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章怀太子之孙李洪墓志考释

2021-11-26 16:57徐艳芹
唐都学刊 2021年6期
关键词:墓志武则天

徐艳芹

(中央民族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北京 100081)

李洪是唐宗室中的一员,高宗李治与武则天之子李贤的孙子,邠王李守礼之子。新中国成立后,李洪墓志出土于北京市海淀区,现藏于海淀区文物管理所。墓盖上有“李公墓志”四字,碑文共二十二行,凡七百余字,详细介绍了李洪的家族世系、家庭成员及其自开元盛世至安史乱后的仕宦经历。目前尚无学者对此墓志进行专门探讨,故而笔者以《新中国出土墓志·北京〔壹〕》中所刊布的《唐故朝请郎试太子洗马赐绯鱼袋蓟州司仓参军李公墓志铭》(以下简称《李洪墓志》)为主要材料,结合正史中的相关记载,试对章怀太子李贤的后裔于安史之乱前后的生存状况进行探究。为方便论述,特将志文摘引于下[1]:

唐故朝请郎试太子洗马赐绯鱼袋蓟州司仓参军李公墓志铭并序

国子进士前涿州参军摄莫州参军李标撰

皇唐贞元十五年岁在己卯六月廿七日,皇从叔李公终于蓟州官舍,享年七十二。《春秋》之义:“踰月而外姻至。”又:“大事先远于日。”故以十九年五月廿八日,卜窆于幽都县西吊虞之原,从其兆也。公讳洪,字洪,大圣烈祖玄元皇帝之后。惟宗室之望曰邠王,高宗大帝之孙,章怀太子之子,公即邠王之少子也。生有令德,长为人范,聪智明敏,日下无双。况维城开百代之宗,阮竹带千年之荫。起家试太子洗马,历邸横海,受署清池县丞。辞满,后应辟我邦。旋差摄檀州司法参军,次任司户参军。虽渐陆之仪,尚戢其翼,而才应历试,跡亦宜迁。改授蓟州司法参军,转司仓参军,旌其能也。公凡历官守道五十余年,命虽屈于伯寮,禄不停于一日。慕晏婴之俭,安原宪之贫。始毗赞于一同,终廪掾于三语。呜呼!振古以来,高名沉于下位者,于公见之矣,可胜恸耶!夫人河东裴氏,故范阳郡副持节,沧、定、寿州刺史讳使贞之次女也。徽容淑慎,懿范柔和。孝以承家,慈以抚下。事先姑能令起敬,奉君子宜保永贞。岂期中寿之年,奄梦楹之奠。以元和元年正月廿三日,寝疾殁于涿州固安县太平里之私第,春秋七十四。以十一年八月廿一日,合祔葬于公之旧茔,速缓必书也。公有长子曰季则,累任至莫州鄚县尉。冰碧立身,天姿介直。历官五政,皆著清声。达于国,自于家,其为不匮远矣。次子季准,次子季顺。玉树连枝,琼英共润,朋发之感,日月有期。愿启幽堂,载绝贞石。铭曰:

高帝诸孙,邠王少子,事主安亲,慎终如始,忠孝全兮。银章晶晶,朱绂明明,长男袭爵,外留专城,宗族荣兮。奈何一旦,奄终三语,行路伤兮。泉台杳杳,松槚苍苍,李公居此,勒石幽堂,天地长兮。

一、李洪的身份及其家世

据墓志载,李洪卒于德宗贞元十五年(799)六月二十七日,享年七十二岁。以虚岁推算,他生于玄宗开元十六年(728),正值中宗李显复兴唐朝之后的太平盛世。年近而立,安史之乱爆发,当时他正身处叛乱的源头和中心河北地区,亲身体会到开元盛世和安史动乱这两种社会境况下生活的巨大落差。在死后的第四年,他才被安葬在幽都县(今北京西南)西面的吊虞原。这么长的时间间隔,是由春秋时期“踰月而外姻至”的义法导致的。皇室后裔的丧葬属于大事件,必须给予亲属足够的时间奔丧来表达切身之痛。宪宗元和十一年(816)八月二十一日,夫人裴氏和他合葬在了一起。

