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井荣,汤书波
(1.昆明文理学院 工商管理学院,云南 昆明 650031;2.云南开放大学,云南 昆明 650500)
“现在中国没有完全发展起来,一个重要原因是没有一所大学能够按照培养科学技术发明创造人才的模式去办学,没有自己独特的创新的东西,老是‘冒’不出杰出人才。这是很大的问题。”[1]培养什么样的人才以及如何培养人才是教育的核心命题,“钱学森之问”不仅直面核心命题而且触及我国教育发展与改革的深水区,遂成为教育界普遍关注、持续热议的话题。很多学者反复研究后将“钱学森之问”归结为“三问”,即“杰出人才之问、教育质量之问、教师水平之问”[2],并认为有此疑问主要是由于我国没有形成培养杰出人才的教育环境,科举考试“学而优则仕”传统根深蒂固,教育服务政治、经济等功利性影响过重,教育缺少独立存在空间,难以发挥独立个体具有的客观性基础上的认识论功能。基础教育以“应试教育”为指挥棒,高等教育管理官僚化、学术行政化、办学产业化,教学质量与社会需求、世界水准存在差距,为此要尽快改变过于注重“知识教育”传统,尽快进入“思维训练”,尤其是抽象思维教育,同时注重“运用形象思维去解决抽象思维所不能解决的实际问题”[3],通过持续的学术民主激发“集体思维”攻克重大科技难题,纠偏学科分割积弊以化解困境的当务之急,打开束缚师生创造性思维的枷锁,培植理性思维的土壤,回归教育的育人本真。遍观学者们精彩纷呈的研究及论述,以及随后实施的“珠峰计划”,持续十余年的回应与论辩,鲜有人注意到在当今科技社会培养“杰出的人才”即意味着培养“科学技术发明创造人才”。如何充分利用科技力量培育科技拔尖人才,势必要应用先进技术构建培养科学创新人才的环境和土壤,构建与人才自身生成“内部思维环境”相对应的“外部技术环境”,唯有利用新技术革新传统教育积弊,刷新培育时代拔尖创新人才的风尚,开社会创新之先锋,才能有力回应“钱学森之问”,乃至揭开“李约瑟之谜”。
何谓“创新人才”众说纷纭,较为认可说法是“在各个领域特别是科学、技术和管理领域,有强烈的事业心和社会责任感,有创造精神和能力,为国家发展做出重大贡献,在我国特别是在世界领先的带头人和杰出人才”[4],科技创新人才是我国实施“科技强国”战略最为关键的“卡脖子”因素。由于长期忽视技术对科技发展的重要作用,认为“技术是科学的应用”,忽视技术导致了技术牵制科学发展以及互相短腿的尬象。技术是物质实体要素与智能要素的有机结合,体现了过程、目的与系统性统一;科学是自然、社会和思维的知识体系。“科学的目的是通过提出更好的理论来充实人类知识,技术的目的则是通过提供更加有效的手段来创造新产品,即科学是为了求知,技术则是为了追求有效性。”[5]技术可以推动科学发展,技术现实需要是科学发展的最大动力,“社会一旦有技术的需要, 则这种需要就会比十所大学更能把科学推向前进”[6],技术为科学提供实验仪器和设备,并检验科学符合真理与否,总之技术是先于科学存在的社会现象,现实的技术必然存在科学的合理性,为此要培养科技创新人才必须要重视技术教育以及技术素养养成训练,尤其要重视技术知识学习、开展以技能为核心的生产劳动教育,树立合理的技术观,以技术夯实科学的基础,以技术撬动重大科学创新。聚焦到教育领域,缺乏教育技术的课堂是缺乏活力的知识工厂,缺乏技术的实验只能算“准实验”,缺乏技术实践的知识只能是经验知识,没有技术支撑的教育环境在技术理性盛行的社会难以培养科技创新人才,为此可以推而言之,教育技术是教育培养创新性人才,尤其是科技创新型人才的重要支柱,虽然还需要钱学森所说的“一个有科学创新能力的人不但要有科学知识,还要有文化艺术修养”,但聚焦到当前教育环境教育技术无疑是培养科技创新人才最有力的抓手,唯有通过技术才能实现教育者的信息表达和思维建构,已是达成共识的技术社会的技术教育逻辑。
