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白鹿原上走出的新女性

2021-07-30 11:24
传记文学 2021年7期
关键词:白鹿原

贾 想

中国作家协会网络文学中心

《白鹿原》是陈忠实的泣血之作,势大力沉,难以撼动。陕西关中地区白鹿原上小小的白鹿村,承受了现代中国半个多世纪的风云激荡。两大家族、祖孙三代、几双儿女,在仁义礼智当中明争暗斗,在大是大非之中大爱大恨,上演了一出惊心动魄的史诗剧。

小说塑造了一个全新的女性形象:白灵。白灵是20世纪上半叶历史的产物,她是接受新思想的新女性,是乱世浪潮中的弄潮儿,是意志坚定的革命者。她聪慧异常,性格刚烈,为逼迫父亲就范可以横刀相向;她一腔热血,求学寻道,全心追随革命最后死于肃反。她的经历反映了共产党人艰辛探索的历史,她的人格体现了共产党人坚韧光辉的品质。

这一天,一只白灵子飞临白鹿原上白家的庭院。伴随百灵鸟清脆的叫声,白嘉轩的妻子仙草感到沉甸甸的腹部猛然一坠。她低下头,噙住血腥的脐带狠劲咬断,就这样,白家的第四个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儿,降生到了20世纪初风云激荡的中国大地。因着百灵鸟叫的好兆头,白嘉轩为女娃取名白灵。

白灵顺顺当当度过了四六大关,仙草顺顺当当出了月子。如此安然地躲过四六灾期,反倒让白嘉轩心里不大踏实,因为在孕育子嗣一事上,白家向来波折。为保爱女无病无灾度过一生,白嘉轩与仙草决定给孩子认个干大。

满月宴席动箸之前,白嘉轩点亮香蜡,宣布家中长工鹿三今后就是白灵的干大。仙草抱着白灵跪拜三叩,代孩子向鹿三行礼。这时候开始传来一个扑朔迷离的惊天消息:皇帝龙庭坐不稳了!武昌起义了,推翻清朝的革命闹起来了!

自此,白灵的个人史与中国20世纪上半叶的革命史紧紧牵连到了一起。

随着革命四起,思想东渐,白鹿原上刮起了移风易俗的新风。从县城回村的白嘉轩率先开了眼界,头上已经没了辫子。回到家中,他听到一阵阵杀猪似的嚎叫,原来是女儿白灵正在遭受缠足之痛。白嘉轩夺下仙草手里的布条,从白灵脚上轻轻解下。仙草惊疑地瞅着他说:“一双丑大脚,嫁给要饭的也不要!”白嘉轩肯定地说:“将来嫁不出去的怕是小脚儿哩!”白嘉轩的开明,让白灵成为了白鹿原最早从缠足陋习中得到解放的新女性。

陈忠实

很快,新式学堂出现了,白鹿原上的孩子们纷纷提出要离开白鹿书院,进城去新学堂念书。已经到了上学年纪的白灵大胆要求:“爸,我也要念书!”男孩念书,女孩纺线,本是白鹿原的传统。但白灵聪明伶俐,白嘉轩是尽性儿惯她。他哄乖了女儿,答应先送她进本村徐先生的学堂。

在徐先生的学堂,白灵是唯一的女学生。她调皮机灵,捉弄老师,度过了一段欢乐的闹学时光。她读书上的才能也渐渐显露,看书过目不忘,一遍成诵,两年下来,单是白灵的毛笔字就超过了徐先生的水平。那字既有欧阳询的骨架,又有柳公权的柔韧,潇洒独到,自成一格,根本不像一个女子的手笔。白嘉轩看着品着,忽然想到父亲坟头那形似白鹿的东西,心里一悸,或是预感到女子有才便是祸,他当即决定不再让白灵念书。

任凭白灵哭闹,白嘉轩不为所动。十天后,白灵突然失踪。白嘉轩找到城里皮匠姐夫家,看到白灵和两个表姐正挎着书包从新式学堂放学回来。见到父亲,白灵抓起一把大铁剪子支到脖子上,为求读书,以死相逼。白嘉轩拿刚烈倔强的女儿无可奈何,一个人黯然离开。

白灵到城里上学以后,白家显得空虚和冷寂。干爹鹿三早就发觉这个女子和白家的种种不和谐。白灵擅自进城的冒险举动,似乎验证了鹿三早就预料着的危险。此时国民革命如火如荼,不难卜算的更大的危险还在后头。他直言不讳地告诉白嘉轩:“城里而今乱得没个样样儿,咋能让个女子去?”

