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时期根据地对会道门的治理经验探析

2021-11-26 16:57
唐都学刊 2021年6期
关键词:反动抗日

韩 伟

(西北工业大学 公共政策与管理学院,西安 710129)

会道门前身多是民间秘密教门,“是一股游离于社会正常轨道之外的异端势力,有着自己的信仰、仪式和禁忌,属于一种亚文化群体。”[1]会道门作为一种民间组织,是当时中国社会的普遍存在,一般被官方看作是非法的、秘密的。晚清帝国覆灭后,在民国军阀混战、基层治理涣散的历史背景下,各类会道门由秘密走向公开。近代中国的会道门类型复杂,大致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种是白莲教,又分八卦教、神拳教等,信徒多是不离乡土的农民,具有地域色彩,可称作“乡土型”秘密团体;另一种是以天地会为代表的会党,组织者及成员多为游民,是“江湖型”秘密团体[2]。在土地革命及抗战的不同时期,会道门组织在革命根据地同样存在。中国共产党对会道门组织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治理和改造,使之服务于革命目标。探索延安时期治理会道门的经验,对当今的社会治理具有一定的借鉴价值。

一、会道门在革命根据地的存在

在西部地区,属天地会支派的哥老会是分布最广的会道门组织。哥老会发源于乾隆、同治年间,初始旨在“反清复明”,而“近时革命党入其中,教化而指导之,遂自称为革命军”[3]。在四川,社会影响最为深入的秘密社会组织是哥老会,也被称为“袍哥”,这个组织成员分布极广,加入者三教九流,农民、手工业者甚或工商界及军人,其活动日趋公开化,“大多数袍哥把码头设在熙熙攘攘的茶馆里,甚至不少茶馆就是袍哥所开办,它们把茶馆作为一个理想的活动场所。”[4]36近代哥老会或者袍哥类型多样,内部组织规则严密。在四川,有正当职业加入哥老会,被称为“清水皮”;无正当职业,又时常“触法犯禁”的,被称为“浑水皮”。哥老会的等级,称作“牌”或者“爷”,由于忌讳四和七,“因此袍哥内部只有大爷、二爷、三爷、老五、老六、老八、老九、老幺。大爷又称‘龙头大爷’‘舵把子’等,具有家长式的权威”[4]52,对一个码头或者公口而言,“大爷”无疑具有绝对的权威。

在陕甘地区尤其是陕北,哥老会活动比较频繁。作为一种秘密群众组织,哥老会有其封建性、保守性的一面,同时也有其侠义性的一面,哥老会内部组织严密,用礼规制度约束其成员,不少普通农民甚至地主士绅加入哥老会旨在寻求庇护。陕甘地区的哥老会同样宣称其“兴汉灭清,打富济贫”宗旨,1919年农历九月初一,举行过声势浩大的反贪除霸运动,一夜攻占了多个省市,所到之处,杀贪官污吏,铲除恶霸势力,开仓放粮,劫富济贫,受到各地群众欢迎(1)参见胡民新《中共延安时期的统战政策》,1996年内部资料,第150页。

辛亥革命后,甘肃陇东地区哥老会、红枪会等组织活动非常活跃。1925年,在陕西红枪会的影响下,正宁、宁县、合水等地红枪会相继建立。正宁县红枪会于1926年围攻县城,打败催粮要款的军阀黄得贵等残部。宁县红枪会在邵三纲带领下,围攻县城,抗粮抗税。镇原红枪会首领陈彦明、张宗英于1927年暴动,活动于太平、方山等地,与地方民团和反动政府对抗。华池南梁、乔河一带的哥老会、“扇子队”“镢头队”也四处活动[5]。甘肃红枪会等组织,很多是由受压迫的底层农民组成,其活动正是对地方军阀官绅横征暴敛的反抗。