“迄今为止,计算机对学校的影响小得令人吃惊——比对诸如媒体、医药和法律等其他社会领域的影响小得多。”[7]在教育技术快速发展、高水平普及的美国,同样也存在质疑技术影响教育领域以及改变教育质量的“乔布斯之问”。世界两大IT巨头史蒂夫·乔布斯与比尔·盖茨在讨论教育问题与未来学校设想时,意见较为一致地提出“为什么计算机改变了几乎所有领域,却唯独对学校教育的影响小得令人吃惊?”[8]由此引发广泛关注和持续争论的“乔布斯之问”。教育领域大量投入和使用信息技术却没有达到满意效果,人们期待的“显著差异”姗姗来迟,为此信息技术领军人物给教育领域抛出难题并期待作答。作为信息技术领域代表人物的乔布斯将产品做到极致,确实如他所言信息技术改变了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军队通过信息化改变了现代战争模式、军事人才培养方式,“支付宝”“淘宝”彻底改变了人们在金融、商务等领域的行为模式,也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并渗入人的思维方式,互联网经济、人机互动渐次流行,都验证了这一趋势。乔布斯曾致力于颠覆传统纸质教科书产业,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非常奇怪美国的教室里依然是老师站在讲台上用教科书讲课”,因为他认为“所有的书、学习资料和测试都应该是数字化的,而且是互动的,为每个学生专门定制,并提供实时反馈”,致力于“通过为iPad开发电子教材和课程资料,拯救那些背着沉重的书包蹒跚而行的学生们的脊柱”。从信息技术角度来讲,现代技术是理性人造物,教育信息化促进教育现代化,信息技术对教育发展具有革命性影响,比如MOOC颠覆了传统课堂教学认知、“互联网+”重塑课堂教学流程和组织形式等等无疑具有技术时代的合理性,技术促进教育理性发展“未来已来,将至已至”。
“‘乔布斯之问’仅仅是从‘技术唯大’的角度,看待技术与教育的关系,而忽略了技术与教育的内在价值。”[9]在理性社会里培养人的理性具有合理性,比如教育现代化某种程度上就促进教育更加理性、更有效率、更高质量,尤其是欠发达地区通过技术手段提高开课率、资源获取率以及控辍保学率等都是极为有效的手段,发展识别、判断、评估实事以及使人的行为符合特定目的等方面都是主要教育目标,培养人以认识论为基础的认知能力和思维能力,有利于快速培养学生科学素养。人除了是理性存在物,还是有感知、意识、情感的鲜活生命体,也是一个有价值判断的个体,存在非理性方面,这恰恰正是技术不能通达的地方,顿悟、感知、直觉、潜意识、情感等只有依靠人自己实现。人类社会通过教育培养面向未来的创新型人才,为此教育必须面向未来,即要对当前社会所处的阶段具有超前意识,事实上人类教育领域相对于军事、工业、商业甚至媒体以及法律等领域的变革并不明显,这就让教育面临“二律背反”尬境,并处于乔布斯等热心教育发展人士的忧虑和担心之中。
若聚焦到“乔布斯之问”内核,无疑是响亮地喊出了“教育如何走出工业文明、步入信息时代?”这一时代命题。作为从高等教育学校退学后成长起来的优秀技术专家,乔布斯曾经不愉快的教育体验,促使他要以技术改变学生们接受教育的沉重体验和痛苦经历,为学生们开拓一个极富开拓性、体验性的学习环境,破解工业时代“钟控系统”严格管控下“流水线作业”+“考试”模式培养“标准产品”的弊端,推动人才培养方式由工业时代跨入信息时代。工业化高度发展的结果是效率高、节奏快,由此产生了“信息爆炸”时代,人脑容量“不堪重负”需要将人类自身脑力活动外化,依靠外部存储“解放人类智力”,由此增强了借助信息技术变革教育的决心和愿景。乔布斯希望“解放纸质教材(教材电子化)”以及“学生们自己观看讲座和视频课程(网络学习),而课堂时间用来讨论和解决问题(辅助教学)”正逐步变成现实,流行一时的翻转课堂、MOOC可以说都是对“乔布斯之问”的积极回应。曾经的轰轰烈烈以及冷却后的沉寂,无不让教育领域以及热衷教育事业的人士反思和警醒:技术可以改变教育吗?如果可以,将如何改变教育呢?影响信息化发展的因素包括技术创新、市场运作及政府力量,这三个方面都内涵于教育领域之中,但教育对信息技术的期待和现实相差如此之远,阻力不仅来自传统教学习惯和教学评价体制及市场因素,也有来自教育内部的诸多因素。