此墓志是由唐朝国子进士前涿州参军摄莫州参军李标所写。从文末可知,李洪的长子名为李季则,曾担任过莫州鄚县尉。因此,李标大约是出于同僚情谊而帮李季则之父撰写志文。文中称李洪为“皇从叔”,即皇帝的堂叔。此处若从他的卒葬时间来看,当时在位的皇帝为唐德宗。若以夫妻合葬的时间来看,当时在位的则为唐宪宗。由志文可见,李洪是李守礼的儿子,那么他与肃宗李亨是堂兄弟的关系。尽管肃宗生于景云二年(711),肃宗之子代宗生于开元十五年(727),李洪比代宗尚小一岁,但按辈分推算,他应是代宗的从叔、德宗的从叔祖、宪宗的从高叔祖,这都与墓志中所写的“皇从叔”不相符,笔者以为此处记载尚需考证。

志主李洪的曾祖父是唐高宗李治,祖父是章怀太子李贤,其父为邠王李守礼。李贤是高宗与武则天的次子,上元二年(675)四月,皇太子李弘猝死于洛阳合璧宫绮云殿,六月李贤便继立为皇太子,掌监国之权。高宗曾亲撰敕书,赞扬李贤“抚字之道,既尽于哀矜;刑纲所施,务存于审察。加以听览余暇,专精坟典。往圣遗编,咸窥壶奥;先王策府,备讨菁华”[2]2832。可见,李贤有卓著的文才和足够的治国能力,是帝王的合适人选。但自上元二年开始,高宗风疾日渐加重,朝政多数托付给了武则天处理,致使则天的权力欲望愈加强烈,这样太子李贤便成为她称帝道路上的阻碍。此时,明崇俨之死恰好给予武则天废黜太子的契机。明崇俨死后,武则天便命薛元超、裴炎等人到东宫按察,结果搜到了数百件军衣。由此,李贤被废为庶人幽禁宫中,三年后迁至巴州[2]2832。文明元年(684),武则天临朝称制,为防范李姓诸王有复唐之举,她命丘神勣至巴州检校李贤住宅。最终,李贤迫于丘神勣的威逼而自杀,后被武则天追封为雍王(1)由史料和当今学界研究来看,李贤之死确与武则天称帝有间接关联。参见赵文润《武则天与太子李弘、李贤的关系考释》,收入杜文玉主编《唐史论丛》第九辑,三秦出版社2007年版,第29-40页;高文文《章怀太子李贤死因质疑与揣测》,收入杜文玉主编《唐史论丛》第二十三辑,三秦出版社2016年版,第161-171页。。中宗、睿宗复辟后,为重建唐王朝的皇权合法性,李贤被追谥为章怀太子[3]。

《旧唐书·章怀太子贤传》附载李贤三子,光顺、守礼、守义。武周天授年间,李光顺被封为安乐郡王(2)《新唐书》卷81《章怀太子贤传》载为“乐安王”。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3591页。,不久便遭诛杀[2]2832。文明年间,李守义获封犍为郡王,四年后病逝[2]2832。因此,李洪的父亲李守礼是三人中侥幸存活时间最长的一位宗室王(3)关于李守礼的研究,参见沈睿文《唐章怀太子墓壁画与李守礼》,载于中山大学艺术史研究中心编《艺术史研究》第六辑,第293-308页;拜根兴、王西坤《诠释懿德太子李重润短暂多难的人生》,载于樊英峰主编《乾陵文化研究》第六辑,三秦出版社2011年版,第59-70页;梁子、张鑫《浅论684年皇太后武则天稳定长安政局的举措》,载于裴建平主编《碑林集刊》第二十一辑,三秦出版社2015年版,第128-137页;宋宗祧、李阿能《关于武则天“幽禁”“鞭杀”二三事》,载于丁伟、樊英峰主编《乾陵文化研究》第十二辑,三秦出版社2018年版,第6-14页。。他本名李光仁,在武则天颁诏恢复李贤雍王爵位后,跟随家人返回东都洛阳。此后他改名李守礼,意在向武后展示自己的忠心,随即被授以太子洗马,封为嗣雍王。当时武则天试图以周代唐,对于宗室诸王很是防备,守礼便与睿宗诸子一同被幽禁宫中,十余年未出庭院[2]2833。李唐复兴,中宗赐予他正三品光禄卿之职,专掌“邦国酒醴、膳羞之事”[2]1877,进封邠王。玄宗时,为避免诸王再生异心,李守礼便被遣往地方,历任虢、陇、襄、晋、滑州等地刺史,“非奏事及大事,并上佐知州”[2]2833,即由别驾、长史、司马等佐官代管政务。这样即便身为一州长官,他也并无实际的军政之权,“唯弋猎、伎乐、饮谑而已”[2]2833。开元二十九年(741)卒,玄宗赠予他太尉之荣。

