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雷
中轴似脊椎,是建筑群的组织中枢。西夏陵精神核心为陵塔,其定位遵循“相地选峰”—“角显天象”—“择距定塔”的空间推演逻辑,构建“城陵双轴、虚实合一”的组合型中轴及次生轴网系统。各陵依时循建,不断完善轴线的起承转合关系,求陵园空间秩序向“中正”演进。
农事须应天时,农耕文明高度取决于天时认知深度。华夏先民以圭影观测识天时,知两至两分后即有了四方观念,四方后自然产生“中”的概念。“天下”成为先民的宇宙世界观,“天下之中”成了国家地理观。“中”来自“天”,“以中为度、以中达和”成了人道的顺天行为准则,“天人合一”思想深刻地融入王朝的政权治理、道德观念、社会发展、风俗礼仪和建都理念中。
《吕氏春秋·慎势》说:“择天下之中而立国,择国之中立宫。”①陆玖译注:《吕氏春秋》,中华书局,2011 年,第609 页。这个空间营建选址理论表达了营国建宫的择地基本原则,就是“择中”。《周礼·考工记》是有记载以来最早的城建方略,“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市朝一夫。”①吕友仁、李正辉译注:《周礼》,中州古籍出版社,2010 年,第412 页。其方城九门,宫城居中,中轴对称等理念清晰表达了古人心中的理想城市礼制模型,成为各朝代都城建设的原则遵循。左右对称限定的中轴线就这样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各个时代的都城中,成为国礼空间的象形。为凸显敬天意蕴,唐、宋均在皇城南设承天门。②郭超:《北京中轴线变迁研究》,学苑出版社,2012 年,第15 页。
“鲧筑城以卫君,造郭以居人。此城郭之始也。”③[宋]李昉等编:《太平御览》卷一九三,中华书局,1960 年,第933 页。从初期的卫君之城,都城一直演化到由宫城、皇城、禁城、内城、外城等组成的多重城郭。中轴线在各时代都城皆为空间组织中枢。
夏代后期河南偃师二里头遗址中,宫城2 号宫殿与4 号宫殿沿一条直线左右对称,此为夏都中轴线体现。殷商偃师商城内城中三座宫殿分前、中、后布置在一条直线上,且沿此线中轴对称。春秋战国齐临淄城,呈现一条以金銮殿为主导的轴线。④李晨:《西安城市中轴线空间序列演变与发展研究》,西安建筑科技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5 年,第20、21 页。东汉洛阳形成北宫—南宫—平城门南北轴线。曹魏邺城分为南北两部分,北部为宫殿、苑囿、衙署和王室贵族居住的戚里,南部为规则统一的里坊,主要宫殿位于北部正中,面对南垣正中之雍阳门,南北轴线重合形成一条完整的城市中轴线。⑤王贵祥:《中国古代都城演进探析》,《美术大观》2015 年第8 期,第84 页。北魏洛阳与南朝建康虽都在旧城基础上改建,但中轴线都更加凸显,两者宫城都位于中轴线中部偏北,并都在宫城两侧开始布置市民里坊强化空间对称。宇文恺规划隋大兴(唐长安)和东都洛阳,南北中轴是这两大城市的空间中枢,宫城、皇城、里坊、东西市左右对称,主次有序,齐整宏伟。北宋汴梁出现了宫城、皇城与外郭城层层环绕的三套方城范式,中轴线贯穿三城。⑥王贵祥:《中国古代都城演进探析》,《美术大观》2015 年第8 期,第85 页。汴梁中轴自宫城北拱宸门南穿宫城南宣德门、皇城朱雀门、大城南薰门。
由上可见,西夏前各朝代都城中心皆由重要礼制建筑南北纵连成线为中轴,宏伟磅礴,等级分明,象形映射了皇权天授的政统之源和替天行道的政权之理。