素质教育、课程改革和教育信息化可以说是我国教育改革的世纪命题,由于缺乏整体协调和协同创新,改革思路不同,出发点、专家团队各异,战略目标、价值导向、评价体系难以整合。硬件疯狂增长,软件跟不上步伐,“大部分教育软件都是基于行为主义学习观和机械灌输的教学模式,所以要破解‘乔布斯之问’这一时代难题,就必须实现教育信息化目标和价值导向真正的数字化转型。”[10]突破教育数据与资源共享壁垒、科学管理与决策瓶颈,聚焦恰当的技术路线,实现数字化转型,致力于智能校园建设,探索教学空间创新,构建教育教学服务平台,提升教师专业能力,构建可信的师生数字身份,普及教育大数据应用,抓住推进智能教育的重要机遇,以时代强音回应“乔布斯之问”。
“在一个区域的网络教研社群活动中,展示的大量博客是否知道其中有多少被点击并阅读过?在阅读后,又有多少做出了互动回应?在回应中,有多少展开了深度互动(互相往复3次以上者)?在一个区域的网络教研社群活动中,发表了大量的帖子,通过一段时间共享和互动后,这个网络教研社区解决了几个区域中的具体的教育或教学问题?在一个区域网络教研社群活动中,有哪些教师是话题的积极抛出者(发问者),积极讨论者(参与者),存在多少旁观者;在一段时间里,上述状况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在你的教研社区里,形成了多少个有价值的话题(专题)?”[11]李克东教授对当时国内较为活跃的教育博客进行深入调查后,并从绩效管理角度提出上述问题被称之为“李克东难题”,直指网络教研定位、活动内容、绩效评价等核心领域,提出如何促进网络教研社群真实、有效、健康发展?关键在哪里?如何获取数据并进行有效分析?这些问题的解决都具有很大难度。
“难题”一经抛出,吸引众多专家学者围绕“解难题”展开大讨论。黎加厚教授迅速组织课题组研究网络教研团队发展规律,采用社会网络分析方法得出博客交互发生“浅层交流”现象是网络教研由初步阶段向深入发展的必经阶段,没有深度交流充其量就是“刷屏”或浅度阅读,无法达到网络教研的真正目的,缺乏由“知识点、浅层记忆、被动学习、缺少反思和收获较少”浅层学习向“独立思考与判断、理解与批判、迁移与应用和解决问题”深度学习转变[12]。“难题”道出了教育博客缺乏深度互动的现实与困惑,随之将问题扩大到“难题的问题真伪、如何看待深度学习与互动、李克东的追问有没有道理、博客互动少是技术原因还是人的原因、李克东难题要不要解决以及如何解决”[13]等五个方面,成为我国教育技术学术界普遍关注的现象,需要持续关注与深入讨论。有学者对依据“回复的回复的回复”区分“深/浅度互动”表示质疑,认为要求教育博客解决教学实际问题难免过于严苛,提出教育博客已经解决了“在线教师的话语权难题;培养了一大批反思型教师;为质的研究提供了丰富的素材”[14]等实际问题,而且缺少回复是博客平台设置的技术问题,博客的回复、留言只是附加功能本来就不利于深度交流、讨论,与“技术的成效归根结底在于人”[15]的观点形成鲜明对比,也许李克东本人提出的“实践—教研—实践”路径,是到达博客互动“金字塔尖”的可行之路。实践操作层面,教师因为缺乏思考深度、写作功底、激情、思想开放、使命感以及时间管理等内在动机,并不一定乐意写博客,主题可讨论性也是回复和深度交互的重要影响因素。李克东本人提出网络教研需要从“开展专题探讨的教研;开展基于设计行动的教研;开展案例评析的教研;开展网上协作的教研;开展实践反思的教研”[16]方面加以引导,促使从一般博客的反思发表向真正的教研转换。网络教研是一种有组织、有目标的活动,理应回归教育担当的使命,有效支援教育教学活动。