陕北还有过一贯道组织。据1949年的一份讯问笔录记载,在山西峪县入道的一贯道代表师到陕北绥德传道,“我由真传师李俊林指示叫来陕北各地调查有多少入道者,并给我陕北各地堂主之姓名,以便到后取得联络。又说绥市是李守仁负责,并交冯子正给了我五十元白洋,买了八头毛驴及其他草帽、墨盒等零星东西,一方面可作掩护,另方面可维持自己的生活。”(2)参见绥德公安局《一贯道代表师田子静材料整理》(1949年4月),绥德县档案馆藏,档号:74-10。当时,榆林不仅有天主教、基督教、佛教、道教等宗教组织,而且还是陕北同善社的中心,“同善社是纯佛教之支流者,吃斋,坐静,念佛经,讲佛经。”[6]259同善社在绥德也盛行,在南关设有社坛,“哥老会,在乡间以义合镇、苗家坪、周家硷为三个中心点,与各地会众联络,他处较少。”[6]287

中国共产党在陕北早期革命中,部分会道门及其领导者曾发挥过积极作用。刘志丹、谢子长在陕甘宁搞“兵运”期间,发现陕甘宁地区哥老会分布面广,活动范围和组织势力较大,其宗旨是劫富济贫。对此,中国共产党人及时掌握哥老会成员的思想动态,开展了争取团结、改造哥老会的工作。为了更好地争取革命力量,刘志丹经人介绍加入哥老会,他充分利用大爷身份,“先争取大爷伙,再争取兄弟伙,采取上下一起争取的办法,使他们为共产党,为革命服务。”(3)参见胡民新《中共延安时期的统战政策》,1996年内部资料,第150页。1933年,刘志丹提出改造哥老会组织的方针:“拥护革命,不改变组织,协同作战,一致抗日。”[7]也就是说,早期对哥老会的改造,更注重思想认识上的影响,保持哥老会组织的独立性,采取协同合作的方式一起抗日。

由于刘志丹坚定的革命立场、崇高的社会威望和巨大的影响力,陕甘地区的哥老会成员积极拥护共产党的主张,踊跃参加革命斗争。志丹县的哥老会大爷马锡五,1930年就参加革命,1936年当选陕甘宁省苏维埃政府主席,后来又担任陕甘宁边区陇东分区书记,边区高等法院陇东分庭庭长,成长为党的司法战线上的卓越领导人。刘志丹与马锡五的交往,是他改造哥老会的一个典型。早在保安县时,刘志丹就听说“金鼎大爷”马锡五是当地人,念过书,有心报国,但没有门路,才参加了哥老会,准备去甘肃庆阳的旧军队做事。经过亲友介绍,刘志丹认识了马锡五,对他宣传革命思想。马锡五听后,心悦诚服,愿意走革命道路。刘志丹说:“我想把哥老会的人都团结起来,一起闹革命。”马锡五介绍刘志丹认识了当地哥老会的大头目,人称龙头大爷的马海旺,经过多次交谈,马海旺说:“我是想打富济贫,但没有你们的办法高明。刘先生你能入我们哥老会就好了,把咱的人给指教指教。”刘志丹说:“只要你们不嫌弃,小弟愿意入会。”马锡五说:“会里规矩多,怕你们新式人不习惯。”刘志丹回答道:“没关系,我能习惯。”[8]就这样,刘志丹克服各种困难,积极融入哥老会,用革命思想和言行改造哥老会。之后,诸多哥老会成员参加了打土豪分田地的革命斗争。刘志丹创建陕北与陕甘革命根据地时,这些哥老会成员主动地捐献枪支弹药、筹粮筹款,动员弟兄伙参加红军及游击队,有的还帮助养护红军伤病员,并积极为红军传递情报,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二、中国共产党争取和团结会道门的政策演变

中国共产党对会道门组织的政策有一个发展演化的过程。在苏区时期,代表大地主、土豪利益的反动会道门组织反对革命甚至杀害革命群众。1930年,同善社启明事务所副祠首、地主恶霸戴某,“带领铲共义勇队围剿苏区,仅一次就杀害革命同志尹培炳及农民戴许禄等10人。同时,同善社还印发反动资料,对共产党大肆进行攻击谩骂。归根教、紫霞教,在反共上也不遗余力。”[9]对此,苏维埃政权对反动会道门组织采取禁止、打击的政策,效果显著。