“事死如事生”,皇陵以宫城与皇城的形制为蓝本,以墓代宫、以陵为城,中轴线与自然山水呼应,串联象征星辰之墓穴、献殿、陵门等重要节点,成为天工山水与人工营建的对话桥梁。
秦始皇陵背依骊山,内外双城,城垣呈南北向长的矩形,以三级封土高冢为中形成东西向中轴线,以此轴为基准,陵园内外的陪葬墓坑于南北两侧错落布置⑦李自智:《试论秦始皇陵园布局对后代帝陵的影响》,《文博》1990 年第5 期,第152 页。。西汉皇陵坐西向东⑧高凤、徐卫民:《秦汉帝陵制度研究综述(1949—2012)》,《秦汉研究》第七辑,陕西人民出版社,2013 年,第289 页。,武帝茂陵陵园四周呈方形,平顶对称,上小下大,形如覆斗。并以卫青、霍去病等陪葬墓分列两侧来强化轴线。秦至西汉的帝陵形制中陵城南北向,墓穴东西向的特点突出,陵园体系中南北、东西中轴并列。自东汉起,皇陵坐北朝南。唐因山为陵,太宗仿长安城形制,于九嵕山建昭陵,玄宫高悬,其北司马门、宫城、朱雀门、祭台等依山就势形成一个自然非直线的南北中轴线,190余座陪葬墓以陵山主峰为轴心,呈扇面分布在陵山两侧和正南面,犹如群星拱卫北辰一样拱卫着昭陵,强化并延展着这条中轴。宋巩县八陵皆中轴明确清晰,形成由乳台、阙台、石像生对称限定、宫城居中等虚实手法结合的陵区南北中轴线,并面朝嵩山少室山主峰方向。
依上可见,各代皇陵中轴与山川之势结合皆紧密,陵均与山应,如骊山是秦始皇陵的坐山,邙山是东汉皇陵的坐山,宋巩陵背河面山,以嵩山为朝山,贺兰山为西夏陵坐山。
关于西夏陵区的选址,汪一鸣、许成认为:“从西夏都城兴庆府的整体布局来看,府城处于平原灌区的中央,是全国的政治、军事和经济中心,府城西北,以贺兰口内‘皇城’(木栅行宫)为中心,则有一系列深处贺兰山中的皇家离宫别院,府城西南,山前一组陵墓群体,是西夏统治集团作为精神寄托象征的‘祖坟’。这三者正好连成一个大三角,构成相互呼应的态势。”①汪一鸣、许成:《论西夏京畿的皇家陵园》,《宁夏社会科学》1987 年第2 期,第84 页。杨浣、王军辉认为原因有三:“一是背山面水,依附帝都,得形势之利;二是地势高亢,绵延不绝,显帝王威仪;三是避风趋阳,坚固高敞,佑圣体平安”。②杨浣、王军辉:《西夏王陵形制综论》,《西夏研究》2010 年第3 期,第56 页。余军认为:“形胜堪舆:陵区靠山望水,西依高峻挺拔的贺兰山,东之远处有奔流不息的黄河,地势高亢开阔,背风向阳,地基良好,年降水量小、山洪频率低。山河之间,近有都城兴庆府相济。陵园居高临下,视野开阔,俯视银川平原。”③余军:《西夏王陵对唐宋陵寝制度的继承与嬗变——以西夏王陵三号陵园为切入点》,《宋史研究论丛》,河北大学出版社,2015 年,第526 页。关于陵区内的陵园组合,许成、杜玉冰认为西夏陵以五音姓利为本的昭穆葬法排列。④许成、杜玉冰:《西夏陵——中国田野考古报告》,东方出版社,1995 年,第148—149 页。关于西夏王陵的中轴,先前研究主要集中在城轴,并都注意到城轴与陵轴的非统一性。韩小忙认为:“西夏陵园除陵台、献殿偏西而外,其余建筑基本上左右对称。”⑤韩小忙:《西夏陵在中国古代陵寝制度发展史上的地位》,《宁夏社会科学》1993 年第6 期,第53 页。孙昌盛认为:“平面布局上,西夏陵除陵台偏西外,其余建筑均以中轴线左右对称。”⑥孙昌盛:《略论西夏的墓葬形制和丧葬习俗》,《东南文化》2004 年第5 期,第41 页。张雯认为:“在西夏陵,左右对称并不是布局重点,有很多地方反而显示出明显的不对称。陵台、墓道、献殿这些重要建筑都在中轴线以西。”①张雯:《西夏陵其制度不“仿巩县宋陵而作”》,《西夏学》第七辑,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 年,第210 页。刘毅认为:“其献殿、墓道、玄宫、陵塔等主体建筑却明显是斜向西北的纵向单一轴线,并且这条线并不在陵园的中轴线上。”②刘毅:《辽西夏金陵墓制度的新因素及其影响》,《南方文物》2015 年第3 期,第144 页。
