的原则是让朋辈心理咨询师表达感受，而不是评价和分析，特别要注意保护个案咨询师的扮演者，因当场扮演咨询师角色，其压力是最大的，处理不当可能会造成伤害。

第十步，全体朋辈心理咨询师表达对整个督导过程的感受和收获，主持者进行总结并宣布督导结束。

3.循环型团体督导模式的适用性

循环型团体督导模式主要是朋辈心理咨询师的相互督导，适用于有一定规模的高校心理咨询机构，人数不定，6～10人为佳，时间控制在2～3小时。循环型团体督导模式特别适用于有一定咨询经验的朋辈心理咨询师。这时虽然有主持者，但参与团体督导的心理咨询师的关系是平等的，大家相互尊重，彼此互助，容易建立良好的相互督导关系，也容易放下防御与阻抗，能够在团体互动中感受到彼此的支持与鼓励，从而帮助心理咨询师进行自我觉察、反思与提高。

循环型团体督导模式的优点是结构严谨、流程清晰、兼顾全体、平等互助。这对心理咨询师学习如何参与团体督导具有重要作用，可以较快地提高其参与团体督导的效能。在循环型团体督导模式中，被督导者不单指个案咨询师，督导者也不单指主持者，参与的每个成员都是督导者和被督导者，他们既为主体又为客体，在督导过程中既不吝付出也可获益。但循环型团体督导模式相对来说较为死板和僵硬，当按每个步骤完成整个督导过程时，一些心理咨询师可能会无话找话，甚至出现拖延现象；而当所有参与的心理咨询师提完问题时，个案咨询师的选择性回答问题可能会导致有重要问题被遗漏，不如随问随答及时和省时。正因为如此，主持者的变通与时间掌握就显得非常重要，特别是全体成员都熟悉流程之后，可以根据具体个案情况作一些灵活变通，可将一些步骤合并，如：将第二、第三步合并，谈完感受就提问；也可以将第三、第四步结合起来，边提问边回答。如此一来，循环型团体督导模式可能更切合实际，也更有效率。但这并不表明可以随意删减流程，对初学者来说，严格的分步训练是非常必要和有意义的。

(二)指导型团体督导模式

1.指导型团体督导模式的含义

指导型团体督导模式是指由一个资深的专家督导师带领一个心理咨询师团体进行督导的模式，也可以叫专家型团体督导模式。这种模式的特点是：有一个专家督导师作为领导者带领团体开展督导工作，其他参加督导的成员既可以是有经验的心理咨询师，也可以是新手心理咨询师。此时，督导师与团体成员的关系是上下级关系，或者是专家与普通咨询师的关系，他们在专业上是有差别的，即督导师无论是在专业理论知识还是个案咨询经验上都优于其他成员，但团体成员之间依然是平等、尊重的关系，团体成员之间可以相互支持、鼓励和帮助。

2.指导型团体督导模式的步骤

指导型团体督导模式不像循环型团体督导模式那样有严谨的框架，它具有更大的灵活性，而且与督导师的个人风格密切相关。指导型团体督导模式通常由督导师、主持者和若干心理咨询师成员组成，如果督导师来自本机构，也可以不再另设主持者，由督导师兼任主持者亦可。其步骤如下：

第一步，建立督导关系。其主要流程包括主持者把督导师介绍给全体成员、全体成员自我介绍、制订或宣布团体规则和保密原则等，从而建立督导关系。这是第一次督导时需要做的工作，但如果后续还有督导，这一步可省略，做简单预热即可。

第二步，心理咨询师报告个案。其包括介绍个案的基本情况、对个案的心理评估与个案概念化、咨询目标与咨询过程、对个案或咨询过程的反思等，并提出督导目标，时间一般在半小时以内。

第三步，提问和回答问题。在督导师主持下，由团体成员向个案咨询师提问，以便了解更多关于个案、咨询过程与咨询技术、咨询师的感受及来访者的反馈等情况，个案咨询师则逐一回答问题。

