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涛 王特 张丽萍 杨小又 邝丽娟 李兆福
【摘 要】 目前,中医界鲜有从《伤寒论》六经辨证角度分析论治类风湿关节炎。结合相关经典原文及现有临床研究,可知阳气亏虚是类风湿关节炎发病的重要原因,以少阴心、肾为基础论治类风湿关节炎具有充分证据。临床治疗类风湿关节炎的常用经方有麻黄附子细辛汤、当归四逆汤等。
【关键词】 关节炎,类风湿;痹证;少阴;阳气亏虚;六经辨证;论治
类风湿关节炎(rheumatoid arthritis,RA)是一种
全身性自身免疫病,以慢性、对称性、多关节非化脓性炎症为主要表现,进行性发展,最终可造成全身多系统受损。传统中医理论认为,RA以感受风寒湿热等邪气为发病的外因,正气不足为发病的内因。以往中医治疗RA,早期多祛风除湿、散寒止痛,晚期多以益气养血、滋补肝肾、活血通络等法为主,而从六经角度论治者较少。笔者结合相关经典原文及现有临床研究等,分析RA的发病特点、临床表现、病情进展等,发现从少阴论治RA有充分的理论依据。
1 RA病因病机与少阴
RA属中医学“痹证”范畴,《症因脉治》诠释痹证:“痹者闭也,经络闭塞,麻痹不仁,或攻注作痛,或凝结关节,或重著难移,手足偏废,故名曰痹。”《素问·痹论篇》曰:“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也。……寒气胜者为痛痹,湿气胜者为着痹也。”《灵枢·百病始生》曰:“风雨寒热不得虚,邪不能独伤人。”《景岳全书·风痹》曰:“若欲辨其寒热,则多热者方是阳证,则无热者便是阴证,然痹本是阴邪,唯寒者多而热者少,此则不可不察。”在痹证发病过程中,以“寒痹”多见,故“寒”是RA发病的重要因素之一,寒为阴邪,其性凝滞,易伤阳气,不论是外感六淫之寒,还是内生五邪之寒,或两者相兼而致病的寒,均与人体阳气不足息息相关。《素问·生气通天论篇》曰:“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故天运当以日光明,是故阳因而上,卫外者也。”《素问·生气通天论篇》曰:“阳气者,精则养神,柔则养筋。”《虚损启微》曰:“陽者阴之根也,阳气充足,则阴气全消,百病不作。”可知阳气亏虚是RA发病的重要原因,阳气充沛与否是寒湿生成的关键,也是祛除寒湿的关键。若阳气虚衰,无力蒸腾气化,则阴浊之气盛行,或无力抗邪,风寒湿外袭,深入经络、关节等,痹阻气血,最后形成痰瘀互结,这也是导致RA患者关节疼痛、变形的病机所在。痹证急性发作时多为表阳证,属太阳病,而寻求中医治疗的RA患者,大多过了急性发作期,因病史较长,机体往往呈现出抑制、衰退、虚弱等状态,这与少阴病提纲的病机本质及病理状态相符;其次结合RA的临床表现可知,RA的病位在表、病性为阴,即为少阴病(证),故胡希恕[1]提出“痹证多在少阴”的论断。在六经中少阴又包括足少阴肾经及手少阴心经。
肾主命门之火,主水,藏精,主骨生髓,其经脉循行入肺络心。《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曰:“肾生骨髓,在体为骨。”RA患者受累关节的骨及软骨由于反复的炎症刺激而被破坏,最终造成关节的畸形改变,使关节活动受限或失去功能,严重降低患者的生存质量[2]。现代医学发现,肾脏可直接调节机体的钙磷稳态[3],促进更多成骨细胞形成,从而影响骨骼的矿化、结构等功能,进一步证明“肾主骨”的生理功能;免疫功能紊乱是RA发病的重要机制[4],从中医学角度来看,RA的发生、发展主要与先天禀赋不足、外感六淫之邪等因素密切相关,而肾又为先天之本,通过调节人体的阴阳平衡,在外可卫外而为固,抗御外邪,在内可温通经络气血,温化精血津液,使外邪无隙可乘,内邪无处可生,从而发挥类似于免疫系统的监视与自稳功能,故RA的发生、发展与肾关系密切。
心者内寄君火,主血脉,藏神。《素问·六节藏象论篇》曰:“心者,生之本……为阳中之太阳。”在五行属火,通于夏气,为五脏六腑之大主。心阳对肾阳具有振奋作用,从而使肾阳充分发挥生理效应,推动和激发人体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发挥正常生理功能,故心阳充盛可减少RA的发病概率。《素问·至真要大论》曰:“诸痛痒疮,皆属于心。”王冰注《黄帝内经·素问》曰:“心寂则痛微,心燥则痛甚,百端之起,皆由心生。”心主血脉而藏神,神充则痛觉敏锐,神怯则感觉迟钝,神昏则不知疼痛,反之痛甚亦可伤心神而致昏厥,故疼痛的发生、发展、轻重、转归均与心神密切相关[5]。据此原理临床治疗RA常配合“移精变气”法,即通过调控患者的心神调节气机,以疏通气血,减轻患者的疼痛[6]。其次RA患者关节疼痛最先累及远端指关节,如掌指关节、腕关节等,后期由于骨质被破坏,双手可表现为尺侧偏斜畸形等,这与手少阴心经的经脉循行相符。综上可知,RA的发生及临床表现与心密切相关。