陵区选址由礼制和工程等多重要素考量,包括陵都相距、山水环境、地质条件、拓展空间、建材造运等。西夏陵经综合分析后选址于兴庆府西的贺兰山东麓。陵区位置确定后,笔者认为个体陵园选址为双向要素互动,是陵城兆域与其北侧坐峰同时选择的平行考量。营建之序为先在陵区北贺兰山定位坐峰,然后以峰为原点按特定角度(天象角)放线,继而在陵园选址区域定点墓穴之位。峰与墓穴连线形成中轴,轴线向南延长布置鱼脊梁和献殿。整体遵循“寻龙、察砂、看水、立向、点穴”的堪舆过程。最终天工之山与人工陵园形成重要的坐靠(坐山)、对望(朝山)、环抱(砂山)、卫护(案山)等空间对话关系。千里江山一向牵,“立向”在西夏陵表现为陵轴的“峰塔成轴”。傅熹年认为中国古代大型建筑群落的控制模数是50 丈,③傅熹年:《中国古代城市规划、建筑群布局及建筑设计方法研究》(上),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5 年,前言。西夏一丈约为今1.6 米,④余斌、余雷:《以形论变——西夏王陵形制演进探讨》,《宁夏社会科学》2019 年2 期,第185 页。西夏陵坐峰与陵塔相距为西夏50 丈倍数。坐峰的山型山式也有多种,除了突出的山峰,还有正对重要的山之骨——山之巨石等其他样式。(图1)
图1 西夏3号陵的陵轴鸟瞰(本图来自网络)
本文主要分析西夏陵3、4、6 号这组陵的陵轴特点。
首建之4 号陵,⑤余雷:《以形论时——西夏王陵营建时序探析》,《西夏研究》2018 年第1 期,第70 页。陵塔、鱼脊梁、献殿三点呈一直线。向北延长此线,并北延西侧两角台连线和东侧两角台连线,会惊奇地发现三线交于一点,这不是巧合,因为交点为4 号陵坐峰,是一个区域高点山峰。自此点放射出陵轴和兆域东西边界三线,陵轴是东西兆域两线夹角的角平分线。坐峰是陵园营建的隐形原点,常态中并不易发现。
4 号陵西兆域线为正南北向,此线逆时针旋转约11 度,此为陵轴,继续逆时针旋转11 度,此为东兆域线。陵轴之线即是东西兆域两线的对称轴,这个数理关系清晰反映了墓穴为陵寝之中的西夏建陵观念,墓穴位“兆域之中”。陵塔与坐峰两者平面距离约250 丈,是50 丈的5 倍,50 丈是西夏陵坐峰距墓穴长度定位模数。
敬天文化的营建理念是完成天工之象到人工之形的转换。西夏陵中的转换枢纽是陵塔(墓穴)。陵塔自坐峰对接天象,这根祭祀轴角度数值的内涵意义至关重要,此角是轴线与正子午线的夹角,与天文观测相关,映射一年中某日重要天象。该角度的具体数值大小清晰地反映出西夏时期的天文观测水平,笔者称此角度为西夏陵的“天象角”。张杰认为中国古代晷影观测长短和太阳日照高度角数值和观测地纬度大小密切相关。①张杰:《中国古代空间文化溯源(修订版)》,清华大学出版社,2016 年,第20、27 页。(夏至11.3 度高度角,春分、秋分35.3 度高度角是北纬35 度左右的地区天象角。古时历法以都城观测地为准,兴庆府为北纬38 度左右,与35 度相差不大。本文中的“天象角”具体度数为google 地球上测量四舍五入而得,故认为西夏地区夏至日11 度高度角,春分、秋分35 度高度角为标准值。)
11 度左右是古代黄河中游地区太阳在夏至之日的太阳天顶角,夏至是一年中白天最长的一天,其日晷之影最短的一天,西夏人将其作为首陵的天象角数值,是“天象地形”营建理念的重要体现,峰塔连线为陵轴。确定陵轴后,以天象角度数一半作为陵城与子午线之夹角角度,也就是兆域夹角度数的四分之一,约5.5 度。城轴的方向确定后,依据陵塔在陵园的设计位置,个体陵园的5丈轴网②余斌、余雷:《以形论变——西夏王陵形制演进探讨》,《宁夏社会科学》2019 年第2 期,第185 页。就可以依城轴方向放线定位,各建筑单体依序按规定位建造,此为“陵轴定城”。(图2)