第四步，围绕督导目标展开讨论。在督导师的引导下，全体成员根据所提供的信息围绕督导目标展开讨论。督导师鼓励成员积极发言，围绕个案、咨询过程与咨询技术、咨询师的反应、情绪情感等各方面提出自己的看法与建议，或谈自己的感受。同时，督导师引导个案咨询师作适当的回应。督导师掌控着整个讨论过程的节奏，引导讨论内容和方向，掌握讨论时间，兼顾每位成员的发言情况，同时在不顺畅的地方进行启发与引导，并围绕督导目标和团体成员讨论的问题作必要的回应。

第五步，指导性总结发言。经过充分讨论后，督导师针对心理咨询师、个案本身与督导过程等发表自己的指导性意见与建议，检核督导目标是否达成，并对督导全过程进行总结。

第六步，个案咨询师就大家的发言、督导过程的讨论以及督导师的指导等发表自己的看法、收获与感受，确定自己的督导目标是否达到。

第七步，团体成员轮流谈自己对本次督导的感受和在督导过程中的收获。

第八步，主持者进行总结发言，总结本次督导的特点与成效，并对本次督导作出评价，督导结束。

在指导型团体督导模式中，督导师起主导作用，主要引导督导方向，掌控督导过程，保护咨询师免受指责和伤害，同时监管和处理督导过程中可能出现的竞争性或攻击性问题，并注意伦理遵循等，整个督导过程都会体现其专家身份与专业的权威性。也正因为如此，指导型团体督导模式往往带有比较明显的督导师的个性特点，体现督导师的个人风格。比如：有些督导师可能比较强调权威，言辞犀利，有些督导师可能比较民主，能活跃气氛；有些督导师比较严谨，一丝不苟，有些督导师则比较温暖，让人如沐春风。当然，督导风格无关好坏，对咨询师来说只有适不适合或喜不喜欢的区别。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心理咨询师可以选择自己比较喜欢的督导师进行督导，但在心理机构中，这种选择的可能性会比较小，心理咨询师要学会适应。

3.指导型团体督导模式的适用性

指导型团体督导模式是最为常用的督导模式，它应用性广、适应性强，对心理咨询师的支持力度大，有利于团体督导成员的专业发展和自我成长。参与团体督导人数可多可少，10人左右比较合适，也可以多至20～30人，但这种情况更类似于督导培训，督导过程中也难以兼顾每位参与者。指导型团体督导的时间一般控制在2小时，人数多时也可适当延长，关键在于要有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专家做督导师。

指导型团体督导模式的优点是灵活性好、指导性强，督导质量高。由于有专家督导师带领，整个督导过程会更有针对性、灵活性和专业性，督导中所讨论的问题也更有深度。在督导师的启发引导下，团体成员往往能看到平常难以看到的问题或深层原因，或进行更深层次的分析与感悟，而督导师提出的指导性建议多具创见性，因此参与团体督导的心理咨询师收获也比较大。当然，能否达到最好效果，还与督导师的专业素养与督导功力有密切关系。一项关于心理咨询督导的总体满意度调查表明：心理咨询师对个体督导满意或非常满意的，占65.11%，不满意的占0.6%；对团体督导满意或非常满意的占73.94%，不满意的占1.9%[7]37。可见，参与者对督导师的督导总体上还算比较满意，但对其评价也并不是很高。这与我国督导发展还处在初步发展阶段有关，毕竟督导师本身也需要专业成长。

(三)研究型团体督导模式

1.研究型团体督导模式的含义

研究型团体督导模式也叫研究型案例督导模式，主要指由富有经验的心理咨询师针对某个疑难案例以小组形式进行具体探讨的过程，也可以是多个咨询经验丰富的心理咨询师共同督导资历较浅的心理咨询师的咨询个案问题的过程。研究型团体督导模式属于规模较小的朋辈团体督导模式。在研究型团体督导中，可以设置一个主持者，其主要起组织督导的作用，但每个参与督导的心理咨询师同时也是督导师，他们站在同一层次上对案例进行讨论和督导。研究型团体督导关注的主要是心理咨询师在咨询中遇到的疑难问题，包括来访者本身、咨询关系、咨询过程与咨询技术、咨询师的移情与反移情等方面的问题。