“李克东难题”的提出“不是解决教育博客目前面临问题的具体方法和灵丹妙药,也绝不是否定教育博客的积极作用,其本质意义是让我们反思”[17],如同“李约瑟难题”给我们带来的启示,以战略性眼光和使命任务加快科技人才培养步伐。技术将传统“面对面”的交互割裂开来,将“熟人社会”信任基础上的交互方式变成“陌生人”参与其中的虚拟互动。从社会进化角度来看,无疑是一个进步。类人类时代建立在近亲肢体行为交互基础上,到原始人类持续至今的近距离语言交互,以及近代人类基于规则及信仰等大规模交互,再到书信延展了人类交互时空,交互范围不断扩大,但都没有跳出信任和情感的圈子。互联网技术则要冲破这一交互的藩篱,将无数个或大或小的团体,无论是熟悉或陌生的都联结在一起,“地球村”实现了,无疑掀起一场革命。教育领域存续2000多年的面授交互受到严峻挑战,建立在情感基础上伴随感官信息的复杂交互方式,将被物化的、统一的模式取代,一种以重复为组织和传播形式的交互方式,抛出节约教育成本的诱饵,鼓吹虚拟社区的交互便利,这在十年前无疑有些超前,无论是师生的心理惯性或行为习惯都没有做好充分准备,即使在社会面临“新冠”特殊教育环境挑战长时间采用线上教学的今天,虚拟社区教育与人际交互依然并存,并以人际交互为主。为此,“李克东难题”首先是技术问题,技术进化与人类思维水平的差距是决定虚拟交互的现实基础;同时,也是人类技术适应问题,人类技术顺应水平是深度虚拟交互的心理前提。唯有二者兼具,才有可能发生技术环境里高效率的学习行为。
“当前我们国家的教育信息化可以说是红红火火。教育技术作为一个事业来说,它是红红火火,如日中天,但是作为一门学科来说,它正在逐渐地衰弱,独立生存发展的空间越来越小。另外有人说,教育技术与教育信息化是两码事。为什么会出现这些现象,令人困惑。”[18]南国农先生在“中国教育技术协会成立20周年庆祝会暨全国教育信息化展望论坛”座谈会上,振聋发聩地提出“为什么我们的教育信息化越来越发展,而教育技术学却越来越衰弱?”[19]被称为“南国农之问”。南先生作为我国教育技术学主要奠基人,是“我国电教界的光辉榜样”[20],针对现代教育媒体的研究与应用,系统、全面、深入地创立了以本质论、功能论、发展论、媒体论、过程论、方法论和管理论“七论”为核心的电化教育理论体系;结合我国电化教育实践,提出了素质教育观、终身教育观、双主体教育观、创新教育观、情商为主教育观和四大支柱教育观为核心的电化教育观;旗帜鲜明地提出“大电教观念”,指出“电教姓‘教’,不姓‘电’”,不仅延展了电化教育事业发展空间范畴,也指明了以人为本的学科发展方向。作为对学科建设贡献巨大、受学界敬仰的前辈,在“教育技术理论体系的重构:路线图”主题报告中追问“中国的教育技术研究,一厘米深,一英里宽”现象,无疑是对教育技术学界研究“蹭热点”“跟风”蔚然成风现象的批评,也是对教育技术学科发展过度技术化的批判,正是这两种现象浅化了研究质量、窄化了研究范围,导致了学科发展困境。
南国农先生认为,“由于我们做的是教育信息化的事,用的是教育技术之名,难怪会产生认识上的误区,难怪我们的学科专业正在走向衰落,我们毕业的学生出路越来越窄。”先生忧虑的其实是电化教育发展的“中国道路”问题,即如何走出言必谈AECT 1994定义以及据此建构的教育理论体系,从而构建符合国情的中国特色教育技术理论体系。实则更早些时候,先生已经预见性地提出将“电化教育”更名为“信息化教育”,并将《电化教育学(第2版)》升级改版为《信息化教育概论》,以此彰显坚持走教育技术中国化发展道路,明确提出“由建构主义学习理论转向混合学习理论……心理学取向的一统天下将被打破,传播学研究在复苏”[21],认为我国教育技术“依附心在削弱,自信心在提升;言必‘94定义’的时代基本过去,走自己道路的呼声日益增强”,明显区别于教育技术领域长期遵循的“以教学理论和学习理论”为核心规定的教育心理原理取向,建构主义学习理论本身并没有想象中强大,也不能对我国教育教学产生令人满意的效果,唯有将传统学习方式和数字化学习方式优势互补、有机结合,才能批判网络文化垃圾,树立健康的价值观、道德观,重构网络时代的教育技术学。南先生提出,我国教育技术理论体系的重构路线图:和为贵的理念,和而不同、求同存异的策略,“三重”“三化”“三防”途径,AECT94理论体系框架与我国理论体系框架融合,实现建设中国特色教育技术理论体系目标。AECT94理论体系框架与我国理论体系框架融合,强调现代教育理论的指导和信息技术的支持,把研究对象由学习过程和学习资源扩展为教与学的过程和教与学的资源,强调教育技术的目的是优化教与学,以实现教学优化为目的,针对现代信息技术环境下的学习过程和学习资源,分析处理问题方式都是利用新的科技成果去开发新的学习资源,并采用新的教与学理论、方法去干预教学过程。