图2 西夏陵4号陵坐峰兆域陵轴城轴相互关系分析图(自绘)
4 号陵完工后,西夏人进行了陵园形制上的思考和演进。因为从总平布局的角度来看,常人若不知坐峰,则4 号陵的整体空间秩序是稍显混乱的,其原因在于陵园存在三个纵向轴线体系:祭祀陵塔轴、陵城正交轴、坐峰兆域轴,虽然三轴之间是有着严密的数理转换关系,但在处理陵轴、兆域轴的中心放射体系和城轴的经纬垂直体系之间,西夏人显得经验不足。兆域放射轴这一体系在4 号陵之后就完全放弃了,兆域轴作为城轴体系的一部分,不再单独具独立方向,逐渐演化直至与城轴方向一致。
6 号陵作为次建之陵,除了陵城东西面宽扩大十丈以外,兆域角台与城发生关系,不再与坐峰直接发生关系。坐峰的选择也显得有些无奈,因为此处山峰的可选择性并非像4 号陵和3 号陵那样充分,其坐峰的形状是山脊变坡处之形。①张杰:《中国古代空间文化溯源(修订版)》,清华大学出版社,2016 年,第321 页,图5—34。出现这样的原因是3、4、6 三陵为同时规划选址,而且3 号陵的位置最为重要,最先确定。4 号陵选址后,6 号陵要与4 号陵对称,所以是选址自由度最小的一个陵。②余雷:《以形论时——西夏王陵营建时序探析》,《西夏研究》2018 年第1 期,第62 页。3、4、6 号陵的坐峰位于同一个山体上,似“大山宫小山”,地峡的痕迹清晰可见。这也是这三陵为共同规划的证据之一。(图3)
图3 西夏陵3、4、6号陵坐峰同山分析图
6 号陵的天象角是23 度,这是地球黄道和天赤道的夹角,也是地球南北回归线的纬度数值,坐峰陵塔距离约100 丈,约320 米。3 号陵的天象角是35 度,是西夏地区春分和秋分之日的太阳天顶角,两至两分在古时观象具有崇高地位,且两分之角在一年中两次重合出现,其意义非凡。其坐峰陵塔距离约700 丈,约2240 米。(图4、图5)
图4 西夏陵3、4、6号陵陵轴——坐峰陵塔对应分析图
图5 西夏陵3、4、6号陵天象角及坐峰陵塔距离分析图
郭超认为:“中轴线是以主要建筑和空间为依托,表达精神文化‘中心’的子午轴线,而非单纯表现空间的‘中间’子午轴线,也非‘通衢’性质的子午轴线。它不一定在中央或中间区域,可以偏左或偏右”。③郭超:《北京中轴线变迁研究》,学苑出版社,2012 年,第15 页。中轴线形态也分单一型中轴线和复合型中轴线,中国古代的中轴线大多为单一型中轴线,而西方存在复合型中轴线,由多条线形垂直或转折组成。①李晨:《西安城市中轴线空间序列演变与发展研究》,西安建筑科技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5 年,第16 页。
西夏王陵呈现的是复合型的中轴线,由陵轴和城轴组成。陵轴由陵塔、鱼脊梁、献殿组成,建筑物在轴线上建造,此为实轴。城轴由外城南门、阙台、碑亭、月城南门、石像生、陵城南门、陵城北门等组成,建筑物依序对称排列在轴线两侧形成虚轴。两根轴线在内城(宫城)南门附近相交,形成了一个锐角,在4 号陵中这个角度是天象角的一半。这两轴线相交处的空间处理是个重点且也是难题。