2.研究型团体督导模式的步骤

研究型团体督导模式的步骤相对简单一些，但督导的规则与伦理要求不变。其步骤大概如下：

第一步，个案咨询师介绍个案的基本情况、心理评估与个案概念化、咨询目标与咨询过程中遇到的疑难问题以及自己的督导目标。

第二步，督导小组成员针对案例进行提问或谈感受，个案咨询师及时回应小组成员的每一个提问。这个过程可以深化个案咨询师对个案的认识，促进其对咨询过程的反思与觉察。

第三步，督导小组成员围绕疑难问题和督导目标进行充分讨论，包括以来访者角色提出希望解决的问题、以心理咨询师角色提出下一步咨询工作的建设性意见等，帮助个案咨询师寻找解决难题的各种方法与突破口。

第四步，个案咨询师对督导过程进行反馈，并谈自己的感受和收获。

第五步，督导小组成员谈自己的获益，督导结束。

3.研究型团体督导模式的适用性

研究型团体督导模式与循环型团体督导模式有很大的相似性，可以看作对循环型团体督导模式的灵活应用，区别在于：循环型团体督导模式更强调朋辈之间的督导，而研究型团体督导模式更关注于案例本身，且督导形式也更为灵动、发散、有深度。

研究型团体督导模式适用于有较为丰富咨询经验和督导经历的心理咨询师，也适用于运用同一咨询技能或流派的心理咨询师的案例讨论。其规模跟其他团体督导模式的要求基本相同，但在人数上可略少一些，最少可至3～4人，因此比较适合心理咨询师较少的机构。研究型团体督导对时间的要求灵活，主要根据案例讨论需要来定，1～2小时均可。经验丰富的心理咨询师通常对来访者或咨询过程有敏锐的觉察能力和反思能力，但也难免有盲点或困扰，所以有时也需要其他心理咨询师的启发与提醒，同时可以做较深入的案例探讨。

研究型团体督导模式的优点是督导针对性强，效率和水平较高。在研究型团体督导中，由于参与的心理咨询师资历较深，咨询经验和督导经历也都较为丰富，因此他们能够很快抓住重点，切中要害，从而进行更深入地讨论与反思。研究型团体督导模式的重点虽然是案例讨论，但也会涉及一些来访者以外的问题。所以，督导过程中，成员也会探讨如何解决与来访者问题相关的咨询关系、心理咨询师的情感卷入等问题。

研究型团体督导模式也可以针对较弱的心理咨询师进行团体督导，相当于多名咨询经验丰富的督导师对其进行集体督导。这时的研究型团体督导具有指导型团体督导的性质，而个案咨询师的获益也会更大。

(四)连续性个体督导模式

1.连续性个体督导模式的含义

连续性个体督导模式主要是指心理咨询师就某一个案请求同一督导师进行跟踪性的连续督导，或督导师针对个案咨询师就某一来访者的每一次咨询进行督导。这种一对一的个体督导是全方位和全过程的，督导师会较多地卷入个案咨询师对来访者的工作，从咨询关系建立、来访者心理问题评估、个案概念化、咨询目标确立、咨询过程中咨询技能与方法的运用、咨询师的感受、咨询效果等各个方面进行深入细致地督导和探讨。必要时，督导师还会当场进行角色扮演，让个案咨询师获得现场学习的机会。

2.连续性个体督导模式的步骤

连续性个体督导模式主要是督导师对个案咨询师的每次咨询进行督导，其督导的步骤如下：

第一步，个案咨询师报告本次咨询情况，提出咨询过程中做得好的方面与存在的问题，以及想要达到的督导目标。如果是首次督导，还要介绍来访者的基本信息、作出的心理评估和来访者的咨询目标等。

第二步，督导师主要围绕来访者、咨询过程、个案咨询师三个维度开展督导。督导师要及时肯定咨询师做得好的方面，同时围绕咨询存在的问题启发和引导心理咨询师思考解决的办法，并及时给予鼓励和支持。

第三步，必要时可以运用角色扮演来呈现咨询过程，使个案咨询师有更多的自我觉察与反思，也让督导师有更细致地观察和思考。

第四步，督导师和个案咨询师一起讨论下一步工作如何进行。督导师谈自己的看法并为下次咨询提出参考性的意见与建议，但也要注意尊重个案咨询师的选择。

第五步，个案咨询师谈自己的感受、想法、收获以及对督导过程的觉察与反思。这一步尤为重要，是促进个案咨询师专业能力提升与个人成长的关键步骤。

第六步，督导师对咨询师的本次咨询给出基本评价。在这一步骤，督导师要注意发展性评价，给予正面鼓励与支持，同时适当了解咨询师对督导的感受、认识和对督导师及其督导的意义，最后提示督导结束。

