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阅读推广这点儿事

摘要：中小学阶段的语文教学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即帮助学生“打开一扇又一扇的门窗”，让学生通过阅读去了解这个世界，激发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探索欲，逐步走入更广阔的天地。而让阅读真正发生，要把住“输入”和“输出”两个端口：输入=读+听;输出=写+说。阅读“输入”的过程是长线的，要教学生能静下心来独处，与书为伴;阅读后的“输出”要有质量，这个质量取决于学生独立思考的水平。

关键词：阅读推广;整本书阅读;项目学习;跨领域阅读

关于阅读这件事，我认为，除了培养阅读兴趣和良好的习惯，还必须教学生掌握一定的阅读方法。中小学阶段的语文教学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即帮助学生“打开一扇又一扇的门窗”，让学生通过阅读去了解这个世界，激发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探索欲，逐步走入更广阔的天地。

我曾参与景山版初中语文实验教材编写工作十余年，任教材副主编并主持教研组的试教工作。这段经历为我做阅读推广奠定了坚实的基础。2013年，我参加了中语会阅读推广中心《中学生阅读行动指南》的研发工作;2014年至2016年，又和首都师范大学蔡可老师共同主编了《中学生阅读行动读本》，并协助中语会阅读推广中心和商务印书馆举办了三届“为中国未来而读”阅读行动论坛。《中学生阅读行动读本》是一套跨领域读本，涉及文学、博物、社会、科学、历史、艺术、哲学等领域，每个单元聚焦某个领域的一个重点主题，分组设置体现主题的问题，并依据单元主题和分组问题编选若干篇文章。这个跨领域读本的编写，首先挑战的是阅读能力。每每做一个单元的读本编写，都需要海量阅读。

这次跨领域读本的编写对我的影响至深，让我对语文教学有了诸多反思。我意识到，我们的阅读教学长期存在着一个问题：过分关注文学领域作品，忽略了其他领域作品的阅读。虽然语文课程标准对其他领域作品的阅读提出了明确要求，但教学的现状不容乐观——直至今天，能带领学生扎实开展自然科学领域作品阅读的教师都不多，更遑论历史、哲学、艺术等诸多领域作品的阅读。

时代在发展，我的思考和教学实践也在不断深化。近年来，我聚焦项目学习和科普科幻教育这两个领域发力。所有行为的背后必须有自洽的逻辑。我的行为逻辑起点是一连串严肃的追问：在今天，什么才是真正值得学习的知识？我们的学生，他们将面临怎样的未来？在我看来，这是教育工作者必须直面和思考的首要问题。

美国哈佛大学学者戴维·帕金斯所著的《为未知而教为未来而学》给了我重要的启示：新兴的、综合的、有差异的学科正在不断涌现;一些重要的当代现实问题已经具有跨学科的特性;全球化的理念与问题越来越突出;全球范围内，教师开始鼓励学生关注与课程内容相关的现实生活，致力于培养学生的批判性思维和创造性思维、合作能力和合作意愿、领导力、创业精神，以及在这个时代生存和发展所需的其他关键能力与品质，并且支持学生的创造性表现……作为教育工作者，我高度重视时代已经出现的这些变化。我重新思考“三个面向”的教育方针，愈发领会到邓小平同志这一重要指示的英明和高瞻远瞩。“面向未来做教育”，这既是立足于国家和社会未来发展的需要，也是为了促进当今学生个体的全面发展。这七个字成了我在《科普时报》上所开设的专栏的名称，更是我对严肃的追问做出的回答。我认为，初中语文统编教材的项目学习也好，科普科幻教育也好，跨领域阅读的推广也好，核心概念与实施方式不同，但本质上都是“面向未来做教育”。

先从教材说起。

统编语文教材主编温儒敏先生提倡：语文阅读要“1+X”，“连滚带爬”地读，语文教师要当“阅读种子”。对温儒敏先生的主张，我很是赞同，但我要追问：“X”是什么？“1+X”怎么“+”？“连滚带爬”地读，又该怎么读？语文教师应该当一颗怎样的“阅读种子”？