抗战之初,为了扩大抗日统一战线,争取和团结哥老会,中共中央发出对哥老会的宣言:“哥老会素以兴汉灭清打富济贫为宗旨,在辛亥反满的革命运动中,哥老会曾积极参加过,陕北革命亦得着了哥老会同志不少的帮助拥护与积极参加。……这种革命的精神,光荣的成绩,现在更应该大大的发挥起来,为了救中国救自己而奋斗。”[10]同年,中共中央发布了争取哥老会的指示,认为哥老会思想和组织中不乏封建的、迷信的因素,在抗战背景下,应争取和改造哥老会,是因为“根据人民统一战线原则,哥老会是有群众的,是可以参加抗日反卖国贼的一种群众力量;苏维埃是一切被压迫与被剥削人民的出路和救星;使全中国秘密结社中的广大群众同情和拥护苏维埃,为苏维埃的胜利而斗争”[11]。同时提出,要在团结抗战的宗旨下,积极地改造哥老会,摒弃其落后因素。可见,当时的政策并非认同哥老会封建的、落后的主张,而是基于团结抗战形势的策略性安排。

对此特定时期的策略,1935年中共中央关于当时的形势与任务中有所说明,各类不同的社会组织或武装队伍,参加抗日民族革命,各有不同的动机和立场,有的仅仅是保持其原有的地位,有的是想争夺领导权,有的则真是为了民族的独立和解放,“我们的任务,是在不但要团结一切可能的、反日的基本力量而且要团结一切可能的反日同盟者,是在使全国人民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有枪出枪,有知识出知识,不使一个爱国的中国人不参加到反日的战线上去。这就是党的最广泛的民族统一战线策略的总路线。”(4)参见《中共中央关于目前政治形势与党的任务决议》(1935年12月),收入《陕甘宁边区抗日民主根据地》(文献卷·上),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90年,第40页。

在争取和团结的同时,对哥老会封建、迷信的一面,中共一直保持警惕。1936年10月,毛泽东在给左权、聂荣臻致电时指出:“同哥老会建立统一战线,是在争取其中优秀的分子,及扩大群众参加抗日,并利用它进行白区白军工作;而不是在苏区内另外给哥老会组织团体和军队,扩大与加强它在苏区内的影响与力量,造成我们自己工作中的困难。”[12]594-595

1937年,鉴于周恩来在甘泉劳山地区遇袭等事件,陕甘宁边区党委对哥老会的政策有所微调,将哥老会的活动限定在根据地之外,对边区之内的哥老会更关注对其封建性、反动性的限制与改造。在根据地内,采取了争取、分化与瓦解的策略,“停止开山堂、办香堂、放公事、立马头的办法,取消哥老会的招待处,取消哥老会公开活动的机会,使之不要扩大。”对于党的工作,“要在工作中注意反倾向斗争,反对只注意和上层分子联络而放弃下层争取工作只看到他革命部分,而忽视其反动的部分。反对追随于哥老会之后放弃党的立场的尾巴主义等等右的错误。”(5)参见《陕甘宁边区党委关于哥老会工作的指示》(1937年7月15日),《中共陕甘宁边区党委文件汇集》(1937—1939年),内部资料1994年,第12页。自此之后,陕甘宁边区对哥老会的态度更加谨慎,也更符合实际,哥老会依然可以存在,边区政府采取了既不承认也不公开限制的态度。

在太行抗日根据地,对会道门采取较为灵活的政策,注重争取他们参加抗战。彭真认为,把会门都认为是单纯的封建的迷信团体是不妥当的,事实上,这一区域的会门开展,主要是依靠“反抗苛捐杂税”和(免受)“散兵土匪骚扰”两个经济要求,封建和迷信的方式,不过是他们团结的手段。“我们应该坚决积极争取广大会门群众抗战,在会门中积极进行抗日动员工作,用各色各样的办法和关系,从下而上或从上而下地推动他们抗日。”(6)参见山西省档案馆编《太行党史资料汇编》第1卷,内部资料1986年,第95页。将会门改造纳入抗日的力量予以改造。