由于连续性个体督导模式是一对一的督导，其保密性很强，因此可以让被督导者放下防御和阻抗，畅所欲言；同时，其步骤操作起来也更灵活一些。

3.连续性个体督导模式的适用性

连续性个体督导模式适用于资深督导师对新手心理咨询师的训练，如果新手心理咨询师能够完成几个案例的连续性个体督导，专业能力将会迅速提升。因此，有条件的高校可以使用这一模式，让心理咨询师快速成长，尽早适应心理咨询工作。连续性个体督导对入职前没有进行过心理咨询工作的咨询师的帮助尤其明显。

连续性个体督导模式的优点是针对性强、细节化、防御低。由于是一对一的督导，因此可以非常准确地针对被督导者的具体细节问题进行督导，甚至可以通过角色扮演再现咨询过程的某个片段，让被督导者能够站在来访者的视角理解来访者，以提高其共情能力；同时督导者在扮演心理咨询师的过程中也给被督导者以示范，帮助其觉察自己咨询中的问题，或者看到不同的咨询方法对同一问题的不同处理方式。这对心理咨询师的个人成长非常有益。当然，在督导资源奇缺的情况下，这种督导模式难以普及和推广。

以上4种督导模式并非高校心理督导的所有模式，而只是对高校来说适用性较好的模式。由于我国高校的督导师十分缺乏，督导力量严重不足，因此各高校可以根据自身的条件选择不同的督导模式。以上4种模式只是一个相对分类，在实践中，可以灵活多样。比如，对同一个案例，可以用某一种模式做一次督导，也可以连续做几次督导，还可以采取不同模式进行多次督导，直到问题解决。

三、高校心理咨询督导的注意事项

(一)做好心理咨询督导的准备工作

心理咨询督导是一项很严谨的工作。在进入督导前，督导师和被督导者都需要做好准备，这是提高督导效率和质量的基本保障。

1.督导师的准备工作

(1)收集被督导者的信息，包括被督导者的人口统计学信息、教育/培训经历、在心理咨询领域的从业经历、既往督导经验、理论取向或偏好、优势和弱点等，以使督导更有针对性。

(2)与被督导者讨论的问题，包括督导目标、督导地点、督导时间、督导时长等细节问题，费用问题，评价的方法、类型，督导双方的责任、义务，督导师的执业范围，使用的督导模型，保密原则，督导心理守则等。如果是团体督导，则需要团体成员共同制订督导的伦理守则，约定必须共同遵守。

(3)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督导过程需要督导师具有良好的专注力和敏锐的洞察力，以便及时、准确地捕捉和发现被督导者及其个案存在的问题，这就需要督导师有良好的精神状态和清醒的头脑，以保证工作效率。

2.被督导者的准备工作

(1)介绍自己的基本信息。初次督导时被督导者要介绍自己的基本信息，包括专业教育与咨询培训情况、从业经历、督导经历、理论取向、自己的优势和弱点等，以让督导师更了解自己。

(2)提供个案资料与咨询情况，包括来访者基本情况、来访者的症状与问题、对来访者的心理评估及个案概念化或对来访者及其行为的假设、咨询目标和咨询设置、使用的治疗方式/干预方法、遇到的问题与困难、来访者在哪个阶段发生改变等。这有利于督导师聚焦督导问题，提高督导效率和效果。

(3)提出咨询中的个人问题，包括在心理咨询实践中遇到的瓶颈问题、个人的情感卷入、对移情与反移情的自我觉察等，以便更好地在督导中解决自身的工作盲点。值得注意的是，督导师并不负责解决咨询师的个人议题(咨询师的个人议题需要通过向其他咨询师寻求咨询帮助或个人体验来解决)，其解决的是心理咨询师与咨询个案有关的问题，如对某个来访者的特别关注与同情等。