中医重视天人合一,六经病的形成有五运六气的参与,RA发病与五运六气禀赋的相关性研究发现,RA组与对照组比较,就出生时六气而言,“少阴君火在泉”(15.69% vs 7.66%),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 < 0.05);就出生时运气相合而言,“少阴君火在泉”(2.94% vs 0.00%),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 < 0.05)[7]。因此,在气候影响与发病方面,也为从少阴论治RA提供了依据。
2 RA病情进展与少阴
RA病情迁延不愈,进一步发展可累及血液、呼吸及循环等系统[8]。血液学方面可表现为贫血,调查发现,贫血是RA最常见的关节外表现之一,最常见类型为慢性病贫血,其发病率占60%~80%[9]。肾影响促红细胞生成素(EPO)的生成,而EPO不仅能促进原始红细胞增殖、分化、成熟,还能促进骨髓内网织红细胞的释放和骨髓对铁的吸收,以利于更多的红细胞生成[3]。《诸病源候论·虚劳精血出候》曰:“肾藏精,精者,血之所成也。”精血同源,当肾生髓及藏精功能异常时可导致贫血;呼吸系统可累及肺、气道、肺泡、肺间质和肺血管,导致肺功能损害、肺间质纤维化、肺动脉高压等病变。间质性肺疾病则是RA最常见的肺部表现,其发病率为3%~80%[10],若不加以控制,最终患者常因呼吸衰竭而死亡,且病死率比RA高2~10倍[11]。《灵枢·经脉》曰:“肾足少阴之脉……从肾上贯肝膈,入肺中……。”可知肺肾之间经脉相通,从经络角度为肺肾相关提供了理论支持。从五行看肾属水,肺属金,观其病情迁延过程,此属“子盗母气、子病及母”;RA可累及心脏,引起冠状动脉病变、心律失常及心力衰竭等[12]。流行病学调查发现,约40%的RA患者死于心血管疾病,是正常人的2~5倍[13],且发病年龄较低。《素问·痹论篇》曰:“淫气忧思,痹聚在心。”其次RA属久病顽症,必然对患者造成一定的心理负担,若精神愉快,心情开朗,则预后较好,否则预后不良。综上可知,从少阴心、肾为基础论治RA具有充分依据。
3 RA临床用药与少阴
《虚损启微》指出:“欲补其阳,唯辛甘温燥之剂为宜。”属少阴病的RA患者以关节冷痛,遇寒加重最为明显,寒者当热之,故临床治疗阳虚阴寒内盛的RA患者当以温热类,归少阴经的药物为主,以通痹解结,反之于平。最具代表性的药物是附子,其性辛甘,大热,归心、肾经,具有回阳救逆、补火助阳、散寒止痛之功效;因其有毒,现多使用制附子以减其毒性。《本草汇言》称附子为“通关节之猛药”,如马永健[14]使用单味制附子治疗RA在临床取得良好疗效;刘建磊等[15]通过实验研究发现,制附子可通过抗炎、消肿、改善滑膜组织病理学变化来治疗RA,其机制为降低血清一氧化氮、白细胞介素(IL)-1β水平来调控相关细胞因子的表达;谷绍飞等[16]对国医大师李济仁治疗RA的199张处方、211味药物进行频数分析、相关性分析、聚类分析发现,李济仁治疗RA重视固本培元,使用的高频药物有21味,且有40.4%归足少阴肾经;柳春等[17]分析治疗RA的中药复方发现,376首复方中,单味药205味,其中前50味高频药物,从药物归经看,肾经药居前3位,且以温性药使用最多。
4 RA治疗与少阴病经方
在少阴病篇治疗RA的常用经方有麻黄附子细辛汤、附子汤、当归四逆汤等。刘毅等[18]使用麻黄附子细辛汤合附子汤加减治疗符合少阴辨证的80例门诊RA患者,取得较好疗效。宋运河等[19]采用附子汤加味治疗RA,结果治疗组的总有效率、症状、体征及实验室检查均明显优于对照组。范建波等[20]采用当归四逆汤联合甲氨蝶呤治疗RA,结果观察组临床疗效、主要临床症状改善情况、晨僵时间、压痛关节数、肿胀关节数、C反应蛋白(CRP)、红细胞沉降率(ESR)、抗环瓜氨酸肽抗体、类风湿因子(RF)、IL-6、IL-17、IL-23、IL-1β水平等均优于对照组。戴凤翔等[21]采用当归四逆汤联合灸法治疗RA,结果治疗组ACR20/50/70达标率均高于对照组,治疗组DAS28评分低于对照组;2组临床证候、实验室相关指标(RF、CRP及ESR)水平均较治疗前明显改善,且治疗组优于对照组(P < 0.05)。可见使用少阴病篇经方治疗RA有较好的临床疗效。
5 小 结
综上所述,阳气亏虚是RA发病的重要原因,于六经的病机证而言,少阴与RA的临床表现、病情进展等方面都最為贴切,故从少阴论治RA,不论是从少阴心、肾的生理功能方面,或是经络循行及五行生克方面,都有充分的理论依据。因此,“痹证多在少阴”的论断为临床治疗RA提供了更多的思路。
参考文献
[1] 左黎黎,张家玮.胡希恕与冯世纶六经方证辨证治疗痹证探颐[J].中华中医药杂志,2017,32(6):2525-2529.