综上可知,李守礼幼年无忧,但自李贤被废黜后举家迁居巴州至重返洛阳,他始终饱受武则天的猜忌与防范。中宗复位时,他已近中年,十多年的幽居生活使他不再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安稳度日似乎成为他的终极目标。在史官笔下,李守礼“才识猥下”“多宠嬖,不修风教”,奢靡浪费。这样的历史书写向我们展示了一个碌碌无为的宗室纨绔子弟的模样(4)《新唐书》卷81《邠王守礼传》亦载:“守礼以外支为王,不甚才而多宠嬖,子六十余人,无可称者。”第3592页。《资治通鉴》卷214,唐玄宗开元二十九年十一月条载:“守礼庸鄙无才识。”中华书局1956年版,第6845页。。且史籍载其子女六十余人,“男无中才,女负贞称”[2]2833,“无可称者”[4]3592,但事实是否如此,或许我们可以从李洪身上得到一些答案。

二、李洪的仕宦经历

志文“维城开百代之宗”一句中的“维城”指皇室宗族,他们生来的使命便是为帝王树立威望,守卫王朝社稷,这同样也是李洪身为宗室的责任。起初,李洪担任东宫司经局从五品下阶太子洗马一职,掌管“四库图籍缮写、刊缉之事”[2]1908。之后他被派往地方州县做官,至死未离开河北道。

李洪初任横海节度使下辖清池县(今河北沧县旧州镇)县丞。清池县在唐朝曾先后隶属于沧州、景州、东盐州、管州,最终复归于沧州统辖。关于清池县的县等级别,据《唐会要·州县分望道》载,大历七年(772)正月升为紧县[5]1237。当时的县按照户口数划分为赤、畿、望、紧、上、中、下这七个等第,紧县即管辖两千至三千户百姓的县。又由《旧唐书·职官志一》可知,诸州上县令为从第六品上阶[2]1797,上县丞为从第八品上阶[2]1800。清池县为紧县,等级高于上县,但县丞品阶低于县令,故清池县丞的官品应在从六品上阶至从八品上阶之间。

在清池县任职期满后,李洪被调往檀州(治密云县,今北京密云区)任司法参军,掌管地方法律条文的制定与实施,拘捕盗贼,处理刑狱案件和作奸犯科之事,以正法纪和风气[6]749。后又转为司户参军,管理州郡户籍、帐簿、田地及过所等事,帮助婚嫁男女辨析族源以避免同姓为婚,协调解决土地利用中的争执与纠纷[6]749。经过数次吏部选拔与考核,他被迁为蓟州(治渔阳县,今天津蓟县,河北三河、玉田、遵化、兴隆等地)司法参军,继续主持律令与刑狱之务。鉴于在籍帐等方面的经济才能,他又被转为司仓参军,负责征收租税和监管田园、市肆[6]749。可见,李洪的仕宦地点集中在河北道南部的檀州和蓟州。天宝年间,檀州户数为六千六十[4]1022,蓟州户数为五千三百一十七[4]1022,均不满二万户,两地皆为下州[2]。下州的司法、司户、司仓参军皆为从八品下阶的职官[2]1918。故而,从李洪自沧州至檀州、蓟州的为官经历来看,他的官品并没有得到提升,且一直居于较低品阶,志文中“高名沉于下位”一句也传达出了李洪不被重用的信息。

