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飞娥扑火”到“嫦娥奔月”

2016-12-12 08:59庄翠霞
亚太教育 2016年31期
关键词:田小娥白鹿原自由

庄翠霞

作者简介:庄翠霞(1981-),女,汉族,福建泉州人,助教,文学学士,在读教育硕士,泉州信息工程学院,研究方向:大学语文教育和应用写作。

摘要:《白鹿原》是陈忠实的代表作品,改编后的话剧,结合地方特色更直观地把人物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田小娥是《白鹿原》塑造的众多女性人物中最有代表性的一个。在旧社会黑暗礼教制度的摧残下,依然为幸福、为爱情、为生存不断地抗争着,虽然这抗争在当时男权强权下仍然无力回天,没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但从历史长河来看,田小娥这一人物形象充分体现了女性对自由的追求以及对落后礼教制度的反抗。

关键词:《白鹿原》;田小娥;话剧;自由

中图分类号:G622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2095-9214(2016)11-0291-02

《白鹿原》是陈忠实为中国文学树立的一座丰碑,获得了1992年的矛盾文学奖。《白鹿原》讲述了清末民初农村白鹿原上一群农民的生存状态。可以说这是一个乱世的时代,一个老虎不在家猴子当霸王的时代。在这样群龙无首动荡的年代,人们的命运注定了被蹂躏。这是一部渭河平原50年变迁的雄奇史诗,一轴中国农村斑斓多彩,触目惊心的长幅画卷。主人公白稼轩六娶六丧,神秘的序曲预示着不祥。一个家庭两代子孙,为争夺白鹿原的统治代代争斗不已,上演了一幕幕惊心动魄的话剧;巧取风水地,恶施美人计,孝子为匪,亲翁杀媳,兄弟相煎,情人反目……大革命,日寇入侵,三年战,白鹿原翻云覆雨,王旗变幻,家仇国恨,交错缠结,冤冤相报代代不已……古老的土地在新生的阵痛中颤栗。

小说中塑造了形形色色的女性形象,有的甚至只有三言两语,形象却跃然纸上。她们或吃苦耐劳,一辈子相夫教子,平平淡淡过完一生;或单纯善良,接受过新式教育,思想先进,敢于反抗包办婚姻,追求恋爱婚姻自由;或是处于新与旧的夹缝间,无意间突破了传统的枷锁,起初战战兢兢,终于对封建礼教不屑一顾。田小娥是著名作家陈忠实的长篇小说《白鹿原》中一个耐人寻味的女性。她是一个生活在20世纪20—30年代关中平原上年轻美貌的农村妇女。她的性格中有着善良、多情、柔弱的一面,也有着叛逆、勇敢、大胆的一面,她生活在社会环境的桎梏中,却有着对女性欲望本能的追求。田小娥是作者花了大量笔墨塑造的一个人物形象,也是最为鲜活的女性形象[1]。

陈忠实在访谈《我相信文学依然神圣》中,当访问者问到朱白氏与田小娥的区别时,他难得地激动了:“我只想告诉你写作这两个人物时的不同感受,写到朱白氏时几乎是水到渠成十分自然,几乎不太费多少思索就把握着这个人的心理气象和言语举止,因为太熟悉了。而投入到小娥身上的思索,不仅在这本书的女性中最多,也不少于笔墨更多的另几位男性人物。我写到小娥被公公鹿三捅死,回过头来叫出一声‘大呀的时候,我自己手抖眼黑难以继续,便坐下来抽烟许久,随手在一张白纸上写下‘生的痛苦活的痛苦死的痛苦,然后才继续写下去。活着的小娥反叛失败,死的小娥以鬼魂附体再行倾诉和反抗,直到被象征封建道德的六棱塔镇压到地下,我仍然让她在冰封的冬天化蛾化蝶,向白鹿原上的宗法道德示威……你竟然不体察我的良苦用心[1]。”

田小娥作为书中笔墨最多的女性,田小娥可谓是一个处于新旧冲突之间的充满矛盾的女性。她的一再出轨,具有偶然和必然的双重性。一个在旧社会里受压迫的女人,要实现自己的自由,对旧制度进行反抗,追求解放,渴望被尊重,她要奔向自由,本应可以得到社会的原谅的,可以旧社会却抛弃了她,所以她对那个旧社会是有报复心理的。