抗战中期,基于统一战线政策,边区争取和团结的对象由哥老会进一步扩大。《陕甘宁边区施政纲领》提出“对会道门组织实行争取与团结教育的政策”[13]。当然,这里的会道门是有所区别的,他们至少是拥护团结抗日政策的,并且与共产党采取合作的态度,能够在抗日民主政权建设中发挥积极作用,其中当然不包括投敌卖国、反对革命的会道门组织。

尽管如此,从纯洁党的队伍、加强党的组织管理角度,对哥老会等会道门及其成员采取了一定的区别和改造措施。1938年前后,陕甘宁边区党组织对党员中曾参加过哥老会的人员进行登记,有关哥老会“冯明德”的一份材料表明,他于1935年入党,曾经加入过哥老会,“去年申明组织,并登记过”(7)参见《冯明德哥老会案》(1939年),延川县人民法院藏,档号:25-40.。类似的案例还有几起,有的表示没有参加过哥老会。这些事例反映出不少问题,哥老会中确实有一些进步分子,他们认同党的纲领,加入党的组织,发挥了积极作用。但也需要看到,哥老会遗存有迷信的、封建的思想,一些人是抱着升官发财的旧思想加入哥老会,甚至加入共产党。因此,区分不同对象或情况,对他们进行深入的教育改造是十分必要的。

三、延安时期治理会道门的主要方式

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下的革命政权对会道门的治理,综合采用了政治、法律等多种方式,取得了显著的成效。

(一)通过民主政治吸纳会道门成员

自1941年开始,陕甘宁边区推行抗日民主的“三三制”,旨在团结和吸纳更多党派、阶层的人士进入抗日民主政权。哥老会作为陕甘地区极有影响的社会组织,当然是民主团结的主要对象。在基层政权中,甚至有人认为三三制是“共产党三分之一,国民党三分之一,哥老会三分之一”(8)参见《西北局办公厅关于边区三三制经验的初步研究》,收入《中共中央西北局文件汇集》(1944年),内部资料1994年,第219页。。尽管这种认识不准确,但从一般社会观念的层面则反映出哥老会的影响力不可小觑。

从基层选举的实践看,哥老会甚或被当作一个“党派”,如甘肃镇原县1941年成立的选举委员会,党派关系为:共产党4人,哥老会1人,其他党派4人。哥老会在镇原所属的陇东地区分布较多,哥老会成员被邀请加入选举委员会,“可以断定,哥老会势力在共产党政策转变后,在特定地区内仍然保有较强的力量。”[14]政策的变化并不能完全改变哥老会存在的社会事实,通过民主政治的方式吸纳,在政治参与中逐步教育改造,不失为一种较为可行的策略。

在民主选举中,哥老会成员所占比例在不断缩小,但仍具一定的影响力。1941年,在新宁县参议员选举中,县议员中共产党员14人、无党无派30人、哥老会成员2人;在乡参议会中,哥老会成员25人,占比4.1%(9)参见《乡参议员党派职业登记表》(1942年),《新宁县民主政权统计》(1944年),《陕甘宁边区陇东的民主政权建设》,内部资料1990年,第658-659页。。1942年陕甘宁边区的乡选中,在延川、安塞、清涧等县,共产党员、无党派人士占比最大,超过9成,哥老会占比0.11%(10)参见《西北局办公厅关于边区三三制经验的初步研究》,收入《中共中央西北局文件汇集》(1944年),内部资料1994年,第223页。。从绝对比例来看,哥老会等会道门成员在民主政权中占比有限,但他们被选入各级参议会,表明其在城乡社会仍有一定的民众基础。

哥老会成员获得民主选举的权利,有多种原因。抗战时期所面临的抗日救亡这一共同的任务,要求争取和团结哥老会。在哥老会中,“包含着农民、手工业者、士兵和游民等下层社会分子,因此在反对统治阶级的斗争中,下层群众常能起着革命的作用。”[15]更重要的,哥老会与地方武装、军队有着广泛的联系,通过民主政治吸纳哥老会成员,也有助于与地方抗日武装、军队建立联系。哥老会成员加入抗日民主政权,也能从实践中了解共产党的政策,从而达到对其进行教育、分化和改造的目的。