果不其然,之后的时局更加动乱,乌鸦兵进犯,白鹿原一片民不聊生。而后,盘踞白鹿原的乌鸦兵被国民革命军赶走,弥漫在白鹿原8 个月之久的恐怖气氛终于消除。然而,白鹿原上传播着围城期间大量骇人听闻的消息:战死病死饿死的市民和士兵不计其数,尸体运不出城门洞子,城市里弥漫着越来越浓的恶臭。

想起在城里念书生死不明的宝贝女儿白灵,白嘉轩心急如焚。在乌鸦兵逃离后的第五天鸡啼时分,他起身进城,四处搜寻,得到的回答都是一句话:“没有见灵灵。”白灵失踪的消息,让白家的生机完全窒息。众人茶饭不思,母亲仙草三天没有进食,她纺线时棉线总是绷断,诸如此类的凶兆接连不停。可怕的期待延续到又一个天黑,熬不住的仙草突然栽跌,彻底崩溃。

白嘉轩再次进城,终于发现白灵的踪迹。原来,白灵和陆家的二儿子鹿兆海在一块。她当着运尸组的组长抽不开身,一直在搬运、掩埋城墙根下为国民革命献出生命的英灵的尸体。白嘉轩扬手抽到白灵的脸上:“为你险些送了家里几个人的命!”比起自家亲人,白灵似乎更加关心为革命牺牲的英烈。她说:“你看看那么多人战死了饿死了还在城墙根下烂着,我们受他们的保护活了下来,再不管他们,良心不安呀!”面对理直气壮的女儿,白嘉轩无话可讲。

在搬运尸首的志愿工作中,鹿兆海与白灵时刻相伴。他明知白鹿两家向来明争暗斗,白嘉轩看他很不顺眼,却故意打趣白灵,他要壮起胆子跪到白嘉轩脚下叫一声“岳父大人”。白灵佯装叹气:“那好,我们都等着被父亲拧断脖子吧!现在,革命同志,快去抬尸首。”在共同的志趣当中,二个年轻人互生情愫。

乌鸦兵之乱以后,白灵与鹿兆海所在中学停课了。学校里临时办起了国民革命培训班,培训军人市民学生和一切有志于革命的人。白灵跟兆海前去培训班听课。晚上回家的路上,兆海突然问起白灵:“你想不想参加一个党?”正值两党第一次合作大力推进国民革命的时期,对革命前途懵懂无知的二人,决定一人要参加一个党,像两个党一样团结在一起。白灵问:“‘国’和‘共’要是有一天不团结不合作了呢?”鹿兆海说:“我们继续团结合作,与背信弃义的行为作对!”在对未来的畅想中,兆海其实也说出了他对白灵爱的誓言。二人拿出一枚铜元,投币选择要加入的党派。兆海选中了共产党,白灵选中了国民党。那晚抛掷铜元的游戏,构成她和他各自人生的关键时刻。

国民革命运动席卷滋水县城,县长被白灵等拥护革命的人们轰下了台。时隔数月,白灵终于主动回到原上,得意洋洋地宣布了这个消息。但她在白嘉轩脸上看到的,却是愤怒、惊慌和不解。白灵执拗地说:“我偏说给我爸听,冲一冲他那封建脑瓜子。”

此时,鹿兆海为人聪慧,又有文化素养,很快受到官长的器重,被保荐到河北省的一所军校去学习军事。得到通知后,兆海把白灵约到一家照相馆中合影留念。她和他相互签名,不约而同给对方写下了“国民革命成功”的临别赠言。那是入冬后一个晴朗而寒冷的夜晚,兆海猛然张开双臂把白灵搂进怀里,在离别之情的催动下与白灵拥吻。最后,白灵掏出那枚雕饰着龙的铜元,塞进兆海的手心:“你带着好,甭忘我。”

大闹滋水县城之后,白灵以革命新人的身份,与已是资深共产党的鹿家长子鹿兆鹏会见,谈论三民主义和共产主义的共同点和不同点,谈论轰轰烈烈的北伐和各地的人民革命热潮。二人的谈话中洋溢着对于国民革命很快就要取得胜利的自信。这次接触给白灵留下这样一种印象,鹿兆鹏是一件已经成型的家具而鹿兆海还是一节刚刚砍伐的原木。

由于革命形势紧迫,白灵回家后立即起身要去和其他同志会合。对于目中无家更无亲人的女儿,恪守传统的白嘉轩忍无可忍。他将白灵锁在屋中,宣布已经找媒人给白灵和王村的男人定下了婚期。白灵想不到父亲会将自己推向落后的封建婚姻当中,她对着门缝吼:“王家要抬就来抬我的尸首!”