(4)提出督导目标，即想要在督导中解决的问题和达到的目的。如果是团体督导，则每次督导的个案提交者提出本次督导的目标；如果是连续个体性督导，则需要提出当次督导目标和整个督导持续时间的长期督导目标。后者通常与专业能力提升和个人成长相关。

(二)明确在心理咨询督导过程中的角色

在督导过程中，督导师要有清醒的角色意识。督导师的角色大体有3种，分别为教师、咨询师和辅导顾问。首先，督导具有教育的目标，因此督导过程类似于教学过程，而对被督导者来说，督导过程就是一个学习的过程。此时，督导师扮演着教师的角色，其主要任务是评估被督导者在心理咨询中与来访者的互动，确定合适的干预方式，教授、演示或者示范干预技巧，解释具体的策略和干预方法的基本原理，解释心理咨询过程中的重要事件等。其次，督导的过程也类似于心理咨询的过程。此时，督导师扮演心理咨询师角色，目的是促进被督导者个人不断成长。具体来说，就是帮助被督导者探索其在心理咨询过程因来访者而产生的思想、情感与行为，有时这种思想、情感与行为也会呈现于督导过程中；探索其对具体的技术和干预方法的感觉，促进被督导者对自己擅长之处和不足之处的觉察等。最后，督导也包括辅导的过程。此时，督导师扮演顾问角色，主要目标是为被督导者提供可供选择的干预方法和概念化方案，但又不是简单给出答案，而是鼓励被督导者对策略和干预方法进行头脑风暴，鼓励被督导者讨论来访者的问题和动机，询问并试着满足被督导者在督导过程中的需要，鼓励被督导者作出选择及承担责任等。

在督导过程中，以上角色会交替出现，并可能根据不同的被督导者情况或督导目标进行调整。通常，对新手心理咨询师的督导可能会更多地使用教师角色；对有较多咨询经验和较强咨询能力的咨询师，可能会更多地使用顾问角色或咨询师角色。从督导模式角度看：指导型团体督导模式可能会更多地使用教师角色；在朋辈团体督导中可能更多使用顾问角色；在个体督导中会根据被督导者情况而选择不同的角色，但扮演咨询师的角色会比较多。这时，督导师与被督导者的关系可能会出现与咨询关系类似的平行过程和同构现象，而这是需要督导师及时觉察和处理的。平行过程和同构现象如果运用得好，会对督导有促进作用，可以让心理咨询师从督导关系与督导过程中体悟到咨询的过程，找到解决问题的突破口。

(三)谨慎对待心理咨询督导的伦理议题

1.来访者的知情同意问题

心理咨询督导中，督导师和被督导者的知情同意相对来说比较明确也容易做到。来访者的知情同意则有些复杂。第一，来访者是否需要知道自己的心理咨询被督导？答案是肯定的。特别是正在进行的心理咨询，督导师要提醒被督导者(个案咨询师)、告知来访者其咨询需要接受督导，并征得其同意。同时，要向来访者介绍督导是什么、有什么作用、什么情况下督导师会介入咨询等。第二，是否需要向督导师说明来访者的所有信息，可否保留来访者的一些隐私？关于这一点，督导伦理守则中并没有明确规定。因此，心理咨询师对其理解也就容易出现偏差。原则上，对来访者的介绍越详细越有利于督导发挥效能，但前提是不能让来访者受到伤害，应该遵循把尊重来访者放在首位的原则。虽然督导是为了更好地帮助来访者，但如果没有征得来访者的同意，来访者的一些高度私密和不想暴露的信息就应该受到保护。因此，在督导中，被督导者对报告个案中的信息要有保护意识，最好预先和来访者商量哪些信息是不可以公开的。在团体督导模式中，这一点尤其要注意。

有时，咨询师报告的个案可能是过去咨询过但仍存在未解决问题的个案，可能已经与来访者失去了联系，这时依然需要尊重来访者。一是要审慎地处理来访者的基本信息，二是所报告的来访者的具体情况和咨询过程也要在伦理允许的范围内。当然，最好能事先签好知情同意协议书，让来访者了解自己的咨询可能会被用于教学、科研和督导中。只有在征得来访者同意的情况下使用其资料，才是符合伦理的。