[2] 朱丽芳,俸一然,许东云.类风湿关节炎患者生存质量的研究进展[J].风湿病与关节炎,2018,7(4):76-80.
[3] 李慧,何晓娟,贾良良,等.肾主骨生髓与膝骨关节炎筋骨失养的关系[J].风湿病与关节炎,2019,8(2):48-51.
[4] 梁治学,胡燕.肾虚与类风湿关节炎的相关性研究[J].中国中医药科技,2015,22(5):537-538.
[5] 赵璐,何东仪.类风湿关节炎病因病机及辨证论治[J].风湿病与关节炎,2016,5(7):71-74.
[6] 刘希茹,王波.“心主痛”说在针刺治疗颈椎病剧烈颈痛中的应用[J].中医药导报,2019,25(14):84-85.
[7] 李正富,吴德鸿,王新昌,等.五运六气禀赋与类风湿关节炎发病的相关性研究[J].浙江中医药大学学报,2015,39(7):505-507.
[8] TURESSON C.Extra-articular rheumatoid arthritis[J].Curr Opin Rheumatol,2013,25(3):360-366.
[9] GANNA S.The prevalence of anemia in rheumatoid arthritis[J].Rev Bras Reumatolo,2014,54(4):257-259.
[10] SPARKS JA,HE X,HUANG J,et al.Rheumatoid arthritis disease activity predicting incident clinically apparent rheumatoid arthritis-associated interstitial lung disease:a prospective cohort study[J].Arthritis Rheumatol,2019,71(9):1472-1482.
[11] HYLDGAARD C,HILBERG O,PEDERSEN AB,et al.A population-based cohort study of rheumatoid arthritis-associated interstitial lung disease:comorbidity and mortality[J].Ann Rheum Dis,2017,76(10):1700-1706.
[12] 黄宇,尹立雪.类风湿关节炎心脏病变的超声心动图研究进展[J].中华医学超声杂志(电子版),2014,11(9):698-701.
[13] AVI?A-ZUBIETA JA,CHOI HK,SADATSAFAVI M,et al.
Risk of cardiovascular mortality in patients with rheumatoid arthritis:a meta-analysis of observational studies[J].Arthritis Rheum,2008,59(12):1690-1697.
[14] 马永健.单味制附子治疗类风湿关节炎128例[J].按摩与康复医学,2015,6(6):72-73.
[15] 刘建磊,李宝丽.制附子对类风湿关节炎抗炎作用的实验研究[J].中国实验方剂学杂志,2011,17(17):184-187.
[16] 谷绍飞,陈苗,李艳.国医大师李济仁教授治疗类风湿关节炎用药规律研究[J].中国中医药信息杂志,2017,24(9):87-90.
[17] 柳春,梁永林,李四海.中药复方治疗类风湿关节炎用药规律分析[J].中医研究,2013,26(1):66-69.
[18] 刘毅,张子强.从少阴辨证治疗寒湿型类风湿关节炎80例观察[J].内蒙古中医药,2009,28(6):5.
[19] 宋运河,王振亮.二藤附子汤治疗类风湿关节炎35例[J].河南中医,2012,32(7):877-878.
[20] 范建波,逸弘,崔胜宇,等.当归四逆汤联合甲氨蝶呤治疗类风湿关节炎临床观察[J].安徽中医药大学学报,2019,38(1):14-17.
[21] 戴凤翔,邱联群.当归四逆汤联合灸法治疗类风湿性关节炎临床研究[J].陕西中医,2019,40(9):135-1237.
收稿日期:2020-09-01;修回日期:2020-09-22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81760868);云南省应用基础研究重点项目(2016FA037)
作者单位:云南中医药大学,云南 昆明 650500
通信作者:李兆福 云南省昆明市五华区光华街120号,lzf0817@126.com