白灵很快复原了活泼的天性,在小厦屋里大声演讲大声唱歌,歌颂着国民革命的大好形势。父女二人的斗法不断升级,白嘉轩站在庭院里吼:“你再喊再唱,我就一撅头砸死你!”白灵强硬回应:“谁阻挡国民革命就把他踏倒!”

当夜,白灵将山墙挖了一个窟窿,再次离家而去。怒不可遏的白嘉轩随即向全家老少庄严宣布:“从今往后,谁也不准再提说她,全当她死了。”此后多年,白嘉轩冷着脸对一切问及白灵的亲戚或友人都只有一句话:“死了。甭再问了。”自此,白灵与自己的传统家庭彻底决裂。

时过境迁,造化弄人。当初用投币游戏决定信仰的白灵和鹿兆海,日后所走的道路正好与游戏相反:白灵产生了坚定的共产主义信仰,鹿兆海则是拿到了国民党证,成了一名国民党军官。因为国共合作的破裂,两种政治信仰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开始影响到二人之间的感情。在鹿兆鹏的劝说和撮合之下,二人再次见面,希望能达成和解。

电视剧《白鹿原》剧照

事与愿违。鹿兆海拿白鹿原上黑娃挑起的“革命”闹剧指责共产党的路线,白灵则怒斥国民党对于底层人民的剥削和压迫。兆海扔下一句:“我们走着瞧吧!看看谁的主义真正救中国。”两人不欢而散。思想上的尖锐对立,减轻了两人感情上的依恋,分手的时候远不及过去那样沉重如焚。

蒋介石背叛革命以后,国民党对共产党人的抓捕和迫害日甚一日,古城笼罩在阴森和恐怖之下。作为接头人的黄先生告诉白灵,曾与白灵单线联系的段老师和薛老师相继被捕,被装进麻袋残忍地投进了枯井。白灵得知后哑然无语,最初的惊恐很快转化为无可比拟的愤怒。这些恐怖的消息,反倒让白灵炼成了视死如归的坚毅品质。白灵在政治上成熟了:一个对共产党人实施如此惨无人寰的杀戮手段的政权,你对它如若产生一丝一毫的幻想都是可耻的,必须推翻它,打倒它,消灭它。

白灵回到教会女子学校读书。无论学识、气质,还是高雅不俗的眉眼,白灵在教会女子学校里都是出类拔萃的。她谢绝过几位求婚者,挡箭牌是那位从未照面的王家小伙儿。与此同时,对共产党人的抓捕渗透进了学校,到处是一片紧张肃杀的氛围。白灵已经无心上课,她四处寻找,终于在皮匠姑父的柜台前见到了伪装成国文老师的鹿兆鹏。

在自己的卧室里,白灵颤着声表明自己要加入共产党的意愿。鹿兆鹏说:“现在全国都在剿杀共产党。”白灵却说:“我看见他们剿杀才要加入。”白灵在最危险时刻的坚定选择让鹿兆鹏热泪盈眶。临走时,他留下一个联络地址:罗嗦巷15 号。

白灵第二次来到罗嗦巷15 号的时候,鹿兆鹏以亲切庄严的态度通知她,组织上已经批准她入党了,随之叫一声:“白灵同志!”白灵听到“同志”那声陌生而又亲切的称呼时,心头潮起一种激情。在公寓中洋人笑声的掩护下,白鹿原上两个同宗同族的青年庄严宣誓,向不公的世界发出坚定的挑战。白灵想到传说中的那只白鹿。她想:“共产主义就是那只白鹿?”鹿兆鹏惊奇地答:“如果是,那真是一只令人神往的白鹿!”

鹿兆海从军校学习期满之后,就改“共”为“国”了。在大迫害的背景下,白灵万分痛心,乞求鹿兆海退出国民党。但无论如何,信仰的隔阂实在太深,二人还是不能达成一致。兆海请求白灵不答应任何求婚者,他开始表现出对于哥哥鹿兆鹏的嫉妒,因为作为白灵信仰的领路人,鹿兆鹏和白灵在信仰上更合得来。两个人再次不欢而散。

由于鹿兆海所在的国民党十七师撤回白鹿原,鹿兆鹏被迫躲到了山上,加入了红三十六军。但敌人的围剿和内部姜政委的叛变,让红三十六军溃散了。应革命要求,白灵回到原上打探红三十六军的消息。她来到乡贤朱先生家中,全然一副新青年的样子。朱先生招待白灵,席间给白灵相面说:“你的左方有个黑洞。你得时时提防,不要踩到黑洞里去。跷过了黑洞,你就一路春风了。”对于个人的祸福安危,白灵并没有太过担忧,相比之下,她更担心国家的前途。她坦然说:“岂止我的左侧有黑洞?我的前头后头,左首右首,全都布满陷阱。可以说整个中国现在就是一个大黑洞,咱们全都在这黑洞里头。”