在古中原王朝皇陵中,城轴和陵轴是重合的,陵轴是城轴的一部分,是一直线上的不同区间。“城陵双轴、虚实合一”是西夏王陵中轴线的独有特色,城轴在空间体验上非常充分,远大于陵轴,自外城大门起,就一直在强化这条子午轴。在内城外不会感知到陵轴,但因陵塔是陵园的第一高度,会隐性提示存在一个非城轴方向的重要西侧空间。只有进入内城大门看到献殿,视线自殿前穿过鱼脊梁仰望陵塔至坐峰,才会感觉到陵轴的真实存在。从空间转承连合的形态角度来看,城轴的作用大于陵轴,因为城轴所联系的建筑物个体要素的数量远多于陵轴,但在陵园精神文化意义的表达上,陵轴的重要性高于城轴,首先是因为陵园的核心单体是墓穴和陵塔。其次陵轴的 “坐峰”表达了西夏人对天之“极”的认知,这个“极”古人认为是天地旋转的中枢②张杰:《中国古代空间文化溯源(修订版)》,清华大学出版社,2016 年,第209 页。。“极”演化为“中”,“中”的空间表达是人天对话的模拟通道。如果说西夏陵陵轴和城轴都体现为“中”的话,那陵轴之“中”的地位要高于城轴之“中”。前者天工,后者人工。
西夏陵中轴体系演变历经三个阶段,首先是多轴并举的初期,这阶段有4 号陵、6 号陵、3号陵三陵。以4 号陵为代表,自坐峰原点南北向引出陵轴、兆域轴,并衍生出城轴,三套体系三个方向,虽存在与天象角对应的角度转换关系,但陵城正交体系与兆域角台放射体系的空间逻辑联系很弱,整体聚落空间还是略显凌乱,兆域之形为梯形。这是中轴发展的初创萌芽阶段。6号陵开始进行调整,兆域轴线成为城轴体系的一部分,兆域呈长方形。随后而建的3 号陵的兆域之形为梯形,但四角台的定位以陵城四角为基点,这体现了兆域之形呈方或呈梯的摇摆。按营建常理来说,一个聚落有两条不平行轴线,那其两轴相交处是重要节点,此点须具有转向互通机制职能。在3 号陵献殿的位置和平面圆形造型的建筑手法上,隐约可以看到设计者想把献殿作为两个轴线相交节点的设想,但在空间处理上并不是很成熟。在中轴初创阶段,兆域坐峰轴只存在于首陵4 号陵中。
其次是平稳发展的中期,这阶段以5 号陵、9 号陵、8 号陵、7 号陵为主。该阶段各陵陵轴与城轴呈锐角。
然后是中正成熟的后期,这阶段是1 号陵和2 号陵。在此两陵中,中轴线体系进行了巨大调整。陵轴位于内城西侧,摒弃了锐角相交的手法,改为双轴平行,尽管整体布局有些偏重于西侧,但“正”的特点已成为王陵的新面孔。直观完全和汉俗陵寝无异,体现端正择中的独特空间秩序。
西夏王陵中轴体系首先体现的是其政治职能内涵,坐峰代表天,陵塔(墓穴)是皇帝的逝去居所,天子的权利自天而来,天子死后归天而去。陵塔祭祀轴建立了一个人间与上天的物理空间沟通通道,人间选派与天的对话者是皇帝。其代表大众与天交流,并替天行道。陵塔祭祀轴充分地以庄严、肃穆、凝重的有形空间塑造表达了奉天承运的神圣、崇高、神秘的无形内涵。
其次,西夏王陵中轴体系也体现了很高的科技水平,除了在营造上的建设科技之外,西夏的天文历法水准被以天象角的形式展示出来。表达了西夏时代此纬度地区的太阳赤纬角,夏至日、春分、秋分等日的太阳日照高度角。西夏人将光线化为营建资源,构成了天地转换、君权天授伦理的推演逻辑,极富想象力和震撼力。
西夏王陵中轴还具有很高的空间艺术价值,其创新之处在于博采唐宋辽吐蕃等多元特色,兼容并蓄,在陵塔祭祀轴的空间体验上,具有步步铺垫、层层递进的心理学暗示特点。献殿是一处祭祀先祖的宫殿,是四面可封闭的室内空间,鱼脊梁根据专家推测上部有类似长廊的建筑物,为通透的室外有顶的半开敞空间,陵塔为夯土实心建筑物,不可进入。这样,从室内空间(献殿)到半室外空间(鱼脊梁上长廊),再到纯室外空间(人工建设的陵塔前祭台),最后到纯自然空间(坐峰),空间体验完成了从人工到天工的完美阶梯式转换,可谓匠心独具。
西夏王陵具有中国古代帝陵中的独特组合型中轴,可谓是“和而不同”,在“美人之美”的学习和借鉴过程中,开创性的“各美其美”,成了中国帝陵史上的重要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