在我的认知中，语文教师做阅读推广工作有得天独厚的条件，能充分发挥专业引领作用，因此责无旁贷。推动这些有意义的事情，起步阶段确实困难重重，可越做，事情与事情之间就越能打通，甚至交融，形成共同的“场域”。我结合教学实践，以《科普时报》《中国教师报》等媒体以及微信公众号为阵地，不断发声。我大力推广项目学习，提倡“线上与线下，课内与课外，听说读写，三位一体，互通互联”的教学模式。我依托中国科普作协的专业力量，持续发力，“滚雪球式”地带动中小学教师加入科普科幻教育的队伍。2015年至今，我在全国各地或网络平台上做了上百场教师培训。2020年暑假，我联合15位中小学同行，共同组成中小学科普科幻教育讲师团，在网络上开展公益活动，分享教学案例。今年新年伊始，我又组织“和作家面对面”科普科幻作品读书会，第一期共读了吴岩教授的新作《中国轨道号》。一线教师和学生直接与作家面对面地交流阅读感受，心情都特别激动，也都备受鼓舞。

每次教师培训，一登上讲台，我就像“小宇宙爆发”了似的——

“閱读教学应立足于为国家培育未来的合格公民，总目标应指向中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的培养。这是我们做跨领域阅读推广，乃至面向未来做教育的真正意义所在。”

“要建立四个维度的精神坐标系，在坐标系里寻找单篇与整本书教学的定位。四个维度，即精神建构的坐标维度、思维品质的坐标维度、作品文体的坐标维度、教材体系的坐标维度。”

“阅读要‘1+X，这个‘X应该是从教材中生长出来的，课内外阅读要打通，不能是‘两张皮。”

“阅读要有‘四个打通‘两个最大化。四个打通：听说读写打通，课内外打通，单篇与整本书打通，不同学段前后打通;‘两个最大化：作品的个性最大化;找到不同作品文体特点的交集，实现共性的最大化。”

科普科幻教育要做成“长线教育”，所谓“长线”，就是既要有长期的布局，也要有不间断的教学实践，不仅要带着学生读书，还要不断创设情境和任务，让学生在做中学，帮助他们把先进的科学思想不断内化为自己的价值观。

工作很忙，我常“自黑”说，我的微信公众号“瓦尔瓦拉”只能“任性更（新）”，但好在一直坚持着。我在上面撰文，谈我对阅读教学的种种认识。

教师教了一些阅读的规律和最基本的方法，如何内化，让学生形成属于自己的、行之有效的阅读方法，这是教学层面要关注的事。从布置阅读整本书的作业，到学生能自主阅读整本书，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也是内化的过程。这个内化的过程中，教师要重视培养学生的元认知能力。

所谓整本书阅读，相对于课堂上发生的教与学，它是个“长线”的事情，需要阅读者具有全方位的素质与能力。让阅读真正发生，要把住“输入”和“输出”两个端口：输入=读+听;输出=写+说。输入和输出做得越实越好。对这个“实”的检测，包括考试但不仅限于考试，更不等于刷题。在初中阶段，这个检测越让学生身心愉悦越好。不愉悦，谈何享受呢？从形式感的享受，到让学生自己真正体验到书本身、知识本身的魅力（包括阅读艰深一些的作品）——《科普时报》主编尹传红老师称之为“理趣”——这也是需要一步步引导的。

阅读“输入”的过程是循序渐进的，要教学生能静下心来独处，与书为伴。阅读后的“输出”要有质量，这个质量取决于学生独立思考的水平。从“输入”到“输出”，必经之路首先是思考：既思考阅读生成了什么，又思考该如何表达。从写读后感、写赏析，到专题写作，有深度地表达思想，具备思辨能力，甚至追求精准的表达——这正是促进学生自主建构学习的过程。由此进一步思考：整本书阅读教学要教的又绝非阅读方法那点儿事。初中阶段，教师需要根据学情做周密的同时也是长程的规划。学生成长的各个关键节点上，教师要不断发力。

每推进一项重要工作，我都会思考其背后的学理，理清自己的行为逻辑，但我也崇尚“实践出真知”。一条路行得通行不通，要靠实践来检验，“做”才是硬道理。

在我看来，项目学习是学习的载体，语文课堂是阅读推广的主战场。学生沉浸在阅读的快乐中，阅读就会真正发生;沉浸在写作的快乐中，写就会真正发生。学生知行转换，教师要下真功夫。那用项目学习的方式带动整本书阅读教学，该怎么做？