在铭文结尾处,李标称颂他“事主安亲,慎终如始,忠孝全兮”,又提到了“长男袭爵,外留专城,宗族荣兮”。这句话点明了李洪为何会长期留任河北地区,只因他是李守礼众子中不引人注目的幼子。嫡子或长子有资格承袭邠王爵位,李洪及其他兄弟只得在外任官,以尽辅佐之责。

三、李洪妻、子的乱世境遇

李洪夫人为河东裴氏,唐朝除五姓七家之外的著姓之女。裴氏之父裴使贞曾历任范阳郡副持节、沧州刺史、定州刺史、寿州刺史等职,即奉帝王之命赴地方总理军务。李洪葬在幽都县时,裴夫人已71岁,元和元年(806)正月二十三日病逝于涿州固安县(今河北固安县)太平里私第,春秋七十四,故可知她应生于开元二十一年(733)。裴氏在世时,言行端庄,贤良谨慎,孝顺舅姑,侍奉夫君,慈育子嗣,和睦亲邻,德行无亏,深受他人赞扬。孀居七年间,她先与家人一同妥善料理了李洪的丧葬之事,随后便与两个未仕之子返回固安县,卒逝后由儿子迁葬到李洪故茔。

据《旧唐书·地理志二》载,裴氏所居涿州即幽州范阳县。大历四年(769),幽州节度使朱希彩上奏请求在范阳县设置涿州,统辖范阳、归义、固安三县。固安县在唐朝初年时属于北义州,贞观元年(627)改属幽州[2]1517。因上文提及裴夫人之父曾在范阳郡任使持节,故可推断裴氏家族曾定居于固安或临近郡县,裴夫人自出生至出嫁前大多生活于此,且此处始终有裴姓族人居住。李洪死后,裴氏在蓟州并无李姓亲属可倚靠,便回到了涿州母家安度晚年。这是安史之乱后幽州地区孀妇依附母家的典型案例。另有《唐代妫州刺史充清夷军营田等使朝散大夫检校尚书司封郎中摄御史中丞上柱国赐紫金鱼袋彭城刘公墓志铭》也可佐证这一历史现象。此墓志1982年出土于北京市丰台区右安门外东三条,现藏于北京石刻艺术博物馆。志主刘钤的祖父刘平曾任幽州节度兵马使,父亲刘咸宾曾任卢龙节度押衙,他本人又出任妫州刺史充清夷军营田等使,可见祖孙三代皆官居于安史乱后藩镇割据的河北道。刘钤孝顺父母,友爱兄弟,供养孀居的姑母、姐妹等家族出嫁女及其孤幼百余人[1]30-31。由此可知,唐朝中后期幽州孀居妇女的最终选择多是回归或依附母家,接受本家亲属的日常照拂。

再看墓志所提及李洪的三个儿子,长子李季则自入仕起一直担任莫州鄚县(今河北任丘鄚州镇东北)县尉,为从九品上阶官员。他天资聪颖,为人坚毅,为官清廉,耿介正直,名声远播。次子李季准、三子李季顺均未入仕,但也是举止文雅的谦谦君子。虽为宗室后裔,但因与中宗、睿宗一脉相隔甚远,已然享受不到皇家殊荣与恩赐,其生活也近似民间富庶百姓。此种情况一方面体现了唐王朝对于宗室的安排,另一方面也是李姓诸王被派往地方后旁支日渐衰落的结果。

四、墓志印证史官对李守礼的书写

从上文可知,两《唐书》与《资治通鉴》的史官在塑造李守礼此人时,均为否定性书写,其基本内容为奢靡浪费、才识浅陋、子女无才德等。

侈靡之举止或许是唐朝宗室王的共性,只是史官在传记修纂时多有所偏向,时有不载之处。关于李守礼的才识,史料则少有记述,但从他为细人渤海高氏所作墓志铭或可窥视一二。此文作于开元二十四年(736)八月二十三日,志主为李守礼的一位妾室。墓志详细介绍了高氏的家族世系及先人官职,又写明高氏自18岁嫁入李家,敬上明礼,柔和待下,且“淑慎其身,先人后己”[7]。不同于他人正妻墓志的是,李守礼在此文中倾向于赞扬高氏之美貌与音乐才能,这也符合妾室的职责与角色共性。通篇墓志文字流畅,引经据典,叙述清晰且有条理。此志文一方面表达了李守礼在高氏死后的哀伤与悲痛之情,另一方面也体现出他的文字能力,虽不可断言其精深,但亦不是才学浅陋之状。