腊月根上,白灵托一位回原上过年的同学给王村婆家捎去一封信。信中只写着一句话:“你们难道非要娶我过去革你们的命?”借此彻底勾销了那桩没有任何感情的婚姻。朱先生的妻子朱白氏顶关心侄女的婚事,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和白灵见面的机会,企图劝说白灵回来答应婚事,松动弟弟嘉轩父女之间的死结。岂料白灵对婚姻大事固执己见,朱白氏大为光火:“你一张退婚字条儿,把你爸的脸皮揭光咧。”原来,白嘉轩受尽了王家人的辱骂,他已经对白姓族人们宣布:“白姓里没有白灵这个人了。死了。”

继被逐出家庭之后,白灵又被逐出了家族。白灵受到当头棒击,她感到亲人们已经与她身在两个世界,心里顿时产生了沉重的失望。白灵想到此行的重大使命,便从家庭的纠缠里跳出来,对姑妈说:“这样也好。权当我死了,俺爸也再不为我伤脸蹭皮了。”

白灵的任务,是去县城里给身为地下党的郝县长送一封信。郝县长拆了信封,看了信,双手握住白灵的手久久不语。郝县长告诉白灵,红三十六军溃散后的第三天,他就安排山区地下党收容红军战士,引渡出山。现在不少人已经返回茂钦。鹿兆鹏也在护送之下悄悄回到了白鹿原上。

此时,因为堕落而被白嘉轩逐出家门的大哥白孝文,已经加入国民党,成为白灵和鹿兆鹏的敌人。白灵为了套取敌方情报,决定以身犯险,与白孝文见一面。白孝文以为白灵是个普通女学生,毫无避讳地说起自己差点亲手剿灭三十六军政委鹿兆鹏的事情。白灵从最初听到的惊诧里松懈下来,至少她证实了兆鹏已经脱险。

接头人黄先生向白灵传达新任务:给一位同志做假太太。白灵见到前来迎接她的人,几乎惊叫起来:原来自己的“丈夫”竟然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鹿兆鹏。未及白灵开口,鹿兆鹏尴尬而又紧张地说:“白灵呀,我咋也没料会是你!”顾不得这其中的意外和难堪,白灵表示:“鹿兆鹏同志,白灵奉党的派遣来给你做假太太,你吩咐任务吧!”鹿兆鹏恢复正常情绪,商定二人在没有外人来的时候,是同志又是兄妹,有人进门时就开始演夫妻戏。

白灵郑重其事地做了节日才会做的长面,象征长寿,也象征友谊长久。二人观瞻那烟囱里袅袅升起的一缕炊烟,过起了表面上的夫妻生活。鹿兆鹏给白灵讲起从叛徒枪口下死里逃生的故事,严峻的气氛笼罩着厦屋。鹿兆鹏解释,现在需要重新织一张新网,铲除叛变的姜政委。但更为险恶的环境需要采取更为隐蔽的方式,与白灵结成假夫妻就是方式之一。弥漫在两人心头的尴尬因此消散了。当夜,在暧昧的试探和躲闪之中,两个人入睡了。

不久,郝县长因为叛徒告密被抓捕。白灵承受不起沉重的打击,变得郁郁寡欢,鹿兆鹏硬着心告诉白灵:“在中国做共产党的人,得修练成能吞咽刀子的硬功夫,只凭一般的顽强是不行的。”白灵扑到鹿兆鹏怀里,从牙缝里迸出一个个字来:“我已经……把刀子……咽下去了……”

白灵从痛苦的深渊爬上岸来,变得沉静了。她继续工作,把鹿兆鹏交给她的字纸条儿送到某个秘密的地方,或一尊香炉下,或两块石缝里,或一块砖头底下,或一棵柏树的空心中。在取情报的期间,她再度遇到苦苦寻觅自己的鹿兆海。此时,二人已经势同水火,白灵对国民党怀着不可消除的恨意。鹿兆海痴情地说:“我等你到老。”白灵发觉自己的心开始颤栗,但故意冷着脸说:“你到枯井里认我的尸首时,我谢你。”

