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创产品设计中的意象表达——以闽南方言文字设计为例

刘常露 张文化

（1. 福建省世茂海上丝绸之路博物馆，福建 泉州 362799；2. 厦门大学 艺术学院，福建 厦门 361005）

福建南部地区，因其在语言、文化、风俗上的不同而与福建省内其他区域有所差异。人们习惯上将“厦、漳、泉”所属的三个地级市，统称为“闽南地区”。闽南文化是中华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原汉人不断向东南沿海迁徙进入福建，并吸收当地原住居民以及历代不同国家和民族外来文化的基础上形成的，后扩展传播到台湾及海外其他国家，是具有传承性和世界性特征的地域文化。闽南语被客家人称为“福佬话”，起源于中原地区的黄河、洛水流域。由于地理位置优势，闽南人常常出海远洋谋生，吸收了一些和传统文化不同的南洋和西洋的异文化，这使得闽南语一些词的发音与外来语有相似性。本研究对闽南方言文字进行视觉再设计，提取闽南地域的文化符号—建筑的美学特征，通过传统与现代的融合创新，形成有趣易懂的文化创意产品，重现闽南方言文字中所蕴含的地域特色与文化底蕴，让现代社会群体特别是年轻一代得以领略闽南独特的方言魅力与文化底蕴，也期冀在文化繁荣的今天促进并保持其独特性。

一、闽南建筑文化视觉元素分析

闽南建筑中“皇宫起”体式古建筑民居（图1）颇为特色，在建筑布局上体现中国传统的对称式结构，展现庄严宏伟气势。色彩上主色调呈现“闽南红”视觉效果，红瓦、红砖、红墙尽收眼底。除红色外，闽南建筑也呈现花岗岩的白灰色、青斗石的绿灰色、琉璃砖的深绿色、泥壤做墙的土黄色、木材的深褐色等。对其建筑色彩进行提炼抽取，形成既代表闽南地域文化又适应现代设计的色谱（图2）。

图1 “皇宫起”体式古建筑民居 图片来源：笔者自摄

图2 闽南建筑色彩提取

闽南建筑整体造型特色明显，房屋顶部的正脊中间低两头高，两端的翘尾处像剪刀状的燕尾，名为“燕尾脊”，是闽南建筑的标志性形态。屋顶除有“燕尾脊”的特色外，形状上还保有中间高左右略低的名为“三川脊”的屋顶，以及中间升起的“假四垂”屋顶，形成高低错落的形态（图3）。在建筑外墙的护厝中，使用马鞍脊（图4、图5），马鞍脊有五种不同的形状，与五行相对，分别是大圆弧形的马鞍状对应金、窄且高的弧形对应木、三个或五个起伏的曲形像海的波浪与水对应、若干个锐形对应火、像削平的的山丘的方形与土相对。

图3 闽南建筑屋顶形状

图4 金木水火土五种马鞍脊

图5 金木水火土五种马鞍脊 图片来源：http://www.360doc.com/content/13/0703/17/137012_297401934.shtml

闽南建筑在装饰上繁琐而复杂，由独特工艺烧制而成的烟炙砖自带条纹形状，因不同的排列方式而形成各异的图案效果，以此来装饰墙体，排列成几何图形或吉祥文字图形，表达一种美好的愿景。部分建筑外墙使用“出砖入石”的墙体结构，大块花岗岩与红砖有秩序地交叠堆砌，于巧夺天工的人类智慧中流淌着的柔美的节奏和韵律，具有强烈的形式美感。在建筑装饰纹样上，多以吉祥动物、花草以及人物故事等为题材，体现闽南人的习俗信仰以及对生活的热爱；以悬鱼、龙纹和蝙蝠（图6）作为图案装饰纹样以祈求生活美好平安。此外，南洋舶来品闽南花砖（图7）也广泛应用于室内装饰，或几何图形或花卉图案，色彩搭配丰富，这曾是闽南地区家世显赫的象征。

图6 悬鱼装饰纹样 图片来源：笔者自摄

图7 闽南花砖 图片来源：笔者自摄

综上可以看出，闽南地区人们在色彩运用上普遍喜爱红色，以及其它如赭石、黄色、绿色、蓝色等辅助色；在造型特征上偏向于写实；在装饰上喜爱生活中花草、动物的运用，追求繁琐的装饰风格。此外，因外来文化的影响，也存在简洁而有秩序感的线条运用。结合建筑造型、装饰风格、地域材质、区域色彩偏好等因素，进一步概括出适应当下审美需求的色彩系谱（图8）。