至于守礼子女是否无才无德行,由李洪墓志可知,不论是清池县丞,还是蓟州、檀州的参军之职,李洪均需处理地方文书、簿籍等事,管理一地的政务,“无中才”应是不符合他的身份。《旧唐书·李守礼传》亦载守礼三子,承宏、承宁、承寀。开元初年,李承宏被玄宗封为广武郡王,任从三品秘书员外监,“掌邦国经籍图书之事”[2]1855。又任从三品上宗正卿同正员,“掌九族六亲之属籍,以别昭穆之序”[2]1880。以上两个官职都是员外官,即正员官名额之外的补充官。据《唐会要·员外官》可知,开元年间多以员外官授予皇亲贵族、功勋将领等人,天宝七年(748),玄宗颁布敕书,此后不再授皇家宗亲员外官之衔,他们也需通过考核来确定品级和正员官[5]1176-1800。李承宁,天宝初年授从四品上率更令同正员。此为东宫属官,执掌宗族次序、礼乐、刑罚及漏刻等政令[2]1911。李承寀,肃宗至德二年(757)封其为敦煌郡王,加开府仪同三司,从第一品文散官。为剿灭安史叛军,他曾与仆固怀恩一同出使回纥借兵,并迎娶了可汗之女为妃[2]244。史料中还记载了李守礼之女:其一为远嫁吐蕃的金城公主,此次和亲有效地加强了唐蕃之间的交往,维系了两个政权几十年的和平关系;其二为华亭县主,《唐大诏令集》载,李守礼第二女于开元二年(714)受封华亭县主,制书中对此女有“师氏尚柔,婉嬺凝芳,闲和顺则,伫仪膏族”[8]的肯定评价;其三为忠臣庞坚之妻。《旧唐书·薛愿传附庞坚传》载:“(庞坚)初娶邠王守礼女建宁县主。”[2]4899

李守礼之子李承宏、李承宁与李洪均从事典籍、政令等事务,并非如史官所言“男无中才”的情况,金城公主、华亭县主及庞氏之妻亦不是“女无贞称”的面貌。或许李洪等人是李守礼六十多个子女中的佼佼者,但过于负面的评价也透露出史官对其举止与德行的不认可。沈睿文在《唐章怀太子墓壁画与李守礼》一文中认为,李守礼生活的所谓侈靡与武则天时期及其后来唐宫廷的斗争有关。李贤的经历和两兄长的卒逝都让他增长了政治经验,在以武后为首的诸武迫害中,李守礼决定采取道家老庄之道的生活方式,解除武则天等人的戒心,获得生命个体的生存权利[3]297。这些经历过政治变动的宗室贵族,生活中存在明显的落差,但又囿于时局束缚,不能一展宏图,故而他们极容易走向消沉、掩饰的一面。因此在进行传记书写时,史官对其不免会有否定性的心理预判,所形成的史传便表达出一种批判的态度。

综上所述,通过探究李洪墓志,我们了解到志主受祖父、父亲的影响,自安史之乱后因幼子身份被外派到藩镇割据的河北道,从所任职官来看,李洪应当具备一定的典籍、刑狱、籍帐等文字与政务能力,但几次迁转并未使他的品阶得到提升。家中兄弟留居都城受封进爵,姐妹被指派和亲或指婚名门,李洪身为幼子,只得与家人寓居河北,辅佐王室。同时,此墓志亦使我们对李守礼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史官仅记述了他的庸碌与奢侈无度,却未揭示他屡被幽禁、质疑的愁苦与自我掩饰,以致形成了关于李守礼的否定性书写。此种记载与史实有一定的不符,这便是出土墓志可以弥补传世文献的不足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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