“不要将《傅雷家书》‘孤立起来，要将这本书放置在书信体作品——这样一个‘坐标系里开展阅读，挖掘这本书的教学价值。”“《傅雷家书》是阅读重点，但不是应唯一。”“要让学生从此了解家书，对这一类体裁的作品有更多关注。”深思熟虑之后，我设计了“见字如面”项目学习的方案。我带领学生观看纪录片《傅雷的一生》，又和同事秋菊一道，精选了15封各个时代的家书，印制成精美的集子发给学生阅读。我还为学生开了一份书单，鼓励学有余力的学生自选一本家书拓展阅读。学生按照项目学习的计划，完成一系列任务：提交3份读书报告;围绕《傅雷家书》中信件的主题、写作手法等，自选角度，分小组进行整合性阅读，撰写探究小论文;自选《傅雷家书》中最能打动自己的一封信，配乐朗诵;撰写一封信给自己至爱的亲人;最终，共同参与“见字如面”读书分享会。

教师要下真功夫，更多是下在“暗处”：先于学生精读、广读作品，整合阅读资源，根据学情提供学习支架，进而设计项目学习方案……优秀的作品自有力量，加上读书单的引导，学生只要把书读进去，就能自己有所发现，进而自主建构。我不关心别人怎么评价我的课好不好看，我关心的是学生在这一节课上、这一段学程内，从不会到会的过程中到底有多少增量。我关心的是“性价比”，关心教学效益的“最大化”。

比如，那15封各个时代的家书，共计一万九千多字，在课堂上，学生读完只用了一个多小时，而我从和同事一起遴选，到设计版式打印成册，却花了整整3个晚上的时间。付出与收获的“性价比”如何？这些文本能否在一个多小时内对学生形成思想情感、认知方面的冲击，提升他们对家书乃至书信价值的认识，感情上有激荡，甚至有写作冲动？如果有，学生课上阅读的这一个多小时和我准备材料的这3个晚上就是值得的，这个“性价比”就足够高。实际课堂上的效果如何呢？15封家书，学生读到落泪;给至爱亲人的信，学生又写到落泪。中国人民大学家书博物馆副馆长张丁先生在我的公众号上读到这个教学案例后，留言说：“让学生自己体会、总结家书的价值，好！让家书文化真正走进课堂，学生将会受到多方面滋养。”

《傅雷家书》的阅读告一个段落，但更多的阅读还在延续。温儒敏主编提倡的“1+X”阅读，我认为，“1”是课文，是教材，是课标推荐的整本书，“X”则可以是与教材相关的单篇或群文，或者更广泛的阅读书籍。阅读要从教材中“生长”出来，课内与课外阅读要打通。家书专题的阅读教学案例，就是对我的阅读教学理念的一点实践诠释。

再说跨领域阅读。

跨领域阅读是很理想化的理念，全面推广显然难度太大。怎么办？科普科幻阅读就是我选定的突破口。

又是一连串的发问：

是不是只有科学学科才能培养学生的科学素质？

语文学科与提升学生的科学素质之间有着怎样的关联？

常态化的语文教学应该如何助力学生科学素质提升“不断线”？

结合自己的教學实践，我形成了明确的主张：语文学科所具备的人文性与工具性，决定了它与科学学科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这种联系又决定了它同样能够承担起提升学生科学素养的重任。二者从显性到隐性的联系，首先体现在教材内容上。语文教学理应立足时代发展和国家建设的需要，“提升学生科学素质贯穿全程‘不断线”。贯穿全程“不断线”，也就是说，小学、初中、高中的语文教学在学生科学素质的培养上要各司其职，不仅要列教材的清单，也应理清各自阶段最大限度能发挥的作用。学生对科学精神的体会与感悟乃至“崇尚”，绝非一日之功，内化更不能一蹴而就。教师头脑中紧绷“培养学生崇尚科学精神”这根弦儿，在教学行动中就会格外用心，多花一点力气。