图8 闽南传统建筑式样色彩提取

二、方言文字文创产品设计的意象表达

“意”从字形看上音下心，《说文解字》中注释为从心从音，也就是心上之音。“象”的符号意义在中国文字发展史上经历了从实物象形演变为想象中的一种形象，然后又进一步地演变成想象的活动本身。把意象引入文学理论并赋予其审美内涵的是刘勰，“独造之匠，窥意象而运斤，此盖驭文之首求，谋篇之大端”，是指艺术想象中产生的审美意象，即创作者在构思时就将外物形象与心中情感融合起来达到“离形得似”的境界。老子曾提到“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音”和“大象”是道家精神所在，中国的艺术向来注重感悟，意象作为中国古典美学中的重要范畴，蕴含着深刻的精神内涵。“意”与“象”之间是辩证关系，“象”包含了信息传达的意图，“意”是“象”前提，但如果“象”中不含“意”，“象”就只是客观表象，不是审美的“象”。“象”的审美在于传意，“象”在，“意”便在；有意而无象，这个意便无法表达出来，只有借助于象，才能被感官所把握。[1]其次，意象一词还是“情”与“景”的统一。“景无情不发，情无景不生”，只有“情”“景”的统一，所谓“情不虚景，情皆可景，景非虚景，景总含情”，才能构成审美意象。[2]

视觉传达设计中，意象审美构成是普遍惯用的手法。设计者获取设计对象的意象图式，将其思想内涵转为可视化的设计，以内在的意味与外在的形式相融合来凸显情趣，展示其感染力。著名设计师靳埭强作品《汉字》系列（图9），以中国传统符号为设计灵感，运用水墨元素使作品充满传统的人文气息，将实物元素、水墨元素演变为设计语言的形式符号，山、云、水、风四个用水墨创作出来的汉字与传统书写工具笔、墨、纸、砚相结合，构成新的现代东方意象。“山”字与“笔”的结合有“恩重如山”一般的感情；“云”字与“墨”的结合像是“闲逸如云”一般的飘逸；“水”字与“纸”的结合有“如鱼得水”的灵动；“风”字与“砚”的结合有“如沐清风”的得意。设计元素的形式表现上，既体现西方现代设计之美感，也以大面积的留白蕴含东方的意境之美。在这样的氛围营造下，传递出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的神秘魅力。

图9 《汉字》系列,靳埭强设计 图片来源：笔者拍摄

文化创意产品以文化和创意为核心，因地区环境形成的文化差异使文创产品具有地域性特征。对地域文化内涵进行分析及提炼，将创意的原创性与应用性融入文化产品之中，产生特有的区域文化符号，是一个由无形的思想转换为有形的物质的过程，因其以设计的语汇形成新的视觉样式而具有艺术性。21 世纪后，文化创意产业成为文化、科技、经济深度结合的产物，在信息全球化时代背景下成为各国优先发展的新兴领域和实现巨大经济效益的支柱型产业。世界各国根据自身独特的自然物产、历史文化、社会文化价值等，为文化创意产业赋予了不同的内涵。文创产品作为文化创意产业中的重要部分，因它天生携带独有的文化性而不同于其他一般消费品，它既是“日用品”，也是“艺术品”。随着文化创意产业的繁荣发展，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以及生活水平的大幅提高，市场对文创产品也有着比以往更高的要求。将文化融入产品设计是全球市场上的趋势，从文化中汲取创意来源也成为提升设计价值和文创产品竞争力的关键所在。

本研究选取了有代表性的闽南方言文字（图10）作为对象，以闽南花砖为载体进行创意产品设计，从文字为主要视觉主体逐渐转到文字与图像相辅相成，以图像诠释方言趣味，最后在图像中融合方言与地域文化，产生出植根于地域文化的再表达。利用其信息传达优势将闽南方言文字的字形与字音、字义重新建立联系，从前述闽南文化的美学特征中，择取色彩、图形、形态等因素，分析其设计中的意象审美应用。