2.双重督导关系问题

伯纳德和古德伊尔把心理督导看作一个三方关系的系统，涉及来访者、咨询师(被督导者)和督导师。在这里，笔者着重讨论的督导关系是指督导师与被督导者的关系，不涉及来访者。

对于督导关系中的伦理问题，中国心理学会发布的《临床与咨询心理学工作伦理守则(第二版)》有明确规定，其中重要的有两条：第一，不得与被督导者卷入心理咨询或治疗关系；不得与其发生亲密关系等；不得与有亲属关系或亲密关系的专业人员建立督导关系，以避免对被督导者造成潜在的剥削或伤害[8]。第二，从事督导工作的心理咨询师应对自己在与被督导者的关系中存在的优势有清楚的认识，不得以工作之便利用对方为自己或第三方谋取私利[8]。在高校的心理咨询督导实践中，第一条比较容易做到，但第二条有些复杂，值得引起注意。

在高校的心理督导活动中，最难避免的是同事或认识的同行关系。伦理要求中似乎并不排除同事、相熟的专业人员之间有督导关系，但在具体的操作中，这样的关系还是有可能对督导产生一定影响。既然督导师与被督导者的双重关系几乎不可避免，那么督导师应该对督导关系可能产生的影响有敏锐的觉察与观察能力。首先，特别需要注意的是，督导师是否存在利用自己在督导中的优势，做出伤害被督导者利益的事情。由于督导师本身具有评价被督导者的任务，这个评价是否公正合理会直接影响督导关系，甚至也会影响被督导者的职业生涯。因此，当被督导者真正因督导师的评价而影响自己的利益或职业生涯时，被督导者应该有申诉权利，再请其他督导师进行鉴别性评估，以避免督导师可能存在的打击报复行为(这种打击报复有时可能是潜意识层面发生的，督导师并未意识到)。其次，被督导者的阻抗与隐瞒也是需要重点关注的。督导师和被督导者的自我觉察都很重要，当出现阻抗与隐瞒时，应该对其进行讨论，明确其原因，并寻找解决的办法。督导关系会直接影响督导的质量与效率，应尽量避免督导关系对督导本身产生负面影响，杜绝督导活动本身对被督导者的伤害。最后，要注意因督导关系而导致对来访者的伤害。如果督导师与被督导者产生冲突，或者被督导者受到不公正的对待，也有可能会殃及处于督导三角关系中的第三方，即来访者。因此，当被督导者受到侵害或者督导师与被督导者产生冲突时，被督导者需要觉察自己是否把这种伤害或冲突带到了心理咨询工作中，并因此伤害到来访者。被督导者要意识到，保护来访者是自己的责任。

3.受督者的被评价问题

评价性虽然不是高校心理督导的主要目的，但也是督导中不可回避的问题。督导师对被督导者的胜任力及其是否适合从事心理咨询工作具有评价的责任。因此，督导师又被称为心理咨询的“守门人”。但从伦理角度看，需要关注权力是否被滥用等问题。

第一，督导师的胜任力问题，即督导师是否有足够能力对被督导者作出是否适合从事心理咨询工作的评价。尽管督导师应该是具有资质的注册督导师，但也不能保证每个督导师都完全具备督导胜任力。

第二，督导师的个人品质问题。由于高校督导师与被督导者可能存在双重关系，如督导师很有可能是被督导者的上级，如果在现实中督导师与被督导者存在矛盾冲突，就有可能带到督导关系中。此时，督导师可能会做出违背督导伦理的事情，并对被督导者产生不利影响。因此，判断一个心理咨询师是否适合做心理咨询工作，最好的办法就是由两个及以上督导师共同作出同一判断。与之相反的情况是，某个心理咨询师不适合做心理咨询工作，但出于同情或碍于面子，督导师不忍心作出不合格评价。这也是有违伦理的，因为这是对来访者不负责任的做法。

第三，如何避免对被督导者的伤害。当然，并不是说为了避免对被督导者的伤害而要求督导师违心地作出虚假判断以保护被督导者的自尊心。而是说，督导师在对被督导者作出负面评价或指出其不足甚至错误时，要充分肯定其优点，其所作出的评价也要有充足的理由和根据，能让被督导者信服和接纳。简单粗暴的批评往往不够人性化，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咨询师都应该受到尊重和保护，这是督导师需要谨记在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