在实践中，我将教材作为“原点”，不断发力，在项目学习和整本书阅读的过程中开展科普科幻阅读。我有意识地布局，使教学全程像织一张大网，不同阶段之间产生勾连，在引导学生“掌握基本的科学方法，树立科学思想，崇尚科学精神”方面，不断“叠加”，“层层渲染”。实践表明，学生对科学精神的认识与感悟不断丰盈，它也必将随着终身学习更加深入。在我看来，阅读是科普科幻教育的抓手，但科普科幻教育又不仅是阅读本身，它有着更深远的意义和巨大的教育价值。

我自认为是个行动派，“深耕”对我来说，乐趣良多。这两年笔头比较勤快，常有文字见诸报端，这得感谢好几位编辑老师——此处先按下不表，下一篇文章会专门写。总之，我一边“深耕”，一边动笔，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在媒体上发表文章20余篇，《语文教学如何助力学生科学素质提升“不断线”》《“四个维度”与“三个步骤”——科普科幻作品阅读教学设计的基本原理与步骤》两篇文章被“学习强国”平台转载。

为了更好地推动科普科幻教育，4年前我开始“跨界”，虚心求教于科普与科幻领域的专家学者与作家，在不断学习中提升自己的专业能力。从2017年北京景山学校“创意·创新·创想”科幻教育论坛，到2018年、2019年全国青少年科普科幻教育大会的成功举办，我在其中扮演了中小学科普科幻教育实践者和推动者的角色。2019年在重庆举办了第十届华语科幻星云奖活动，新华社的一篇报道《中国科幻助力点燃并保护孩子想象力》介绍了我在青少年儿童科幻教育方面的实践。同年，我和团队的其他专家、老师一起，以科幻教育共同体的身份应邀参加了珠海教育博览会的展示与研讨活动。目前，我正在与作家、出版机构等展开合作，为青少年儿童量身打造读本。

在我看来，不论是阅读推广，还是开展项目学习、科普科幻阅读教育，必须先带动教师成长。就我个人经历而言，一是深知教师的成长有多么不容易;二是知道不论多艰难，我都仍是幸运的那个——在个人发展的关键时期，总能遇到“贵人”相助。正是因为如此，我现在自己有那么一丁点儿能力了，就想能多帮帮老师们，特别是年轻人。我总希望自己拿出来的是有用的“干货”。除了线下培训，我还利用微信群为老师、作家、学者、出版机构搭建沟通交流的平台：“教书爱书人”读书群、项目学习实践者三个群、科普科幻教育共同体三个群，老师们在微信群里不断交流，互相鼓劲，和作家、学者直接对话。大家都说受益匪浅。他们还开玩笑说，因为我名字里有“群”，天生要做群主。我呢，最乐意看到的就是老师们的成长，因为，我们所有的努力最终都会体现在学生的长足发展上。

融媒体时代，阅读推广的形式越来越丰富。从四年前开始，我应邀在北京教委“首都教育”公众号上，与家长交流“怎样让学生爱上阅读”“孩子偏爱电子阅读怎么办”，向学生推荐《成长，请带上这封信》《明亮的对话》《先生》《火星孤兒》《最糟的宇宙，最好的地球》等作品;我利用点滴时间为北京广播电台《主播在线》图书资讯栏目录制名家推荐音频，推广过的作品有少儿科幻作家马传思的《奇迹之夏》、少儿军事文学作家八路的《特种兵学校》，以及包括《京范儿》《老北京规矩》《北平风物》《邓云乡集》《老北京的生活》等在内的北京传统文化主题的书目;也帮科技馆录制给学生看的科普科幻阅读的课程……每当大家找我做这些事，不论多忙，我都答应得很爽快。在我看来，青少年乃至全民的阅读推广需要从小事做起。

做这么多事累不累？当然累，我不是铁人。我的家人、导师、好友和同行都关心我的身体，我也确实需要调整。但我也知道，自己正在路上，脚步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的。决定一个人做事情的态度的，其实还是“三观”。过怎样的人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在意的是生命的纯度。当然，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一是幸运，二是幸福。

过去路上，感恩有那么多志同道合者与我结伴而行。愿我的余生，不负韶华不负己。

（周群，北京景山学校。特级教师，正高级教师。教育部国培项目北大专家团队成员，中国教育报2019年度推动阅读十大人物。中国科普作协常务理事，全国中小学科普科幻教育推广人。长期坚持“大语文观”。近年来，致力于初中语文跨学科项目学习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