图10 闽南方言文字

闽南色彩是闽南地区人们的社会意识、民族传统、信仰习俗的结晶。在闽南方言文字设计创作中（图11），提取闽南红砖色（C40 M85 Y100 K0）作为设计中主要视觉色彩，同时选择闽南建筑中常用的青斗石所呈现出的绿灰色（C80 M70 Y70 K30）以及建筑装饰中常用的铜黄色（C20 M40 Y70 K0）作为辅助色，而三者的色彩搭配也因对比色纯度较低而显得和谐统一，犹如闽南人民的质朴无华。这些闽南色彩除了本身所具有的色彩属性外，在历史积淀中逐渐符号化、象征化，展现本地区丰富的文化内容，以闽南色彩关联文化内涵，也使得闽南建筑色彩为整个设计增加记忆点。在图形提取的过程中，抛开闽南建筑中写实的装饰体现，简化总结其中各种几何图形的元素，如建筑中总会穿插着方形的窗户、弧形的燕尾脊、波浪形的马鞍脊等，有圆形的瓦当整齐地排列在屋檐下；在提炼出闽南建筑元素的几何图形后，再以闽南花砖为灵感来源和载体，运用像素化视觉图像进行方言文字的再设计，以花砖的一个单位为中心向四周进行拼贴扩散，形成连续图形（图12）。对每个方言文字进行解构或重构，配以闽南区域代表性色彩，形成既熟悉又陌生的文字图像。在形成一个图形向四周进行拼贴延展后，又形成一个完整的像素化设计的闽南方言文字，意象图形的组织方式赋予方言文字的视觉图形较为单纯的信息译码，使观者在欣赏时可以驻足思考，引发联想。

图11 闽南方言文字设计创作过程

图12 闽南方言文字再设计

通过举一反三，以单一字的设计方法延伸应用至其它方言文字中，在设计的过程中既注重形式感的统一，也兼顾节奏与韵律的体现，借由设计语言凸显意象表达。例如在“谝”字设计时强调几何图形在笔画的转折中重视图形节奏和比例的体现，统一协调之后才形成一套闽南方言文字花砖体（图13）。设计表达上以色彩和图形的语言来体现意象之美，在设计主图形之外，添加辅助存有每个方言文字读音的二维码（图14），刺激观者的听觉与视觉系统，促成大脑对此图形的意象连接，同时也增加了产品与使用者的互动性，为设计增加乐趣。

图13 闽南方言文字花砖体

图14 闽南方言文字添加二维码读音释义

以信息可视化的设计方式，建立闽南方言文字中群体文字与个体文字的联系、字形与字音、字义的联系，实现闽南方言文字的完整解读再现，重现闽南方言文字中所蕴含的地域特色与文化底蕴。其视觉化的表达，以图形图像的方式实现受众对信息准确、清晰传达的需求，成为大数据时代下流行的途径。通过对阅读群体的兴趣取向与闽南方言文字的特殊情况综合考虑，我们将信息可视化设计作为闽南方言文字向现代社会进行展示的传达方式，借助文化创意产品，以现代社会喜闻乐见的表现形式，对观词达意流程进行重新设计编排，将方言文字相互分离的形、音、义三者重新联结，实现整体认知与单体解读，进而挖掘方言文字背后蕴含的地域特色与文化底蕴。

在文创产品的设计衍生应用中，产品的形态被赋予物质功能和精神功能，将抽象的文化转化为高度的经济价值，体现区域文化和传统文化在创意产业中的引导力，充分挖掘和利用本地文化，结合区域经济产业结构，以地域特色为产业推动力，将其融入生活美学之中进行生活创意产品的设计。在闽南方言文字文创产品系列设计中，以文具、笔记本、便签、拼图、夹子等用品为对象，结合趣味性和文化性进行再设计（图15、图16）。例如，设计图形与拼图玩具相结合，正应了闽南人民“爱拼才会赢”的积极向上的态度，拼图的“拼”与爱拼才会赢的“拼”结合，是产品物质功能与精神功能的二合一，也是文创产品形态设计的审美意象的传达；设计图形与便签相融合，每使用一张便签纸就像是在铺一张花砖，产品的使用功能同样衔接了文化内涵，从而使得产品更加生动有趣；将设计图形与手机壳进行结合，以四方连续图形再现花砖图案的魅力，同时可以完整地呈现出闽南方言文字的像素体，增加方言文字的读音二维码辅助对图形进行解读，增加文化传播的途径。通过文创产品的意象审美表达，吸引更多群体的关注，从而以人们高频率的使用唤来传承优秀传统文化的意识。

图15 闽南方言文字文创产品系列设计

图16 闽南方言文字文创产品系列设计

三、结语

闽南文化内涵丰富，将意象表达理论运用到闽南地域文创产品设计中，根据理论的分析和研究，探索闽南文化的精髓之处，把握具有闽南文化地域特征的文创产品的设计方向。以意象审美方式提取闽南文化设计符号，在文创产品中达到“境生象外”的审美效果。文创产品设计重视人的需求，意象审美犹如创作者与欣赏者之间无言的对话，设计者只有深刻理解意象理论的内涵，将文化糅合到产品中，运用人们与生俱来的体悟力量，达到人与人、物与人之间的连接，创造出更多优秀的文创产品设计。基于意象表达审美理论的闽南方言文字设计实践，进行相关文创产品开发，推进以闽南文化为内容的文化创新发展思路，最终达到区域文化价值与经济价值的共同产出与互惠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