现代教育技术诞生至今百年发展历程中,不仅受制于新技术发展和普及水平,也在各种教育思想、相近学科以及教育者的共同审视中逐步发展和完善,以美国为代表的先进的教学设计、开放的优质资源以及商业公司运作模式,不仅为军队等行业提供培训服务,而且在世界教育技术领域具有广泛的影响力。我国也不例外,全盘引进AECT1994定义,以五大领域为核心的“理论与实践”界定可谓影响深远。在重构学科理论体系过程中,要注意淡化西方中心模式,走向多元要素结合的开放模式,从“教师、书本、课堂中心”“学生、经验、活动中心”走向“学与教、书本与经验、课堂与活动”相结合的中国特色模式。我国教育技术应用的红红火火与教育技术学科发展的空间狭窄的矛盾日益突出,在如火如荼的教育信息化发展浪潮中提出“中国方案”,这是“南国农之问”求解的关键所在。当前,急需厘清学科发展脉络,提出我国教育技术学科的建设思路,实现现代信息技术环境下的学习、教学和教育的有序、健康发展,构建中国特色教育技术理论体系。
“互联网颠覆不了教育的本质,虽然互联网想要颠覆教育,尤其是全面颠覆教育,可以说是痴人说梦。但是,互联网更新了教学手段,提高了学生的信息效率,这是毫无疑问的。”[22]何克抗教授将以信息技术为代表的新技术推向改变教育教学的新高度,提出了“信息技术对教育发展具有革命性影响,必须予以高度重视”[23],引发了信息技术对教育教学产生“革命性影响”辩论。
支持“革命性影响”论者认为,信息技术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理论上讲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人机结合的思维将取代个人为主的思维”[24],思维方式变革推动整个教育世界发生根本性变革。“信息技术经历了五次革命,每次革命都促进了社会文明发展,也导致了教育方式的根本变革”[25],教育作为一种信息传递活动,信源、信道和信息传播、解码、显示都受制于信息技术。语言技术阶段,家长在生产实践过程中“面对面”地传递语言信息,以家庭为单位实施个别化教育形式。文字技术阶段,专职教师替代家长教授识字、写字及理解文字信息,为部分人实施专门的教育形式。印刷技术阶段,承载集体智慧的教科书规范化、重复性印制,知识脱离人独立存在,便于群体集中开展以教师为主、自学为辅的班级教育方式。电信、广播、电视技术阶段,视听媒体承载声文图像信息,丰富了信息传播形式,为更大空间的受众提供异步教育形式。计算机、网络技术阶段,技术融合实现了信息生成、存储、传输能力的质的飞跃,为有学习愿望的学习者提供“人人、时时、处处”的学习方式。信息技术促使教育方式产生根本性变革,不仅改变了教育环境,而且创新教育理论;将“革命性影响”理解为颠覆性变革,认为“信息技术将全面渗透到教育的各个环节,彻底变革现行教育”[26]。教育信息资源建设从“校校建信息资源库”到“区域内共建共享、区域间共享互换”,教育信息资源利用从静态的“单一获取”到动态的“共建共享”,教师资源配置从“实地挂职支教”到“异地网络支教”,在职教师培养从“集中观摩课教研活动”到“异地网络教研互动”,网络教学从“基于资源的网络教学”到“多终端同步视频互动网络教学”,终身学习从固定时间地点的“在线学习”到脱离时空限制的“泛在学习”;“‘互联网+’就像一个魔法棒,挥到哪个领域就在哪个领域引起变革的新气象。”[27]当“魔法棒”挥向教育领域时,教育从封闭走向开放,教育形态转变为利用大数据开展个性化教学和综合素质评价,“人-机”结合开启智能教育。当“互联网+”遇上转型阶段的现代化教育,“创造新的教育业务流程,创造新的领域,创造新的业务生态”[28]。“互联网+”改变了人类的认知方式、塑造了新的教育服务供给方式、实现教育服务业态的虚实融合,“互联网+教育”跨界融合将对环境、课程、教学、学习、评价、管理、教师发展、学校组织等教育主流业务产生系统性影响。“互联网+教育”以深度融合方式构建互联网时代新的教育业务流程,调和传统教育关注的规模与优质教育关注的个性化的矛盾,有效解决教育“规模和质量”无法同时兼顾的尖锐矛盾,培养满足第四次工业革命时代所需的各类创新型人才。当前,信息技术对教育的影响“基本上还在敲门的阶段”[29],完备的学习数据记录与分析是互联网教育真正革新我们教育的方向所在,也是改造传统教育的基因,而产生经济效益的教育公司将是颠覆传统教育的动力源。