田小娥一出场便是悲剧性的。出生于秀才之家的她,模样娇好,“那黑油油的头发从肩头拢到胸前,像一条闪光的黑缎……宽宽的衣袖就倒捋到肩胛骨,露出粉白雪亮的胳膊”。却被迫沦落为身体强健但已年近暮色的郭姓武举人的小妾,这一角色纯粹是郭举人性和“养生”的工具,虽无一般穷苦人家饥困之苦,却饱受了“泡枣”这一残忍的肉体的精神的折磨和摧残[3]。而郭举人在正妻的严加管束下,只能给予她物质上的满足,田小娥在精神上是十分孤独的,肉欲也得不到满足,这就造成了她第一次出轨的必然性,即使不是黑娃,也会是别人。恰好她碰到了年轻而富有生命力的黑娃,两个年轻男女便在相处中不知不觉对对方产生了倾慕以致发生了“违背伦常”的关系,这是她第一次出轨的偶然性。

田小娥跟着黑娃回到白鹿村后,得不到公公鹿三和村里人的认可,也没有资格进祠堂拜祭先祖,只好和黑娃搬到破窑里安家落户。他们度过了一段虽然贫苦但是充满幸福的日子,黑娃虽穷,但是待她并无二心,精神上的富足弥补了物质上的贫乏。田小娥为不能进祠堂而羞愤,却没有意识到自己遵从人的本能,改嫁给黑娃已经无意间冲破了封建男权对她的桎梏,初步具有了女性意识。

黑娃参加农协,并发动了白鹿原上的“风搅雪”,砸掉了他们一直不被允许进的祠堂,此时的田小娥作为妇女主任也带头砸了祠堂,这不仅代表她受到的屈辱得到洗刷,还令她的女性意识进一步觉醒:为什么非要得到宗族的承认呢?就算不进祠堂,他们还是照样活得不比谁差。

后来黑娃丢下她逃走,田小娥无依无靠,又担心黑娃被捕,在鹿子霖的逼迫之下无奈屈从于他。这不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威压逼迫,而是男权宗族观念占主导地位的社会对一个弱女子的无情碾压。她被狗蛋骚扰,作为受害者,却要和狗蛋一起被施以酷刑,而从始至终,鹿子霖没有为她说过一句话。不仅如此,为了扳倒白嘉轩,鹿子霖甚至诱导她勾引白家长子白孝文[4]。

田小娥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怀着恶毒的目的在庙会上勾引白孝文,但在发现白孝文的“怪病”之后又心生同情。再后来,白嘉轩到窑洞捉奸,发现孝文果然和田小娥在一起后急火攻心,栽倒在雪地上,此时的田小娥表现出了善良的一面:她十分担忧,怕白嘉轩出事,鹿子霖却是“站在倒地的白嘉轩身旁久久不语,像欣赏被自己射中落地的一只猎物”,怂恿小娥去告知冷先生,将自己则置身事外。

田小娥与白孝文的关系暴露,白孝文受到严厉的处罚,声名俱损,她又产生了自责和内疚,充分展现了善良的一面,她对白孝文,更多的是一种母性的关怀与悲悯,这是她女性意识中母性的觉醒。

她向鹿子霖询问白孝文的伤势,并在识破鹿子霖的诡计之后报复性的朝他脸上撒尿,同时,也对自己和鹿子霖的关系进行了冷静的审视:二人名义上是叔伯与侄媳妇,暗地里却是见不得光的情人关系,他们之间的地位并不平等,鹿子霖人前风光,俨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而她自己却是人人唾弃,忍受辱骂与嘲笑的“烂货”。

至此,她终于愤怒地发出了内心的呐喊:“你在佛爷殿里供着,我在土地堂地蜷着;你在天上飞着,我在涝池青泥里头钻着;你在保障所人五人六我在烂窑里开婊子店窑子院!你是佛爷你是天神你是人五人六的乡约,你钻到我婊子窑里来做啥!你逛窑子还想成神成佛?你厉害咱俩现在就这么光溜溜到白鹿镇街道山走一回,看看人家唾我还是唾你?”此时的田小娥,女性意识已完全觉醒,她冲破了内心最后一道束缚,不再将其他人的看法放在眼里,由最初的战战兢兢,终于到了对传统礼教和男权社会的不屑一顾和唾弃[5]。

2006年,这部伟大的作品被搬上了话剧舞台,由孟冰改编,林兆华导演,将五十年的历史片段融入两个多小时之中。由知名演员:濮存晰,郭达,宋丹丹等主演。《白鹿原》从小说到话剧充分体现了话剧编者的再创造。话剧中出现了很多原著中没有的台词,这些正是作品的点睛之处,把中国现实深刻、厚重地呈现出来。