回到家,白灵把那张取回来的情报塞到鹿兆鹏的手里。鹿兆鹏看了一眼,激动地说:“我们把姓姜的那个大祸根除了!”二人大仇得报,对坐畅饮。酒到深处,白灵猛然站起来,抓住兆鹏的手说:“咱们做真夫妻!”短暂的胜利与爱的欢愉交融在一起,二人就此拜了天地。

日本侵占东北三省,中国国内局势发生重大变化。在鹿兆鹏的倾力组织下,党的非常代表大会召开。会上作出决议,要动员全中国人抗日。

此时,鹿、白二人的夫妻感情和谐炽烈,白灵怀上了鹿兆鹏的孩子。鹿兆鹏让白灵回到学校,动员学生促进当局抗日。白灵成为省立师范学校的学生自治会主席,筹备建立大中学校抗日救国统一指挥机构。鹿兆鹏在白灵的帮助下,秘密会见各学校的学生领袖,把共产党的意见传输给他们,一个强烈的地震在中国西北历史古城的地下酝酿着。

教育部陶部长企图在教育系统建立剿共情报机构。白灵利用学生们的反陶情绪,组织了一场礼堂中的骚乱。勇敢的她当场用砖块击中了陶部长的鼻梁。学生们自动挽起臂膀冲出礼堂,冲上大街,最后发展成为一场大游行。强大的警察宪兵让游行队伍很快瓦解,学生被捕者不计其数,白灵却侥幸逃走了。

紧接着,全城大搜捕加紧进行,特务机关很快确定了追缉的目标,白灵被列为首犯。为保护白灵,鹿兆鹏连夜搬走,制造一种逃走的假象。白灵藏在家中,躲过一劫。之后,兆鹏回来,决定托可靠的人将白灵送往革命根据地。白灵颤栗着扑进兆鹏怀里说:“孩子快出世了,你给起个名字吧!”鹿兆鹏紧紧抱着白灵哽咽低语:“叫‘天明’吧!不管男女,都取这个名字。”

次日,一个熟悉的人来临。白灵怎么也没想到,鹿兆鹏所说的可靠之人,竟然是弟弟鹿兆海。他将白灵的身份、白灵的真正去处向弟弟全数隐瞒。鹿兆海惊讶哥哥兆鹏会使出这种绝招儿。当哥的夺走了弟弟的媳妇,居然涎着脸求弟弟护送她去乡下坐月子!护送白灵的路上,鹿兆海得知了白灵其实在逃亡的真相。同样满怀抗日激愤的鹿兆海表示:“你我虽然政见达不到共识,可打日本收复河山心在一处。你打了陶一砖头,凭这一砖头,我今日送你就值得。”

白灵进入张村还没住下来,当天后半夜又被转送到几十里外的雷家庄,第二天精疲力竭地睡了整整一天,夜里又走了八十多里。进入一道黄土断崖下的龙湾村后,便生下了孩子天明。

在这之后的一晚,白鹿原上的白嘉轩做了个怪梦。梦中他看见原上飘过来一只白鹿,待飘到眼前时,委屈地流着眼泪,又掉头朝西飘走了。刚掉头那阵子,白鹿的脸竟然变成了白灵的脸。朱白氏也梦见了白鹿,白鹿飘着忽儿,栽进了一道地缝里……一旁的朱先生心里说:白灵完了,昨夜完的。

朱先生诡秘的掐算不幸言中,白灵正是在这一夜走向了她生命的尽头。

根据一位满头白发的革命老太太回忆,她和白灵曾是同学,一前一后被地下党转到南梁根据地。白灵被安排做文化教员,半年后调到军部做秘书,得到了廖军长的赏识。后来部队发生了揭露国民党潜伏特务事件,因此导致了一场内乱。这支刚刚蓬勃起来的红军游击队,由此陷入灭顶之灾。

因为与廖军长的关系,白灵被抓得最迟,却被处死得最快。临死前,白灵毫无惧色,她怒斥大搞肃反的毕政委:“你处死我,但也同时记住:你比我渺小一百倍!”

白灵被活埋后刚刚三天,中央红军到达陕北。周恩来代表党中央毛泽东亲赴南梁,终于制止了这场内戕……

二十年多后的一个春天,六名军人来到白鹿村,寻向白灵的家。他们取出一块刻着“革命烈士”的牌子交给白嘉轩,同时带来了白灵早已牺牲的消息。白嘉轩问起牺牲的具体日子,军人答不上来。白嘉轩突然把靠在腿旁的拐杖提起来,往地上一拄,斩钉截铁地说:“阴历十一月初七!我灵灵死时给我托梦哩……”这个衰老的硬汉浑身颤抖,为女儿的亡魂哭出了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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