质疑“革命性影响”论者认为,事实上“世界上还没有一个国家(包括美国在内)能够使信息技术对教育发展产生真正的‘革命性影响’”[30]。根据美国《国家教育技术计划》,“如果想要看到教育生产力的显著提高,就需要进行由技术支持的重大结构性变革,而不是渐进式的修修补补。”信息技术改变教育结构的核心体现在“学校教育系统结构性变革”[31],通过信息技术与课堂教学整合,营造信息化教学环境、实现新型教与学的方式及变革传统课堂教学结构,实施“主导——主体”相结合的教学结构,实现课堂教学系统中教师、学生、教学内容和教学媒体要素地位和作用的改变,尤其是信息化教学创新理论是完成课堂教学结构根本变革的根本保障。在面对“‘互联网+’颠覆与重构教育”命题时,何克抗教授认为是痴人说梦,根本不可能实现。虽然信息技术对传统教育产生深刻影响,对各级各类教育深化改革起到了很好的示范及带动作用,但达不到颠覆与重构的程度。“互联网+教育”致力于培养大批具有创新精神与创新能力的创新人才,超越传统的知识、技能传授性教育。通过分析经合组织公布的 PISA测试、美国亚洲协会对美国基础教育质量评价数据可知,尽管美国在“互联网+教育”时代拥有全球领先的、最先进的信息化教学设施,但其基础教育的质量并没有显著提升,而是处于比较发达国家和地区的“中等”水平,“互联网+教育”并没有能够真正颠覆与重构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发达国家的传统教育。我国同样面临“大投入没有大产出”“高投资没有高效益”难题,“仅靠‘互联网+教育’要想颠覆与重构传统教育是根本不可能的”[32],如同“乔布斯之问”,实则是教育技术领域缺乏能够真正指导教育信息化有效实施的科学理论,所以才陷入无序或低效状态。唯有在“教育信息化理论”指导下,重构“组织体系和服务体系”,才能真正颠覆与重构传统教育。批判“革命性影响”论者进一步指出,“教育教学的认识还停留在‘技术感性’的层面,违背了教育是人类活动的公理,忽略了教育技术‘合目的性’的特征”[33],认为教育本质不会随外界技术的改变而改变,互联网更新了教学手段,但颠覆教育本质是痴人说梦。技术在教育教学中应用过多而不是不足,技术对教育教学影响已至极限而不是无限,信息技术对教育教学的作用由教育规律决定而不是技术本身,技术在一般领域的巨大成功不能直接套在人身上。在信息技术高度发展并在教育领域广泛应用之后,要将注意力放到人个性的最大限度发展以及主体性的张扬之上,而不要忽略了教育技术“合目的性”的特征。
在“革命性影响”争论如火如荼、难分难解之时,也有学者温和地提出摆脱“非显著性差异现象”[34]魔咒,认为要秉持信息技术对教育发展具有革命性影响深信不疑的态度,强化信息技术在教育教学中的应用,努力改变传统教育积弊,生成新的教育形态。由教育信息化“应用驱动”1.0阶段向“创新引领”2.0阶段转型,超越信息技术“用”转向“化”,以信息化教学方式引领传统教育方式转型,实现“针对传统教育的价值重建、结构重组、流程再造、资源重配、文化重塑,改变教育发展的动力结构,促进教育研究和实践的范式更替”[35],众多因素累加生成,教育发生革命性改变的“奇点”就会到来。
如果说“钱学森之问”“乔布斯之问”是社会和技术专家渴望技术改变教育的急切愿景,也为了达成技术向教育领域迁移实现一定的商业利益,那么教育界人士的追问则直指教育技术发展内核。技术异化教育现象愈演愈烈,迫切需要重新定位技术的教育价值,整个教育界都要重新审视技术应该扮演何种角色,以及进行技术促进教育变革何以可能的追问。为此,需要重新思考技术如何进入教育以及如何改变教育,既做批判性思考,也做辩护性应答,促使技术成为推动教育世界整体走向“幸福”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