话剧由一群秦腔一人吹拉弹唱开场,他们近乎疯狂似的表演,加上这精雕细琢的环境,一下把观众拉进了陕北农村白鹿原。话剧自始至终时时响起让人撕心裂肺的秦腔,听似突兀,实则与剧情相契相合。剧情每发展一步,若少了一段秦腔,剧情似乎无法演绎到淋漓尽致的地步。话剧的结尾如开场一样,一群秦腔一人歇斯底里的吼唱,老腔的如泣如诉似告诉观众这生命的轮回并未结束。他们正是这黄土地上的生命,他们用自己悲壮的唱腔黄土地上有一群坚强的人,他们需要一个生命的喷薄口。

整部话剧可能会给我们一个闹哄哄的感觉,但这并不是场面的杂乱,这种带有一种蒙昧式的野蛮,就是话剧《白鹿原》所要展现给观众的一种更为直接的视觉体验,让观众在这种原生态的话面里,细品清末民初时期白鹿原的最原始状态。朴实厚道的濮存昕、幽默挥洒的郭达、喜剧明星宋丹丹,分别饰演厚朴强直的白嘉轩、狡黠伪诈的鹿子霖、屈辱风骚的小娥,角色与他们的演艺本色都大相径庭,然而他们都以各自的才分出色地将人物性格鲜明地呈现在舞台上。是他们的精彩演出,铸造了本剧的戏剧性。《白鹿原》高度浓缩的社会画卷,无场次时空的快捷转换,众多的情节头绪与人物命运迁延。农民投身革命,女性所受的屈辱,白鹿两家的发展,这些都交结一起,深深吸引着每一位观众的心。

田小娥这一形象,更是被喜剧演员宋丹丹塑造得更加别具一格。宋丹丹自带的喜剧效果融合了一口流利的陕北方言,将这个从一出场就是个悲剧的人物形象刻画得更加悲凉。话剧中的田小娥用这种高亢、悲怆、透人心扉的腔强再现黄土地那一时期女性的悲惨命运的哀婉叹息和对男权社会的控诉。以此来呼唤社会的解放,而不只只是田小娥一个人的解放,在族群、族规时刻约束着人们,这时出现了一个田小娥,被视为一个“烂货”,不能进祠堂,得到外面吃饭,按又按着各种规矩照打田小娥,旧社会的不讲理也被这一话剧形象体现得淋漓尽致。田小娥的死是必然,因为那样的社会是不会允许她这样的女子存在的。阐释着中国传统社会的黑暗,以及在田小娥身上体现出来的中国的反抗精神。因此上海师范大学曾经的言文学院院长说过,田小娥这种追求自由的精神就像梁祝的化蝶,已经升华了。在生命的激荡中,田小娥这一生命体无疑是最引人注目的。作家将她雕塑成美丽诱人的罂粟花,以一种飞蛾扑火的激情,演绎了美丽而悲怅的复仇女神般的生命史。飞蛾扑火般的爱情观破坏着传统的“生孩子,过日子”的婚姻观。生命的悲剧并不阻碍她个性的舒展,让人看到的是一种生命的力量。我们对她强盛的生命欲望的本能的感动、对她能主动的反抗自己的生存环境的赞赏、对她悲惨的一生的同情与理解,还有对女性在不适宜的社会生存环境下总难以避免的畸形的生存状态的深沉的感喟。对于自由的追求她更是嫦娥奔月般的义无反顾。田小娥不是潘金莲式的人物,也不是常见的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女性,田小娥不是潘金莲式的人物,也不是常见的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女性,反思当今的小三、小四们为了物质出卖灵魂,田小娥的形象显得特别的单纯。

最后用陈忠实自已的话说,“田小娥的形象就是在这时候浮上我的心里。在彰显封建道德的无以数计的女性榜样的名册里,我首先感到的是最基本的作为女人本性所受到的摧残,便产生了一个纯粹出于人性本能的抗争者叛逆者的人物[6]。”这一形象的出现是时代的呼唤,同样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作者单位:泉州信息工程学院)

参考文献:

[1]陈忠实.白鹿原[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2]无名氏.我相信文学依然神圣[J].延安文学,2006,5(3):65-66.

[3]赵乐.无力的抗争,无奈的选择——浅析《白鹿原》中田小娥的形象塑造[J].西安欧亚学院学报,2009,7(1):87-89.

[4]刘骥鹏.论文化原塑与《白鹿原》的对话性——以田小蛾为中心[J].齐鲁学刊,2006.(2).

[5]李松.论《白鹿原》中田小蛾的形象内涵及其价值[J].广西教育学院学报,2002(3).

[6]陈忠实.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J].小说评论,2007,4(6):30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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