(二)运用法律方式治理会道门

1941年,陕甘宁边区《施政纲领》颁布后,边区参议会相继制定了一系列法律法规,规范会道门等秘密社会组织。《陕甘宁边区处置破坏抗战分子暂行条例》规定:“组织或参加反动的秘密团体进行破坏活动,图谋放毒、行刺、绑架、劫夺者,首犯处死刑或十年以下五年以上有期徒刑。”《破坏边区治罪条例草案》中规定:“组织各种秘密团体实行聚众为反对边区政权者”被认为是破坏边区罪[16],处以三年以上五年以下之长期教育。这些法律法规的制定,与争取和团结会道门的政策并不违背,被治罪的秘密团体是反动的、破坏边区社会秩序的,其上位罪名是“破坏抗战罪”,这类反动的秘密组织与正当的、拥护抗战的会道门是有区别的。

依法治理反动的秘密团体,遏制其破坏活动的同时,有力地推动其改造。由于哥老会成员大多是乡村底层农民,加入哥老会就是为了寻求生存保障,因此对他们的教育改造是可能的。陕甘宁边区的佛教会、一心会具有宗教属性,但实际上却为日本侵略者服务,他们利用普通群众的迷信心理,假借神教,进行欺骗或反动宣传,说“加入一心会、佛教会,日本来了能保障安居乐业,给日本当兵每月可发饷三十元,日本是保宣统皇帝登基,人民不应该参加抗战”[17]82。因此边区政府认为,佛教会等名义上是宗教团体,实际上则为汉奸集团。“他们的企图乃是威吓利诱,使相信迷信的人们,脱离抗日战线,以减少抗战力量,达到他们帮助日本帝国主义灭亡中国的目的。至佛教会、一心会分子之如何替日本当侦探,与该会等之如何发展日本帝国主义之侦探组织,本府早已得有确凿证据,毫无疑义。”[17]76通过边区政府的名义,及时发出法律性质的布告,禁止佛教会等组织的反动活动,维护边区社会秩序,符合抗战的利益。

运用法律手段治理需要与群众路线结合,通过群众运动予以规制,延长县广泛动员乡村群众参与治理土匪、哥老会流氓就是一个典型的例证。陕甘宁边区延长“边境”地区接近森林,是土匪横行的地带,该地土匪猖獗,很大一个原因是哥老会分子的配合,他们多是哥老会中的流氓,勾结土匪从中获利以维持生活。为了有效打击土匪和哥老会中的流氓,延长县采取了若干措施:加紧整理自卫军,实行武装戒严,检查路条来往行人;凡村内来人,务必要报告村内负责人,检验来人历史;本村群众出门,务必经贫农团的批准,以免土匪有机会活动。这一办法公布后,群众的警觉性提高了,加强了检查,捕获了多名嫌疑分子及土匪,全部送交法庭审判[18]。延长的经验表明,要使治理土匪、会道门的法律发挥实效,必须团结群众,凝聚群众的力量。

(三)对极端反动会道门予以直接打击、惩治

延安时期各个根据地的会道门组织类型庞杂,既有爱国抗日的进步组织,又有迷信反动组织,如延川县哥老会大爷贺老五勾结土匪,“无论来往商人卖烟土的,给他们以贿赂时能公开买卖,不然就要被土匪抢劫,并且压迫会员与人民不准向红军苏维埃报告。”[19]在绥德,国民党政权县长何绍南指使清涧县长组织哥老会和“黑军政府”,搞各种破坏活动,张积善自称是“三期普渡”[20]。对于这类破坏抗战、散布谣言、危害社会的反动组织,共产党领导的革命政权对此都予以严厉打击。同时,农会、妇联、自卫军、少先队等群众组织凭借各自的优势,在治理中发挥了重要的辅助作用。

尽管哥老会等会道门中不乏可以团结的对象,但对一些极端反动的会道门组织,就需要进行政治分化,甚至不得不调动军队予以镇压,以提高依法治理反动会道门的实效。在山东抗日根据地就有类似的事例:当地红枪会煽动会员,大搞反动宣传,带领不明真相的会员封锁村口,不准党领导的抗日军队进村,致使抗日政令无法施行。“刘营以刘香玉为首的红枪会,受十军团派遣特务蔡连碧操纵,秘密地拉队伍,搞武器,企图发动反革命暴乱。麦收前,赵建民率三营进驻该村,活捉了首领刘香玉、刘凤图、李小增。至此,莘县反动会道门的活动转入地下,不敢公开与我们为敌了。”(11)参见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莘县委员会《莘县文史资料》第3辑,1990年,第99-100页。这类反动会道门组织,严重危害革命,单纯的说服教育已经难以发挥作用,有必要对违法作恶的首要分子予以惩治。

四、延安时期治理会道门的经验

会道门组织具有特殊性,不同于土匪和“二流子”。土匪一般是占山为王或流窜劫掠,以游民为主体;“二流子”多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社会边缘人。会道门有组织有活动有某种信仰,其中既有底层农民、工人,又不乏士绅、地主,对其治理改造并非易事。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对会道门的治理,结合当时社会实际,区分对象,动员人民群众,综合运用政治、法律、教育等手段,取得了良好成效。

(一)强化宣传说服教育,推动其思想改造

进行政治宣传和思想教育是党的优良革命传统。哥老会等会道门成员多是底层的农民、工人,故在会道门的治理改造中,中国共产党人充分发挥思想政治宣传教育的优势,结合当时民族危亡的形势,努力提高会道门成员的国家民族意识,争取进步性的会道门组织参加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通过多种灵活的方式,对党外的会道门成员进行说服教育,只要其拥护抗日,与共产党团结合作,维持其独立性,“不应勉强使回人哥老会加入汉人哥老会,也不应勉强将他们合并”[12]572,只要争取他们到抗日战线上就算完成初步的改造;对进入党内的会道门成员,予以登记鉴别,并在党的组织建设、党员教育学习中,促使其思想的彻底转变。对坚持旧思想、贪财逐利甚至危害党的事业者,清除出党的组织。

(二)因时因地制宜,精细化区分治理

会道门组织类型繁杂,成员社会阶层多元,必须进行因时因地的治理改造。土地革命时期,对反动的会道门组织采取惩治打击的策略,对有着共同的阶级利益和宗旨目标的会道门(如哥老会等),采取团结合作的方式。抗战初期,基于建立抗日统一战线的目的,对哥老会等组织采取争取团结的策略,逐步再予以分化和改造。

中国共产党针对不同的会道门组织,采取不同的治理方式。哥老会等可以争取团结的对象,通过民主政治吸纳的方式,对其予以教育改造,表现突出者可推荐其加入党的组织,即通过各种渠道进行争取和思想改造。对反动的会道门组织则予以坚决取缔,并依法严惩其首要分子。

(三)动员群众力量,综合运用政治、法律方式,成效显著

立法或者司法审判,是治理违法犯罪会道门的重要方式,但在根据地,依法惩戒的仍是少数,对更多的会道门成员,只要不破坏抗战、不违反革命利益,就通过日常政治参与的方式,使其了解党的方针政策,认识革命的形势,逐步转变到人民的立场上来。

无论是政治还是法律的方式,都需要充分动员群众的力量。会道门组织主要存在于底层社会中,群众对其最有评价权。对会道门的治理改造,从信息的获取到日常监控,再到打击惩处,都离不开人民群众的力量,重视并依靠基层群众,发展群众性自卫、锄奸组织,发挥群众路线的优势,同样是党领导根据地治理改造会道门的重要经验。

需要指出的是,革命战争时期根据地对“会道门”等社会组织的治理具有时代的特殊性,其经验值得借鉴,但立足新的时代条件也未必可以照搬。着眼于全面依法治国与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要求,应该注重提高治理的民主化与法治化,在维护社会安定的同时更好地保障公民的权益;不断提升社会自组织能力,推动社会治理上下合力的形成,进一步推进城乡社会的善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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